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家门就接到妈打来的一个电话,时间掌握的分秒不差。
“小熙啊,最近怎么样?首先要注意好好上班,其次要注意多吃点水果,还有注意晚上电视别看到太晚……”
我用脖子和肩膀固定住话筒,嗑着瓜子,极度耐心地听完我妈叨念贯常的三大注意、八项主张、十六条纪律。挂上电话,看见笑笑怔怔地望着电话不语,神情有些落寞和憔悴。
“阿姨是不是还在生你气呢?你得多哄哄她,劝劝她。”前段时间笑笑为了留上海跟家里闹得挺凶。他是独子,从小受尽宠爱。这么多年在外求学跟双亲见不上多少面,谢妈妈就盼着他毕业早点回去。现在一下突然说要留在上海工作,他妈妈的失望之情当然溢于言表。
笑笑扯了扯唇角朝我点点头,半晌,努力露出勉强的笑意:“嗯,我妈也就是太想我了,不会真跟我怄气。”
“笑笑,其实你可以不留在上海的。”笑笑他爸是市委的,他要回老家,凭他家的背景和他的学历,找什么工作还不是像咬根萝卜那么容易,实在没必要同我一样窝在小蚕居,靠那么点微薄工资过活。
他拉近我,低下头抵着我的前额,瞳孔里染满温柔,爱怜地轻揉我的发丝:“难道放你一个人在上海,生病了没人照顾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受了委屈怎么办?就算帮不了什么忙,离的近些总是好的。”
“笑笑,你知道我对你……”无法回报笑笑的深情,我实在不想他再为我蹉跎下去,这对他不公平。
“Vc,听没听过杰伦的《借口》?”他攥了一下我的手,深深凝视我的眼睛,“你会懂的。”
笑笑走后,我急急翻出歌词,然后我哭了。
泪水潸潸不断地从我眼中滑落,止也止不住。
“也许你已经放弃我,也许已经很难回头……我会陪你一直走到最后,就算没有结果,我也能够承受……”
潘de多拉 2007…10…20 11:32
第二十一章 我们的爱
上班没有寒暑假,时间“嗖”一下就过去了。
公司做贸易,忙的天昏地暗,把女人当男人使唤,把男人当畜生使唤。我的工作是负责联络国外货代和国内厂商,整天伊妹儿飕飕地来飕飕地去。常有些阿里不达的外国客户天天追问我几个月以后才交货的货物情况,看的我粉哀怨,叹气连连,没见识!没见识也要有知识,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要懂得看电视,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怎么出来跟人家混的。还好在价钱上眦牙必较回来,让我一尝“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铁血豪情。
合作的时间长了,和一些客户混熟,咱们开始借着公事私聊。有个特别搞笑的外国友人老喜欢和我聊明星,说今天看了谁谁谁的演唱会,哪天又怎么怎么样。他有四大偶像,分别是:强尼·戴普,杰妮佛·洛佩兹,尼可·基德曼和玛利亚·凯丽,连起来读不就是“强杰尼玛”(强奸你妈?)
哇靠,老外的品位真的是……
第二年,小易放弃保研,找了家上海的公司实习。那么好的机会,真是笨蛋!
不过他来投靠我,对我的好处真是万万千,终于可以不用再吃“以蛋为核心”的菜,即便这也是我刚学会的。我义无返顾地将罪恶之爪无情伸向了小易,从此过上地主婆的奢侈生活。
不要,好讨厌。
“懒猪,快起床,要迟到了。”有只微凉的手不依不饶地拍着我的面颊。
我迷迷糊糊自梦中醒来,打开他的手,拉起毯子裹住头:“小易,我还要睡。”
“你等着被开除然后天天都可以睡。”
一个人说话为什么非要这么恶毒呢,真是。
“我不吃早饭总可以了吧?”
“可以啊,那你以后休想我再给你煮一顿饭。” 阴恻恻的冷哼声在头顶回荡。
一剑毙命。
我浑浑噩噩起床刷牙洗脸后,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恶狠狠地咬着煎蛋吐司。
“小易,你每天这样跑来跑去不累吗?”
小易实习的单位有宿舍,但离我这挺远。我曾鼓动他搬进来,他死活不肯。
他以手支着下颚看我吃,温柔地笑了笑:“还行。”
“你还是搬过来吧,就不用早晚赶来赶去,那多方便。你是我弟弟,怕什么?”
小易沉默了一阵,摇摇头开口说:“不要了。我们知道,别人又不知道,我要你被人说闲话。”
不久,我加了薪水,拖着小易下馆子潇洒一回。
正吃到一半,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嘀——嘀”有条短信,是笑笑。
小时候,咱俩两小无猜,我唱歌你伴舞,我能唱二百首歌,你就能跳二百支舞,所以人们亲切的叫我二百歌,叫你二百舞!
Vc,祝愚人节快乐!
我不自觉笑开了。现在和笑笑见面机会不多,他不时发来些短信笑话逗我开心。
对笑笑我老觉得愧疚,我曾借机暗示他快点找个女朋友,笑笑当场似真似假地掩面而泣: “Vc,你嫌弃我了对不对?我喜欢的女孩不要我还让我找别人,我伤心了,呜呜呜……”
后来我便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小易忽然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别看了,快点吃饭。”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哦,马上就好。”
我抬头发现小易一直盯着我,眼底迸出悲愤的光芒,下颌的肌肉一跳一跳地抽搐着。
“怎么了,不舒服?”我探出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烧啊?”
他拉下我的手紧紧包住,“没事,吃饭吧。”眸子里的火星熄灭,渐渐笼上一层忧伤的薄雾。一种难言的惆怅取代了原先绷紧的眉眼。
气氛立时变的有些难堪,沉默在四周蔓延开来。
最后一道银鱼羹上来了,星星点点的绿色漂浮在汤面。
我沮丧地撂下汤匙。
都是香菜末,怎么吃啊?
小易拾过我的碗舀了一勺,低头细细地替我撇去香菜末。
“行了,现在可以吃了。”
“你看,人家的男朋友多体贴。”隔壁桌的女孩依偎到她男友的怀里娇嗔,并朝我们友善地眨眨眼。
男朋友?!
我的心微微一颤,仿若被雨珠轻打的荷叶那样激荡震颤。一时羞窘,顿觉店里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我,浑身猛一阵燥热。
我下意识地望向小易,他也正看着我。眼睛里,刚才的阴悒一扫而光,又冒出那种忽闪忽闪,但熠熠灼人的光亮。
“要解释吗?”
我淡淡回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认识。”
幽蓝的瞳眸眨了眨,一片满足、幸福的笑容渐渐自他脸上漾开。
“小易,你陪我看会电视吧。”吃完饭,小易为我打扫好房间并倒了垃圾后,我很宽容地放他休息了。
我是个好心并善待长工的地主婆。
“看什么?”他在我身边坐下。
还能有什么,最近电视里不是金庸、古龙的武侠剧就是清宫戏,要不刀光剑影,要不半个光头晃来晃去。
“《康熙与护舒宝》。”我很愤慨地回答。本来已经串改得很无聊的剧情,还插播那么多广告,这不,又来一个女性用品广告。
小易张着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诧异的光芒。
很奇怪吗?我又说了一遍:“就是《康熙与护舒宝》啊。”
“咳……咳,”小易转过头,捂住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我应该不方便看吧。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什么乌龙,一阵脑充血,笔直地倒在沙发上气绝身亡。
“唉,小易,”我推推他,“羡慕人家吗?七个美若天仙的老婆。”
“呵,有什么好羡慕的,一个就够我做牛做马累死累活的了。”小易斜眼吊着,很不屑地哼了声。
“呵呵,”我耸耸肩,以假笑掩饰心虚,“好听的人人都会讲,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男人不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何必故作清高?”
“你是这么看我的?”
小易的眼睛危险地半眯起,脸色泛青,眉头深锁地迎视我。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挑起我一绺长发在指间缠绕把玩。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 他的眼神复杂,很温暖却又似乎隐藏着一抹深沉。
我的心头又是一阵荡漾。
有本书里说“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它会慢慢侵蚀你的生活,当你发现时,它已经成了日常的一部分。”小易是什么时候开始走进我心里的我不确定,可我确定我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
那天,我和小易去逛淮海路。据说,很多男生都不愿意陪女生逛街,但小易似乎每次都适应良好。
“既然喜欢那条裙子,干吗不买下来。”小易牵着我的手,困惑地问。
我惋惜地摇摇头:“好看是好看,可我穿不惯裙子。再说我这风风火火不男不女的样子,就算穿了估计也得被看成人妖。”
他上下打量我两眼说:“不会,你放心。”
“真的?”我有些窃喜,从来没人夸过我有女人味。
“人妖的容貌和身材要求极高,你差太远了。”
气死我了,我恨得牙痒痒,扑过去狠狠勒住他脖子叫嚣:“再说?掐死你!掐死你!”
摇晃之间,在路的另一侧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以及他身边巧笑盈盈的娇容。
我定立当场,仿若被钝器击中,一时并无知觉,酥酥麻麻的感觉要过一会才能慢慢积聚浮上心头。
江洋,我年少时全部的向往与憧憬,全部的爱恋与眷念,此刻正站在不远的前方。
我有些恍惚了,曾经的过往如同一幅幅老电影的画面那样无声地从脑海里掠过,似乎绵延一世,又似乎转瞬即逝。
“看到熟人了吗?”小易握了握我的手,拉我回神,“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我紧紧地回握他,轻笑:“不是,我看错了,我们走吧。”
记忆里风华少年的身影虽然褪了色,却难以完全抹去。只是,我清楚地知道,现在这只握着我的温暖的手会牵我走过一生。
我们相携坐在淮海公园的长凳上,一位中年妇女上前要求替我和小易看手相。上海街头近年来好象总充斥着许多这样的算命师傅。
我笑着拒绝,拉过小易的手:“让她看还不如我自己看呢。”
“小易,你的感情线很长哎。”我扳着他的手掌,明朗深长的纹路一直延伸到食指和中指之间,也不见分叉。
“不用比了,当然是和你的生命线一样长了。”他白瓷般的脸“噌”一下烧红,并且极不自然地以咳嗽掩饰。
我胸口一紧,心脏漏跳了一拍。之后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心里头欢呼高唱:别咳了,再咳就假了。
这是记忆中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小易说出这种肉麻到恶心的话。
我的故事到这里也差不多尾声了,再后来,再后来我就做了小易的女朋友了呀。至于我是怎么让他知道我心意的,这事还颇费我一番脑筋。
“小易,我想喝酸奶,你快点出门帮我买。” 我摇摇他的胳膊。
“外面在下雨哎。”他微笑看着我,眼中满是包容和宠溺,“好吧,要哪种口味的?”“芦荟,我要芦荟口味的。”
看着小易匆匆离去的背影,我贼贼地掩嘴偷笑,既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欺负他,感觉真不错。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狠狠心发出那条暗藏已久的短消息:“立刻打我的手机,立刻,马上!”
等待。
结果是惊人的,10分钟后小易淋了一身湿冲进门,头发一绺绺地翘起,化为一丛纷乱的杂草,雨水顺着脸颊涓涓流淌。
他不带伞了么。
“小熙,”他用力地按着我的肩膀,眼睛有不敢置信的狂喜,“你……”
我有些紧张,转……转移话题,什么好呢?
“酸奶!”抢过他手里的袋子,掏了瓶旋开盖子刚准备喝,被小易一手操走。
他松开抓住我的手,“我现在要你亲口唱给我听。”
摇头。
澄亮的眼睛紧锁着我,瞳孔微微眯了一下,诡诡地朝我轻笑,他抬手就着瓶呷了一口,然后拿到我眼前慢悠悠晃啊晃,啧啧称赞:“味道真不错。”
心疼,那可是我的酸奶。
“想要吗?”
“嗯!嗯!嗯!”头点得就快掉下来。
“好话不说两遍,你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是在威胁我吗?”我瞪着他,捏紧拳头,努力压抑着。
“我就是在威胁你啊!这么笨,才看出来。” 他摇摇头柔声说道,用那种虚伪怜悯中带着轻蔑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把威胁的话说得好像情话那么温柔。我没有揍他实在是因为从小的家教太好了。
强盗!土匪!!坏蛋!!!
我撇撇嘴,“讨厌,明知道人家五音不全。”
“你的好;我从前怎么看不到
看不到;总以为爱在天涯海角
回头却在你温柔里找到”
小易横了我一眼,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团白气。
尴尬地挠挠脑袋,我特大声、特理直气壮说:“人家不有夜盲症么。”
他昂着头,倨傲地扬高了下巴,以一种施舍乞丐的语气道:“继续。”
心里默念无数遍香蕉你个芭乐,表情请参照《东成西就》。
“渴望被你拥抱
可以爱你多好
不明了;你从来不说你累了
你累了
也预留肩膀让我依靠
你的笑倒映了我的微笑
我会有多重要
因为有你才知道
也许这一定一次搓合我的玩笑
只为遇到你温暖的怀抱
only one;only love
you are everything I can
把全世界放掉;又有什么重要
only one;only love
you are only one I love
现在只想听到你亲口再说一声好
——顺子《Only One》
“这回总可以了吧。”迫不及待夺回小易手里的酸奶,大口地喝,爽啊。
“好!”
“什么?”
“我说好。”
我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