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我们不要小钗姐啦!”我生气得眼睛睁得老大。
“不是不要,你误会了!我是说。谭小钗这样的女子适合平和的日子,更何况她现在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以往那些不愉快的日子,还有最令她牵挂的弟弟。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谭小钗的命吧,忘记世间一切烦扰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我们何不成人之美?以后咱们两人可是要风餐露宿地逃亡十天半月的,十分艰辛,谭小钗曾经宫妃,娇气天养。肯定不堪承受。唯恐活不到目的地。”
我闭上眼睛仔细思索。北诸宸又说:“我知道珊儿你在担心什么?其实你真的不必担心,谭小钗有面具伪装,只要面具不掉。她就可以一直是别人。”
我插话道:“面具掉了呢?”
北诸宸笑了笑:“掉了也得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恐怕昏庸的老皇上早就纳了更年轻更美丽的嫔妃,早就懒得搜索一个半老徐娘的兰嫔了。”
“哎,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心里总觉得空空的,谭环走了,他走之前还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姐姐,怕没人管她,可咱们半路却把她姐姐给扔了,这叫谭环的在天之灵怎么能心安!”
北诸宸将我揽在怀里。深情地说:“你又用错词了,不是扔!是托付!不瞒你说,昨夜我查看了这座道观的情况,发现这里不但有吃有住,还有一座小学堂,有九、十张小课桌,估计都是附近村民的孩子或者是道观里新收的小道童来此学习用的。我打算明天再演一场戏,就说咱们怕孩子旅途再遇险,咱俩自己去探亲,留下点香火钱作为托养费,几个月后回来再将孩子接走。我想,道长悲天悯人,不会不答应的。到时候,谭小钗就可以长久住在这里,她不是识文断字么,还可以帮助先生教教小孩识字,何乐不为呢!”
我眼前一亮:“嗯,是个好主意,值得试试。”
……
道长将已经变了一个人的谭小钗带到小院后边学堂,对我们介绍道:“你们看,这就是本观为孤儿办的学知堂,我们可是分文不收的哦!只是,有时候道观研习或者外出布道做法事的时候,比较忙,会停课一两天,真是委屈了这些求知若渴的孩子们,他们特别热爱学习。若是令爱养病的同时,也可以带着小孩子们边玩边学点什么,哪怕只是儿歌,那也算是积德行善了,贫道又何从拒绝呢?”
北诸宸和我对了一下眼色,我们心里都深感宽慰,小钗姐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寄托,和天真没有阴谋的孩子们在一起,或许才是她最渴望的生活。
次日,一早起来,我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对海,华对嵩。四岳对三公。清暑殿,广寒宫。拾翠对题红。庄周梦化蝶,吕望兆飞熊。北牖当风停夏扇,南帘曝日省冬烘。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凤翔台上,紫箫吹断美人风……”
“是啊,她果然人尽其用了,呵呵。”北诸宸顺着我定定的眼神的方向说着。
“嗯,不是所有美丽的女人都像淳贵妃钮钴禄氏那般生而为妃,也不一定像杨门女将那样 不爱胭脂爱乾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命运,现在的谭小钗所经历的将是她后半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我们很快便离开了道观,并留下十两银子,名为香火钱,实为托付费用,将幸福满满、忘却红尘的小钗姐永远的留在了学知堂里。
……
“下一步何去何从?”我问北诸宸。
“按照先前的计划,继续前路。”
山海关的正面可比背面危险多了,背面险的是地形,正面险的是人防。
我们需要做的肯定是闪避绕行,而不是正面冲突。可就这如何闪避,难倒了我俩。
看那山海关城门修得奇巧,正好是镶嵌在了险恶山体的里面,你从上下左右那个方位下去,都将和守城士兵的视线相平,轻而易举就会被拿获。
要是堂而皇之的从城门洞里过去,寻常百姓也需要三检五查,没有合理出关理由和县令以上官员签发的通关文牒,都会被遣返,更可况我们都是朝廷要犯,即便有人皮面具,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我想想……”
“这样,我们学壁虎,从岩峰中暗暗爬过去,你看那城门楼下边,因为长期迎着黄沙的侵蚀,有一道不宽不窄的裂纹,正好够一个人的手指抠进去。”
我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你行我不行啊,从那里,毫无支撑的爬过去,恐怕才到一半儿,我就要掉下去摔成肉饼了。”
北诸宸狡黠地一笑道:“要是那么容易摔成肉饼,那我岂不是要开肉饼铺子啦。”
一开始我没听懂,后来反应过来道:“你不是想告诉我,你屡次顺利的来京,就是通过这般飞檐走壁过关的吧!”
“正解!你聪明,我自不必费什么口舌。就因为这样,我准备了许多有效地防护措施。来看看这套装备。”
说着,北诸宸便从褡裢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两双特别的鞋履和两幅怪异的手套。
我瞪圆了眼睛说:“苍天啊,你这褡裢里到底有多少法宝啊,怎¨。w。é。n。 。r。é。。n。 。s。h。ū。 。w。ū。¨么取之不尽的样子。”
北诸宸被我逗笑了:“什么法宝啊?说得我好像老道似的,我这些都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啊,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都是沙俄那边生产的,好多都是中原大陆这边想也想不到,用也永不上的玩意,你当然会惊奇了。那我就让你开开眼吧!”
北诸宸分开那两样装备,按类介绍道:“这两双鞋啊,叫攀岩鞋,是沙俄那边一些喜欢攀登高山探险洞穴的人发明的,你看这鞋子,鞋底全是短钉和搓板,这样,不但可以将脚丫牢牢固定在岩石中,还能在攀登的过程中防滑防坠落。”
“这样啊,真的好厉害啊!”
“再说这幅手套吧,看看,多结识啊,是鳄鱼皮制成的……”
我打断他说:“鳄鱼皮是什么啊?”
北诸宸一拍脑门,忙解释道:“鳄鱼皮就是密林沼泽大河里的一种凶猛的家伙,长着獠牙,可以咔嚓一口将人的腰咬成两段!”
“啊,别吓唬我!”
“别看他长得吓人,可是它的皮十分柔韧耐磨,通常都被沙俄那边的野蛮人抓住,制造成皮类用具,户外探险用。所以,这副手套就是用来保护咱们的手,在长期攀爬过程中,不被岩体磨成血肉模糊。”
“大清以外的世界,玄奇的东西也真是不少。那,咱们快点行动吧!”
“不要着急,我们趁天黑再行动,现在士兵眼睛正好使,日光又充足,一只蚊子趴在城墙上,都能被认出来。”
我和北诸宸就这样坐在土堆上等待日落,打着盹。
凉风袭来,一睁眼,天暗了下去。远处城楼上的士兵又换了一拨守夜的,他们点着灯群火把,有的还举着火把往城门下探看,而那条白日里清晰可见的裂缝也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就像一条丑陋的长疤。
“好了,现在我来说说攀岩要领。你要跟着我的步伐,我用什么姿势,你就用什么姿势,切忌不可擅自更变。因为我是用手脚替你探路,我着落的地方一定可以蹬可以攀,是安全的,明白?”
“明白!”
“换上,我们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和鸾雍雍
那双手套还算合适,只是攀岩鞋大了很多,我疑惑地问北诸宸:“怎么你有两双这么大的鞋子啊,你一人拥有两双?还是有另一个人的?”
北诸宸用手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们宫里的女人都是生性多疑么?全都对自己的夫君不放心?你就不觉得有一双是落孤引的?”
“啊,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何你就准备了两双鞋子,难道你预测到了谭环和谭小钗的未来,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带他们走!”
北诸宸神情怪异地望着我:“珊,你就从来没有完完全全地相信我一回么?好吧,那我就不妨和你说说清楚,以免你以后总是怀疑我的人品。是这样,本来我就没有预算出你和谭小钗这两个女眷的鞋子,因为我想我和谭环可以一人背一个的,谭环背着谭小钗,而我来背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认为谭环在心里喜欢你,只是嘴硬,男人嘛,都喜欢藏在心里,本来我也想就此对谭环炫耀我和你才是最佳搭档,无奈他没给我这个机会。当他们姐弟双双遇险后,原本我也可以自己背你,可我偏偏又滋生出一个想法——我希望我们就像传说中的雌雄大盗那般,双宿双飞,一同徜徉在天地间。你懂吧?”
“哎,说白了就是,你希望我像你心目中的那种女强人,能骑善射,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北诸宸摸着我的头发,笑说:“算了。以后你会懂的。”
眼看着城门上的士兵背对着我们的方向时,北诸宸和我排成横排,依次伸手扣紧城墙下端凸起的墙砖。
“走走走,千万别停。要一气呵成,看我的脚在哪,手在哪,好了,中途我不说话了,要不会被发现的,就要命了。”
我见北诸宸将手放在了左上焦,脚则放到了右中的位置,这个姿势很奇怪,可我还是乖乖地照做了。原来。他所选的位置皆为岩石凸起或凹陷之处。也真是难为他的苦心了。
突然。我的手指把住的一块儿岩石松脱了,哗啦啦地坠落了许多的碎石泥土。
守城的一名士兵好像听见了声音,他探着身子使劲儿往下查看。手上的尖刀几次差点扎到我的手背。
北诸宸比我领先一步,他见状赶紧退回半步,丹田一较劲,硬是将我从墙体上剥离下来,像提着一罐酒一般提在手里,我的身体登时坠在了半空中。
脚下万丈悬崖,头顶刺刀乱划,此时此刻此地真是险上加险。
我瞪圆了眼睛望着北诸宸,他鼻孔往外挣着冒出白气,额角青筋乱蹦。单手把着岩石块儿,显得十分费力。
就在这时,城那边一名士兵呼唤队友,我们头顶上探看的这名清兵才收刀返身离开,若是再多些许时候,我并北诸宸一定会双双坠崖身亡。
北诸宸随即拼命用力往上一举,我又贴在了悬壁上,我双手抓住裂缝,身体紧紧贴着墙体,呼呼地喘着粗气,不敢乱动。
“没事了。别停下,继续!”
我们利用这道裂缝小心翼翼地蹭着,从守城的官兵眼皮子底下,溜过了山海关城门,然后缓缓爬下岩壁,落在地面。
常走平地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攀岩腹壁时,那颗悬着的心是如何猛烈跳动的。
当我双脚真实地回到了坚固的地面上,我不禁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没事吧你,对不起,是我让你担惊受怕了,我只是……算了,不说了,来,我背着你。”
我生气地瞪着北诸宸:“早知道你这么不宝贝我,我就不和你出宫私奔了!”
北诸宸尴尬地一愣,没有说话。
我累得倒在地上就睡着了,再醒了的时候,夜空中闪烁着明亮的星星,很多、很密、很让人畅想。
“醒了。”北诸宸探着身子看我道,我猛一抬头,发现他面色有些憔悴。
“你没睡?”
“没有,我怕我们都沉睡了,野兽会来袭击。”
“你,要不你现在去睡吧,我来值夜,反正,以前做宫女时,值夜班乃是必修课,谁也逃不掉的。”
北诸宸淡淡地说:“没事,我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倒是怕你这从宫里出来的贵女承受不了呢。”
我反驳道:“哈,想当初,我在井底一呆就是好几天,出去找七彩珍珠,找这个找那个的时候,还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偶尔还有危险相伴,我没那么娇气,你别看扁我!”
北诸宸突然大笑:“看吧,这才是你!我的既爱说又犟嘴的丫头终于又回来了!我知道你路上一直在气我不背你过城墙,你可知道我那也是在和你开玩笑,况且我也夹着二百分的小心时时刻刻盯着你,你若掉下去,我怎会不救你而独活!”
我沉默了,北诸宸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口,天上的星星突然暗了几颗似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重新穿好衣服,羞涩的低着头,北诸宸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碗水。
“喝点水,知道你渴了,看你的嘴唇,全起皮儿了。”
“是啊,这里不及宫中有养人的霜膏蜜露,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被这糟糕的环境磨练成黄脸婆了。”
北诸宸回答道:“乱说!我看你两颊绯红,气色不错啊!怎么会变黄脸婆,只要我……”
“要死啊你,乱说话,不知羞耻!”我抄起草棍摔打向北诸宸。
“哎,知道么,我一直特别向往现在这样的生活,一男一女,天地广阔。没有压迫,没有忧愁。正如一首诗,也是我唯一一首喜欢的中原人做的诗句——罨画溪山,行欲遍、风蒲还举。天渐远、水云初静。柁楼人语。月色波光看不定,玉虹横卧金鳞舞。算五湖,今认只扁舟,追千古。怀往事,渔樵侣。曾共醉,松江渚。算今年依旧,一杯沧浦。宇宙此身元是客,不须怅望家何许。但中秋、时节好溪山,皆吾土。”
我惊讶地说:“呀,一个冷俊豪放的土部汉子。居然会背一整首中原诗。我是不是要对你刮目相看啊!”
“这也算厉害么?怎么听都是你在鄙视我啊!看你还暗笑我不……”
说着。北诸宸将我压在身下,咯吱起来。
“救命啊~”
……
又辗转好几天,我和北诸宸终于到达了一片无人的宽阔地带。
正走着。我的肚子咕咕咕地叫起来。
“好饿啊,干粮吃完了,怎办?”
北诸宸道:“哈哈,我们改善下生活吧,我去给你弄条鱼来。”
“抓鱼?哪里有鱼!这里明明都是土地,哪里有河流?”
北诸宸说:“往前三五里就是松阿察河,那里有许多美味的大鱼,过了这条河再走个一两天,就是乌苏里江,过江后就是沙俄的地盘。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找我朋友了。”
“是么,那可算有盼头了,你还不去抓鱼!”
“遵命。”
“不,我也要去和你一起抓鱼。”
“你不累啊,坐享其成多好!”
“不,我享受过程。”
“不赖,是我北诸宸的女人!”
精疲力竭地走到了松阿察河,我差点趴在河里凉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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