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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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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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西京呆住,看着地上那群人抬头看着自己——那热切地目光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糟糕,又遇到了他最头痛的情况。

“汀!快逃!”西京大叫一声、抓起光剑转身夺路而走。

“是!”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应了一声,同时点足跟着主人掠起,两人身法都是极快、整个赌场里的人只觉一阵风过,已经看不到两人的影子。掠出了大堂,往大门边跑去的时候,汀却想了想,一把拉着西京往楼上掠去:“这边,主人!”

“干吗、干吗要上楼?”西京愣了一下,问。

汀一边跑,一边回答:“我要看‘那个人’啊,主人!你忘了么?”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掠上了二楼,然而明白了汀的意图,西京却蓦地在走廊里顿住了脚,淡淡道:“那么,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汀垂下了眼睛,低声:“主人……你、你还是不想见他么?”

西京笑了笑,抬手摸摸少女的头发,然而眼里却是渐渐腾起杀气:“嗯,你自己去吧,我怕我看见那个家伙会——”

“会如何呢?”本来平整的墙壁忽然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密室,拂起珠帘,年轻的傀儡师举步走出来,眼神空茫地看着黑衣剑客,淡淡,“西京将军,好久不见。”

※※※

光剑瞬间出鞘,吞吐的白光宛如闪电、斩向年轻的盲人傀儡师,迎面而来的剑气逼得他一头深蓝色的长发拂动起来、猎猎如旗。

在如意夫人的惊叫中,苏摩面色丝毫不动,不还手也不抵挡,只是站在密室中。

光剑抵着他的鼻尖凝住。然而即使如此、强烈的剑芒还是在傀儡师脸上割出一条裂痕,从额经眉心至颔,齐齐裂开,将绝美的脸庞划破成两半,血珠如同红珊瑚珠子一样渗出、凝聚在苏摩高而直的鼻尖,滴落。

“有种。”西京眼睛里是鹰隼般的冷厉,定定看着苏摩,许久,忽然冷笑,收剑,“如果是空有面容的小白脸,老子就一剑杀了你。”

“主人!”汀心惊胆战地上来拉住他,带到一边,“别杀他、他是我们鲛人的少主啊。”

“嘿,我还未必能杀得了他呢,你担心啥?”西京甩开汀的手,向后一屁股坐到密室椅子上,冷笑着拿起一瓶醉颜红,仰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你看看他的脸吧!”

汀转过头,不由轻轻脱口惊呼:只是一转眼、苏摩脸上的伤痕已经泯灭无踪!

“好剑法。”傀儡师淡淡笑,击掌,“不愧为剑圣尊渊的第一弟子。”

西京冷笑一声,根本不理睬他,只顾自己喝酒,斜了汀一眼:“你不是要看你们的少主么?有什么事快办,我这壶酒喝完就走。”

“主人……”汀知道主人的脾气,如果他一旦看某人不顺眼、那便是费多少唇舌都不管用,只好有些抱歉地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苏摩行礼:“少主,我主人就是这个臭脾气,您不要介意——汀是鲛人复国军下属第三队队长,特来见过少主!”

如意夫人惊讶地掩住了嘴:鲛人历来都处于严酷的奴役之下,难得自主活动。而二十年前那一场起义,又被沧流帝国派出巫彭镇压下去,鲛人的数量经此一役减少了五分之一。十几年后才重新组建了复国军,为了防止沧流帝国发觉、编制极其机密,而每个高层战士更是隐藏得很深——如意夫人身为后方负责粮草的主管,除了和执掌日常事务的左右权使直接联系之外、也不大了解都有哪些人。

“我不是什么少主……”然而,听得汀那样热切而崇敬地禀告,苏摩却是漠然回答,“你们把我捧上那个位置、那是你们的事。我绝不是你们复国军认为的那个‘英雄’,看来非得让你们失望了。”

“……。”听得那样的回答,汀瞠目结舌,偷偷抬头看了看多少年来鲛人心目中的英雄——果然如传言所说的那样英俊,即使在鲛人一族中也无人能出其右。然而那种美是阴郁而苍白冰冷的,带着魔性和邪气。

“苏摩少爷的脾气很怪,别被吓到啊,汀姑娘。”看到傀儡师那样回答,如意夫人忙不迭地上来打圆场,拉起了汀,“放心,苏摩少爷他将带领我们为获得自由、重归碧落海而战的!——是不是,少爷?”

听得如意夫人的问话,苏摩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抱着怀中的傀儡,缓缓点头。

如意夫人长长舒了口气,拉着汀退了出去:“汀姑娘、今日其实左权使也说过要代表复国军来迎接苏摩少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左权使居然还没到!——我们出去一下吧,让苏摩少爷和你主人好好说话。”

※※※

密室里,两人各自沉默着,气氛仿佛凝固了。

喝完了最后一口醉颜红,西京满足地叹了口气,摸着肚子,斜眼看着对面摆弄着偶人的傀儡师,忽然冷笑:“你倒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

苏摩的手指轻轻牵着线,小偶人在桌子上欢快地翻着跟斗,一个又一个。傀儡师嘴角露出漠然的笑容,带着某种奇异的自厌,回答:“我当然不是——将军才称得上那两个字吧。百年前叶城那一战,足以名留史册。”

“呃?……”倒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受了恭维的西京有些尴尬地抓抓头,“那个啊……不是打输了么?还有什么好提的。”

“虽然那时候我还被囚禁在青王的离宫、但也听说了那一战。”苏摩聚精会神地低头操纵着偶人,淡淡回答,“听说那时候四方属国都陷落了,而真岚皇太子认为空桑国内腐朽没落、积重难返,还不如灭亡,就无心抵抗——叶城被围、将军带领三千殿前骁骑军对抗冰族十万大军,坚守空桑咽喉、居然抵抗了足足一年多。”

“那个啊……”似乎不愿多提百年前的事,西京又抓了瓶酒,喝了一大口,“不管这个国家如何、百姓总是无错的。真岚那家伙那时候简直是糊涂了——而作为战士、为所效忠的祖国战斗到底,那不过是本分而已。”

苏摩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笑了笑:虽然那个人只是如此简单地一笔带过,然而无可否认地、是他让百年前那一场空桑人和冰族的“裂镜”之战出现了转折,从而名留史册。

※※※

百年前那一场战争刚开始的时候,面对着不知何处忽然出现在云荒大陆的敌军,荒淫腐朽的空桑梦华王朝根本无法抵挡外来的铁骑,步步退让。战争开始的第二年,泽之国为求自保、首先归附了冰族,然后北方的砂之国几个部落相继脱离梦华王朝,或是自己封王割据,或是归附冰族。剩下几个部落做了抵抗、然而根本不是庞大冰族军队的对手。

最要命的是,梦华王朝内部四分五裂。六王之间钩心斗角不说、连新任军队统领的真岚皇太子都无心抵抗,对积重难返的空桑国感到了绝望。

战线是摧枯拉朽般地往大陆中心推进的,云荒上的陆地渐渐都被占领,冰族军队在十巫的率领下、很快就对镜湖中心的伽蓝圣城形成了合围之势。伽蓝圣城唯一对外的通道、是与叶城之间的湖底水道——若是叶城被攻克,那么空桑人最后的土地、伽蓝圣城便成了彻底的孤城。

叶城是云荒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云集着最富有的商贾。而那些有钱人对于战争是最恐惧的,城里到处是恐慌的情绪。而除了富商之外,城里的奴隶和鲛人都认为冰族到来后,便能让他们从奴役下解脱,所以暗地里也开始准备里应外合。

这样的情况下,十巫认为叶城内无强兵、外无援军,人心惶惶,攻克不过是旦夕间的事情。何况从兵家来看,攻城之时、攻守双方兵力之比在三比一以上便有获胜的把握,而如今叶城守军不到七千,在冰族十万大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一开始的情况、的确如同十巫所料,叶城守军不到十日便伤亡过半。多处城墙被炸开缺口,甚至冰族两个小队的战士已经突破上了叶城城头,撕开空桑人的防线。

“日落之前,叶城城门将为您打开。”半个时辰向金帐中的智者汇报一次战况,长老巫咸信心十足。

然而,那位神秘的智者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忽然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可能。”

巫咸震惊地抬起头,看到了登上城头那一队冰族战士忽然纷纷滚落到了城下,城头号角嘹亮,兵刀尖利,旌旗闪动交替,忽然间甲胄的色彩变了——

“骁骑军!殿前骁骑军来了!”叶城中,爆发出了欢呼。

巫咸脸色苍白,震惊地喃喃道:“骁骑军?……他们还是派出了骁骑军?”

原来,在西京将军的执意请命之下,真岚皇太子虽然觉得于事无补、仍然终于同意将空桑人最精悍的军队:负责保卫宫廷的殿前骁骑军,派出伽蓝驻防叶城。

开战以来一直所向披靡的冰族军队,在叶城下遭遇到了第一次惨败。眼看叶城快要攻破,骁骑军却通过湖底水道及时赶到,迅速和疲敝不堪的守军接防完毕。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冰族噩梦的开始:骁骑军只有三千名士兵,首轮投入战斗的不过一千多名,然而平均每个人却防守着两丈长的城墙,平均每个战士要面对至少二十名的敌人!战斗从早上打到黄昏,冰族攻城的军队倒下一批又一批,尸首堆积如山,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而那些突破上城的冰族小队,在和骁骑军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中、如沃汤泼雪,转瞬被化整为零地就地歼灭。

看到忽然逆转的战况,十巫目瞪口呆——进入云荒到现在、他们从未看到空桑人中有这样强大战斗力的军队!

“看到了吧?这才是当年星尊帝时代的空桑战士……可惜这个荒淫糜烂的帝国里,也只剩下这么一点往日的荣耀了。”金帐中,看着城头上战斗着的骁骑军战士,智者顿了顿,估计着战况,淡淡道,“再攻一年看看吧。”

于是,僵持第一次出现在双方之间。

叶城虽然于一年后告破、但那一场守卫战,却成了空桑和冰族“裂镜之战”中的转折点。空桑人被打击到几乎摧毁的信心开始恢复,叶城告破之后,在真岚皇太子的亲自指挥下、伽蓝孤城坚守了十年之久。

※※※

“听说叶城攻破的时候,三千骁骑、只剩下你一个?”听着美酒咕嘟咕嘟流入对方的咽喉,苏摩面无表情地操纵着偶人,蓦然问了一句。

那句话仿佛最锋利的剑、猛然刺入西京的胸口。酒呛住了喉咙,黑衣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弯下了腰。

“很痛苦吧?听说叶城是从内部攻破的——那些城中的富商为了保全自己身家、暗中联合起来出卖了叶城。那一日,商会借着犒劳军队,在骁骑军的酒里面下了毒……”傀儡师慢慢让偶人摆出一个痛苦抽搐的姿势,跌倒在桌上,“上千战士就这样倒下了。叶城的城门是被从里面打开的,冲进来的冰族军队全歼了骁骑军——你看,无论果壳多坚硬、如果果子是从里面开始腐烂的话,也无济于事啊。”

“住口。”锡制的酒壶在西京手中慢慢变形,沉声喝止。

“我还记得你单身回到伽蓝城请求皇太子处死你的情形——多么耻辱啊!”苏摩仿佛没有听见,反而微笑起来了,继续,“所有下属都战死了,作为统率却还活着——你为什么没死呢?就因为你是个滴酒不沾、自律极严的将军?”

“住口!他妈的你这个瞎子给我住口!”黑衣的剑客猛然暴怒,将捏扁的酒壶扔到苏摩脸上,酒水泼了傀儡师一头一脸,滴滴答答顺着苍白英俊的脸滴落。

然而苏摩毫不动容,继续淡淡道:“但让你痛苦的不止于此吧?叶城陷落以后,为了报复、冰族进行了七日七夜的屠城,除了少数富商、无数平民奴隶被杀——好像其中也包括了你的家人吧?真是愚蠢,为什么不举家逃走呢?”

“可惜真岚皇太子不肯用死刑来结束你的痛苦……所以让你痛苦的事情还是接二连三。”似乎对往日了如指掌,傀儡师说着,声音忽然也有些颤抖,“你剩下唯一的师妹从白塔上跳下来自杀了;伽蓝城里的空桑人因此要屠杀鲛人泄愤、你却无力阻止……最后你擅自开放地底水闸,放走水牢里的大批鲛人奴隶——这一次,真岚皇太子也无法回护于你,只好剥夺了你的一切爵位、永远放逐。”

“那以后你去了哪里呢?谁都不知道……我猜,你是用了剑圣的‘灭’字决在某处避世沉睡吧?然后在醒来的间隙偶尔游走于云荒大地,成了一名游侠。”似乎是终于说完了,苏摩眼里有空茫的微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美酒,然后摸索着拿起了一杯醉颜红,对着西京举了举,微笑:“为往日,干杯。”

西京没有动,在桌子对面看着这个英俊的傀儡师喝下酒去,眼里的光芒忽然雪亮,冷冷道:“苏摩,你说这些、却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喝完了一口酒,傀儡师微笑着将白瓷酒杯放到颊边轻轻摩娑,吐了口气,“在你开始报复我之前、不妨先让你狠狠地痛一下吧!”

西京看着他,仿佛想看出这个盲人傀儡师眼里哪怕一丝的真实想法,苏摩漠然。

沉默的对峙进行了许久,忽然间,落魄的剑客笑起来了,手腕一动,将银色的光剑在手心抛起,接住,嘴角扯了一下:“老实说,老子他妈的真想一拳打到你这张脸上!”

“打啊!”苏摩也是微笑了起来,挑衅似的回答,隐隐间居然有热切的表情。

“奶奶的,打了也是白费力。”西京抛动着手中的光剑,忽地冷笑,“本来老子发誓、如果见到你,非得替阿璎把你大卸八块扔去喂狗,但是——”

黑衣剑客斜眼看了看苏摩,眼色蓦然锋锐起来,大笑:“但是听你刚才那么说,忽然就改主意了——奶奶的,什么抢先不抢先?和你计较什么?百年前你是个孩子、百年后还是个孩子!既然阿璎自己都不记恨,老子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你说什么?”苏摩的手指忽然停滞了,在对方那样的大笑中、他漠然的表情忽然冻结,空茫的眸子里、闪过触目惊心的杀气!

“不许笑!不许用那样轻慢的语气说话!”傀儡师猛然站起,厉声,手指间光芒一闪。

西京向左滑出,闪电般反手拔剑、铮的一声,白光吞吐而出。

桌上的偶人手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动着,十只式样各异的戒指在空气中飞旋而来,方向、力道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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