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孩童睁着晶亮的眸子望着男人,“箫一定医好爹爹的病,还要把爹爹的头发变回先生那般黑黑亮亮的……”
男人笑笑没有言语,示意身边仆人带走孩童,微微阖上眼。
转眼四载过去,令狐虽武功尽失却依旧凭借一身极佳的商贾之术,在洛阳近郊创下了这栋华美的庄园,并收留了一名相貌与岳秋寒极为相似的孤儿,取名箫。他将生平所学倾囊传授给箫,并告诫他一生不得与逍遥楼为敌。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所有的财富,地位甚至生命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只是这样活着,间接探听点点滴滴关于逍遥楼,关于吹愁的事情……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他便很满足。
跟看秋季就要过去,满山遍野的金黄,身体也益发虚弱起来。箫的夫子是一个隐世高人,有着极佳的文采和医术。他很明白夫子口中的神医指的是谁,可是他不愿,也不想,再次踏上那片那个让他牵挂一生的男子存在的土地……
“咳咳……”
“爹爹……”箫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隐隐带着哭意。
这个心如镜水的孩子,怕是早己知道自己的病情到了何种的地步,只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担心。“箫。”
“嗯?”
“记得以前爹爹要箫答应的话么?”
“记得。”孩子攥紧了袖子低下头,抽噎着开口,“箫答应在爹爹百年之后,将爹爹埋在山庄外的竹屋旁……”
“很好。”令狐微微笑着阖上眼,那栋小小的竹屋,却包含了与寒所有最美好的回忆……
“庄主。”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似乎有些顾不得礼节。
令狐缓缓睁开眼,“说。”
“门外来了名讨债的年轻人,说您欠了他东西未还。”
“讨债?”令狐起身眼前又是一片晕眩,扶着亭栏好一会才抬起头,“那人怎么说?”
“他说,您欠了他半升红豆,半升黑豆。”
“荒唐,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种事情。那名年轻人长什么样?”令狐突然一阵好笑,这是几时的事情?
“呃,就是他。”管家用手指了指水榭回廊方向,恭谨的回答,“我拦不住,所以才匆忙向庄主禀告。”
令狐微眯了眼望去,回廊那边,笑意盈盘站着一袭熟悉的白影,未束的长发随着舞动的秋叶飘飞在风中。
寒?
当真是他么?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牵挂几载的男子?
那方人儿微微一笑足间轻点已然落到他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仰头覆上他的唇,丝毫不理会四周传来的抽气声,清澈如水的眸子漾着清冷温柔的笑意,注视着死死盯着自己的,满是欣喜愕然的双眼……
“终于,找到你……”
“……”
岳秋寒笑着扯了垂落在他肩际的灰色长发,贴近自己的脸,轻轻开口,“令狐,你欠我的东西,如何来还?”
东西?半升红豆,半升黑豆么?
茫然的望向那双纯净如初的眸子,满载的,依旧是浓浓的情。
突然间恍然大悟……却原来,我欠他的,是一生相思呵……
完
吹愁 外篇 番外
章节字数:4402 更新时间:07…11…25 12:36
早上醒来的时候,是落着细雨的天气。
岳秋寒翻身起来,披了衣服走出门外,令狐飖正站在不远的小亭里看令狐萧习武。听到客房传来声响,急急转过头来。灰白的发有些倔强的披散在宽阔瘦削的肩上,依旧深邃的眼没有了过去的冷漠却平添了许多陌生的情绪,欣喜中带着歉疚,眷恋中有着怯意,那种裹足不前的忧郁让岳秋寒的心再次痛了起来。
“昨天,休息的还好吗?”
“唔。”
令狐飖走上前来,将岳秋寒的衣襟拉严了些,闷声开口,“变天了,很凉……”
岳秋寒抬手一把握住他冰凉的手,明显感觉到他的闪拒,心中一怒,“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那个聪明的孩子早在岳秋寒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离去,别致的院落里,除了几棵挺拔依旧的唐竹飒飒在雨中,四周静的出奇。
“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些?”见他沉默,岳秋寒攥紧拳头再次开口。
“对不起。”令狐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双闪烁的眸子。
“我一直想和你说句对不起。”
岳秋寒退了一步愤愤甩开令孤飖的手,清亮的眸子将他凝视许久,竟然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刚没走两步,却突的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贴在耳侧的头颅,似是极其恐惧般紧紧抵着他的肩膀,尖削的下巴将肩膀压得生疼,“不要走。”
岳秋寒似是笑了一下,抬手拉下拢着自己的手握在掌中,“随我来。”
令狐飖怔了一下跟上前,抬头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男子。与多年前相似的情形,那个瘦削挺拔的少年握着负气不肯读书的自己,脚步也是这般安静从容。
鼻尖微微一酸,虽知道不该落泪,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岳秋寒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掌中宽厚冰冷的手。就这样穿过众人诧异愕然的目光,缓慢却坚定的走出大门。
四年,荏苒的时光带走了爱恨纠缠,淡去了是非恩怨。
竹依旧,亭依旧,心绪却再也不复从前。
安静的站在阳黎的墓前,四周满目萧条荒瑟,小小的坟头却收拾的格外齐整。岳秋寒沉默了许久,突然间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她曾经真的很爱你吧。”
“秋……”
“你安静的听我说,岳秋寒转过头来看着令狐飖,清冷的眼中没有了过去的忧部,而是澈然一片,“一直以来,我都在后悔。”
见令狐飖身形一震,面色煞白,岳秋寒只是回他一个清浅的笑,“我恨过去那样自负傲气的自己,将你我都弄的一身伤痕。我其实应该满足的,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哪怕是怜悯,我也不该放弃。”岳秩寒又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转头看着那片坟地,“所以,哪怕是因为亏欠,也希望你不要离开我,可不可以?下辈子,我一定把你还给她,笑着……祝福你们在一起。”
令狐飖惊愕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已然有了银丝缕缕,但却依旧那般倔强执着。
“不可以。”
看着面前青灰色的身影明显一僵,令狐飖再也无法等待的一把将他拉入怀中,颤抖的手紧紧将他锁在臂弯里,“秋寒……请你相信我爱你,真的爱上你……”
“唔……”
岳秋寒没有再说话,只是垂手让他抱着,将头仰了很高。
“心疼吗?”站在暗处的黑衣女子看向身边的男人。
那人侧头笑了笑,“傻傻的小寒,连被爱都显得这么委屈。”
“谁叫你当初放手让他恢复记忆。”
“嫁给我,你后悔吗?”任垣换了话题笑着问莫随雨,“我无法介入他们的感情,也不愿背叛自己的心,所以嫁给我,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彼此彼此。”莫随雨的回答和她的人那般冷漠,却多了一份温柔。远方伫立在雨雾中的身影,怕是真的得到幸福了吧!虽然用了太久的时间。
“为什么答应嫁给我?”
“和你打算娶我的原因一样。放心了吧。再不回去,雩会担心。”
“哈哈……”任垣取笑般的笑着同莫随雨离去,临走前回头深深的望了岳秋寒的身影,小寒,下辈子,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转眼过了九月,风雪呼啸。
岳秋寒坐在暖炉边煨着酒,侧头看着躺在床上虽高热不退,却倔强瞪大眼睛的令狐飖。
“身体不好,快点休息。”
他的身体果然和四年前不能相比。岳秋寒对于当初失去记忆的自己所作的事情,记得不甚清晰,但在为令狐飖擦拭身体时,发现他肩胛处的伤口,却叫他心疼不已。通过任垣,雩甚至苍和无伤的言谈间,依稀了解并回忆起那个张狂不羁的雪衣剑,如何俾睨天下,下手无情。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令狐飖笑着开口,想坐起身来却被岳秋寒冷冷的目光吓到,乖乖躺好,“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以前了吗?”
“唔。”
“等我身体好些,我们去太湖吧。看看萧远,你说好不好?”
岳秋寒白了他一眼,从随身的小瓶中倒了些许红色粉末到酒盅里,调好温热的梅酒递给令狐飖,“雩说了,你这种身体,能捡回条命都该偷笑了,半年内哪里也不准击!”
令狐飖嘿嘿笑着缩进被窝,“好,全听你的,任兄的话我一直都介意着哪。”
“他又胡说什么了!”
令狐飖笑得非常狡猾,见岳秋寒不悦的沉下脸才乖乖开口,“他说,我如果身体不好,怎么……怎么……”
“怎么什么!”
“抱……抱……”
“抱你个头!早知道就不准他们过来!”岳秋寒咕哝了一声,把令狐飖扯起来递上药洒。“有点腥,再喝两次就可以调理好内息了。”
“哦。”令狐飖接过,靠在坐在床边的岳秋寒身上,“这木蝴蝶的粉,还没有用完啊。”
“用完了你就可以等死了。”
“呃。”听到他凶恶的口气,令狐飖知道又戳到了岳秋寒的痛处,所以连忙住口。却没想到岳秋寒还是开口说道,“为了这个东西!你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你…呃……”
后面的话,消失在令狐飖的唇畔,浓郁的酒香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口中,“说过不提了,好不好。”
“唔……”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恢复记忆……”
“闭嘴!”岳秋寒冷冷的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四年前——
岳秋寒—早醒来发觉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消失了踪迹。心中虽有说不出来的落寞,却不明白个中原因。
任垣将他安静的表情瞧了真切,默默陪他返回逍遥楼。
然后,任垣按照当初应允令狐飖那般将赤血木蝴蝶交给上官雩,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令狐飖,武功全废了。”
上官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茶的岳秋寒,“我没有把握能让秋寒想起过去。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好。”
任垣点点头,“小寒不是说过吗,生死由命。如果小寒当真无法再想起争狐飖,那只能说明他们没有缘分。”
当初岳秋寒吞下断魂,在几人合力辅以忘川以毒攻毒,总算克制了断魂。但他太过执著的思念并未让忘川的药效发挥完全。所以每十五天,未被化解的断魂的药力在体内百骸冲撞,令岳秋寒苦不堪言。
在一部药典中曾经记载,赤血木蝴蝶可以化解天下奇毒,肉白骨,生死人,是天下难得的灵药。上官雩不知道岳秋寒自身有怎样的执念,是否可以在断魂、忘川两大毒药的控制下恢复记忆,但是看着岳秋寒曰益阴沉的神情和每月两次的病情发作,让上官雩毫无选择。
而岳秋寒并未察觉到自己的改变,除了每月两次毒性发作,每次执行完任务回到司玥舫,总觉得有什么让他莫名感伤。
院中桂花树下,是一位名为萧远的仆人的坟墓,听任垣他们说起,这个人生前恨惨了自己,也爱惨了自己。最后为了保护自己被人斩断双手死在桂花树下。岳秋寒只是蹙眉安静听着,对于过去的二十几年,该记得的,他都记得,但是偶尔午夜梦回好像总觉得自己曾经遗忘了什么。
究竟遗忘了什么?
每当他沉思的时候,任垣总是在不远的地方凝望。
一年后的下午,去大漠执行任务的小勍被苍带回,一身的血污。苍白的面孔,空洞的眼神,刺目的伤疤从眉骨斜划到耳际。那般怕疼的孩子,却居然连泪都不曾落下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岳秋寒一语未发的握着萧转身离去,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我的怨恨,我来报!”
那孩子昏过去前,只淡淡的说了这句话。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就很少能再见到小勍,只是偶尔任垣会谈起他的伤势,赞赏着雩出神人化的医术。
时间一天天过去,岳秋寒的神情越来越冷漠,手段也越来越狠辣无情。以前的岳秋寒,多少还会挑选任务量力而行,而现在他可以完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而每次杀完人,岳秋寒总是会坐在萧远墓边想些什么。
那曰月上中天,岳秋寒吹着手中玉萧,不知为何突然落下泪来,任垣心中一颤,凑近蹲下,“小寒,想起什么吗?”
“想什么?”岳秋寒缓缓开口侧过头来,清澈的眼腈里幽深一片,“我忘记了什么?”
任垣沉默了一下,突然认真的凝视着岳秋寒,“小寒,我们一起了这么多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会。”岳秋寒沉吟一下回答。
“为什么?”听他这般认真的回答,任垣原本以为自己会心痛,会无措,却没想到可以这般坦然。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朋友,却永远无法爱你。”
“昨曰,我向随雨求婚了。”
“哦,随雨是个好女孩,恭喜你们。”
“晤。”任坦笑笑站起身,端起岳秋寒手中的酒杯轻轻一吻,放下,转身。
岳秋寒笑了笑,挥挥手。
半年后,大婚的当曰,任垣来到上官雩的面前,掏出了那只通体赤红的木蝴蝶。
“想通了?”上官雩捏着木蝴蝶问。
“我不想下辈子也失去机会。”任垣笑嘻嘻的回答。私心的将他留在身边,却只看到他惆怅的容颜,放手也罢!
上官雩点了点头,“这样对你们都好。”
然后又是漫长的两年。
有了木蝴蝶的功效,岳秋寒开始渐渐想起一个人。开始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那个笑意盎然的少年。然后是群雄聚首,冷漠疏离的男子
再然后,依稀记起了自己的誓言,以及刻骨铭心的伤害。
“他一直在等你。”上官雩将剩余的药粉放在岳秋寨面前,“原谅他,抑或原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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