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还是要送个袁尔莫会接受的东西罗!”
冷颖奇点点头,随及道:“但这和我们送是两回事,因为这不算贿赂,所以袁尔莫不疑有他,必定会收!”
“那要送什麽?”
“送一个他一见就会收的东西!”冷颖奇深吸一口气,睁睁看着他,却不再说话。
穆凊扬等不到他的回答,心里有些狐疑,正想开口,忽地脑海一闪,一股不安升上来,艰难道:“你的意思…仍是要送个男…童?”
冷颖奇垂下眼神道:“三爷,以一个奴才换取康亲王合府的安危,该是没什麽好考虑的吧!”
他知道冷颖奇的意思是要送傅京华,不禁倒抽口凉气,但觉脑中一片花白,现在他才明白,为何近月来,冷颖奇总是带着放纵的态度,任自己和傅京华策马奔腾狩猎玩乐,却从不出口阻止,原来,他竟早就盘算到今天的局面了!
穆凊扬僵着脸,看着他,心中不由的怔怔想着:“他是为了康亲王府,还是想根本截断我和京华之间的关系呢?…不,不对,我怎麽这样想,杉林说的没错,不管自己如何宠爱傅京华,他毕竟是个奴才,这轻重缓急根本不由纷说的事!而且就算他要彻底切断我和傅京华的关系,也是为了我好,若不是我对傅京华实在好的太不可克制,他又怎麽会这样做?”
虽然心中盘算明白了,穆凊扬仍是怔忡着,因为他万万想不到,绕了一大圈,最後,傅京华竟是由自己亲手将他送出去当男宠,这实在太过讽刺!
待续…
第十章
穆凊扬根本不敢看傅京华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只僵直着身子坐着等他反应。原本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又哭又求的,偏偏,他这次是这麽沈静,竟像是早有所觉。
“京华,我代三爷及康亲王府向您致谢了!”
冷颖奇忽然伏身下拜,慌的傅京华忙跟着跪了下来,咬着牙道:“冷先生,别…这样做!我只是一个奴才,该怎麽派发,我是无权过问的!”他这句话轻描淡写又入情入理,偏偏穆凊扬就觉得像针一样的刺入心崁,痛的冷汗直冒。
冷颖奇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脸色沈重道:“京华,这条计策是我出的,我不止护不了你,还要伤害你,所以我无颜面对你。”
傅京华抬眼看着冷颖奇沈痛的表情,又转脸看穆凊扬忧悒的双眸,心里蓦地酸楚起来。
今天,原只是跟他们到这儿来骑马赏雪的,怎麽想到却是一个这麽大的陷井,难怪穆凊扬总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神,冷颖奇也对自己特别温和…
可说来,傅京华其实不恨他们,真的不恨,他只恨自己出生如此卑下,致使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硬生生要变成个青楼妓女般被卖来送去…
他只是痛苦,异常痛苦。
若当年就被送出去,穆凊扬也不会收了自己,那麽现在也许还甘愿些,如今,自己不用再服毒自残,又可镇日与疼爱自己的三爷四处奔驰,从此万幸的情形下,这个消息实在让他的心撑不住了。
只是转念想到,自己虽然不懂得王府到底出了什麽事,也不明白穆凊扬这手笔算是什麽谋划,可却明白这次的决定似乎干系着整个康亲王府存续,所以便暗地的说服自己…这…就当是报答穆凊扬的恩情吧…
弯月寺院厢房内,袁尔莫的两个近身侍从梁容保、尹香阿正坐着,他们很意外堂堂康亲王府的贝勒爷穆凊扬会在这荒僻的地方接见自己。
虽然没多久,便知道他们所为为何,本想学着主子袁尔莫的气节,拒绝他们任何要求,但凭着冷颖奇的伶牙俐齿又轻描淡写的口气,这件事似乎还真是“举手之劳”罢了!想到这不止卖了康亲王一个大面子,又能转赠刚刚奉茶给自己,那貌如美妇的男仆给袁尔莫,自己未来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就令人心痒难骚
厢房内,微弱的烛火下,只见这光洁的脸蛋正强忍着泪水滑落,紧咬牙根问着:“…我现在就得跟他们走吗?”
冷颖奇和穆凊扬互望一眼,没有说话,傅京华便明白答案了,他难受的粗喘几口气道:“那…冷先生,我可以…私下和三爷说一下话吗?”
“当然!”两人异口同声说着,冷颖奇吐口长气,意喻深长的瞧了穆凊扬一眼,默默走了几步,忽又回身道:“待你们谈完,京华,我也有事和你私下说!”
安静的空气,倏忽跳动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不断摇晃,如同两人心头的惶惑,竟是一样的不安宁。
穆凊扬但觉心头慌落落,一股离别愁绪闷的他几乎要哭出来,只是心里另一个声音不断的问自己,”为什麽会哭?为什麽想哭?他只是个奴才小厮啊!”,所以,他忍住泪水了。
“三爷,奴才和您拜别了…”傅京华缓缓伏身在地,没多久,还是轻轻哭了出来。
穆凊扬听他一哭,心就搅作一团,那道不出,言不尽的舍不得,让全身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你…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傅京华脸朝下,摇着头,压抑着哭声,好一会儿,才抬起泪如雨下的脸,哽咽道:“三爷…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穆凊扬坐在椅上,双手将他拉到身前,无限怜惜的抚着他头发,温声道:“你说,只要你说的,我必答应!”
两人间的距离瞬时拉得如此近,傅京华原就哭红的脸,不由得涨的更红道:“奴才想请三爷…闭上眼…”
穆凊扬怔忡一阵,红丝忽然布满眼球,苦涩道:“你在怪我,所以不让我看着你走吗?”
傅京华揭揭泪,低声道:“请…三爷成全…”
穆凊扬咬咬牙,吐口长气,忽地屈身上前抱了抱他。
穆凊扬实在万万没想到,和傅京华分开,自己会感到如此痛楚,从皮肤、肌肉、骨骼、脊髓,都像要碎开来一样,将他拥入怀中,心跳也剧烈的快背过气。
只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去探究这份奇异的感受了,因此,他轻轻放开手,便”听话”的闭上了眼,这一闭,窝在眼睑的泪已无法抑制的掉了下来。
也许才一下子,穆凊扬却觉得好久、好久,他好想偷偷睁开眼”送”他,然而,心里又实在怕那样的画面,便咽了咽口水,硬是怔坐起来…
突然,穆凊扬感到一个黑影朝眼前逼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软软的东西已轻轻触到了嘴唇,虽然他还未曾有过男女交谊的经验,可是他却直觉那像是一个吻。
他心头莫明一慌,猛地睁开眼,傅京华背影已迅速消失眼前,他心烦意乱的就手抚唇,那留在唇上的轻轻一触,竟让他觉得有点头昏眼花。
“为什麽他会吻我?”一股热潮在胸腔内急遽的闯荡,让他忍不住想提步走到外头向他求证,却在走了几步後,停住了。
因为脑海深处,一个遥远的声音正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错觉!该是错觉的!别说傅京华是一介奴才,即便不是,他也是个男人,如何会去亲吻自己!
想到这儿,穆凊扬脸一红,心里噗噗乱跳,“啪啦”赏了自己一个爽脆的巴掌,气急败坏道:“我,到底在想什麽!竟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在傅京华走入袁府的这一日开始,朝廷与吴三桂的争战也进入紧锣密鼓之际。康熙竟真的把曾和吴应熊往来的所有信件,成捆成扎的在城头烧毁,穆凊扬这时不得不佩服冷颖奇的聪颖。
而尽管彻藩的战事仍激烈的发展,朝廷内的声气倒越来越一致,穆凊扬便在冷颖奇与自己的妹妹穆秀珍格格成亲後,没有自动请缨到云南征伐,却上折请往东北军前效力。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晓得,在傅京华离开康亲王府後,自己对任何事竟都起不了兴趣,不管是狩猎、骑射,是走到哪便想他到哪,想得自己都觉得像个下作变态,因此,他决心要好好过着”真实”而血淋淋的人生。
待续…
第十一章
今天就像是年节一样,家家户户都被一股冲天的喜气围绕,放眼望去,自德胜门至皇宫内院,由着密密麻麻的人潮分割出一条狭窄的人墙,灵蛇般的蜿蜒着。
“来了!来了!”一群混乱兴奋的声音交错的在响起。百姓们个个翘首盼望着那风光的官队进城。
没错,今天有个出征打仗的军队凯旋归来了。
不,其实也不是凯旋而归,他只是回京述职,可是皇上却特旨让百官相迎罢了!
为首的是个身段挺拔,气宇轩昂的男子,就见他神情淡漠的坐在一匹罕见的汗玉宝马上,身体随着行进的律动,带领着几百部将,浩浩荡荡的踱进城里。
说来,这未免也风光的吓死人,但是皇上会有这样的旨意,内臣们却都心知肚明。这一切都要拜强占半壁江山的平西王吴三桂所托!
由於他的叛清,让朝廷每日的早朝都像是服丧守灵大会,个个是眉宇深锁,愁云惨雾,兵部的能员们更是焦躁的坐不安席,睡不安稳,深怕一个迷糊收到清廷兵败的摺子,虽然那实在跟昏顿没有关系,但是,他们就是会怕!
好不容易,一个月前,他们收到了长年驻防东北的张玉祥将军,八百里快马奏摺,赞称康亲王三贝勒穆凊扬,在拉林城,率领十来个勇将,独破罗刹国二百多人的游骑队,还砍了对方一个大将军头颅,致吓得罗刹国竟派人到京城上贡修和的好消息。
为了让皇上高兴,内臣当然就小事变大事,大事化伟事,将穆凊扬的功业无比扩大!
而这位年英伟年轻的皇帝,虽然一向厌恶这种夸大其词,与理不合的赞扬,但云南战事一直处在僵化中,百性已经年听不到好消息了,因此,为了鼓舞民心,也就顺应的下旨让百官携民相迎!
穆凊扬这一仗当然是打的很辛苦,但是这麽莫明其妙的殊荣还是头一次碰到,只是即使他早在受封贝勒後就习惯了风光热情的簇拥,这样大的阵仗还是令他兴奋的有些不知如何作表情,所以乾脆就绷着一张俊生的脸,冷冰冰的走下去。
康熙在乾清宫单独召见穆凊扬,一见面便立赐黄马褂,赏双眼花翎,穆凊扬跪拜谢赏後,忽道:“臣身为大清臣民,斩将杀敌本属应为,更何况那场战役虽为奴才主导,却非奴才一人所为,皇上的赏赐,奴才实在不敢要!”
几年不见,康熙已磨出了帝王架式,那万人之上的气势,教人钦慕,便见他用着不合年龄的沈稳音调道:“凊扬,你这战功不在杀了多少敌人,砍了多少脑袋,而是你帮朕争了大面子!”他挪起御步,缓缓走下阶,走到穆凊扬身畔,将手搭在他肩上,侃侃道:“云南的战事表面虽然不利我朝,然而,现在吴三桂传出病危消息,吴应熊又已死,如今只能让吴世蟠为领头,吴世蟠是个草包将军,朕有把握,扭转之势即将到来,而你,带来了我东北平安的大消息,无疑添了我朝军威,这个功劳可不小!你不用过谦!”
穆凊扬被皇上这麽近身的温言称赞,心里真是暖烘烘,然而一个藏匿心头经年的心愿却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让他无言以对。
“瞧你面露迟疑,难不成你有什麽事需要朕替你办吗?”
穆凊扬心一跳,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皇上,不止雄才伟略、机变聪明,对於体察臣民脸色竟也如此深邃,忙伏身倒地,诚惶诚恐道:“圣上秋毫明鉴,臣的心事竟瞒不住!”
康熙笑了笑,得意的慢步回身座上道:“那麽你就奏来啊,若为情理上,朕必帮你!”
穆凊扬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道:“臣有一恩人之子,因家中遭逄事故,致流离失所,入了某大臣家中为奴,如今奴才身戴寸功,想求圣上允准换其自由,并抬籍脱身!”
“哦,这是好事,朕允了,不过,不需你的功劳来换,嗯,目下他在那位大臣府中为奴?”
“袁尔莫大人!”
“好,告诉我他叫什麽名字,我已召了袁尔莫、索额图等几位大臣等会儿议事,便帮你问了!”
“臣谢主隆恩,臣恩人之子叫…傅…京…华!”
让傅京华脱去奴籍是他在东北三年来,无时不刻想的事。
在他心里,傅京华的面目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但心头那股道不出,言不尽的无奈已没那麽清晰。
深刻的,只有离别时刻,那莫明其妙,疑似亲吻的印象。
也因为这个诡谲又尴尬的记忆一直无法平抚,穆凊扬竟一直无法忘了他,在木城血战时,在单挑强悍的罗刹骑兵时,甚至在行经东北荒漠,走在尸积如山的雪地上,那游移在唇上的轻触总会突然出现,轻轻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忽然失神…
而康熙的爽快超出了他想像,因此在见完康熙後,他发觉,自己对傅京华为康亲王府走入袁尔莫府的事已不那麽抑郁不安了。或许,解决了这件心事,那抹尴尬的印象会消逝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他始料未及。
康熙在第三日後又召见了他,在赐他御膳及问了许多东北战况後,突然脸色带点歉意道:“凊扬,朕之前答应你,要帮你问你那恩人之子的事…”
与天子共处,穆凊扬从不敢正视着他,因此也没有发觉他神色的歉疚,然而听语气却不大妙,穆凊扬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敢多说,忙跪拜在地,伏身道:“臣躬聆圣听。”
康熙苦笑道:“你起来,这件事朕是帮你问了,可却不是个好消息…”
穆凊扬心一惊,几乎快起不来,好不容易才生了勇气,抬眼望着康熙。
只见康熙皱了皱俊秀的眉头,温婉道:“袁尔莫一听是叫傅京华的,他就很有印象,不过他说在他一入府里大概不到一年就生了天花死了!”
死…了?怎麽…会死了?那…那…这个恩…该怎麽报?这个…印记…该怎麽消…
穆凊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府的,奇怪的是,他没觉得多难过,也没有多不安,只是整个人突然空洞洞,好像有什麽事没有完成似的心慌。
他躺在床上,心思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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