王爷,床铺收拾好了。”
“嗯,你下去吧。从今儿起,你便是这书房里的大丫头了。你要仔细做事。”水溶转过脸来,看一眼一脸平静的莲籽,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莲籽被水溶看的心中有些忐忑,忙行礼答应着,慢慢的退出去。
一个不眠之夜。
整个晚上,水溶都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弱不禁风的窈窕身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这位林姑娘可有婚嫁之约?若是没有的话,不知自己能否求的家人的芳心?原来听宝玉说起他这位表妹的时候,水溶原来也不像今晚这样辗转反侧,不过想着,仅仅是一个女子而已,有些才情也许是真的,容貌好看些也许是真的,但被宝玉说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应该是十分的夸大了。
如今见过一面,方知宝玉所言,绝没有夸大,反而有些言不尽详。宝玉说,林妹妹素来柔弱,水溶却以为,那不过是她的外边,其实她的胸怀一颗坚强的心吧?不然王嬷嬷突然病倒,她却比王沐晖还沉着?也不像那些丫头们一样,只知道着急流泪?
宝玉说,林妹妹美丽。水溶却以为,这样的女子,用美丽两个字根本形容不出她形容样貌的十分之一。何止是美丽?简直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她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有大家闺秀的雍容雅致,更有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光彩。
如此想着想着,水溶便恨不得天快点亮起来。这样他便可以叫人请宝玉来,再多问问有关林姑娘的事情。不行!水溶想到宝玉,又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否定。想想宝玉的言谈举止,早就把林姑娘看做他的红颜知己。况且他们又是姑舅兄妹,若真是近水楼台,那水溶今生岂不是要孤独度过?
去跟母妃说吧,让母妃直接寻官媒到荣国府说亲?不行!听说林姑娘父母双亡,寄居在荣国府,自幼身子孱弱,一年四季到有三季是离不开药的。想她这样的身子,母妃定然不会同意。母妃若是一口回绝了,此事以后断无转机。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水溶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清晨不紧不慢的到来,当晨曦第一缕阳光穿过潇湘馆银红色的纱窗照在那紫檀木苏绣屏风上时,那屏风上的出水芙蓉似乎也迎着清风翩翩起舞起来。
“紫鹃?”黛玉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连梦都做的很奇怪,梦见一道大河一望无际,自己架着一叶小舟,划呀划得总是到不了头。所以一觉醒来,她觉得浑身酸痛,累的要死,仿佛昨晚并没有睡觉,而是真的划了一夜的舟。
想起这个梦,黛玉的心中便浮现四个字:苦海无涯。
无奈的叹口气,自己如今果然是苦海无涯嘛!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姑娘醒了?”紫鹃早就起身,原是出去叫小丫头们打扫院子的,听见黛玉叫她,忙进了屋子。
“嗯,如今什么时辰了?”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坐起来,“你打发人去瞧奶妈去了没有?”
“这会儿才巳时初刻,一会儿用了早饭,我便叫人出去探望王嬷嬷。”紫鹃拿来衣服,一件件为黛玉穿戴好,便扶着她缓缓地下床去梳洗。
“嗯,我瞧着那个王沐晖也是个清官,瞧那屋子收拾的,哎!”黛玉长叹一声,外省通判也算个正六品了,奶兄生活如此,可见他原是个清官。也罢!黛玉沉思片刻又连连点头,对边上正在给自己梳头的紫鹃说道:“我南边带来的那些箱子都收在哪里?”
“在偏房里呢,原来一直都是王嬷嬷拿着钥匙,昨儿她临走时交给了奴婢,叫奴婢一定替姑娘好好保管。”紫鹃忽然想起此事,忙转身从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串钥匙,一共十把。
“嗯,一会儿吃了饭咱们打开箱子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先给奶娘送过去用着吧。也不知这箱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难道连姑娘也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紫鹃听了觉得稀奇,便笑着问道。
“这些事情原来我从不操心,哪里知道奶娘都收拾了些什么。”黛玉无所谓的笑笑,“想必都是些家常用的物件,看看有没有茶具,小炕屏,古董摆设什么的,想起那屋子雪洞似的,我心里边难过,若是原来在南边,父亲在世时,家里的管事们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呢?”黛玉说着这个便又有些伤感。但却不似从前那样幽怨。
“姑娘说怎样就怎样,一大早起来的,又想这些做什么,想王嬷嬷如今见了儿子,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就算是清贫些,心里也是喜欢的,姑娘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黛玉想起王嬷嬷看着王沐晖那种慈爱的眼神,心中便觉得温暖。
饭后,黛玉便带着紫鹃和雪雁春纤进了平时放东西的偏房,把门打开,里面整齐器的摆着十五六个箱子。其中有五六个小的是搁放黛玉平时用不到的字画,器皿,书籍等杂物的,另外十个大箱子是黛玉第二次从南边回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因为王嬷嬷说这都是老爷留给姑娘的念想,不过是些老爷和夫人用过的旧物,所以也并没有人在意。一直这样搁放着,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幸好王嬷嬷经常过来打扫,箱子上倒也没什么灰尘。
“先打开这个吧。”黛玉看了看排的整整齐齐的箱子,指着最边上的一个说道。
紫鹃便拿了钥匙来,看着箱子上贴的笺子找到了钥匙,然后把上面的铜锁打开。雪雁过去,帮着紫鹃把厚重的箱子盖掀开,却被里面的东西给惊呆了。
破茧成蝶 第11回 无心人逢有心事
黛玉看着紫鹃和雪雁惊愕的表情便有些不解,于是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姑娘,没事。”紫鹃和雪雁二人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紫鹃便对守在门口的几个婆子说道:“你们各自干各自的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婆子们便应声离开,紫鹃又吩咐春纤回屋去,有人来只说姑娘睡下来,不许打扰。春纤答应着,转头离开。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黛玉越发纳闷,于是抬脚走到箱子跟前,指着箱子盖说道:“打开我看看。”
“姑娘,您瞧瞧吧。”雪雁吃力的把箱子盖打开,里面霞光一闪,竟然是一箱子上等妆蟒锦缎,全都是极新鲜的颜色,整整齐齐的码在箱子里,好像是嫁妆一般。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不是说是父母大人用过的旧物吗?”黛玉有些失望,这种东西她一点都不稀罕,这对她来说,还不如父亲写过字的一张纸来的重要。
“姑娘,难道您还不明白?这是老爷为您准备的嫁妆呢。”雪雁看着这巨大的箱子里数十匹锦缎,惊叹道,“这些东西都是前几年的好东西呢,现如今拿着银子只怕也没地方买去。”
“哎!可是这些东西,都不知道何时用得上。”黛玉轻叹一声,转过身去。
“姑娘,索性已经打开了,不如我和紫鹃姐姐数数,这总共有多少匹,姑娘也好有个数。”雪雁提醒黛玉道。
“罢了,你们就数数吧,不过要快些,数完了我们再看看那几个箱子里是什么。”
“嗯,知道了。”雪雁一听便高兴地和紫鹃动起手来,紫鹃也很开心,都说姑娘吃穿都是用这府里的东西,殊不知姑娘一文钱都没用过她们的呢,虽然老太太每月都会送钱来,但那钱也早就是老爷叫琏二爷带回来的罢了,这件事情,贾母房里的丫头谁都知道。
黛玉正坐在椅子上无聊的看着紫鹃和雪雁把那些锦缎一匹一匹的拿出来过数,待数到一半的时候,紫鹃又吃惊的说了一声:“哎呀,这里面原来还有小箱子?”
“是什么东西?”黛玉也没什么心思,想着外边既然是锦缎,里面大概就是一些首饰罢了。
“是一匣子首饰呢,好精致的头面。”紫鹃已经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看时,里面大红丝绒布上趁着赤金打造的簪环首饰大概二十多件。
“还有别的吗?”黛玉并不在意,首饰也用不上,王嬷嬷哪里,根本用不到这些首饰,不过黛玉想到王嬷嬷不用,便想起了王沐晖的妾容氏,于是忙又对紫鹃说道:“你拿过来我瞧瞧吧。”
紫鹃依言,便将小匣子捧到黛玉面前,黛玉便挑了两个簪子一对镯子,说要紫鹃拿出来,回头送给容姨娘。
雪雁便看了剩下的几个小匣子里,自然也都是些首饰,并没有其他瓷器器皿股古董摆设之类的东西。于是二人整理清楚了,也都过了数目,方又把箱子锁上。
如此折腾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大冷的天,紫鹃和雪雁忙活的额头上都有了细汗,平日里她们二人也都是端茶倒水的,哪里做过这等粗活。黛玉见了心中不忍,便说累了,回头闲了你们两个再来清点吧,于是带着二人把房门锁上,回了自己房里。
而紫鹃则待黛玉歇下,便又悄悄的叫着雪雁二人,重新回到那小库房般的偏房里,又开始清点那箱子里的东西。雪雁小时候跟着黛玉上过学,也认了几千字在肚子里,所以紫鹃清点,雪雁记录。弄了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把十口大箱子清点完毕。雪雁看着两张写的满满的清单长叹一声:“都说咱们姑娘时寄人篱下的孤女,可谁又知道咱们姑娘的家当,竟能把这个园子买下来呢。”
“你小声点吧,别叫那些人听见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害死我们姑娘?”紫鹃到底年纪大些,忙伸手捂住雪雁的嘴。
“唔,紫鹃姐姐,你的手上都是灰啊!”雪雁赶忙推开紫鹃的手,哇哇的叫道。
“啊?我一时着急,忘了没洗手了。好了,别说笑了,悄悄地把这里收拾好,咱们去回姑娘的话吧。”紫鹃笑笑,把最后一个箱子也锁了,然后和雪雁二人转身出来,紫鹃先去厨房,看看黛玉的饭菜做得如何,又去茶炉上看看黛玉的燕窝粥煮的怎样,方才进屋。
此时黛玉正歪在榻上,看着雪雁递上来的两张清单。
“想不到父亲竟然如此用心良苦。”黛玉看着这清单上,除了用来掩饰的布匹首饰之外,还有一些笔墨纸砚,小巧的股东瓷器,家居摆设。而最重要的,是父亲竟然给自己留下一大笔银子,还有几处铺子。铺子都在京城,看来是自己来京城之后父亲悄悄地置办的。而这几年,铺子自然是由王嬷嬷打点着。看来这几年,王嬷嬷是操碎了心。
“姑娘,从此以后,您便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虽然姑娘不喜欢经营钱财之事,但这毕竟是生活必须。幸亏老爷明白,没把这些东西都给了琏二爷,否则姑娘连个退路都没有了。”紫鹃心中十分的明白。晴雯已经快不行了,那天自己去瞧她,二人说了好些知心话。紫鹃方明白,宝玉是靠不住的。
宝玉既然靠不住,那姑娘可只有靠自己了。老太太一天老一天的,如今姑娘都十三岁了,终身大事依然没有着落,将来有个万一,这些金银和铺面,便足够姑娘下半辈子生活的了。再说,不管将来嫁到何处,这妆奁之事,向来是被人看重的。如今姑娘有这些东西,也省得瞧那些人的脸色。
紫鹃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开口劝黛玉。并且这两天她也感觉到,姑娘这几天,有些变了。这样的姑娘,虽然少了原来那种简单的快乐,但她更加放心些。
“嗯,如今你们也不用劝我了。有些事情我已经看开。既然箱子里没有可用的东西,那么紫鹃,你拿二百两银子,和那几件首饰一起交给你哥哥,让他帮忙送到王嬷嬷那里,交给容姨娘,奶娘如今生病,劝她不要疼惜银子。只要奶娘的病好了,我便放心了。”黛玉把那清单又还给雪雁,轻声嘱咐道:“收好,记住一句话:怀璧其罪。”
“是,姑娘,奴婢明白了。”雪雁忙答应着,转身下去。
怀璧其罪?紫鹃不识字,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她有一点十分肯定,那就是这件事情一定是不能说的。
雪雁刚出去,宝玉便进了潇湘馆。紫鹃听到外边宝玉说话的声音,忙转身去迎,一边打帘子一边笑道:“宝二爷今儿不在家?怎么一天都没来我们这里?”
“嗯,北静王差人来,说是王爷刚收了一房姬妾,摆了酒席,所以过去吃了两盅酒。回来的迟了些,妹妹好吗?在家做什么呢?”宝玉一边说,一边进屋来。而原本歪在榻上的黛玉听了宝玉的话,心中猛然刺痛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眼睛里边升起一层雾气。
北静王又纳了一房姬妾?这话好刺耳,一个“又”字,让黛玉忍不住心酸。男人总可以这样,今天喜欢这个就纳了这个,明天不喜欢了,就丢在一边再纳一个。男人可以有一大堆选择的权利,像这府上的贾环那样的人,都有一个彩云暗暗的恋着他。更别说高高在上的北静王了。虽然这中心酸很没有来由,连黛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会让自己如此伤心。但这种伤心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此时此刻,黛玉的眼前又浮现那个男子的面容,那样干净的面容,看上去比宝玉还俊美却多了阳刚之气的王爷,竟然也逃不掉这种庸俗。纳妾,且是纳了又纳。
“姑娘能做什么呢?看了一天的书。”紫鹃见黛玉沉默不语,忙含笑替黛玉回答,只是这次她不像以往那样走开,而是回头叫小丫头:“倒茶来!”
“林妹妹,你怎么又哭了?”宝玉挨着黛玉坐下来,看着黛玉红红的眼圈儿,不解的问道,“妹妹何事伤心?”
“不过是奶娘病了,今儿还不见起色罢了。”黛玉见宝玉挨着自己坐下,便忙坐直了身子,一边拭泪,一边掩饰着说道,“二哥哥请用茶。”
“妹妹这两天倒是同我客气起来。”宝玉笑笑,接过紫鹃手中的茶,“咱们可从没这么生分过的,难道妹妹这两天果然长大了不成?”
“二哥哥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是忽然间长大的吗?”黛玉失笑,宝玉总是这样,或许再过十年,他也不会改变,但这也需有个前提,那就是荣国府一直不变,那些宠爱他的人一直都在。如果他也像自己这般境遇,不知又会是什么样子。自己是个女儿家,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而他一个堂堂男儿,若也这样,可就有些说不得了。
破茧成蝶 第12章 人情凉薄世情恶
宝玉从潇湘馆出来后,便有些无精打采。林妹妹不知怎么了,言谈举止都跟原来大不相同,只是自己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反正就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