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殇儿,帝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为父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夺得此位。”
这是他的父君征战前留下的话语,东离的大战,人间生灵涂炭,他偷偷的下凡,人间血河滚滚,仙界到处是乱尸横陈。
三川途中,他失魂落魄的游走在那条长长的河道中,耳边听着那些幽魂的孤叹,顿时脸色苍白,恍然欲倒。他突然想起父君前不久私下与鬼王相见的场景,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鬼王和父亲为了夺走帝位,不惜以三界的生命来胁迫玄龙帝。
等他满身是血回到墨龙一族的阴山时,父君被玄龙帝害死的消息传来。
三万年,他飞身为上仙,天帝接他来天宫。
云络孵化的那一日,他随着众人前往了栖梧山,那日光华灼灼,云络的七彩翼翅散发的光芒流转在九重天的上空,足足七日之久。
栖梧山正处于一派祥和之际,他只曾远远望过这新出生的神女。
“你不过去看看?听说这位新诞生的神女容貌一绝。”耳边傅轩临打趣的声音慢慢响起。
他不过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忽然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向他,下意识的他要躲开,于是偏了偏身子。
谁料这异物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硬是往他的怀里的撞去。
待他措手不及双手捧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神鸟孕育的蛋。
他抬头看了看,很不巧的,他与傅轩临正站在栖梧山上的一棵栖梧树上,上面用满山的灵草编织而成的简陋的窝立在上面,想了想,他这便飞身到树上,轻轻的将这鸟蛋(提到蛋,我肿么就觉得有些猥琐呢?…____…〃)放置里面。
想着他觉得今日做了一件好事,不然这小生命这么没了。
待他落在地上,刚要与傅轩临说上几句话,不偏不倚的,这鸟蛋又往他怀中砸了过去。
“沉殇,我瞧着这小家伙和你缘分不浅,不如你把它带回去悄悄孕育?”
沉殇的脸黑了黑,却又是耐性十足的又飞上了枝头,他未将这枚鸟蛋放回原处,怀中的小东西动了动。
“哎呀,我不要回去,你带我在栖梧山上逛逛可好,听说我姐姐已经破壳出来,我想去看看她。”
清脆宛若少女般稚嫩的嗓音慢慢响起,沉殇这才好好打量这怀中的小东西,它摇晃着身体仿佛有些不耐烦,
“你带我去好不好?”
几句寥寥的话语,沉殇已经了解了它的身份,凤族的父神和母神实则孕育了两枚凤凰蛋,那他怀中的便是先天不足的那枚。
莫名的,他心中涌过一阵怜悯,于是他看了看远处那华光流溢下的人群,轻轻的问:“你想去哪里?”
沉殇永远不曾知道,那日在满树灵气的栖梧树下,他华服而立,面如冠玉,贵如皎月,云络在众人的簇拥中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身影,黑色滚边的白袍随着地上偶然飘起的落英,那一转头看着树上慢慢沉睡的凤凰蛋而渐显露的笑意一点一点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中。
“那是谁?”青葱的玉指指向远方的身影,那声音还蕴含着克制不住的羞涩。
“那是沉殇上仙。”人群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缓缓看去。
“那他为何不来为我祝贺?”少女的声音隐约有丝委屈。
“沉殇上仙性子冷淡,向来不喜这番热闹的场景,神女不要太过在意。”
“哦?是这样啊!”
天君前往栖梧上欲招北狄叙叙旧情之际,顺便问沉殇是否一同前去的时候,沉殇的脑海中竟突然浮现了那颗还未孕育的凤凰蛋,想也不想,他说了声:“好。”
这番的干脆利落让天帝着实惊吓了一番。
栖梧山的山头方圆近千里,如此宽阔的地段,沉殇走向那颗栖梧树却是轻车熟路,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为未等他走近,那颗凤凰蛋便嗖的一下又蹿到了他的怀里,还很熟稔的蹭了蹭他的胸膛,“你又来了啊,今天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自打父君死后,想来这人世对于他不过一场虚幻的泡影,他的性子越发的寡淡。他向来待人疏漠远离,此刻对于这喜爱依赖他的凤凰蛋,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大荒不曾有人知道,其实那颗凤凰蛋在某一日,化成了身形出现过,但是不过片刻,它又消逝了。
那日栖梧山下丛丛的绿荫间,银河的凡心点点,在幽幽的萤火中,沉殇坐在平地上,那颗安静的凤凰蛋吸收着皎皎的月辉,慢慢地幻化出了半透明的人形。
“你说,我和云络长的像不像?”少女咯咯如银铃般的声音响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
沉殇笑着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伸出手欲要碰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无力的穿过她越见透明的身体。
只瞬间,那抹幻影便消逝得一干二净,那颗凤凰蛋又开始不安分的叫嚷了:“哎,我的道行太浅了。”
山上,云络的身影藏在晦暗的树荫中看不真切。
不过数日,沉殇再去看它的时候,不再茂盛的栖梧树上的灵草窝被打翻了,地上只剩下了一摊碎裂的蛋壳,一块一块,横生在这片土地上,他只觉得心中一堵,无言的忧伤爬满心头。
天君赐婚的那一日,帝女弦音跑去他的书房。
“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清冽的声音带了一丝哀求落在他的耳边,他别过头看着窗外那郁郁葱葱的林木,“公主当以更优秀的人来娶之,是沉殇不配。”
一阵风吹过,案几上的宣纸微微作响,弦音陡然掀起那张墨迹还未干的纸张,颤抖着声音问他:“难道你是为了云络?”
沉殇转过头,凝眸扫了一眼画中的人,久久不语。
贬为凡人,历经三生三世,再次回到天庭,故人依旧如斯。
不经意间,米小八三个字在他的心里刻下了磨灭不去的痕迹。
天神之怒落下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冲上去,米小八死了会怎么样?会怎么样?不怎么样,他只觉得心中空空如此。
弦音绊倒了他,他无力的看着米小八湮灭在那一阵白光中,往事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浮过。
爱一个人大抵如此,他看着米小八慢慢在眼前离去,心如死灰,三生三世,一世一世的错过。
第一世,只匆匆拜了高堂,他在怀她中死去。
第二世,一起在牢狱中同甘共苦,却因他作为将军的一种尊严,他死得毫无所愧。
第三世,他看着她一身大红嫁衣,宛如第一次嫁给他之时那般明艳动人,而她却是挽上了他人的胳膊,最后亲手刺向他,凄凄楚楚的念了一声:“云亦,我爱川碧,所以我要竭尽一切的力量去帮助他。”
这一生都来不及他这三世的璀璨令人回味。
米小八没死,她赤着脚从白光中走了出来,身后那对流溢着彩光的凤翼,一点一点消退了他的哀伤。
陡然间,他发现上天是如此眷顾他。
颂西台恢复了一切的平静后,米小八真的死了,他抓着手中的那方碎步在她掉下了得台阶边立了九天九夜。
米小八最后的一句话还在他的耳边响起:“等我!”
他等了九天九夜,一眨不眨的看着颂西台下那一片无穷无尽的混沌之境,只等她的白衣忽然出现,就像往常那般唤他一声:“沉殇,我回来了。”
九天后,他扔掉了手中的残物。
他跪在帝君的面前,看着他瞬间苍老的面庞,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沉殇,我大势已去,我将帝位传给你可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弦音,我的弦音。”
沉殇郑重的磕了头,“帝君,沉殇不念地位,只求一生逍遥,一生只陪一人。”
米纱,我不愿等你了,我去寻你,可好?
米国喧嚣的皇城,那宽敞的官道上,威严的皇撵从皇宫中徐徐驶出,后面一顶镶嵌着珠宝玉石的华轿紧跟其后。
沉殇在人群中,眯着眼睛缓缓望去。
清风吹过,那华轿的帷幔徐徐的掀开,露出的美人的一双黑眸,亮如星辰,灼如高阳。
一瞬间,沉殇的墨眸凝住了。
耳边,人群中的呼喊多么不真实,“米纱公主出现了,那是米纱公主!”
☆、【番外】小二货和沉殇终于修成正果了
这货找上门的时候,其实我挺虚的。一夜风流,本是我霸王硬上弓,他此刻前来当着众人的面说着“我是来找我孩子她娘的!”着实让我愣了一愣。
不过面色更是难看的,要数我父皇了。
皇城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嬉笑着在看这场皇室免费得闹剧,我父皇气歪了嘴巴,挥着大袖呵斥着:“胡闹,真是太胡闹了!!”
这货仍然在阳光明媚的巳时笑得开怀。
我撑起了自己臃肿的身材,在绿儿的扶持下尾随着我盛怒的父皇从皇城城门上门的小侧门缓缓离开。
我回头看了一眼神色煞是惊异的他,又举头望了望天空,有些感伤,想我米国地大物博,这上皇城露台的方式多种多样,有必要非要选一个极为惊险而且安全系数极其低得方式来引人注目吗?难道不知道我父皇先天性心脏病,最忌讳有人突然跑出来吓唬他吗?
很显然,这货不懂,转过身去,我怜悯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回到宫里,我正襟危坐等待着父皇的发落。
我知道好好的一场招亲仪式搞成这样是那货的错,我也不祈求父皇他仁慈的赐他一个驸马当当,再者,这偌大得米国皇室养一个孩子还是能养得起得。
父皇在我的面前转来转去。
我想了一下,有些讪讪的开了口:“父皇,不如,将我腹中的孩子赐姓为米吧?”
父皇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负手站立,虎着一张脸,圆目怒视着我,“他姓什名甚?”
我一下被问懵了,这问得可是那货?
“好像姓沉名殇,至于是哪个沉哪个殇,儿臣就不知了。”我如实回答,祈求父皇能从轻发落。
“你!你!你!”父皇的抖着右手指着我,愣是没把这话说完整。
“那他家在何处?”父皇又问。
“不知。”
“?????????那他家中可曾有妻室?”
“这,应该????也不知道。”
“?????????那他生计何业?”
“看他华服锦衣的,说不定是个权贵二代?”
“?????????”
父皇的大掌就停留在我头颅的上方,距我的刘海可能只有微豪之距。我“嘶”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做好被打的心理准备,额头却被温柔的抚摸开来。
“为父倒觉得这沉殇仪表非凡,气质雍容,长相潇洒,实在是胜我米国男儿万分,纱儿这次可真是选了一个好夫婿,如今照你所说,为父猜测,他可能不是我米国之人,正好可以不顾他身家背景,抢过来做纱儿的驸马,岂不妙哉?”
话到至此,父皇的眉眼弯弯,就如初一那轮最清新的弯月。
“我们去把他接到皇宫?”父皇温柔的问着我。
顿时,我觉得有些悚然,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我们回了皇宫,上哪去找他呢?”
“来人,来人,赶紧招贴皇榜,若是有人寻得今日在露台从天而降的男子,并活着送进宫来,朕要赏他黄金千两,外加豪宅一栋!!”
父皇这狮吼一般的声音在皇宫绕梁了三日,于是米国的皇宫忙碌了,而我,凌乱了!
众人忙碌了十日,也未找到那个沉殇的身影。倒是这十日,我却遇见些许奇奇怪怪的人。
先是一个白衣老人从天而降,定住了我身边的随从,抹了一把胡须,气呼呼的上前,又极其不情愿的伸出了手幻化出一根红线,刺溜一下这红线便自发的缠绕上了我的右手腕。
“脉象平稳,腹中胎儿安稳正常,老身一向忙得狠了,天天堵在我的宫殿门口让我下凡下凡,老身千年没下过凡,这路都不认识,丫头,你记住了,回头跟沉殇讲,我百药来过了,这药也送来了!”说着便不由分说往我怀里塞了一堆瓷瓶,“这白色瓷瓶每日服三次,这绿色瓷瓶每日服二次,这!#@¥%……¥&????”
待他说完,我挺着个大肚子,抱着这么多得东西,晕乎乎的,还没缓过神,这老头就消失了,恢复意识的绿儿看见我手中突然多出的东西,惊呼了一声:“公主,这东西!!!”
当然稀奇古怪的事情不止一件,比如,后花园的莲池偶日突然出现了一条巨龙,这巨龙小心翼翼的爬上岸,张来了嘴巴,吐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便在众多瑟瑟发抖的侍卫虚弱的目光中再次小心翼翼的隐匿下去。比如,皇宫的鸟类多了起来,而且更令人诡异的是它们大凡都酷似书房那些上古书籍记载的神物。
一时间,众人到有些惶城惶恐。
十日之后的某天清晨,我发现我床榻右边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右手附在我隆起的腹部,手指微微弯曲,贴紧我的腰侧,他的侧脸安静的落在我的视线,如此静距离的,突然,冷不丁的,他睁开了眼睛,那两如黑曜石的眼睛闪动一抹最惊艳的光华,他温柔的说:
“你醒了?”
说完,那只手又紧紧将我一楼,“你好像又胖了一点!”
我斜着眼瞪了他一下,“你才胖,你全家都胖!”说完,想着我这么胖都是因为谁啊,还不是因为这货?这么一想,我又不解气掐了他一下。
看着我如此动作,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突然,他俯□来,在我的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米纱,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他灼灼的目光就像燃烧的火焰一般令我脸突然一红,别扭的扭过身子,轻轻哼哼:“这个以后再说!”
我大婚的那一日,米国热闹非凡,我穿着一身量身订做的大红喜服有些不自然,想当年我的一尺八寸的小蛮腰啊,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皇城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凤凰,它身后的百鸟蹁跹而来,皇城之下,百姓皆趴跪在地,就连父皇也诚心的跪在蒲团上,望着天空的神鸟凤凰激动不已。
沉殇穿着红艳艳的一身驾着那只凤凰,从天空中盘旋了几下便飞至皇城的露台上,巨翼凤凰轻轻落在了露台的一角,沉殇一跃而下,露台上的风吹得他宽大的广袖鼓鼓作响,那长长的衣摆飘向远方,轻盈而动。
那只大凤凰立起了身子,伸出了翼翅将我放在它的掌中,响亮的凤啼响过,嘶鸣声中,我惊异的竟然听懂了这声凤啼鸣,它说:“沉殇,米纱今后就交给你了。”
翼翅慢慢浮动,我站在上面,看着它头顶七彩的翎羽,以及那双略带橙红色的眼睛,沉殇慢慢走进,伸出手将我从它的翼翅中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