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一星期,他或者她,只要同时态度转变,我就能渡过这一劫。
未来的一星期,他或者她,只要有一人态度不变,我就……
“当然,一星期。”他重复,“你说我怎么就瞎了眼,把你调来了呢?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这是变态!”
我木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要他愿意,说我什么都行。我不会强词夺理,只要不再给他增加丝毫的不愉快。他的脾气就像个娇嫩而不安分的婴儿,轻轻一碰,就会挥舞着胳膊号啕大哭。我要像耐心的母亲,让“他的脾气”慢慢成长。只要“他的脾气”长大了,才会懂事,才会宁静下来。而郑风,我只希望,她的爱和恨,如以往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对什么都不会长期地投入,惟愿这一次也不例外。
“除了网上,还有党校……有可能寄到单位和党校的邮件……”我说。
“你瞧你,衣服脏成这样了也不洗洗换换,也难怪人们都说你‘不正常’,别人的笑话还少吗?还不回去换了去!”他又加了一句,“你越来越不正常了!哼!”
“呃……好。”我低头出来,才想到,衣服好久没有换洗了。我真邋遢。
楼道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同事在走动,有的端着水盆打水,有的拎着湿漉漉的墩布,有的哼着小曲拧开办公室的门锁……
从他办公室,到对面我的办公室,只有三步的路。走三步只需要两秒钟,两秒钟足以从一个阴暗的世界,穿过一个阳光的世界,再进入另一个阴暗的世界。
开门,又关上门,背倚在门上,那块做成门的木板,支撑着我几近瘫倒的身体。
不能上网,手机被没收,座机被掐断。我一个人在孤岛上,对着茫茫命海,一星期,只有一星期……
“咚”!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撞开,我差点趴在地上。
“你给我过来!”林宇恶狠狠地说,说完回了他的办公室。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重新走进他的笼罩下。
又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你自己看!”林宇气得有些哆嗦。
我木然地走到他的电脑前,看他打开的网页。对他而言,那是一个新网页,他刚发现的,也许是她刚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去看的。谁知道呢,他和她之间有过什么联系,自始至终,我都不知情。时隔多年之后,我还是不知道。
就是党校的网站。那个有我连载热帖的网站。
郑风在那里发帖。
她在帖子中说:“多么高尚的灵魂啊!多么美好的神话啊!多么神奇的?历啊!要不要知道更精彩的过程?关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身体交易??”下面留了她的电子信箱和QQ号。
而论坛首页,有更多的网友在发帖问“昨晚发到我信箱中一封怪信,感觉好怪啊”,有人在骂发信的人,也有人对发信的人和发的内容表现出热衷。
信的内容如下:
“有个女人,她在某省某部的办公楼上班,她身高162,长头发,身材偏瘦,她上班的时候喜欢穿藏蓝色或浅灰色西装,下了班喜欢穿白色运动衣,她用一只蓝色的诺基亚手机,不停地发短信出去。她下了班喜欢在路边拉男人,她欲望极盛。不但她的上司倒在她的床上,她的同事大多和她“哼哧哼哧”过。她的同学,或者陌生人,都用腰下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和她相互取悦。
她是个政治骗子。她有辉煌的政治资本和经历。她表现出近乎完美的人格,可事实上她无比阴险狡诈。她把她的辉煌发在这个网站上。她的男上司微笑地看着她表演。他们有恶心的肉体勾当……”
论坛吵吵闹闹,看样子,有好多人收到她的信。这些人中,都是这个世界的精英或未来精英,他们?本可能是我的朋友或对手。这封信无异于宣告,那个叫“碧空万里”的ID,也就是那个叫“萧凌”的女人将在某种意义上死亡。
我叹口气,说:“她可真能折腾呵!”
“我告诉你!你完蛋了,办公厅去不成,党校上不成!政府网上又闹成这样!你以后怎么在这个圈里混?啊?怎么混?你还有什么脸见人?有吗?萧凌,”林宇怒气冲冲,“你干的这些事儿——啊,你自己拍拍脑袋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谁对你好,你就当谁是驴肝肺;谁疼你爱你,你就把谁往死里整吧!”
噢?我把林宇当成驴肝肺了吗?我从主观上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但客观上确实造成了这个事实——他想要我的身体——他只要单独和我相处,无论在谁的办公室,他的那个东西就会莫名其妙地直挺挺起来,把裤子支撑得明显凸起。而那个东西却不能随他所欲地进入我的身体,他只好吃泻火的药,让那个东西变软。他吃了太多的泻火的药,都天天闹肚子了,可那个东西还会时不时地翘起来。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属,他认为我的命运在他手中,我的身体也应该和意志一样完全服从他。还是他把我从那个贫困县调来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千古伯乐,而我却自私得不让他的那个东西进入我,我只顾自己感受,自私无情到了极点——这当然是我的错,我确实在把他“往死里整”吧。
我正发愣,有个物品从空中飞过来,砸在我胸前,然后一股热热的水透过衣服湿到身体上。原来是林宇在盛怒之下,把手中的玻璃杯子,连同一杯半开的热水狠狠地朝我扔过来。±子打在我身上,然后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巨响,碎了。
“我有办法。”我看着不断淌水的衣服,旋即抬起头,对他说,“把我手机给我。”
“什么?!你还要手机?你还嫌她折腾得不够?!你又想和她联系,你还是想找个那个女老公是吧?你还要不要脸?!”林宇就要破口大骂了。
“我找论坛版主的电话,存在手机中了。我求版主封了她的网名。”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林宇冷哼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我的手机递给我。
手机开机,系统马上收到几条郑风不知何时发来的短信:
“你和我第一个女人一样无耻,所以应该遭受一样的下场。我还有2万块钱可以做路费——我对谁都不相信,总会给自己留些钱的——我会带我的堂兄弟们去你那个城市找你,你等着瞧吧!”
“我用咒语诅咒你们了,你和你的野男人会死得很惨的!”
“你的党校中已经有人和我联系上了,他们会协助我揭露你,让你生不如死!”
“你出门注意安全哦,不知哪天你会被人杀死在街头,尸体被肢解在垃圾桶中。清洁工人会替你报警的。”
……
我强打精神,维持住平静,把信息逐条删掉,不想让神情暴露出愤怒和恐慌,以免林宇知道了这些事,会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双手擅抖地查找版主的手机号。翻查了好久才找到。打过去,用颤抖的声音,对版主说:“老兄,我是萧凌——啊,就是论坛中的‘碧空万里’,我遇到麻烦了。需要你帮助……”
“我知道你有麻烦。有网友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有人在大闹论坛。你放心,我正在准备处理。”版主说。
“好的,求求你,尽量快一些。具体原因,我回头再和你细说。”回头,我就有勇气启齿诉说“具体原因”么?
“我正在外地出差,不方便上网。我告诉你我的密码,你自己登录去处理吧。”版主很爽快地说。
得到这样的信任,我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拿了版主的密码登录,把我和她所有的帖子全删,同时封了她的网名。
但是不到十分钟,她又换了新的名字继续登录发帖。
我没有办法,只好封她IP。
一个上午,她不断地换IP。我猜测她可能从家里出来了,在网吧中,不断地换机子。我不断地封。
封了半个小时,突然发现,捣乱的IP,不但有她的,还出现了浙江的、上海的、广州的、西安的、天津的、深圳的……在全国遍地开花。
她给版主发来论坛短消息挑恤,恰好是我看到。“你想帮那个婊子,你也被她勾上床了吧?嘿嘿,我告诉你,我发动了我所有的朋友都在帮我惩罚那个婊子。你有本事就封吧,封啊!杂种!封啊!”我本想用版主的给她回复:“邪不胜正,有种你继续!”在将要点下“发送”时,我又取消了。我用自己的网名发了最后一个帖子,向所有的网友告别。
因为只有不理会她,她就没有动力继续闹了。我反应越激烈,她越有劲头闹。
这时,我的QQ,和林宇的QQ中,以及他的手机上,都收到一条藏传佛教的咒语,虽看不懂意思,却知道那是郑风发来咒我死的话。
那就把我咒死吧。如果佛祖无灵,如果佛祖欠公正,如果佛祖愿意让我死于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的折磨下,那么我就死吧。
我表态——我弃权——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大不了一死。
我心里这么想着,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我林宇在一边,不住口地骂着她,也骂着我。林宇情绪也有点缓和,“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深厚传来他的声音。
我向门的方向木然地走。
“只要你听我的,你就会没事!”他特别强调了“只要你听我的”,也可能强调的是“你就会没事”,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含义颇深,也都是重点。
“听你的……会没事……”我念叼着他的话。
慢慢地到了中午。没有食欲。慢慢地到了晚上,没有食欲。早早地躺在床上,关了灯,在黑暗中呆呆地待着。头脑一片混乱,心又揪成一团。明天会怎么样?惶恐,焦虑……
第二天。早晨,林宇一如既往地挖苦、嘲讽。慢慢地到了中午。没有食欲。慢慢地到了晚上,没有食欲。早早地躺在床上,关了灯,在黑暗中呆呆地待着。头脑一片混乱,心又揪成一团。明天会怎么样?惶恐,焦虑……天都是沉沉的,阴阴的,离地面很近,压挤得人透不过气来,也没有太阳光照着……闷,我闷,喘不上气,窒息……
第三天……
第四天……
……
第七天。我推开林宇的办公室门时,他定定地盯着我。空气中飘浮着某种带给我希望的信息。果然,他说:“她昨天没闹,今天也没闹……”
“……就这么,……就这么过去了吗?”我有气无力地问。
“你先回你办公室吧。一会儿我要参加部务会。”他冷冷地打发我出来。
我走到他门口时,他又叫住我:“我完全是为了保护你,她把发给你的咒语也发给我了,如果以后,我和我家人真有什么意外,你承担全部责任!”
“我知道……我有责任,我全部承担。”
走到门口时,忽然他又叫我回来。他从座位上蹿起来,走到我面前,狠劲地抽我几巴掌,并恨恨地说:“你居然把我的生日给了她,让她把我咒死!”
我舔着嘴角滴出的血腥,惶恐地说:“没有啊!是她当时非要你生辰八字不可——我给她的是错误的日期,你该知道的。”
“我还会相信你吗?啊?我还能相信你的鬼话吗?我不管你给的是对是错,你们想把我咒死,这是事实!”他暴跳如雷,“就算日期是错误的,你凭什么给她,你还是希望我死了,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没人管了,你就想怎么变态就怎么变态吧!”
“没有,真的没有,我确实请她帮忙,但当时只是求她施咒语,让你对我的感情变淡,放过我。这就是全部——
“放过你,好让你和那玩意儿搞变态?你居然这么阴险、狠毒,心比蛇蝎!我恨不得立即掐死你!”
“林处长,求你不要听信她的好不好?她这么做,只是想挑衅你,想借你的手杀死我!”
“滚吧!”他把我赶出门。
我跨过那三步路,回到我的办公室。又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界。
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极度疲倦。极度疲倦。
一星期,七天,一天几±水,没吃、没睡。我居然这么过来的。
极度疲倦。却也没有饥饿感。
艰难地拖着身体,到洗手间洗脸。把头深深埋在冰冷的水盆中,屏息。再抬头呼气,镜子中有一张神色憔悴、头发零乱、眼睛浮肿、面色黯淡的脸。
“挺过来了……”我对她说。镜子中那个女人,有一双布满面血丝的陌生的眼睛,面无表情,没有回应我。
我挺过来了。那么艰难。没有缺胳膊少腿,也似乎没少一根寒毛,居然还完整地活着。
可是郑风,那个深切爱我的郑风,怎么能做出这些?!
去党校上课那一天我又开始担心。胆战心惊地趴在办公室窗前向外看,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车库门洞,每一棵大树后面,甚至枝叶繁茂的树冠中,查寻是否有郑风的影子。
我知道她是那种想什么就会做出来的人。我不敢奢望她再出来,再回到我身边,笑吟吟地对我说:“宝贝,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害怕。
我想得有人陪我去上课。可是弟弟在那个城市养伤,他不能来。便我想到了弟弟的同事——豆子。于是找到了豆子。话筒传来豆子声音那一瞬,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问豆子明天是否有时间。豆子说,他要去××公司取电焊枪。我心中欣喜,豆子去××公司,恰好经过党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