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肚子已经从饿极,慢慢地变成一种无力的空虚。
或许已经过了一日夜了吧!她的手脚才会饿得失去力气,喉咙也干得像在冒火。
但她并未停止移动,放弃等于等死。
她一直爬、一直爬,让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爬行这个动作上,借以遗忘干渴与肚饥。
仿佛间,她觉得地道好静,静得恐怖。
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有一瞬,她连他的呼吸都听不见。
恐惧正逐渐啃蚀着她的心灵。“凤……”她突然好想哭。“凤,你已经睡了好久了,什么时候才要起来?”
他没有回答。她忍不住拱了拱肩,想看看能不能将他弄醒。
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会死了吧?
不,他还有体温,喘息也仍在,他不可能死的。
“凤,你还不想起来吗?我有一堆问题等着问你呢!”她放柔了语气对他说。
可他仍旧一声不吭。
地道里已经好久都只剩下她的声音了。
“凤,求求你,醒一醒吧!”没有他,她一个人好辛苦的。
“凤……”终于,她忍不住停下爬行,将他放了下来、紧靠着洞壁坐着。
“凤?”她摇他,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她的手试探性地摸上他的额,温度还好。
她检查他的呼吸与心跳,也算正常,那他为何一直不醒?
摸索的手慢慢地移到他的唇,干干裂裂的,完全没有她记忆里的温润。
“凤,你渴吗?”她凑上唇,轻轻地吻着他,湿润的舌头润泽着他的干裂。
好久、好久,她觉得他的唇舔起来不再那么粗糙了,终于停下吻他的动作。
“凤。”她眷恋地抱着他。“别离开我,我需要你啊!”
她一次又一次地跟他讲话,抚摸他的身体。
等到力气稍复,她又背着他继续往前爬。
然后,在力气用尽时,停下来,亲他、摇他,试图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这样反反覆覆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始终是一人唱着独角戏。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你不再理我了吗?”她问着,神智已有些昏然,只觉得必须做某些事,却忘了为何要这样做,幸亏她本性也是极坚强、执着,否则早放弃而等死。
凤彗帝依旧沉默。
她的手往前伸、探索他的脸,摸到两道阳刚的眉、挺直的鼻子,还有……干裂的唇。
该死,她已经不停地滋润它们了,为何他的唇却恢复不了她记忆中的温润?
也许他是太渴了,他需要一点点水,然后,他的唇又会回到她记忆中的模样。
“但这里没有水啊!”真讨厌,她不想他有所改变啊!
她想要水,迫切的、不择手段……水,对了,她虽然没有水,但她有另一种东西。
她清明的眸在这一刻闪耀起疯狂的光彩。
她瞬也不瞬地直盯着自己的手,那跳动的脉里藏着她渴需的“水”,只要拿刀轻轻一划,她就有水了。
“凤,我找到水了,你等我。”她自己也好渴,不过她会先给他喝,然后,她再喝。
“不要。”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她发昏的思想。凤彗帝终于醒了。
在宇文端妍几乎被无助与孤独给击垮时,他及时清醒,拉回她的理智。
“妍妍。”凤彗帝紧紧抱住眼前呆愣的佳人;他差点被她活活吓死,想不到她竟然想放血给他解渴。
幸亏他醒得快,否则她那一刀划下去,难保一条小命不会呜呼哀哉。
他完全不想去跟阎罗王抢老婆。
“你怎么可以想那种愚蠢的事?”他皱眉,从她的头直摸到她的脚,幸亏没有什么大伤,老天保佑。
“我……”她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居然觉得精神好多了。那种麻痹又空虚的感觉已渐渐被排出心底。
“以后不可以这样,知道吗?”他再三叮咛她。
“我有做什么事吗?”她的记忆有些模糊。
“你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他痛昏了,难不成她也在发晕?
“我……我好像一直爬着,爬了好久、好久……”其他的事,她真的没什么记忆了。
“你真不记得了?”
她摇头。
他咧开嘴,白牙闪着森森的诡异光辉。
“你刚才说愿意与朕签订一生一世的契约——一辈子陪着朕,永不分离。”
她一怔,理智迅速回流,狠狠瞪着他。“那是你在作梦吧?”
“难道你想食言?”
“我根本不可能说那种话。”了不起,她会在心头想想,但诉之于口,打死她吧!
“妍妍,你欺骗朕的感情,呜,朕好伤心啊!”
她蹬着他,用力、死命地瞪,这家伙,只要有他在,绝望就很难生存,不过意外和事故就会紧随不放。
“你少嘻皮笑脸了。”她拧了下他的耳朵。“快想想,我们要怎么出去?”
“朕在伤心。”他假哭。“你不要理我。”
“是吗?”她也很爽快地放弃。“那我先走一步了。”啊!她的心在欢呼,它终于又活过来了。
“妍妍,别抛下朕啊!你不能始乱终弃的。”他满嘴浑话爬在她身后。
“你去刑部击鼓鸣冤吧!”她大声回答,泪水却不知不觉爬满了脸。有一个人在身边,说话有人应,有人关心,这种感觉真好。
“告诉他们你把朕这个、那个后,又不要朕了,那朕多丢脸?不去。”他语调很轻快,声音却带着浓浓的虚弱。没办法,流了那么多血,他还能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什么这个、那个,你说清楚。”
“就是……唉呀,这么羞人的事,你叫朕怎么说得出口?朕好歹也是个黄花闺男呢!”
“你,黄花闺男?十年前的事吧?”
“乱说,朕一向守身如玉,从不涉足花街柳巷。”
“你何必到那种下流地方去?且不说当年的凤王府里有多少美貌歌姬、侍女,年前你登基为帝,坐拥后宫三千,难道一个也没碰过?”
“妍妍。”凤彗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慎重。“你是不是忘记了,先女王后宫里收藏的都是男妃?”
“啊?”她真的忘了。没办法,一般人对皇帝的印象就是风流嘛!他自己要特立独行,怪得了谁?
“朕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动先女王的男妃一根汗毛。”
“算你有理。”
“你不感动吗?”他会这么乖,都是为了她耶!
“不!”但她断然的回答彻底打破他的梦想。
“为什么?”他哀嚎。
“因为我很疑惑,一个守身如玉的黄花闺男,怎么会如此精通房中术?”
“你在称赞朕吗?”他好高兴,他让她觉得舒服。
“我是怀疑你在撒谎。”
“朕才没有那么卑鄙。而且,房中术有什么难的?自古帝王多风流,皇宫的藏书楼里,有关房中术的书多得是,朕只要派几个大学上进藏书楼整理一番,很快就能读到既实用、又精美的好书。”
她突然停下爬行的动作,回过头,神色不善地瞪着他。“你让大学士去帮你整理房中术的书?”
“不行吗?”他觉得那些人都读得津津有味呢!
“你根本是在污辱斯文。”
“可是他们也没反对啊!还每天早早来报到,非过三更不肯离开,朕瞧他们一点儿也不像被污辱的样子。”
她瞠目结舌半晌,大骂:“色狼。”
有这么严重吗?“朕只是想让你高兴咽!”他好委屈。
宇文端妍哼了声,迳自往前爬,再不理他。
他手脚虽无力,心底却急促,这一爬行,动作倒是较之前快上不少。
不多时,凤彗帝终于追上宇文端妍,自后头紧紧抱住她的脚。
“别气嘛!朕答应你,以后再下召大学士入宫整理房中术的书籍,好不好?”
她身子一软,回头爱娇地瞠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别动来动去的。”明知她的脚敏感,一碰她就浑身酥麻,他还捉这么大力,想害死她吗?
“唔!”要放开还真是舍不得,她的脚圆圆巧巧,又滑嫩绵软,很好摸呢!他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改而拉住她的手,两人相偎着一起坐下。
她的螓首轻靠着他的肩膀,手指与他交缠。良久,她长喟口气。“有你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妍妍。”他了解,他昏迷那段时间,她一个人既要与黑暗搏斗、又要担心他的身体,确实难为她了。“朕会一直陪着你的。”
“永远不会抛下我?”
他无言地抱着她,好一会儿,他抬起她的下巴,轻柔地吻着。“倘若真的出不去了,我们就一起生、一起死。”
“凤。”她抱着他的腰,无声地啜泣。然而,那一直惶惶的心却在这席话中定了下来。“黄泉路上也要记得拉紧我的手喔!”一个人太寂寞了,她需要他的陪伴。
“那是当然的,朕绝不会放开你。”他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他将她的手握得好紧。
“凤,我……慢着!”她话到一半,突然皱起眉来。
“怎么了?”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咦?”他仔细倾听片刻,大喜。“地道里有第三个人。”
“会是来救我们的吗?”
“去看看。”
生机终于显露了,他们兴奋地往那光明处爬去。
董妮《任性皇帝》
第八章
凤彗帝和宇文端妍又爬了许久,爬得膝盖都磨破了,终于找到那发声的第三者。
不,更正。他们是找到一个半死人和一个已经死透的家伙。
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体格雄壮,四肢却极短粗,两只手掌都结了厚厚的茧。
凤彗帝一看到他就开始笑,笑得宇文端妍忍不住扬了他后脑一记。
“你干什么!被吓疯了?”她其实也很怕,地上那具死透的尸体模样真是难看,胸腹好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血糊糊一片,连内脏都流出来。
幸亏地道阴暗,没把景象映得太清楚,否则她非作好一阵子恶梦不可。
凤彗帝抚着额头还在不停地笑。“妍妍,你仔细观察这个老矮子的身高,看清楚些自然明白我在笑什么了。”
宇文端妍狐疑地瞠了他一眼,走近一步,将老矮子的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忽尔,一记灵光闪过。
“这家伙的身高不正是……”
“地道的高度。”凤彗帝替她接续未完的话。“根据朕长年与意外为友、伴事故同眠的经验,地上这要死不活的家伙,十有八九正是挖地道的人。”
别人说这种话她可能不信,但凤彗帝……霉运是他的兄弟啊!
宇文端妍低喟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这家伙带我们出去嘛!但我看他……自己都快自顾不暇,还有办法给我们指路吗?”
“这个问题呢,就要从天地运行之道开始讲起了。”他一副话说从头的架势。
宇文端妍不得不在他的腰眼上很“轻”地撞一下。“说重点。”
“唔!”他狠狠倒吸了口气。
“我没用劲。”
但她对他的身体非常了解,很明白打他什么地方既不会伤害到他,又能让他痛得够呛。
宇文端妍等他喘完气,很温柔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如何支使这个半死的家伙带我们出去了吧?”
“你仔细看,这家伙的脸都青了,印堂上一股黑气笼罩,分明是中毒症状;这地道我们刚才已经爬过了,确定没有毒物,我们两个也都不会用毒,那么他会中毒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死掉的人给他下的毒。”
“既然会随身携带毒药,很有可能也将解药带在身上,所以咱们只要搜搜这具尸体,便有机会救活老矮子。”想到就做,宇文端妍伸手往尸体摸去。
这种黏糊糊又湿软软的触感真教人反胃,她好想吐。但为了多争取些活命的机会,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凤彗帝也伸手帮忙,但不一会儿,他两人的脸皮都僵了。
他们居然从尸体上搜出十来只药瓶,哪一个才是解药啊?
“怎么办?”宇文端妍问他。
他想了想,没辙道:“只好一样一样试喽!”
“万一搞错了,不小心喂了他毒药,岂不害死人?”
“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怕什么?”
“也有道理。”
两个暂时把良心送进娘舅家的人,各自捉了六只药瓶就准备将药灌进地上的老矮子口中。
这种解毒方法根本是草菅人命,幸亏地上的老矮子不是真晕,否则非给毒得魂飞魄散不可。
“慢!”一老矮子及时出声救自己一命。“两位大人手下留情。”他在中毒的时候已经即时封住自己的奇经八脉,不让毒素侵袭心脉。后来他又装死暗算了施毒者,本想搜出解药,解了毒便要离开地道,谁知道突然冒出凤彗帝和宇文端妍二人。
他也不晓得这一男一女是何方神圣,只好继续装死,希望他们快快离去,别误了他的小命,谁知来的竟是两个恶魔,想拿他试药,只好快快出声阻止。
“你舍得醒啦?”凤彗帝调侃他。
老矮子急忙点头。“飞天蝙蝠的药每一样都比砒霜还毒,只要搞错一滴,我老孙就完蛋大吉了。两位大人有大量,请给老孙红色那瓶吧!”
“你姓孙啊?”凤彗帝也不废话,直接将解药给了他。“那名字呢?”
“孙子。”老矮子呐呐地说。
“什么?”凤彗帝和宇文端妍同声惊叫。
“孙子。”老矮子边服解药、边没好气地说。
好久,凤彗帝轻咳一声。“好,乖孙子。告诉朕,你没事把朕的寝宫挖得乱七八糟干什么?”
“朕?”孙子仓皇的眼突然瞪得好大。“你是……皇上……”
“朕想,在皇宫里能够自称“朕”的,应该没有第二人。”
“啊啊啊……”孙子突然连声哀嚎。
本来,皇上也没什么了不起,像孙子这样身怀异能的人通常都不将世俗规范放在眼中,同样的,国家律法也极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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