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2:薅着脖领子,一声hao,揪着、拽着领子的意思。薅显得更猛烈些。
第十章 扮猪吃虎
宋玉所着的帮闲要诀,其实就是宋玉在楚襄王身边的一卷随笔,它记录了帝王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平时用什么、吃什么、玩什么,怎么让帝王觉得吃的玩儿的用的更开心。这卷要诀清晰地映射出宋玉一流帮闲文人极力揣测和巴结权贵的世故嘴脸,但是,既然身在帝王家,拥有这样一本行事指南,还是更有利于保全自己的。
齐德海还是一名普通太监统领时,有次大内宝库藏书阁失火,他奉命带队救火,突然一个铁盒子掉在他脚边。
当时的齐德海并不以为这就是什么稀奇玩意,只是见上面有颗海蓝宝石,觉得挺值钱,自己月俸又少,就把它拾起来揣在怀里,打算什么时候托人带出宫给卖了。
齐德海救火完毕后,带铁盒子回自己寝室,他左看右看,找到了打开盒子的开关搭扣,“嘎达”一声便给开启了,里面一卷精致的竹简展露面前,也就是后来岑知秋发现的那一卷。
齐德海也不是不懂文学和诗词,他见里面尽是些“兮啊,兮啊”的诗赋,便知道是楚人写的楚辞,本打算就当上茅厕时解闷的玩意对待,最主要的还是把那宝石卖了换钱。
谁知一来二去,随着每日去茅厕,齐德海发现这书里原来另有黄金屋,而且好像对自己的未来十分有利。
齐德海生性自私,深怕宝书被别人劫了去,前思后想后,他有了主意。
时值浣衣局通洗司(注1)青砖地面大修,自己又是监工,齐德海这才决定将帮闲要诀藏在那个院子的第九行和第九列地砖的交叉处。
他做梦也想不到,青砖会翘起来一块,还被整天忙着洗好几百件脏衣服的低级宫女岑知秋拾到。齐德海派人调查后;认为哈图佳氏最近过于谨慎,便误以为是她发现后拿走的,这才错将浣衣局掌事嬷嬷打死。
岑知秋藏好了帮闲要诀后,就靠每日如厕时间,一天啃一点,同时查阅了大量资料,硬是读通了所有句子。
岑知秋研习的过程完全被齐德海忽略了,因为岑知秋在齐德海面前还是表现的十分笨拙,见了大总管经常手发抖,齐德海从没正眼看过她。
这日,内宫宫女送来一件很漂亮的衣服——白貂毛领牡丹全刺绣藕荷色旗袍,要求通洗司的人进行清洗。
宫女特意交代这件衣服是皇上最宠爱的董鄂妃随其在木兰围场打猎时穿的,董鄂妃为了救一只受伤挣扎的小鹿,衣服上的一朵牡丹花儿的绣线被鹿角挑乱了,故要清洗一下送绣院进行修补。
岑知秋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她太想离开这座累死人的浣衣局了。
知秋当晚不仅洗干净了董鄂妃的衣服,还顺手用家乡的绣法补好了那朵损坏掉的牡丹花儿。
衣服重新回到承乾宫时,正好有一名新宫女值班,她检查完毕后;没看出这是一件待修补的衣物,董鄂妃也没在意就穿着见皇帝去了。
皇帝却记得非常清楚,明明跳线的刺绣,怎么不但完好如初,还比先前绣院刺绣的多了几分鲜活劲儿,他便差人问是谁做的,由此岑知秋便开始了她的重生,在董鄂妃那里她就是最棒的宫女,没有之一。
再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终于令同是伺候主子出身的齐德海坐不住了,他观知秋的行事手段和方法,无不和自己偷窥过的那本宋玉版帮闲要诀相吻合,这就令他不解了:哈图佳氏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岑知秋是如何得到的,此外,这本宝书一直都被藏在哪里,自己竟然毫无知晓。
“好你个扮猪吃虎的岑知秋!”齐德海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又没什么办法,董鄂妃深得圣恩,她的人自己哪敢碰一下啊。
齐德海只好多派眼线跟踪岑知秋,可他就没跟去茅厕里,男女授受不亲,但太监也不能看宫女解手不是!
入了董鄂妃的承乾宫后,岑知秋也没闲着,她一边钻研帮闲要诀,一边加了许多自己的日常实践和心得进去,日久天长,原版的竹简要诀就被复刻成了一本草纸扎成的,更适合当朝**的“新帮闲要诀”。
知秋深知那竹简版要诀的珍贵,且它是属于皇家的,不应该被自己藏匿在茅厕这么肮脏的地方。于是找了一个机会,知秋将其塞进了出入宝库的运输车里,取代它重新放进茅厕的,是那本纸质的新帮闲要诀。
由于内务府出入宝库的时间也不是太多,故齐德海也没有发现“旧书重游故地”这个秘密。
吉祥坊到底随着董鄂妃的薨世由盛及衰,被齐德海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那日吉祥坊被抄时,齐德海就打算抓住岑知秋刑讯逼出要诀的下落,不想知秋却跳井了,待他派人下去捞,连尸体也没看见,他好生奇怪,只好作罢。
……
“岑婆婆,你的故事还真多啊,恐怕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可是我好饿啊,给我点听下去的力量吧!好不好。”我拉住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
岑婆婆大笑起来,看起来吃得很饱,十分洪亮。
“不用吃东西!”她说。
“啊!”我怪叫道。
她继续说:“来来来,我教你这个龟息大法,包你十天半个月不用吃饭,踏踏实实在我这里学完这个帮闲要诀。”
“也只好如此了,那快些教我吧,我真的要饿死了!”我悻悻地说。
突然,我心头一凛,问岑婆婆道:“诶,好奇怪,从你讲故事到现在也得有两个时辰了吧,我怎么还没毒死!”
岑婆婆又是一阵狂笑道:“毒药是用来对付象齐德海那样的坏人的。你知道你闯过的那两道门的来由么?那座蚯蚓门我叫它姑息门,而那座有毒的门我叫它善恶门。其实,这两道门我本是为齐德海及其爪牙准备的,第一道门是利用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的规律——蚯蚓嗜土入命,它们吞吐过的土十分粘结,所以我就请那些小家伙帮我营造这么一座天衣无缝的蚯蚓门;第二道门则是利用人心的欲望,因为我知道想进入其中将我置之死地的也就只有齐德海,所以我早就喂养了专门针对齐德海的毒蝎子,只要他破门而入,我就要他为此丧命。事实上,他确实死于这道门前,呵呵呵!”
岑婆婆顿了顿说:“哎,他太狡诈了,终于有一天他识破了此井,并且偷偷摸摸追到了善恶门,他也是像你一样掏了一把,他掏到我为他写的小纸条,同时很不巧的被毒蝎子蜇了一口。那纸条上写道——知尔至此,余掩口笑尔。他气的蝎毒攻心,立即死掉了,哈哈哈哈!而你,虽然也来在了第二道门,但我知你不是恶人,故早就给蝎子喝了解药,当时你的手只是因为被蝎子蛰伤而已,就像马蜂蛰你一般,是死不了人的,不信你看你的手,不是消肿了么?!”
我低头一看,之前还紫黑发亮的手指,现在只剩一个血眼儿,早已褪毒了。
注1:通洗司——内宫所有脏衣服最初浆洗的地方,有的衣服有血渍,有的还有屎尿,很是污秽不堪。洗干净的衣服再送去细洗司,女主子的衣服会被熏香,男主子的衣服会被拉平去皱等等精细活儿。
第十一章 龟息大法
岑婆婆见我诧异,说:“看,我没有骗你吧,我不会让你死的,现在你必须活下去,我要你做第二个我!”
“什么第二个你?”我起先没听明白,后来想到,原来她是让我做第二个像她一样的人——最棒的帮闲。
我摇摇头道:“我不要做帮闲,也不想做厨子啦,这宫里真阴险!我要出宫!”
岑婆婆眉毛微微一抬,超乎平静地回答道:“宫你是出不去了,还没有哪个秀女,或者宫女可以活着逃出紫禁城呐,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再说了,做一名帮闲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油水可捞,西市的好米,东市的活鱼,南市的鲜果,北市的奇珍,你都可以去采办,一份采办有两成利,到时候你就发了。”
“就这么简单么?那怎么还让内务府的人追杀你?”我嘟囔道。
岑婆婆眯着眼一乐,道出了个中秘密:“哈,吉祥坊的人那是什么人,三百六十行里的状元,宫里的人如果都奔着状元去了,那内务府麾下的南府(注1)、银作、成衣局等还有什么用?没人享用太监们做的物件儿,哪里来的拨款和生活费啊,他们会被遣散或饿死的。就因为这,内务府的大小总管个个恨我们吉祥坊到骨头缝儿里,想要杀之而后快。”
我恍然大悟,说:“那岑婆婆你就是让我替你送死呗?!”
岑婆婆赶紧摆手道:“哪里话!你不是想要很多钱,并且想要逃出宫么,我看唯有这种职位能让你有兼而有之的机会。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岑婆婆诡秘的凑过来说:“我猜你也没有什么墨水吧,这么高深的帮闲要诀你学的会么?”
我一撇嘴,十分不服气道:“想当年,我在外街上鉴别古董,品鸟论鱼,哪一样失过手、看走了眼?笑话!”
岑婆婆知道用激将法成功了,高兴道:“那就是咯,你要能把这帮闲秘诀学会贯通了,你这出宫的盘缠乃至后半辈子所有开销,我全包了!想当初,我做帮闲时,那鹅蛋大的宝石,皇上就赏了五六个,你说够不够你花几辈子的?只是为了防止齐德海,我将宝贝悉数藏到暗处了,等你学会了,我一定兑现承诺。”
我心头一喜:五六个大宝石蛋子呐,别说我自己花几辈子,就是为我那生时凄苦的母亲大人李氏多修几座背山面水的豪华阴宅,买上几百对纸糊的童男童女、车马牛羊,也绰绰有余了。
“好!我学!”我认定了这个活计,不为别的,为钱。
“那你先学上这个龟息大法吧,不然过不了两日,你就要断气儿了。”
说完,岑婆婆将我又往屋穴深处带去。
……
屋还是黄土墙,里面有一张蒲叶铺就的山床(注2),岑婆婆示意我平卧在上面,然后请坨坨“嗨”地一声吐出一团黏液,递给我,叫我喝下去。
“什么啊?”看着那墨绿色的黏液,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这是龟宝,是坨坨出生时吃下的蛋皮,类似于人的紫河车。这东西可以让坨坨在遭遇重创时救他一命,龟宝里可全是补药咧,要是和你没缘,你就把坨坨杀了,它也不会吐出珍贵的龟宝。”
我皱着眉头道:“太恶心了,我不吃。”
岑婆婆微嗔道:“不吃你就没法学帮闲要诀了。龟宝可以帮你关闭饥饿穴位,让你即使什么也不吃,也不觉得饿。随便你,这里没有五谷和肉食,到时候饿了别再来找我!”
我不信那邪,身体一蜷,想靠睡觉来解饿。
井底无晨昏,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反正我是被自己肚子响亮的咕咕声吵醒的,这一醒可就了不得,再也难以入睡了。
我感到我比那身底铺就的蒲叶子也厚不了几分,且腹痛难忍,口中还泛着酸水。
“哎呦!饿死了要!快来人啊。”我大喊着,但空寂无人。
突然,蒲叶一抖,山床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一个庞然大物,吓我一跳,但很快镇静了,原来是坨坨。坨坨半眯着双目,嘴微微张着,用前爪接出一块黏液给我。
“怎么还是龟宝啊!”我简直要疯了。
但万般无奈,我决定殊死一试。
那东西吃起来糯糯的,甜中带苦,还有些微凉,顺下去时五脏六腑很舒服,就像盖上了一张荷叶般舒爽。
“嗝……”吃完后,我开始一阵阵地打饱嗝,岑婆婆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屋外钻了进来。
“吃完了,那敢情好,坨坨,我们开始吧。”
岑婆婆不由分说,将我四肢展开于蒲叶上,双手按压我的腹部,往上捋气。
一下、两下、三下,按完了后她唤坨坨爬上我的身体……
“啊,这不行吧,我会被压死的!”本来就被岑婆婆擀面似得擀得快没气了,又让坨坨跑上来压住我,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坨坨四肢撑地,架空于我之上,然后俯下大脑袋,对着我的嘴开始吹气。
“张嘴!不然坨坨白吹了!”
我很无奈地张开嘴,却感觉一股甘泉般的气息鱼贯而入我的喉咙……
“好了,闭嘴!不让你张嘴就别张!”我服从命令马上把嘴闭上,鼓着腮帮子等着。
这时,岑婆婆又开始擀我的肚子,不同的是这次她叫我赶一下就吐出一丝气,一直到肚子里的气全部吐干净。
这个过程好漫长,在坨坨的协助下如此往复了三此次后,岑婆婆才对我说:“好了,现在你的进气明显比出气多许多,肚子就永远会感觉到涨涨的,也就不饿了。道士常用这个方法进行辟谷修炼,使得自己有朝一日羽化升仙。”
“哦。”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好像一个怀胎数月的女子,鼓胀如球。
“可是岑婆婆,”我不解地问:“我如今学会了这龟息大法,是不是也能像你那样活到170岁啦?”
岑婆婆低头不语,片刻她抬起头,语重心长地讲道:“天下的珍禽异兽无不会一样人所不能及的过人本领,或高飞于悬崖,或奔走于雪原,又或畅游于深水,还有的就像坨坨这样,靠着奇特的龟息大法活上千百年而不灭。倘若将这些本领全都纳入我们的囊下,那人就真的可以修得真身,所向披靡了。但事实上我们连这些珍禽异兽本领的千中之一也学不到手,这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因为人有私心且贪欲过盛,就不让我们活得那么逍遥自在。你现在所学的只是龟息大法中最底层的修炼——大吐纳法,这个只是让你短暂的去除浊气,起到排毒抗疲惫的功效。哎,毕竟你还年轻,又那么聪灵,我不能经年累月地将你拴在这座枯井里,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咯。”
注1南府清朝宫廷内演习音乐和戏曲的机构,南府隶属于“内务府”。
注2山床山野之人所用的床
第十二章 指点迷津
说到底岑婆婆还是看上了我这块做帮闲的山料,执意让我按照她的安排学好那本宋玉遗书——帮闲要诀。
可能是因为对那些大宝石的向往吧,我思考再三后还是答应了,甚至邪恶地想:拿了大宝石,出了这口井,我还是我。
岑婆婆退出我这屋,许久后才回来,手里攥着一个小布包。她将布包打开后,里面的紫色小粒粒散落一地。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凑上前去看那被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卷卷儿。
“是帮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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