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会没其他人在,苏湄才偷偷的舒了口气。
她就坐在他的床沿前,尝试着轻轻的喊了声:沈沉。
见他丝毫没有反应,她这才注意到不单他的右腿处,就连右手也缠着纱布,纱布上隐隐的还有血丝渗透出来。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其他原因,他的脸色亦是憔悴泛青的厉害,这样寂寥的病房里,甚至都能听的自己的呼吸声。
她其实胆子小的很,平日连一些小伤小疤的都不忍看的,这当会这样真切的看到依旧粘连着血迹的伤势,不知为何就跳出沈沉一个人躺在血泊中伤处血肉模糊的惨状,胸口便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起来。
她站起来,微微的匐下去,还是低低的喊了声:沈沉——。见着他丝毫没有知觉,明明挫败的厉害,可还是不失了气馁。
又坐回到床沿前。这才听的外面有声响,接着便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她站起来,略显尴尬。
陆伯母的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子,她认得,那是赵家琪。
“好久不见。”还是赵家琪先开的口。
她点了点头问道:“沈沉他——”
“哎——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本来好端端开车回来,大半夜都还没到家,倒是接到他的电话,只说了一句他出事的地段路口名字,估计就昏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伯母,他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性休克,您不要太担心了。”许是因为家琪是医生的缘故,大家听了倒是安定了很多。
苏湄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已近傍晚,这当会夜幕渐渐的黑了下来。苏湄见陆伯母接了电话后就有点坐立不安的,便问道:“伯母,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哎,沈沉他爸出差去了,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我们还没告诉他沈沉出车祸的事,只怕他要发脾气,我今天都一天不在家了,怕老爷子问起来,家里的周姨要瞒不住。”
“那要不您先回去吧,这里我和苏湄照应着就行了。”赵家琪建议道。陆伯母许是真的急,想了下也觉得妥当,便对两人说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们了,我虽是担心的很,也实在□无术,先回家把老爷子稳住吧。”
两人点了点头,跟在身后将陆伯母送出去,直看到司机的车子开出去才回到病房里。
陆伯母不在,家琪的话倒似多了起来。她想着苏湄过来晚饭还没吃,便要和苏湄下去吃饭,苏湄摇了摇头说道:“吃不下。”
家琪点了点,不知道从哪拿了瓶矿泉水递过来,苏湄这才发觉自己倒是渴得厉害,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喝了几口才放下来。双手却还紧紧的一直握着手里的矿泉水,仿佛这样便可以抓住什么似的。
“我在这边才转正不久,晚上要值夜班呢,要不你去休息,我安排护士过来陪夜也可以的。”家琪询问道。
“我反正也没事,再坐一会好了,如果有事情,我会去叫护士的。”听苏湄这样说,家琪便放心的走了。
本来家琪在时,苏湄还没觉得害怕。这会家琪走后,苏湄才察觉到偌大的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站起来,看看窗外,隔一会又还是走到沈沉躺着的床前。
作者有话要说:沈沉同学出了点小意外,不知道亲们会不会觉得雷啊
☆、第三十九章
其实,她有多久,没有这么仔细的打量过他了。
此时这般肆无忌惮,只因他还在昏迷中,他不会知晓的。
苏湄叹了口气。
她其实又乏又累,眼皮重的简直就睁不开,坐在床前对面的沙发上,然而就是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觉得是睡了过去,还没实实的睡着,冷不防丁打了个激灵,又醒了过来,只觉得满满的怅然。
整个房间里静的很,只听得到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她又重新踱到沈沉的床沿前,先前陆伯母说他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那么再加上今晚,岂不又多了一天,怎么还丝毫不见起色?
苏湄想的发慌,又喊了下沈沉,还是不见回应。许是半夜一个人的缘故,她愈发重重的发慌起来。又看了看打着绷带的伤处,还不知是骨折还怎样。不知何时,觉得脸颊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落下来,却不曾察觉到是自己的。
“沈沉,你欠我的,都还没有开始偿还,你绝不可以有什么意外!”她低低的呢喃道,终于控制不住的抽泣起来。也不知道多久后,她才觉得眼皮愈来愈重,竟然迷迷糊糊的就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早上家琪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她才醒来,这才发觉沈沉竟然也苏醒了过来,呷了呷嘴说道:“我见你睡的挺香的,就没惊醒你。”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迟钝的问道:“你终于醒过来了?”虽是责备的语气,却也着实的高兴,心头是大大的宽慰下来了。
“我睡很久了吗?”沈沉说时本来想挪动□子,这才发觉浑身不便,轻挪了下便发出冷气倒抽声。
“自讨苦吃,看你以后还这么不小心。”家琪也没好脸色,说归说,还是哈欠连天的说道:“最近病人超多,我也值了一个晚班,可是累坏了,要去补觉了。我已经通知伯母了,说你已经苏醒没什么大碍了,也不必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真扛不住了,我要去补觉了。”家琪说着说着就顾自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人,沉默无言。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是苏湄先开的口。
“你还能来看我,证明你还是放不下我。”他倒还有心情辩驳。苏湄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也懒得同他理论。
苏湄这阵子下班后都习惯着过去看沈沉的。其实也没多大事,不去看无端心头没有着落,这样天天去看,又总觉得有些尴尬。
“最后一次去看下吧。”苏湄心里默念着,还没走进沈沉的病房,却听到里面传来清朗的笑声。
“哎,这里估计是军区医院的缘故,好多军人家属没事情都要过来我真是没辙了,这不有个老太太动不动就要过来让我安排给她挂营养针,我看她一大把年纪了,走起路来比我还快,身体健朗的很,真是浪费资源。”是家琪的声音。
“还有这样的事?”这却是陆伯母的声音,话音中分明觉得有趣。
“是啊。还有更让我恼火的事呢,明明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上午竟然还来了个假病患。”
“假病患?”陆伯母奇怪的问道。
“是一个刚入部队的新兵,年纪估计才二十出头,一过来就说肚子疼,我问他哪里痛,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在他腹部上下按了几下,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假的,肯定是初入部队,熬不了苦,随便找个借口要我给他开证明好请假。这样的士兵,要是真到战场上还了得,我就偏弄点苦头给他吃吃。这不有好几个大四的实习生来这边见习嘛,我就安排了5个小姑娘轮流过去从他的胃部按到腹部,按了以后分别还要讲下心得总结,这不才轮到第三个学生,这士兵脸就涨红得不行了,支吾着说现在肚子不痛了好多了就走了。。。。。。。”家琪说到这时自己一个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新兵遇上你算是倒霉透了,也算你有鬼点子折腾别人。”这却是沈沉的声音,无奈的叹气中有带了点宠溺的味道。
苏湄站在门外,里面祥和的好似一家人,她竟然觉得没有勇气再推门进去。
家琪对沈沉的心意,几年前她就知晓的。
所谓良人,天作之合。那时的她见了家琪之后,脑海中只闪出这几个字,今日也还是这几个字。
她踌躇了下,打算转身回去,没想到护士却推着车子过来,边敲门进去边问道:“您是来看陆先生的吗?”
苏湄还来不及多退几步回去,门已经开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说道:“伯母好。”
房间里的人自然都回过头来看她。
苏湄有点不自然的将刘海朝耳后顺了顺。
陆伯母是小聊了一会,便说着家里有事,先走开了。
徒留下三人,略显尴尬。
倒是家琪说着房间里闷,嚷着要和苏湄下去散散心。
家琪和她一起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四处是纷沓来往的行人。
大千时间,各有各的哀愁苦乐。
“我们上那边去坐会吧。”家琪说时指着不远处草坪上的长椅说道。苏湄点点头,两人便一起走过去。
许是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月,此时这般坦然面对家琪,连苏湄自己都有些惊讶,“家琪,其实我很羡慕你,每天可以这样坦然的面对不同的病患,救死扶伤。”
“哪有?只不过是很寻常的工作而已。”家琪倒是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真的。其实我小时候就立志想长大了当医生的,没想到越大胆子越小,平常看到伤口就怕的要命,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就特别羡慕当医生的人。”苏湄说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和你倒是相反,以前根本没有当医生这个念头的,也是几年前忽然动的脑筋,跨专业报的学校,没想到竟然真被我考进去了,后来又申请硕博连读,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家琪说这时,倒仿佛是一副自己对自己的讶异。
“跨专业都能考上,你还真是不简单。”苏湄说时,却见着家琪的左手自然的搭在右手腕间,腕上是一串粉晶,隐隐闪着斑斓的光芒。家琪察觉到苏湄的眼神,笑道:“这串粉晶挺漂亮的吧?”
苏湄才点了点头,没想到家琪却把粉晶朝上面捋了下,赫然露出里面一道极为突兀的伤疤。知道苏湄不惯看这些,神色不安的转了开去,家琪有些歉意的说道:“没吓着你吧?”
“没有。只是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苏湄沉重的问道。
家琪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说道:“是我自己弄的。因为那时想不通为什么沈沉不喜欢我。”
苏湄胸口忽的一震,却还是听她继续说下去,“现在回想几年前的自己,连我自己都觉得真是可怕。我喜欢沈沉,打小就喜欢,是真的喜欢地不得了的那种。我哥哥和沈沉是发小,以前我还一直和哥哥开玩笑,我要做沈沉的妻子,这辈子。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心思希望沈沉能喜欢上我。以前我还一直想着,也许再等上一年,再等上半载,沈沉他总会回心转意的。但是自从几次和你一起碰面,看到沈沉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和沈沉都没可能了。”
家琪是温温的讲来,苏湄的心头却越听越沉了下去。
“本来我还想让我哥哥帮我劝着点沈沉,可是没想到没多久,我哥哥在部队执行任务出意外,送去医院抢救也只拖了两天而已。都说是太平盛世没有硝烟战火,我从来没想过哥哥在部队里也会出意外。那时家人和沈沉一起去医院看哥哥,哥哥临走前对爸妈说完,便拉着沈沉的手说道,琪琪你要答应帮我照顾好。只这么一句而已。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他知道沈沉一直拿我当妹妹看,却担心我对沈沉的心结打不开,沈沉应允了他,他就撒手走了。”讲到这,家琪终于不受控制的哽咽停顿下来了。
想必是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突然离去,自是悲痛难忍,苏湄也说不来安慰的话,递送纸巾给家琪。家琪接过去擦了下,才继续说道:“那个时段我真是过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隔了些日子,稍候有点缓过来了,却听到你有了沈沉的孩子,我质问他,他竟然说要娶你,劝我放手另觅他人。”听到这时,苏湄心头不受控制的大为撼动。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这么直接断然的劝我。我那个时候也是昏了头,怎么求他他都不愿再见我。后来我实在想不开,就割腕。我也没打算告诉他,只是没想到他挂了电话觉得不放心,到我住的地方来看我,那时我已经失血过多虚的已经晕厥过去了。后来在医院里苏醒的时候,他守在我的床前,只问我一句,家琪,你这样我怎么向你哥哥交待?我便说,那你让苏湄把孩子拿掉,和我结婚。他在我的床前整整呆坐了一天,一言不发,最后起身说道,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得好好的过下去。”家琪说到这时,也不知是对她自己之前的言行忏悔还是不堪回首,终于忍不住字不成句,又啜泣起来。
一旁的苏湄静坐着,虽然知晓那时沈沉对自己前后态度的变化缘由,波澜过后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大起大落。
是的,过去的都已经是过去了。
☆、第四十章
家琪沉默好一会,又接上去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患上抑郁症了,又厌食,我爸妈以为我是哥哥走后的后遗症,愁的不行,却是对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倒是沈沉,每天都来看我,直到有一天,他过来对我说道,苏湄不会再回来了,你也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结婚吧。他那时是背着我说的,身姿笔直的对着窗外,其实那刻我就知道,他落泪了。我发觉我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起来,后来也是他先察觉到我患上抑郁症的,安排心理医生开导我,要逼着我吃东西逼着我出去走走。起初也是没什么效果,我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看到任何食物就想吐,身体虚的都觉得要飘起来。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会死掉的。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慢慢的一点点进食了,他不再的时候偶尔会去楼下走走,再后来竟然就莫名康复了——”
“那时的你一定捱的很辛苦。”苏湄听得动容,不由自主的插嘴说道。
“不单我辛苦,沈沉也被我拖的很辛苦吧。”家琪说时咧了咧嘴,“康复以后,我才意识到人在生病难受时,有个能对症下药的良医医治,确实能大大缓解病痛,医生的举手之劳,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就是一辈子的转机呢。后来我就头脑一热要跨专业考研,家人都觉得我是胡闹,对我不报希望的,不过见着我好歹不缠着沈沉了,有了其他的念头了,便由着我折腾。我从小到大,我都还没像那时那么奋发刻苦过,一天到晚背单词做习题,因为跨专业,还要四处找专业书,很多不懂的还四处想法子问人。没想到后来竟然真被我考上了。”
许是对自己的自豪,家琪这会又重新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