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烽顿了下,锐眼一眯。
她几乎以为他会生气,伊池却只是看着她,许久之后才移开视线。
“我不会离开,你如果愿意就陪我等。”他看着爷爷被推出病房。
她懊恼了!感觉好像是她太不识大体,她竟然一时丧失理智,用那种大胆到近乎无理的口吻,对她丈夫说话?而且还想给他添麻烦!
“对不起,我陪你等。”湛蓉致歉。
他没有多说什么,随着医生走到急诊室外,而她也静静的跟在后头。
等了三个小时,严祚政终于被急救回来。
“爷爷?”
严烽坐在床侧,病房内只剩他们祖孙俩,他覆着爷爷的手,却不敢用力去握紧。
父母双亡,他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在失去父母亲关爱的Et子里,爷爷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对他来讲,最亲昵的亲人就只剩下他了。
即使爷爷老了,即使爷爷病了,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爷爷会离开,但他私心里,并不想接受这样的死别。
“阿烽,你大伯跟叔叔他们呢?”严祚政突然想见亲人。
“他们回去了。”
“是吗?唉……还是你最孝顺,个性也跟你爸一个模样。”
“爷爷,我小时候说过,等我大了,我会养您到老。”他还记得,那是父亲过世那年,他们祖孙俩彼此紧抱着、互相安慰的话。
然而父亲走了,现在爷爷也要离开了吗?严烽很想他再撑下去。
“可是我身体已经不行了。”
“我看您精神好多了,您不是说要看我结婚、生小孩,我都答应您了,您也要答应我,不要放弃,让我再多报答您几年。”他们讲好条件的。
严祚政拍拍孙子的手,没有搭腔,隐约知道自己应该撑不住了。
“阿洁人呢?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娶人家?”他岔开话题。
他还没病糊涂吧?孙子三年前回国后,好像就一直和初恋女友分隔两地。
“她在外面。”严烽淡答。
此刻守在门外的人是耿湛蓉,他和耿如洁早就分手了.既然爷爷没认出来,为了不让他老人家失望难过,就让爷爷一直误以为下去,他也不作澄清了。
“让她进来啊……我还想听她说……她在舞蹈学校发生的趣事……”那是三年前严祚政初见耿如洁时聊天的话题。
严烽别开视线,再狠下心说谎:“她累了,我让她去休息了。”
“这样啊……那你们——”严祚政还想再问清楚,但他又开始觉得喘,喘得快没力气说话。
“爷爷,您也休息吧!别再讲太多话。”严烽替他盖上被子。
严祚政点点头,突然又开口:“阿烽,爷爷要你结婚,是希望……在我过世前,找个借口让你先继承严家的事业,你虽然还年轻,但这是爷爷对你的期望与……肯定。”
严烽皱眉.他当然懂爷爷的苦心,爷爷是在帮他,让他能顺利接下严家的产业,但他要的却是爷爷的病情有转机,家产的继承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爷爷,够了,也别说不吉利的话!”他严肃起来。
“不说了……我想睡了……”严祚政摇头,闭上眼,真的累了。
000严烽和医生讨论过,确定爷爷暂时无恙,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爷爷还能撑多久,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他心情沉重。
“爷爷他……没事吧?”湛蓉开口问着。
她自始至终都没离开,只是隔离病房内规定,只有一个人能进去,她只好守在门外等消息。
看他又进又出,她几度想开口,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这个可以说话的机会。
严烽抬头,这才想起她的存在。“你没回去?”
回去哪?他家吗?湛蓉睁大眼,他要她披着白纱自己回去?
“我说好要等你的,我也想知道你爷爷的情况。”她忍着气说,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忽略得这么彻底。
严烽看了她一眼,转头望向病房。心全部悬在爷爷身上,没回答她的问题。
“等看护来了再回去。”他淡淡的说。
她原本还想问清楚他爷爷的病情,但严烽已经闭上双眼,神情疲惫,她不忍心再烦他了。
叹口气,她当然可以体谅他的心情,只是她的丈夫对她似乎很冷漠,她希望那只是他的一时反应,不是真的打算对她“相敬如冰”
如湛蓉所料,住的确实是豪华大宅。
跟在严烽脚步之后,还未走到玄关,便听见有人来应门。
门一开启,听声音是位妇人唤他少爷,耿湛蓉挪出身子,瞧见是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姜妈,叫人准备晚餐,端上二楼来。”严烽一进门就下了命令,连让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给那名被唤姜妈的人一个微笑,当是她仅来得及表达的礼貌。
严烽转头,就这么对上她的笑脸。他愣了下,她的笑容跟着僵化。
她做错了吗?不然他怎么会有那种怪异的表情出现?
“跟我上来。”瞬间他又恢复不动如山的酷样,迳自上楼,要她跟上。
牢牢记下屋内的建构与装潢,沿着螺旋梯往上,她在两个转弯后,发现一架白色钢琴突兀的立在角落,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嗯。”应了声,举目望去,才知道人已经跟着他来到卧房。
“原本的书房已搬到三楼,这间以后就是睡房,空旷的地方随你布置,跟姜妈说一声即可。”严烽边走边说,脱下领带交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住,望着领带微愣,他表现得那么自在,不习惯的人仿佛只有她。
“为什么?”憋了一整天,她终于不自觉地问出口。
严烽停下脚步,似乎猜到她的疑问,他没有讶异,只是沉静的看着她。
“我们必须谈谈。”因为他的过度缄默,湛蓉只得更理性的去应对。
“坐。”靠在衣柜上,他把房里唯一一张双人沙发让给她。
他这样算是好相处吗?气氛尴尬,还没开口,她心里却已在衡量。 ’
“我想知道你娶我的原因。”
“你已经亲眼所见了。”严烽直视她双眼。
“你爷爷他……情况很不乐观吗?”湛蓉叹息,她的猜想果真没错。
他停顿很长一段时间,才困难吐出:“是肝癌末期。”
“肝癌?天啊……我、我不知道这么严重,我很抱歉……”
“与你无关,你已经帮我完成了爷爷的心愿。”
“所以,你真正需要的,只是一场婚礼?”湛蓉难堪地吐出。他这么解释,很伤人的。
严烽没否认,但也没承认,仅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新婚妻子。
望着她娟秀的脸蛋,他有些出神。她没说错,他的确需要一场婚礼,可是他错估了她的容貌带给他的震撼,她和某人太相似……
“阿洁是谁?”一个晃首,她想起这个名字。
他敛了容颜,眼一眯,炯亮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不重要,爷爷认错了人。”半晌后,他沉稳答道。
答案虽然牵强,但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她勉强点了下头作为回廊。
“你……真想娶我?”仰着脖子看他,她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又不得不问。
严烽突然回过神来凝视着她,缓缓朝她走近。
“你想反悔吗?”他俯下身,一只手臂撑在她身后的椅背,高大的身影落在她上头,严肃的盯着她,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被困在一副精壮的胸膛间,离他好近好近……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在那一身合宜的礼服下,是怎样让人着迷的健硕体魄,这样的他,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湛蓉低下了头,掩饰在瞬间不受控制的心动。
“我是最没有资格反悔的人。”纯粹是利益交换,她能多要求什么?
沉默许久,严烽皱眉了。
“既然已经嫁进来,就不许你反悔。”他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
“我很明白的。但是,我没有委曲求全的念头,顶多就是答应你优渥的条件罢了,你是否也该改说我们要彼此相互适应才对?”湛蓉要求公平。
她可真大胆啊!结婚第一天就挑战他的威严。
“你说的没错。”看着她,严烽却没有生气,连半点发怒的迹象也无。
“你是认真的?”真的要和她做夫妻?
“我不拿婚姻开玩笑。”他亲口承诺与她之间的婚姻关系。
“不会因为钱而看轻我吗?”她问得坦然,但也太赤裸了。
严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情,但随之锐利的眯起了眼。
“这种话不准说第二次。”他口气认真。“我娶你是为了完成爷爷的心愿,同样是有目的的,对你,我绝对尊重。”
湛蓉无话可说了,这段婚姻坦白说,全是由他来主导,她只是被动顺从而已,然而面对他的态度,又想到他的一片孝心,她终究也是认命接受。
“我想,我应该会慢慢适应‘严太太’这个称谓。”靠近他太久了,她好不习惯,从他身侧钻了出来。
严烽任她逃离,看着她慌乱的身影,他眉心拢起。
双脚自动走到她面前,看清楚了她的一身狼狈,他下颚一个紧缩,好似发了怒。
“除了我以外,严家的人你谁也不用理会。”他面无表情交代着。
“嗯。”她垂下眼,思考他的话。
“你不好奇?”严烽伸出袖子让她解扣,她照做。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认得你,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四目相交,她眼神坚定的对他说着。
她要面对的只有她丈夫一人,这对她或许比较简单些。
严烽默然,调离视线,自行走到衣柜找他的睡袍,没再让她服侍。
“浴室留给你,我到三楼去。”他没有正面回应,丢下话转身欲走。
“等等——”湛蓉唤住他,他的突然离去让她错愕至极。
他停了下来,但没回头。
她有点慌了。“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需要的是一场婚礼,为什么非我不可?”
她嫁进来是为了钱,那他呢?
他侧过身子看她,视线落在她脸上,神情严峻,教人读不出任何心思。
“或许你适合我吧。”他勉强给了答案,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他离去的倨傲身影,湛蓉无言以对。
第2章
结果,严烽一夜没回房。
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松了口气,湛蓉在彻夜失眠后,愣愣坐在床头,思索着该如何继续她今后的婚姻生活。
房门响了两声,她眨了下眼,缓慢扭动酸疼的颈项。
“请进。”
“少奶奶,我来收餐盘。”一名年轻女佣推门进来,看见昨晚准备的食物没动上半口,惊骇极了。“请问,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湛蓉一愣,严烽没回来,食物冷清的搁在屏风外头,她竞也跟着忘了。
“没,是我昨天并不饿。早上有规定用餐时间吗?”她转头看看时钟。
“有,是八点,早餐是我做的,但昨晚的不是,你、你要下来吃吗?”女佣还是误以为饭菜不合她的胃口。
“好.我十分钟后下去。”湛蓉随和的回应着,小女佣吓到了,不能再害她砸了饭碗。“对了,你知道少爷在哪吗?”她想起还有件事要告诉严烽。
“少爷在三楼书房,赵先生早上来找他,半个小时后他们会去公司。”
赵先生……是赵弘毅吗?
她垂下眼,蓦然,一股无奈涌上心头。她觉得好无措,对于严烽.甚至是严家,她都一无所知.而严烽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她……
“赵先生也为严家工作?”她试探的问。
“不是,赵先生其实是名律师,他有自己的事务所要忙。”
“原来是这样子……我想去找你们少爷,需要先通报一声吗?”
“呃……”女佣面有难色。
“怎么?”
“其实……除了姜妈,少爷平常不准人上三楼的,但你是少奶奶,所以应该可以吧?”女佣紧张得舌尖打颤。
居然有这种事?听到这样的回答,湛蓉勉强掩下心头的纳闷。
“别怕,我只是顺口问问。”她拉住女孩的手亲切笑着,平缓紧绷的气氛。
“看你才十七、八岁而已,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青。”登时,玉青眼神充满被关怀的感动。“少奶奶,你人真好!你和少爷一定会很幸福美满的。”
“我也希望,不过严烽人实在严肃了点,你们少爷平常也是这样子吗?”她猜会不会是爷爷病重的缘故,所以严烽才对周遭的一切显得漠不关心?
“平常也是啊!有时候我们很怕他。”玉青突然压低音量。“少奶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听说少爷以前很开朗,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是吗?”她十分讶异。
“是真的!我该下去做事了,请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不会说出去,谢谢你。”湛蓉作了保证,让玉青安心离去,却无法压下内心不断盘旋的疑问。
昨晚匆促结束交谈后,严烽没有回房,她已经觉得十分怪异,现在又有人向她碎嘴,她实在不得不对她的丈夫多加揣测。
轻叹了口气,才短短一天,她竟就对严烽越来越感到好奇,也越想要去了解。
三楼书房里,两个男人正秘密交谈。
“严烽,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爷爷昨晚请看护把我叫去,也改了他先前拟好的遗嘱’。”
“爷爷改了什么?”吐着烟圈,严烽淡漠的应声。
“他把原先保留的那份,转给了你的妻子‘耿湛蓉’。”就因为兹事体大,赵弘毅一大早便跑来知会他。
严烽沉默许久,烟雾在他面前缭绕,看不见脸上任何表晴。
“喂,你怎么说?”赵弘毅忍不住问道。
“就照爷爷的意思去做。”他平淡地说。
“我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是,你爷爷已经知道,耿湛蓉和……某人太相似,他的反应就跟我一样,以为你不是真心的。”赵弘毅激动的说着。
“爷爷怎么可能会知道?”严烽谴责的看着他。
“是……是我多嘴!因为他一直追问我你和如洁复合的原因,我答不出来,只好说出了实情。但是以你的条件,我真的觉得所谓的分手是借口。”
严烽缄默,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