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当文月再也按耐不住,再来允天阁的时候,芳尘正站在三层的露台边缘发呆。
文月见此,赶忙上前,拦到:“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赶紧下来,下来啊。”
芳尘闻此,回身,双眼无神的望着文月,轻声说:“我不能死,否则就没有人能救小绯了,所以,我不能死。”
芳尘说着又转身迎风站立着,本来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此时,洛华不慌不忙的从屋里出来,十分淡漠的对文月说:“大国师就别忙了,这丫头自打从笼子里放出来,白天就站在那里,两天都没动静,眼下又不知在耍什么手段,国师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文月闻此,根本不屑于与洛华搭话,只是一脸嫌恶的将脸别向一边。
洛华见此,嘴角蓦地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只丢下一句,“两个傻女人。”便转身进了屋。
见洛华走了,文月才慢慢的向芳尘靠近,想要把她拉回来。
而芳尘似乎感觉到了文月的靠近,不禁转身,有些激动的喊道:“你不要过来——国师。”
听芳尘这么喊她,文月心中一阵的悲凉。
“姑娘,你下来,我有话要与你说,我求你下来吧。”
芳尘闻此,回望着文月,眼中尽是泪水。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芳尘说着,满脸的绝望。
“姑娘——”
此刻,所有的辩解都是显得那样苍白。
只是我有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长,却很悲伤的故事,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听。
正文 二四八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二四八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芳尘依旧安静的站在露台边缘发呆,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文月见此,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姑娘,为了逝去的人,一定要珍重自己。”
芳尘闻此,微微皱了皱眉,一脸嘲讽的望着天边,低声念道:“呵呵,为了逝去的人?如此冷血的大国师怎么会明白失去挚爱的感受,你又凭什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姑娘的感觉呢?”文月说着,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连语气中都透着阵阵的哀怨。
闻此,芳尘才侧身望着文月,眼中尽是不解,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因为此刻,她已无心再探听别人的故事,更不想跟这个一直欺骗她的女人产生任何的共鸣。
而文月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根本没有在乎芳尘的反应,只微微犹豫了片刻,便安静的回忆道:“姑娘可能不信,其实我并非沧澜国的人,其实我也是瀚玥国的人。”
闻此,芳尘眉就蹙的更紧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突然期望文月可以说下去。
文月说完,苦涩的笑笑,又接着说:“我出生在瀚玥国与沧澜国边境的一个小山寨里。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一出生就被寨子里的长老看中,交给了寨子里的蛊婆收养。后来我便成了这寨子里人人敬之避之的蛊婆。”
听到这里,芳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想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出生便离开了亲生父母,,走上了所谓长老安排的既定人生,真是悲哀,悲哀啊。
文月没有在意芳尘情绪的变化,依旧安静的说:“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个玩伴,没有一个朋友,孤独寂寞,整日与毒虫毒草为伍,直到师傅去世之后,我的世界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文月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哀愁。
“直到有有一天,他出现了。”文月说着,本来满是哀伤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亮。
“他叫杜仲,是一个医馆的学徒。”
“那时,他为了学到更多的技艺,独自上路修行,没成想,他却不小心在我们山寨中迷了路,还误食了毒草。”
“记得那日,我正在采摘饲养蛊虫的毒草,见他中毒之后痛苦万分的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救了他,将他带回了住处。”
文月说着,似乎那个叫杜仲的男子就在眼前一般的投入,那样的神采,是芳尘先前从未见过的。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救他,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也或许是缘分,剪不断的缘分。”
“接下来的日子,我帮他治疗,教他辨认山中的草药。他便给我将外边广阔的世界。”
“那时候,我似乎是将我积蓄了二十年的话都说光了。而他却一直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蛊婆。”
芳尘见文月神情忽然变的黯淡,知道事请似乎在急转直下。
虽然文月说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实,但芳尘的心,依旧是没有办法平静,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
“其实,杜仲的毒早就解了,但他为了我,在这里一呆就是三个月。”
“其间,他一直说要带我走,带我去到镇上,去到他家里,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我。只是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蛊婆,我不能嫁人。无论如何,我都被要永远都要保住我的贞洁,否则我的整个寨子的族人,无论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我的。”
“可是直到那晚,我们忍不住有了肌肤之亲,我才下定决心,无论将来如何,都要跟他离开。”
“可不知是报应还是什么,我们刚逃出寨子便被进寨兜售商品的货郎给发现了。后来便是惊心动魄的逃亡。”
“杜仲不知道为何我们一定要逃,为何不能与长老好好的谈谈,我无奈之下只能说出我是蛊婆的事实。”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离开我,反而带着我逃的更远,情急之下,便逃来了这沧澜国。”
听到这里,芳尘本应觉的是个大团圆的结局,但从文月的神情来看,这似乎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日,我与杜仲不幸在林中被围住,看着眼前的族人,我根本下不了手去害他们,没想到他们却暗放冷箭,刺伤了杜仲。”
“我本以为那箭只伤及肩膀,不会有生命的危险,也从未想过族人会妄下杀手。却不知那箭上抹的就是我曾经亲手调制的蛊毒。”
文月说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嘴里一直念着“报应,报应啊——”
见文月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芳尘也对接下来的事情猜了个大概,于是接着文月的话说下去,“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沧澜国的皇后路经此地,搭救了你们,并帮你安葬了杜仲,收留了你。得知你的遭遇之后,皇后怜惜你,便让你做了这沧澜国的国师。”
文月闻此,抬眼望着芳尘,轻点了一下头回道:“那日,皇后正要去往一座灵验的道观求子,才在中途搭救了我们,所以皇后娘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我的杜仲只能停尸荒野了。”文月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芳尘望着文月,本来满是怜悯的心却在瞬间碎裂,转而阴着一张脸,望着文月,冷冷的说:“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明明知道那种失去挚爱的滋味,为何你还要做那些泯灭良知的勾当。大国师,你真是骗我骗的好苦啊。”芳尘说完,狠狠的瞪着文月,满眼的敌意。
“为了报恩,为了皇后娘娘。”文月说着赶紧用袖口摸着脸上肆虐的泪水。
“陛下以皇后娘娘相要挟,要我一定要帮他将姑娘骗到这允天阁,就是想要看看姑娘是不是真心待他的。可惜姑娘真的是来了。如今不仅伤了自己,也将陛下伤了呢。”
芳尘知道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眼见君昱的另一半灵魂已经没了,小绯还陷在瀚玥国生死未卜,眼下郑云清又以发动两国的战争相要挟。
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芳尘站在露台之上,望着渐渐阴霾的天空,只觉的是要降下一场大雨,只犹豫了一下,便回身对文月说:“文月,我还能相信你吗?”
文月闻此,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回道:“文月欠姑娘的,若是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就好。”
此刻,芳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选择相信文月,只是今时今日,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文月,再也不会有人懂她,所以即便是再被欺骗一次,也已经无所谓了。
“文月,郑云清怎么样了?”
“陛下,陛下他——”文月想着,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陛下这几天的表现,超出一般的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可怕。
芳尘见文月不说话,也没打算深究,又说道:“我想见他。”
闻此,文月脸上竟闪过一丝喜色,不禁问道:“姑娘此话当真,是真的想见陛下?”
芳尘听文月这么问,苦涩的笑笑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们陛下此时一定是不想见我的。”
文月听芳尘这么说,回身想想也是这个理,但是这事既然已经应了下来,便要做到,于是回道:“姑娘不必忧心,此事文月应下了。定会不辱使命,只是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姑娘还是回屋去吧。”
此刻,芳尘不愿再听人说教,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还想再站站,你走吧。”说完,便回过身去,专注的望着天空。
文月见此,知道多留无益,便又安慰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刚走到允天阁外,就见高景澜带着些禁卫军过来换岗。
见文月从允天阁出来,高景澜脸上闪过一丝不解,而后赶忙迎了上去,问道:“文月,你怎么会过来,你可知接近这女子,只会惹祸上身啊。”
文月闻此,冷冷的瞥了高景澜一眼,回道:“我的事情,不劳高将军操心,只是如今我已恢复了往日的身份,将军你还是叫我国师好了。”
眼见文月对自己如此冷淡,高景澜的心里也不好受,于是放低了声音,小声说:“国师这会是要去哪,眼见这天是要降雨了,不如我护送国师过去吧。”
文月闻此,有意将脸别去了一边,十分不耐烦的回道:“我与高将军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人,过去不可同行,往后也没这可能。我劝高将军还是趁早放弃,否则惹得天怒,遭了报应,就为时已晚了。”
文月说完,便径自离开了,只留高景澜一人站在允天阁前失神。
一滴雨水打在了高景澜的脸上,两滴,三滴——
雨滴急促的拍打着地面,也拍打着人心。
高景澜抬头望天,见芳尘依旧站在露台上一动不动,只对身旁的禁军吩咐了几句,便大步迈进了允天阁的大门。
眼见屋里空荡荡,高景澜只觉的洛华是不在,于是毫无顾忌的上了三楼的露台。
望着站在雨中飘摇的芳尘,高景澜不知为何,心中竟闪过一丝的不忍,于是朗声说道:“安姑娘,风大雨大,还是回屋躲躲吧。”
芳尘听是高景澜的声音,轻笑一声,不为所动。
见芳尘不说也不动,高景澜终于忍不住迈入了雨中,快步走到芳尘身后,劝道:“安姑娘,若是求死,便从这露台上跃下,若是求生,便下来。如此犹豫不决,让末将看了,倒是要笑话了。”
芳尘没想到,此时此刻,高景澜也要羞辱他,气恼不已,刚要转身辩白,脚下一滑便从高高的露台上跌落下去。
正文 二四九章温柔的输家
二四九章温柔的输家
本以为一切都会在顷刻间结束,却在坠落的瞬间被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抓住。
芳尘睁开眼睛,见高景澜竟抓着自己的手臂,奋力的将自己往上拉,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感激。
将芳尘拉回露台之后,高景澜只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心里有些疑惑。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要救这样一个女子。只觉的若是安芳尘死了,无论是陛下还是文月,都可以解脱了,却不知为何在那生死攸关的瞬间,选择拉着她的手。
一切都是天意吧。
想到这里,高景澜低下头,望着坐在雨中失神的芳尘,低声说:“只有到死的那一刻,你才知道死是一件多么可怕吧的事。”
“今天我能及时救了你,是你运气好,他日,当你真的从这里坠下,摔得血肉模糊时,你便会知道你往日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高景澜说着,见芳尘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反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回身蹲下,十分粗鲁的推了芳尘一把,问道:“既然你的情人已经死了,你为何不留在陛下的身边,难道只是为了你弟弟吗?你可知,只要你跟了陛下,陛下一定是会有办法将你弟弟救回来的。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芳尘闻此,这才回过神来,揉着自己被推的酸痛的肩膀,近乎耳语的回道:“那高将军你又何苦执着于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你,也永远都不能与你在一起的女子呢?”
高景澜听的出芳尘说的那人正是文月,本来烦躁的情绪也瞬间平静了不少。却无法给芳尘一个答案。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放掉那个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人,到底为什么?
芳尘见高景澜不说话,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而后挣扎着起身,慢慢的踱回了屋里。
高景澜在露台上呆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会喜欢文月,是因为救她那天她悲伤却倔强的样子,还是埋葬爱人之后的绝望的神情?
七年了,到底是为什么,真的已经记不得了。
这种想念与关注好像早就成了一种习惯,深深的扎根于心中,数次想要拔去,剧痛之后,那颗叫爱的植物却依旧无时无刻的在蔓延,吞噬了所有的感知和情感。
我是爱文月的,没有理由,就是爱吧。
想到这里,高景澜苦涩的笑了笑,正准备起身离开,便见洛华一脸玩味的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自己,那神情充满了戏谑与怜悯。
见此,高景澜赶忙收回了愁容,望着洛华,吩咐道:“陛下不是下令要你好生照看安姑娘的,何以这大雨的天气还让她在此淋雨,你可知方才她差点从露台坠下去。”
洛华闻此,轻笑一声回道:“高将军自己的事情都办不妥就不要再教训我了。你可知你方才真是多事,若是那安芳尘就此死了,咱们这里不也就安宁了吗?”
听洛华将芳尘的死说的那样轻描淡写,高景澜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气恼,也没打算与她多言,转身掠过洛华,径自往屋里走去。
“高将军是喜欢国师文月吧?”
听到文月的名字,高景澜蓦地停住了脚步,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见高景澜有些紧张,洛华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微微扬了扬嘴角,说道:“洛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的高将军待文月如此,她竟不知珍惜,实在是可惜。只是将军你如今是陛下倚重的贤臣,若是您想要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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