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言十有九假,不过空穴不来风,销魂山的恶鬼名头既然如此响当当,岂会是那五只大乌龟。
张小果摸着下巴思量,究竟该想个什么法子把恶鬼引出来,既是游江湖这么好玩的事怎能错过?
“啪嗒、啪嗒……”林间小道上一人一驴踽踽前行。
募的,前方响起一阵喧杂,“扑扑扑”无数惊鸟直冲云霄,卷起一股山风,扯动树叶“扑簌簌”掉落。
小毛驴戛然止步,在原地不停跺蹄,焦躁不安。
张小果“咦?”一声,灵动的大眼睛机警一转,跃下驴背足尖轻点,三个干净利落的飞旋,将穿在驴鼻子上的缰绳栓到树干上。
“嗯……”前方树丛后传来闷哼,极其压抑,像是喉咙被人狠狠掐住,抵死挣扎所发出的凄惨呻吟声。
张小果竖起耳朵凝神屏息,听上半天,除了微弱的呻吟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这才蹑手蹑脚地往树丛探去。
树丛后有一小簇荆棘,白衣男子直挺挺趴在荆棘上,如墨的长发遮去了大半边脸,唯一露出的唇角边黑乎乎的,像是沾上了什么。
张小果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水……”手紧紧抓着荆棘藤,鲜血溢出,他却毫无知觉,只双目紧闭不停重复着这个字。
脚步越来越慢,张小果纠结半天,一边叹气一边皱着眉头往回折。
她折下一段树枝远远地戳一戳白衣男子,轻声道:“喂,你死了没有?”
“嗯……”白衣男子喉头滚动一下无比艰难地哼出一声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张小果丢掉树枝,蹲到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许久,咬咬牙,捋起袖子将他拖到了小道上。
她费力地把他翻个身一看,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的脸白的像只鬼,长的却是极好。
张小果伸手将他脸上沾着的发丝拨去,皱着眉头观察半天,双眸豁然一亮,拍怕脑门终于想起那四个字:玉树临风。这个男人活过来之后一定玉树临风。
于是,张小果决定救他一命。
她取来牛皮水壶,拔开塞子将水倒在男子枯涩干涸的嘴唇上,见他紧闭的双眸微微颤了下,放心一笑,又从包袱里挖出一只小瓷瓶,取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嘴中,将他扶起靠到树干上。
她蹲到男子跟前托着下巴等。
半晌,他嚅了嚅嘴唇,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活了?”张小果大眼一眨,笑得眉弯弯。
白衣男子定定地凝视她,双眸乌黑似墨玉却无多少光泽,薄唇轻启,欲言又止。
张小果视线一转瞥过白衣男子玉带上配挂的羊脂玉佩,慢慢凑近他苍白如纸的脸,伸出手指往他腰部指一指道:“把你腰带上的玉佩给我,我就带你到镇上找大夫!”
趁火打劫?白衣男子稍稍一愣,黯淡无光的眸子泛起些许光泽,点点如流萤闪烁。他静静地盯着张小果不语,大约是在权衡,许久,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张小果嘻嘻一笑,毫不含糊地摘下玉佩掖入怀中,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狡黠。
医馆求医
红衣少女牵头小毛驴,驴背上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白衣男子,慢慢吞吞走入福运镇。
刚入镇子就引来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呀,这个男人不是死了吧?”大婶挎着菜篮子,一双眼睛“咝”地窜起两簇火苗,啧啧摇头。
“屁,死了还能趴在驴背上?”中年汉子盯着不省人事的白衣男子上瞅下看,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神采奕奕的,仿佛在说:太好了,太好了!今日终于有好戏瞧了。
“呸呸呸,你们这些乌鸦嘴。客官需要住店吗?”年轻少妇挥舞小手绢,摇啊摇地扭上来,冲红衣少女抛个媚眼笑,脸上厚厚的一层白粉“扑簌簌”往下掉。
……
张小果笑眯眯地停下脚步,揪住白衣男子衣衫后领,将他脸上乱七八糟缠成一团的长发抓起,顿时露出一张白的渗人的脸孔,毫无生气,“看吧,看一眼十文钱。”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的是个死人。”大婶吓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往街尾跑去。
中年汉子脸色一青,拔腿就走,回头不忘再看一眼,唾一口骂道:“真他妈晦气,死得像鬼一样难看。”
见驴背上驮着的真是个“死人”,街上登时炸开了锅,围观路人像鱼群一样迅速散去,眨眼工夫不到,人就溜得一干二净。
张小果摸摸鼻子一笑置之,藏几分得意,含一丝不屑:怕鬼却又想看看鬼长什么样,甚至想知道鬼究竟在想些什么。殊不知真正的恶鬼就藏在人心中。她笑眯眯地放开揪在手里一团乱麻似的头发,牵起小毛驴去找医馆。
驴背起伏,乱发后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睁开,幽幽地望着红色背影,眼波清澈如幽谷里的一泓山泉,清且凉。
张小果把小毛驴栓在医馆门口,大声喊道:“死人啦,救命啊。”
少时,哆哆嗦嗦跑出个身穿长布衫的老头儿,身后跟个十一二岁的小医童,神色颇为难看,“哎哟,我的姑奶奶,可别在老朽医馆前说如此晦气的话。”
张小果见是医馆大夫亲自迎出来,赶紧笑脸迎上前,伸手指指小毛驴又耸耸肩,意思是一人搬不动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老头儿凑近白衣男子端详半天,神色变得愈发难看,连连摇头,“恕老朽医术浅薄,这位公子伤得实在太重,姑娘去别处寻找良医吧。”
张小果撇撇嘴面色无比沉痛,大眼睛泪汪汪的,忽而一把扑上男子后背,号啕大哭:“哥啊哥,我真的尽力了。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不如就在这里安息吧,我走了。”她一面抽噎,一面捋起袖子作势要把他推下驴背。
小医童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跟随师父学医五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冷血无情的人,还口口声声喊他哥呢,四叔果然没有说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哥啊哥,大夫见死不救,你死得好惨呐!”张小果捶胸顿足,哭得声嘶力竭,真是人见人泣,鬼见了都会哭。
如此大的动静立即吸引无数侠义之士聚到医馆门前,人们义愤填膺地纷纷指责老头儿。
老头儿仰天长叹,欲哭无泪:“罢了罢了,小三帮忙把人抬进去。”
“是,师父。”小医童愤愤然瞪一眼张小果,费力地扶住白衣男子匆匆拖入医馆。
******
屋内陈设简单,除去一张案几就剩一张木板床。
张小果与小医童合力将白衣男子抬到木床上。
老头儿搬来椅子坐到床边,盯着白衣男子脸颊细细端详半天,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一看,握起他的手开始把脉。他皱着眉头,把了半天,最后突然开口说:“把他衣服扒光。”
“嘶~”张小果倒吸一口凉气,“我哥还未娶妻呢!”
老头儿一副见鬼的神情,“他中了毒,老朽要用药浸泡他的身子。”
原来如此!张小果抚抚心口长吁了口气,“那脱吧。”
白衣男子浑身一抖,紧闭双眼继续装死:脱……
老头儿立即换了副神情,仿若听见门口那头小毛驴开口喊他爹,“姑娘不回避一下?”
张小果一拍脑门这才记起自己是个女人。可是男人有啥好看的,不就比女人多只小鸟吗。在如花寨时,哪个小土包不被她扒去裤子揍过屁股。
她摸着下巴仔细斟酌:娘亲说十六岁以后就不能再学男人。于是,她郑重其事地摸了摸白衣男子后背,柔声安慰道:“哥,你放心,我不看你的小鸟。”语毕,潇洒无比地跨出门去。
白衣男子俊脸一热,又是浑身一抖,胸膛微微一阵起伏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小医童彻底呆了,“师父,这位公子为何有小鸟?”
老头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先,先把人扶到木桶去。”
“是,师父。”小医童极乖巧地应一声,“蹬蹬蹬”跑去扶起白衣男子。
张小果坐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那枚趁火打劫来的羊脂玉佩,闭起一只眼睛对着阳光照一照,喃喃自语:“看起来很值钱。”
玉佩呈半月形,正面镌刻一个“月”字,反面则是极好看的兰花花纹。
张小果冥思苦想,江湖上的帮派说不上百分百,起码有九成她能说出派名以及各派的武功套路与绝技,可是这个“月”从来没听说过,莫非是新近成立的帮派?
她从小不喜诗书,勉强能将字识下来,对习武却颇有天分,五岁能爬树,六岁便能将她爹教她的一套拳法记熟,七岁开始更是打遍如花寨无敌手,“如花寨小霸王”的名号正是从那时开始打响。
此次,张小果偷偷溜出如花寨,寨子里的人估计在烧香拜佛大肆庆贺了。
屋内飘出药味儿。
张小果吸吸鼻子,皱了皱眉头,心情有点矛盾。一者担心白衣男子会挺不住一命呜呼,这样她就得自己去调查这枚玉佩的来源。通常她若对一件东西感兴趣,不想方设法弄清楚定会难受的寝食难安。再者,他的身子若是好了,会不会把玉佩抢回去?毕竟,她在如花寨时就时常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不免有些担心。
除了药味,屋内没有半点动静。
张小果探头探脑地张望。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医童端着木盆出来。
张小果急忙跑上去问:“我哥怎么样?”
小医童拔腿就跑,跑得极快,见张小果未追上来,长吁了口气,远远地冲她喊:“师父医术高明,你哥没死。”
心里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张小果将玉佩藏到怀里,决心留在这里等白衣男子醒来之后探探他的虚实。
屋内,老头儿毕恭毕敬立在一边,面前站着的正是方才躺在木床上那个白衣男子。
“如花寨那边可有动静?”白衣男子声线清润,如雨珠落玉盘,却又带着几分慵懒,闲适适中。
“少爷您确定那个傻丫头是如花寨寨主的女儿?”老头儿未答反问,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嗯。”白衣男子点头,唇角一勾掀起浅浅弧度。
老头儿摇摇头,叹道:“张云凡怎能生出这样一个宝?!”
“那边有何动静?”白衣男子又问。
老头儿这才正色道:“如花寨全寨张灯结彩、烧香拜佛正庆贺呢。张云凡那边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极为放心。”
白衣男子笑,“如此甚好,继续盯着如花寨。”
“哥,你怎么样啦?”张小果等不及,跑到门外扯着嗓子喊。
老头儿脸色骤然一变,“少爷?”
白衣男子迅速和衣躺回木床上,朝老头儿使一个眼色便闭上眼继续装死。
房门拉开,老头儿睨一眼张小果,咳一声道:“小三,药怎的还未抓好?”
张小果转了转眼珠问:“先生,我哥怎么样了?”
大眼睛水汪汪,清澈明亮,宛若天上星辰,一眨一眨。
老头儿看的一愣,心里莫名的一软,说出的话竟也跟着软上几分,“已无大碍,暂时勿去打扰他,等他醒来。”
张小果探着脑袋往木床看一眼像是极不放心,又看几眼,这才乖乖地退回门口坐到门槛上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屋内的人还是没有醒来,屋外倒飞来了一群花蝴蝶。红橙黄绿青蓝紫,一个不落下,亭亭玉立,娇媚可人。
张小果看的眼花缭乱,忽然记起十三叔曾经跟她说过江湖上有一个男人皆爱女人俱恨的地方名叫“青楼”,那里的女人一个个打《奇》扮得像蝴蝶,成日飞来飞去《书》迷男人的眼,把男人迷晕《网》后采他们的蜜。
青楼的蝴蝶采蜜采到医馆来了!张小果赶紧跳起让到一边,准备看好戏。
紫衣女子看到张小果嫣然一笑,抱拳行礼,“姑娘可是张小果?”
张小果吓一跳,方才看清这些女子手里都握着剑,十三叔说青楼的蝴蝶通常是捏着帕子往男人脸上甩,她们拿剑做什么?
“你是不是张小果?”紫衣女子身后那位绿衣女子年纪稍轻,一对杏子仁睁得圆圆的,瞪着张小果,面色有些不耐烦。
张小果一脸茫然,摇摇头,伸手往屋里一指,“张小果在里头。”
紫衣女子稍稍一愣,从袖中掏出一张封贴塞到毛驴背上的包裹里,笑着说:“我家主人邀请张小果姑娘到船上一聚。”语落,施施然离去。
张小果摸着下巴略一想,取下封贴疾步往后院跑去,“小三,你家先生的信。”
小医童正蹲在厨房煎药,拿着一把芭蕉扇,扇得一丝不苟。
“小三,你家先生的信。”张小果笑眯眯地探入半个脑袋。
小医童双眼一翻不想搭理她,可不小心瞥见她手里真捏着一封信又犹豫了,踌躇半晌,伸出手道:“给我。”
“慢着。”老头儿悄然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双眸浑浊却隐隐透出一丝精光,冷笑道:“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收到过书信,姑娘手里的书信从何而来?”
张小果面不改色心不跳,拍一拍封贴塞入怀里,“方才在门口看到这份信,想着先生是这家主人,这封信一定是先生的,既然不是就算了。”语毕,若无其事地冲一脸茫然的小医童眨眨眼扮个鬼脸,转身开溜。
这丫头似傻非傻或许真不简单呐!老头儿伫立门口,望着张小果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画舫偶遇(大修了后半章)
医馆的小三趁师父捣药那会儿工夫,偷偷跑去找张小果问她,“为何白衣公子身上有小鸟?”
张小果一脸惊讶,“你娘亲没教你吗?”
小三茫然摇头,抿着嘴唇不说话,半天才嗫嚅道:“我娘亲早就死了。”
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棵草,原来小三儿这么可怜。张小果忽然间爱心泛滥,决定拿小三儿的身体当教材对他进行实物教育。于是,她指着小三儿裤腿说道:“把裤子脱了。”
小三满脸恐慌,“为,为何要脱裤子?”
张小果嘻嘻一笑,浮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俏皮天真,“不脱裤子怎么看得见小鸟。”
小三委实吓得不轻,一张小脸白得如同面饼,磕磕巴巴道:“我,我又没有小鸟!”
“咦?”张小果眉毛一挑,摸了摸下巴,目光深邃。看来这个小三儿比想象中还可怜,连小鸟都不认识。于是,她决定亲自动手,忽然露出一丝诧异地表情,望着小三儿背后,惊道:“先生您来啦。”
“师父?”小三受惊慌忙回头去看。
就在这眨眼工夫不到的时刻,张小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伸手往下一指道:“看,这就是小鸟。”
小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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