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诸宸没有抬头,一边做活一边说:“你也为全天下就你会这门技术么。我们土部的人,出了刚出生的娃娃,各个都会制造兵器首饰,然后卖到俄罗斯去。赚大钱。其实我也并不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可以完全恢复这玛瑙石榴的原貌,我只是想采用孙子兵法里的障眼法,先混过去这一关再说。你想,皇宫大内的宝贝数不胜数,此刻皇上赏赐了淳妃一颗石榴。明日没准又赏赐她一株珊瑚,到时候,连皇上自己都忘了哪件是自己赏赐的了。他还会去检阅当初的石榴是不是完好无损么?所以我说的包浆法,不过就是用漆树的天然油脂,合上同色的红,包在石榴外层,就像是老黄瓜刷绿漆一样的道理。哈哈,什么裂缝都看不见了。”
“这。这样啊,那不是自欺欺人么,这有你的。”
“对,就是自欺欺人,过阵子,即便皇上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小皇子摔的嘛。”
“哈,到不如说是给你自己脱身找到了拖延的空隙。”
“你这么说可有些无情无义了,我这也是救你说的那个小宫女啊,应该说是互利吧。噢,至于这枕头吧,先前我说它好办也难办的意思就是说,鼻子处在五官中显眼的位置,没了鼻子,这人肯定很难看。看着瓷娃娃,没了鼻子就像一条大鲶鱼,完全失去了孩童的俏皮,我后来想到,这枕实在是独一无二,既然找一个替代品十分困难,倒不如就地取材,在瓷胎内部挖出一块儿瓷胎。”
我摇头道:“啊?这不好吧,那挖走的那一块儿不就是少一块儿了么,背着抱着一样沉啊。”
北诸宸道:“没有啊,我从里面取啊,你没看这枕头心是空的么?从这个气孔里用小刀刮出一块泥胎,稍作伪装,黏在小儿鼻子上即可。”
我算是听明白了,可是一时难以置信,只好一摊手道:“好,那你做吧,我做等你的好戏。”
北诸宸没再说什么,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实施开去。
……
北斗西坠,估摸已经四更天了,我乍醒,却见身上披着毯子,北诸宸还在那锉着什么。
“你,行不行啊?这天都快亮了,好歹你也完成一件儿了吧。”
“自己看!”
北诸宸似乎不愿意被打搅,我只好看向桌案上的东西。
这!!!
只见一颗晶莹剔透的石榴完好无损地展现在我面前,没有裂缝,没有不协调的颜色,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出到底是在哪里断裂的。
“天啊,这么两三个时辰,你请了什么牛人,还是用了什么法宝,变出了一颗一摸一样的石榴?”
北诸宸笑然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我一夜都坐在这皇宫大内的,哪有机会求爷爷告奶奶帮忙,对了,你别老去摸啊,这个要放到太阳出来后晒晒,巩固一下包浆。”
“哦。那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不然……”
“哎,好奇害死猫!你就好奇吧。我跟你说,其实树漆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的心血啊!”
“啊?”
见我没听懂,北诸宸伸出自己的小指,道:“看看我的指头,昨晚被我嗑破后,放了血,然后混合在树漆里,即形成了如琥珀般晶莹红润的颜色,知道了吧,这就是心血!”
我惊得差点将手里的石榴掉在地上,还好北诸宸拉住我衣角,说:“干吗啊?!你小心点,再摔一次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你的血啊,我差点吓到,不好意思哈。”我小心翼翼地将琥珀石榴放回架子上,不敢再碰。
“这个也完成了,你看满意不?”
我不知道北诸宸这家伙又用了什么妖法,所以没敢去摸那个瓷枕,探头看向那个鼻子,却也吃了一惊。
“你真的会修复术啊,这可是我学了好多年才学会一点皮毛的,你却一下子造诣颇深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北诸宸笑然道:“这其实根本不叫本事,是一种投机。我不是说过吗,我在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就把可能发生的问题全都想到了,也请教了相关的大师,所以如今操作起来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那作为我引你进宫的报答,你有机会也带我去见见相关大师呗。”
“这个,好啊,有机会吧。”
……
淳妃见到摆在桌子上的三样东西,就好像绝世珍宝失而复得一般,她想去摸那瓷枕的鼻子,北诸宸一推我,我赶紧说:“娘娘,这个,最好减少触摸的次数,毕竟是刚刚修补好的。”
淳妃忙抽回手:“嗯嗯,呵呵。本宫忘了,因为太逼真了。”
“皇上驾到!”
“皇上吉祥!”
“臣妾见过皇上!”
再看北诸宸,又装上了,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皇上,皇上也歪着头看他,问淳妃道:“诶,爱妃,这人是谁啊?”
我赶紧捅了一下北诸宸道:“傻老头,快给皇上施礼啊!”
第一百零三章 合谋做戏(三)
北诸宸缓慢地转过身,场景中透着一丝寒凝之气。
“唔,皇上,这就是修复大师阿泰,快给皇上施礼啊。”
又被我提醒了一遍后,北诸宸才重复着老朽枯干的动作,打算下跪。
“算了,别跪了,都一把年纪了,平身吧。”
皇上豁达,饶了北诸宸这一次,我瞪了他一眼,他还在那抱着拐杖哆嗦,我心里奇怪:没必要次次都装得这么像吧。
皇上去床榻里看了看小皇子,发现绵忻自己玩儿的很好,他头枕婴儿瓷枕,手里还抓着那枚玛瑙石榴,显得很喜庆,皇上十分高兴,说:“过几天就是绵忻的生日了,今年,朕要为绵忻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把五湖四海的皇亲国戚全都请来。”
我心中一凛,看向北诸宸,他却依然很淡定,我知道他心中一定在想怎么通知落孤引。
回去的路上,我见四下无人,问北诸宸道:“诶,你怎么见了皇上不施礼啊?”
北诸宸摇了摇头道:“别说话,我头晕啊。”
“头晕?你怎么了。”
回到小院,北诸宸就往床上一倒,蒙头大睡开去。
我见他额头微蹙,想来是真的不舒服,便斗胆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烫!”
原来,北诸宸是真的病了,还很可能是感染了风寒,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如果刚刚在延禧宫里的接触,病毒已经扩散,那后果不堪设想,不光是淳妃,还有小皇子,还有皇上都会……
不管怎样,先不要声张出去。不然北诸宸和我都将脱不了干系。
我将门窗全打开,扯一块窗帘捂住了口鼻,又在屋当中烧了一盆艾草消毒。
还有一个步骤是最难的,就是用艾蒿泡的水给北诸宸洗澡,可事情已然是火烧了眉毛,便不再想什么难堪与否。
我轻轻扶起北诸宸,帮他解开外面披着的粗布衣服,才发现他皮肤微微发红,久热无汗,本来身体如此强壮的一个人。真不知是为何会被突如其来的时疫击倒。
我微微闭着眼睛继续往下进行,直到感觉北诸宸就穿了一件内衣裤。
我对迷迷糊糊的北诸宸说:“傻蛋,我可不是对你欲行不轨哈。实在是,你这病来的太凶猛,不治不行啊!”
我用棉布蘸着艾草水在北诸宸的后背上一寸一寸地擦拭下去,突然,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说:“你。等下。”
我有些惊喜道:“你清醒了,要干嘛?喝水么?还是要吃东西?”
北诸宸有气无力地回答说:“什么也不要,我,要你帮我做件事情,动作还要快!”
“什么事情,你说吧。”
北诸宸叫我拿来笔墨。在一小张纸上聊聊数笔,交给我说:“把这个绑在信鸽右腿上,坠上这颗小玲铛。它就明白该往哪里飞了。”
我望向纸条,上面仅有一个“王”字,我疑惑,看北诸宸嘴唇焦干的样子,我低头就速速出了门。
回来后。北诸宸正在屏气凝神地打坐,我见他鬓角流汗。衣衫尽湿,以为有什么状况,赶紧跑过去查看。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北诸宸长吁一口气道:“我服了丹药,这回儿应该是好了,汗全发出去了,事情办妥了么?”
我答道:“恩,办妥了,你吃的什么丹药啊,和你说啊,时疫这个东西,不是吃一次丹药就能好利索的,上次我患病,至少服用了五六副中药,很难喝的。你不要掉以轻心啊!”
“我没有乱吃。”说着,北诸宸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瓷瓶,倒出一粒丹药说:“这是俄罗斯天主教的圣药,可以免疫许多的疾病,只是吃的时候药劲儿比较大,会胸闷发慌,可过了就好了,热也就散了,等你以后得了病,我送你一枚好了。”
“呸呸呸,你咒我!”
北诸宸摆手道:“没有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这在我们土部,根本就不叫事儿,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你说什么都有理!不说这个话题了。我只想问句,下面你的计划是什么,别再出幺蛾子,叫我难堪了,我这人应变能力有限,也不是一个好演员,若你总是别出心裁,我可能就要罢工了。”
北诸宸道:“能有什么新计划啊?下边你可能也猜到了,我将请落孤引扮成我入宫,然后我们再互换回来。”
“听起来不错,但落孤引会不会对皇宫一点也不熟?”
北诸宸道:“不会,他,其实来过一次,他记性好,走过的路从来不会忘记。”
我没有再说什么。
……
落孤引果然来赴约了,他的队伍浩浩荡荡,全部是高头大马,皇上亲自到宫门口迎接落孤引扮演的北诸宸,这位表演者的演技也十分精湛,只见他灶袍一撩,双膝跪倒,声音竟也和北诸宸一模一样。
皇上扶起落孤引,说:“诸宸啊,你瘦了,也黑了,是不是最近部族里有什么操心的事情啊?”
落孤引学了一副官腔道:“大清国泰民安,我土部怎敢独自飘摇,哈哈哈,一定也是一片形势大好了!我这可能是,呵呵,皇上懂了吧?”
皇上大笑起来:“噢噢噢噢,懂了,懂了,诸宸枕边空了十载,此刻定是爆发了吧,哈哈哈哈!”
我狠狠瞪了一眼落孤引,叫他别乱说话,他冲我跑来一个媚眼儿。
“恶心!”我心说,不再看他。
宴席之上,落孤引左右逢源,逗得后宫嫔妃咯咯直笑,皇上连说:“小子,你怎么性情都变了,这才分别一年多啊。”
半夜的深井之下,北诸宸、落孤引和我围坐在一起,我质问道:“落孤引,拜托你要演戏就演得尽职尽责些好不好,你这样等于败坏北郡王的名声!”
“什么,我败坏他的名声?你这丫头还真会说笑啊!谁不知道咱们北诸宸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啊,追我的姑娘一见到他就全变了方向,抛弃我了,这叫我情何以堪啊!”
北诸宸一拍落孤引的脑袋说:“别胡说!说正事!”
落孤引稍作收敛道:“好好,说正事!大哥,我是觉得咱们这次偷玉玺计划……”
“什么?偷玉玺!你们要偷玉玺!北诸宸,你可从没对我说过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零四章 惊天阴谋
事到如今,北诸宸也不得不对我说了实情。
不久以前,土尔扈特部有人秘密和俄罗斯边界某部落签订了出卖部族利益的条约,并背着北诸宸上书了当今皇上,如果皇上一旦同意了,盖上了玉玺,这条约就算生效了。所以,北诸宸和落孤引,暗自商量把玉玺给偷走。
听完后,我摇摇头,说:“你们好幼稚,偷走玉玺一切就都解决了么?皇上还可以再做一枚玉玺,到时候你们还是输了。”
落孤引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是一介女流,摆弄摆弄花草珠宝我还相信,这军国大事你也可以么?”
北诸宸打断他说:“你让梓珊说!”
于是,我简单说出了我的看法:“首先,我并不是想要插手什么军国大事,我只是就事论事,觉得你们这样的做法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落孤引又说:“难道姑娘你有更狠的招式?”
我道:“狠还谈不上!只是不想留下后患,既然,你们已经混进了宫,就要时刻提防着自己的小命,不能掉以轻心。这后gong如狼似虎,步步陷阱。所以,如果想玩儿大了,就得把事情做得干净利索。”
说这话时,我发现北诸宸和落孤引都用奇异的眼神盯着我,我苦笑道:“被逼无奈么?切入正题,你们其实可以对那份奏折的内容进行篡改,当然了,必须是往好的地方改写啊!不可以祸国殃民。最后,即便皇上盖上了玉玺,也是对有利于你们的内容进行肯定,那个人是一点也说不出什么了。”
“梓珊妹妹,你说的似乎很轻巧,你可知道偷玉玺和偷奏折的难度一样么。而且玉玺似乎更加容易些,因为,玉玺就在养心殿书案上,醒目的地方摆放着。奏折不同,它们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天知道那个人的奏折夹在那一层,或者有没有到皇上手里都未尝可知,我们偷走玉玺是防患于未然。”
我立即反驳落孤引:“谬论!!!玉玺一旦丢失,就会耽误许多救灾款的发放或者水里工程的布控,必然不妥。我有办法了。以当今皇上的个性,做错了但是已经做过的事情,他必然不会再修改。所以,你写一份全新的奏折,不要理会那个老的奏折,把新奏折放在当日皇上审批奏折的最上端,一旦盖上玉玺。即便皇上再看见后边的,即便他心里想要修改,也不会回头了。”
“哦?是这样的么?那倒可以试试!”一直没有说话的北诸宸此刻发了话。
落孤引若有所思,点着头。
“行,大哥,这么办可以节省一半儿的时间。我们不如就从了小妮子吧,哈哈!”
“好,我这就去办。办完了这事,咱们就找借口离宫,以免节外生枝,尤其是你啊,我格外的不放心!”
落孤引坏笑道:“大哥是怕我调戏了你家小妮子。还是怕我搅合了后gong三千佳丽啊。”
“可恶!”
……
负责放置奏折的是北诸宸,因为他不但行事冷静。且不会画蛇添足,我和落孤引则在御花园放风,这里是皇上去各个宫殿的必经之地。
落孤引一人呆在树下十分的无聊,本来草丛里有点蚂蚁小虫是很自然地事情,此刻却令他无比烦躁。
突然,一个女子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走来,喝得醉醺醺地,几乎摔倒!
落孤引马上动了怜香惜玉之心,竟忘了自己正在执勤,冲上去搀扶于她。
我暗自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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