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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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盲症-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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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4月,学校的公共课和选修课停止了,校门被把得严严实实,里头的人不准随意外出,外头的人不准进来,在校园里满眼望去,一片白花花的口罩夺人眼球。 
  此刻的我正遭受着双重非人折磨,一边密切留意本地情况,一边还得心急如焚地探听北京传来的消息。北京不比上海,那可是全国重灾区,每日增加的病例简直跟纳斯达克指数似的一日千里地往上狂飙。 
  “非典”时期我被迫养成了个习惯,每天早上睁眼头件事就是心惊胆战地往小易他们寝室打电话,惟恐听到有一丝咳嗽什么的,直到他确定平安无恙后才总算松口气。我坚决不让他给我打电话,怕他电话卡一用完要出去买,那样的话接触非典病人的机率又得多一成。 
  我自己能保证做全防护措施,可我担心他不当心有个闪失,这种感觉太无力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后一段日子,我晚上经常做恶梦,白色的救护车呼啸奔驰,白色的医院苍茫肃穆,白色的床单诡异恐怖,每每吓的我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那天又给小易打电话,可反复打来打去都是忙音。握着话筒,不知怎么的我就联想到前几日做的恶梦,心底窜出一股强烈,恒久,深深的恐惧,脑子里百转千回,简直都快急疯了。 
  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小易本来是想考上海的,是我非让他去北京,是我,是我!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杀人凶手,要是这次他不幸出了什么事,我真能从三楼直接跳下去。 
  这时,手机响了,一阵阵铃声刺耳得足以割断我紧绷到极至的神经。我心里咯噔一跳,然后直向下沉,会不会是医院来的噩耗? 
  “喂——?”抖抖地拾起手机按下接听按钮,我声音不住发颤。 
  “小熙,你是不是正在给我们寝室打电话?昨晚咱们的电话机没搁好,我怕你担心……”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都完全听不到了,“哇”的一声就大声哭出来,“你害我吓死了。” 
  “小熙?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我刚刚吓坏了。” 
  “姐,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心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用力揉揉眼睛,继续呜咽:“那也都是你不好,刚才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我好害怕啊。” 
  “小熙,” 话筒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传来小易闷闷的声音,“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暑假还没到呢,我都没见着你。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死都不能瞑目。” 
  鼻子有些发酸,我的小易啊…… 
  “小易,我现在就希望一句话说的没错。” 
  “什么?”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为小易哭这件事似乎挺让这死小子得意的,常常隔三差五翻出来臭美一番。以至于第二年蔓延禽流感的时候,他居然极端厚颜无耻地问我:“你这次怎么不替我担心了?” 
  气的我是火冒三丈,忿忿燃撇撇嘴说,“那是当然。这次我的确不担心,因为你根本不是飞禽,你属于走兽!”       
潘de多拉 2007…10…20 11:32  
第十九章 盛夏的果实   
  爱伦·坡在小说《黑猫》里说过:“动物们总有机会去检验,人类那微不足道的友谊和脆弱的忠贞。”这句话在非典时期的流浪猫猫狗狗们身上得以验正,垃圾站边、断壁残桓下处处是它们睁大无助双眼的身影。 
  暑假那天我和小易遇上了咪咪,一只骨瘦如柴的小黑猫,前腿的毛掉光了,露出浅色的皮肤,侧卧在腐臭的垃圾堆旁。 
  “咪咪。”我走上前唤它。 
  小猫惊恐地望着我,挣扎站起来却一次又一次撑不住地跌倒,连续不断的轻声呜咽把我的心都叫颤了。 
  “小易,你看它……” 
  “大概是非典的时候被人遗弃,一直饿到现在。” 
  拽拽小易衣服的下摆,我恳求道:“咱们收留它吧,我,我看不下去。” 
  他蹙着眉头,一脸为难,“可你知道妈和我都……” 
  对哦,妈和小易他们俩都对动物毛发敏感,我身为妈妈的亲生女儿却没遗传到,这世界真是非常奇怪。 
  被小易拖着离开猫咪的时候,我的心在挣扎,边走边不舍地张望,脖子都快扭断了仍收不回留恋的目光。 
  “好吧,”他咬紧下唇看着我,“咱们带它回家。” 
  我立马精神振奋地篡着小易的手往回跑,被他一把拦住,“小熙,你别过去,让我来,那猫还有野性。” 
  小易果真不含糊,慢慢地一步步挪近猫咪,耐心等候它消除敌意后抱起猫咪就走,天哪!那猫居然乖乖缩在小易的怀里不停抖动,并用小脏爪子圈住了他的胳膊。 
  “阿嚏!”小易脆弱的鼻子终于忍受不了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 
  “嗯,还好。”他将手放低了些,拉远同猫的距离。 
  我左手环着小易,右手扶住猫,咱俩一路小跑回家,途中不时夹杂小易的喷嚏声。 
  小黑猫咪咪就此暂时在我家落了户。 
  咪咪很粘小易,小易走到哪里,它就不失时机地紧跟到哪里。自清早起床听见小易的声音便开始嗲声嗲气叫唤,要是小易不理睬,立刻耍无赖地凄厉号啕。直到小易招呼它,才马上噤声,一摇一摆钻到小易脚边,陶醉地来回蹭着他的腿。而小易就被迫在大热天老拿块手帕蒙住鼻子,我不让他带口罩,怪渗人的。 
  对于我们家其他人,咪咪倒始终维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风格。汗,小色猫一只。 
  “饿了吗?”小易掩着脸,用手指沾着牛奶喂咪咪,对它轻声细语,比对我还来得客气。咪咪鼓了圆溜溜的黑眼睛,犹似撒娇地又舔又咬。 
  我听着咪咪稚嫩的,带着乳气的叫声,一时心痒难耐,“咪咪。” 
  它转过头,黑黑的双眸瞅看我,粉红色的鼻头一抖一抖钻进我的视线,我立马就激动得不能自己。 
  “小易,让我来喂喂它。” 
  “算了吧,” 极端鄙视唾弃的嗤笑毫不手软地浇熄我的痴心妄想,“你笨手笨脚的会弄痛咪咪的。” 
  “笨手笨脚?你看不起我?”这就太过分了,居然这么直接的人身攻击,我险些抓狂。 
  “看不起。”小易一点没跟我客气,凉凉地煽风点火。 
  咪咪跩跩斜了我眼后,扭过身,非常侮辱人地拿屁股对着我,“喵呜”应合两声,一幅仗势欺人的狗眼看人低,不,猫眼看人低的样子。 
  我浑身怒气蒸腾,发抖地指指小易再指指咪咪,“你……你……”过于旺盛的火气烧坏了脑部回路,气愤过度的结果只能发出单音。 
  有怎样刻薄的主人,就养怎样刻薄的猫,我终于体认到这一点,不再对他们有任何正常的冀望。 
  喂完饭小易服务周到地用手挠挠咪咪的颈部替它抓痒,舒服的咪咪伸了个懒腰,摇动下蜷曲的尾巴,表示它的兴奋。 
  白色的窗纱被微风吹掀了一角,阳光蹑手蹑足爬进屋里,照亮了小易柔和的笑脸,我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眼。 
  原来小易也是可以这样温柔细腻的,看着他的身影,我的感觉有些复杂,心里泛起涟漪,一波一波向四周晕开…… 
  “小熙。”宛若明镜的清澈明眸转向我,倒映出我的身影。 
  “干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小易的眼睫眨了眨,瑟瑟抖动的长睫好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犹带露珠。他干涩地伸舌舔过唇,半晌,朝我张开手,温暖的掌心贴合着我的面颊,小心翼翼地好像在审视什么宝贝。 
  略微粗糙的指尖拨乱了我的心跳,蓝色的瞳眸跟旋涡一般拉人沉沦,修长的手指游走在我的发际、额头、眉骨、眼睛和唇角。 
  我有些气恼地拉下他的手,发觉呼吸不太顺畅,一定是因为他靠得太近抢走了新鲜空气。 
  小易慢条斯理地展臂环住我,弓身靠在我怀里磨磨蹭蹭。 
  “姐,”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上爸妈,那我现在也许就和咪咪一样。” 
  我浑身一机灵,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线一下被触动了,眸眶刺痛着,热辣辣的。 
  “我好幸运,不是么?” 
  将他拥得更紧些,“乖,别乱想些有的没的。” 
  “小熙,别丢下我,别……” 
  他泛着泪光的红红的眼睛锁定我,湿润的仿佛要把南方俊山秀水中汲取的水份滴落出最后几滴。我简直被催眠了,合上眼,一种心疼、一种忧虑、一种不知所措、一种——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自心底升腾开来,荡漾在体内深处,渗透到四肢百骸。 
  “小易。” 
  “嗯?” 
  “小易。” 
  “嗯?”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这样你就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小熙,今天下午我有篮球比赛,你来替我加油吧。” 
  我瞥了眼窗外的骄阳,有病啊,好不容易盼来个暑假不好好呆在家,跑外边去日晒风吹, “我不去,你知道我怕热。” 
  “姐——”小易两腮像吹气般的鼓起来,扁扁嘴,偷偷摸摸一下又一下偷瞄我,表情活似一只大青蛙,“真的不去?人家好想你去的么。姐!” 
  那副怯生生的委屈小媳妇样看的我特于心不忍:“那下午几点?” 
  “三点!三点!”他打壁虎上架栖到我身上,“姐,就在咱中学比赛,坐车过去很快的。” 
  我点头:“好吧。”  
  “姐,”闲适地把头枕在我的肩窝,他的嗓音徒然低沉许多,“就知道你经不住我求你。” 
  是啊,我永远无法对小易狠下心。 
  永远。 
  这点我清楚明白,他更加清楚明白。 
  下午,我双手环肩,脚底打拍子,不耐烦地催促小易出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 
  “这不来了么。”他拿了把遮阳伞追上我。 
  望着笼罩在头顶的那摸阴影,我失笑道:“那么怕晒太阳干吗还去比赛?” 
  “笨蛋,” 他轻轻替我把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宠溺地拍拍我的头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皮肤对紫外线敏感,每次晒了太阳脸上都一点一点红红的。” 
  双手捧住脸,我很紧张嘟着嘴凑近小易问:“会吗?” 
  “咳……咳,嗯”他颇不自在地侧过头,咳得白净的肤色泛起淡淡的潮红,“你的鞋带散了。” 
  “啊,哦”我正准备弯腰下去,一不小心撞上了小易撑伞的手肘,“哎哟。” 
  “果然笨死了,姐,我的手肘刚才撞上你的脑袋,发出了好大的回声呢。” 
  我呲牙咧嘴死瞪他,臭小子居然讽刺我脑袋空空,不要命啦。 
  “拿好。”粗暴地把伞柄硬塞进我手里,他屈尊降贵半蹲下身子为我绑鞋带。 
  “这么大人了连鞋带都系不紧。” 
  不知道为什么小易躬身的背影让我突然想起童话里王子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那一幕。用力摇摇头,好羞人呐,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嗫嚅呢喃:“你快点呀。” 
  “好了,”他站直身,一把接过伞后顺带牵起我的手,“走吧。”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交握的手心传来的热度,脸颊倏然腓红,原本还想讲些什么,现在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天气好热啊,怎么一丝风都没有,闷死人了! 
  原本以为是场无关紧要的比赛,没想到居然是校友的友谊赛。 
  小易作为主力占据场上压倒性的优势,虽然我对篮球的认识仅限于《灌篮高手》,也能看得出他打的极好。 
  断球、过人、急停、跳投,一系列动作流畅优美,场边的观众开始大声为他喝彩叫好。 
  不管在哪里,小易似乎总能轻松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又一次篮球滑出漂亮至极的弧线,“啪”一声空心入篮。小易甩甩偏长的刘海,朝我这边望了过来,绽放了个最最璀璨的笑容,神采飞扬地用唇型默念:“我一定会赢的!” 
  “咦,你不是维易的姐姐吗?” 
  我讶然回头,一张陌生的笑脸:“我是柳维易的同班同学啦。” 
  “哦,你好。” 
  “姐姐不用担心,维易的篮球打得很好的。” 
  我谦虚地轻笑:“是吗?” 
  “他以前差点进校队,因为不想耽误学习才没加入。” 
  “这样啊。” 
  “嗯。本来今天还有个球打的很好的师兄也来了,比我们大一届,应该和姐姐同一届,可惜刚才好象突然说有事先走了……”  
  比赛很快结束,小易他们这边顽胜,他被一大群男生托起来抛向空中,场面煞是热烈。 
  小易冲破拥挤的人流走向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一把拦我进怀里,四周不明所以的人群响起了欢呼,尖叫和口哨。 
  我心里顿时好像打翻了许多瓶瓶罐罐,只能难堪地推拒着他:“小易,你浑身都是汗,别把我衣服也弄湿了。” 
  “小熙,” 他更紧地拥住我,重重的叹息萦绕在我耳边,“让我抱抱你,就一会,一会就好。” 
  “嗯。”  
  开学,小易送我去火车站。 
  踢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小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再客气就假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掰着手数,“我不算漂亮,”一根手指头,“人也不温柔,”两根手指头,“也不会做家务……” 
  “你倒底喜欢我哪里?” 
  “干……干吗?”他抖抖的声音掩饰不住他的紧张。 
  “人家想知道么。”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很想。 
  “这有什么好说的,喜欢就喜欢了呗。”他一巴掌拍开我缠上去的手,难堪地背过身对着我。 
  实在太难得了,一向镇定自若的小易,居然罕见地惊慌失措起来,我产生一种近乎变态的快感。从小到大都是我被他欺负,这次,可总让我摆了他一道。兴奋啊,痛快哪,猖狂啊!我骄傲地自信满满,谁说奴隶就不能翻身当主人的。 
  我窜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把其极力扭转的头别过来,架势搞得好像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当然,他是良家妇女,我是流氓。 
  “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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