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母亲当时察觉到了什么,卿儿还能记得吗?”云致远紧眉头紧锁,此事毕竟牵扯到了夺嫡之争,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会牵连整个云府。他本不想参与到夺嫡之争的,可现在看来,逃避似乎也不是办法。
“女儿有一次听到母亲和郭妈妈的谈话,好像是说顾姨娘和府中某个侍卫走的很近,经常会偷偷的和那个侍卫单独相见。母亲以为顾姨娘耐不住寂寞,与那侍卫有了私情,便打算悄悄地将此事处理了。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让母亲改变了主意,假装对此毫不知情。而且,母亲就是从那时起,逐渐变得焦虑起来的,还说什么太子要对云府下手,还让女儿小心顾姨娘……”
云婵卿故意把事情说的比较零乱,似乎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云致远却仍旧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太子要对云府下手,就必然在云府中有他的内应。既然能够对老夫人和夫人两人下毒,那么这个内应的身份肯定也不会太低。
此时,再联系起顾姨娘多次和侍卫单独相处,刘氏发现了顾姨娘与侍卫的不妥却没有处置,甚至假装不知情的样子。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再稍微往深处联想一下,便能猜到太子的内应是谁!
只是,云致远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顾姨娘!
“卿儿放心,为父一定会查清此事的!不论是谁,胆敢动我们云府,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就算是太子也一样!”云致远的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越发的镇定起来。
他在边关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阵仗没有见识过,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太子给镇住呢!就算是皇帝亲临,也必须给他这个大将军几分面子,否则边关那数十万将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云家可不是普通的豪门世家!
云家,赫赫扬扬,国之栋梁,一门五代俱为能征善战之武将。云家的先祖——云飞扬,乃是先帝登基之前的结义兄长,与先帝一同打下了这片江山,建国后被封为定国公,享受世袭罔替的尊荣。
大元建国这八十多年以来,云家封候者多达二十一人,封公者五人,除此以外,还有建立功绩的子孙后人无数。就连云婵卿的祖父,在先帝建德年间还被封为天下总兵马大将军,掌管大元近乎八成的兵力。
到了云致远这一代,他自然也继承了先祖的荣耀,被封为了平国公,官拜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手握着大元近七成的兵马,为大元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云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绝对非同一般!
若非如此,太子又怎么会屡次拉拢云致远?
只要有了云家的兵权辅助,别说他对夺嫡更有把握,就算要谋朝篡位也不成问题!只可惜,云致远一直谨记着祖上的遗训,云家永远只忠于皇上,云家的兵力永远只用来守卫边疆,绝不参与任何夺嫡之争!
正是因为云致远的屡次不识抬举,太子才会恼羞成怒,甚至不惜对云府的老弱妇孺动手!太子可不是当朝的皇上,他的心胸可没那么宽广,他要的只是听话的奴才和走狗,而不是保家卫国的忠臣!
更何况,他垂涎云家的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二十二章 父女同谋(上)
“父亲,您这是打算直接和太子对上吗?”云婵卿眸光微闪,她倒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有这样的魄力。太子可不是一般的朝臣,他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敢和未来的天下之主作对,这需要多大的魄力!
不过,想想也是,上辈子因为云婵卿在寺庙里出了事,云府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就连府中的下人都会受到嘲讽,云致远自然疲于应付!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满,反而还一直安慰她,劝解她,并且帮她做出最好的应对。
云婵卿回忆起来,父亲当初的一门心思,几乎全放在她这个女儿的身上,就连母亲的病情都被忽略了不少,甚至没能发现母亲中毒的真相。
女儿的意外,妻子的重病,一时间让云致远心力交瘁,自然就忽略了很多细节。这辈子,没有了女儿的事情让他分心,他的表现也该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吧!
“卿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情,为父自会妥善处理的。”云致远看向女儿的模样倒是有些惊讶。不知不觉间,他的女儿已经这么懂事了!可是,卿儿才是十三岁的年纪啊,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却要面对这么多的是非。
“卿儿,你放心!你母亲的身体,一定不会有事的。为父会亲自带你母亲去江南,定会寻到鬼医为她解毒的。”云致远轻声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儿。他看着如此成熟懂事的女儿,竟隐隐的觉得有些心疼……
“父亲!您真的打算和太子直接对上吗?”云婵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继续追问了一遍,似乎不听到答案便不肯罢休。
“为父本来打算先处理掉府中的蛀虫,然后再打掉太子的几个爪牙,让他不敢再对云府出手。不过,如今看来,这似乎算不上好主意……”云致远将目光转向沉思中的女儿,“卿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如果不能彻底的把太子斗倒,那么,我们即便做的再多,将来太子即位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云婵卿垂眸敛目,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在睫毛之下,“太子毕竟是大元的储君,我们身为大元的子民,就算被太子下毒迫害,又能将他如何?只要他一天还是太子,我们就不能明刀明枪的对付他。”
云致远一怔,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鲁莽了,顿时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想想也是,太子虽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帝!他只要一天没有即位,就一天不是正统,也就有被废弃的可能!只要斗倒太子,扶持另外的皇子上位,即便和太子作对又有何妨!
望着父亲探询的目光,云婵卿不由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有没有想过,母亲为何会假装毫不知情?之前是敌暗我明,防备起来自然困难!可现在是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如此,不论太子使出什么手段,我们都能轻易的防范,甚至还能抓住机会,顺势反击。可若是现在便收拾了这些蛀虫,太子再在云府收买安插人手,我们该如何防范?还不如留着顾姨娘,看太子还会玩出什么手段!”
云致远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年幼的女儿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简直让他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所以,他的目光中也充满欣慰和赞赏之意。
“卿儿,你母亲将你教的极好,这一点为父很欣慰。”云致远沉思片刻,才慢慢说道:“你说的很对,现在还不是咱们动手的时候。咱们要么就不动手,要么就一次性将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太子,心性恶毒,实非良储……”
“绝对不能让太子登基,否则云家危矣!”云致远当机立断,但随即又沉思道:“可是,如今二皇子重病,大概命不久矣;五皇子邪佞不羁,做事毫无理性;所有的皇子中,只有太子还算可以,在宫中有太后和皇后二人做后盾,在朝中又有左相和顾太傅相助……想要扳倒太子的储位,何其难也!……”
随着云致远的话,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父女二人同时沉思了起来。
铜制的香鼎中缓缓地吐出缕缕轻烟,袅袅弥散,使得空气中充满一种令人凝神静气的清香。自古君臣有别,太子毕竟是储君,要想扳倒一位储君,即便云家手握兵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父亲……”云婵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略带惊喜的抬起头来,凑到云致远的耳边,低声问了几个问题。
她问得并不是什么朝堂大事,相反,全是一些后|宫的琐碎小事。
例如,皇上可有什么特别宠爱的妃子,皇后和皇上的关系看起来如何,后|宫有多久没有选过秀女了,皇上多久才会考较一次太子的功课,皇上多久才会去太后|宫中请一次安,太子又多久去太后|宫中请一次安……
云婵卿的问题虽然都很琐碎细小,但这些问题串联起来,却能清楚的显示出了皇帝与太后,皇帝与皇后,甚至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复杂关系。
太后,乃是皇上的生母,又是当朝顾太傅的亲妹,乃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皇后,乃是顾太傅的嫡长女,又是太后的亲侄女,更是后|宫中仅次于太后的尊贵之人。也就是说,整个后|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全部都出自顾家!
顾家,名符其实的皇亲后戚,权倾朝野!因着太后的关系,顾家一脉几乎把持了多半的朝政,成为了太子一派最大的倚仗!不仅如此,皇后和太后还共同把持了整个后|宫——皇上不仅没有宠爱的妃子,更是连子嗣都少得可怜!
其中,大皇子未满周岁便夭折;二皇子自幼身体虚弱,百病缠身;三皇子乃是当朝太子,这个暂且不提;四皇子七岁时溺死于荷花池;五皇子虽勉强活到了成年,但据说酷爱娈童,遭到文武百官的鄙夷;除了这五位皇子以外,如今正值壮年的皇上,竟然再无子嗣!
太子出生之前还好一点,宫中的女子起码还能有孕,甚至有的还能勉强生下子嗣。只是,自从太子出生以后,但凡怀孕的女子,莫不是因为各种意外流产,便是勉强生下来的,除了没有用处的女儿以外,也都无法活到成年。
“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即便表面上再怎么和谐,这背地里也是波涛暗涌。太后想要掌控皇上,皇后想要独霸后|宫,太子想要登基为皇;这一切都是人之天性,即便掩藏的再好也会有所疏漏!然而这种天性,定会让皇上心生不喜,甚至让皇上与后党一派离心!皇上毕竟是天下之主,又怎会愿意被人影响,被人掌控,被人时刻惦记皇位;甚至随时可能会有被篡位的危险呢!”
云婵卿不懂什么阴谋,但她懂得人性,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二十三章 父女同谋(中)
云致远本来还一筹莫展,现在事情被女儿这样条理分明的罗列出来,突然觉得心头一片透亮——的确,只怕皇上也不是那么中意太子的,甚至皇上可能还一心防备着太子,防备着太子弑父篡位!
只是,太子在朝堂中有顾太傅一脉力挺,在后|宫中又有太后和皇后鼎力相助;皇上就算有心想要废了他,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皇上此刻并没有更合适的继承人!
“没有继承人,那就创造出新的继承人!父亲,你看……我们这样行不行?”云婵卿附耳低语了一通,这样一番简单的话,却将云致远惊在当场。云婵卿的提议很大胆,但是,绝对有效,肯定能让后党忙乱上一段时间!只是……
“父亲,您还犹豫什么呢?此举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但至少能让太子和皇后忙乱上一段时间!有了这段时间作为缓冲,我们才可以徐徐图之!”云婵卿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泽,这一刻,她仿佛连眉眼都明亮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惊叹的魅力,连她的父亲几乎都要看呆了。
“这……此举虽然会有效,可为父毕竟是一届武将,似乎不太合适提出这种意见啊!”云致远有些迟疑,他还是比较喜欢明刀明枪的去争斗,像这种扰乱后|宫,乱人后院的手段,他总是有些排斥的。
“父亲,选秀本来就该三年举行一次,如今已经耽搁了三期,再怎么说也不该继续耽搁下去。皇帝的子嗣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作为臣子,您怎么能不为君分忧!”云婵卿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说起话来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味道:
“我们完全部需要任何阴谋诡计,只要在太子一派的官员中,多选出几户人家的女儿入宫,便能打乱太子一党的凝聚力。人毕竟都是有私心的,只要皇上肯给这些新人一个得宠的机会,太子一派必定会变得貌合神离。毕竟,扶持一个没什么争议的太子上位,总不如扶持自己的血亲更好……”
云致远一脸讶异的抬起眉头,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眼前的女孩眉眼沉凝,神情平静,周身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她真的只有十三岁的豆蔻少女吗?精准的敌我分析定位,利益权衡,翻手间便能将敌人的爪牙化为己用。这样的心思缜密,真的是十三岁的女孩应该有的吗?她……
“卿儿,你若是身为男子,定能做出一番惊天的伟业!”云致远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眼眸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说不上是为有这样聪慧的女儿觉得欣慰,还是应该为女儿的洞悉世事觉得心疼。
卿儿的言行,已经完全偏离了十三岁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模样!她勘破世情的精准程度,简直让他既惊心而又让他痛心。他想不通,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得这样成熟理智,到了近乎冷情的地步?
遇事如此冷静缜密,转念间便将各种利害关系想的透彻分明。这份敏锐本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出现在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总难免会让他有些心酸。尤其,他清楚的知道,这孩子并非天性如此。
要经历多少事端,才能把她磨练成这个样子的性情?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他从边疆回来之前,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卿儿……对不起……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女……”云致远摸摸她的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叹了一声,道,“卿儿,为父回来了,今后,父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低喊,一个摸头的动作,一声叹息,竟让云婵卿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失去双亲庇护的少女,她的父亲如今还健在,大山一般伟岸的父亲,定会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父亲……我……我……”云婵卿苦涩的张了张嘴,想要哭诉自己上辈子受过的种种委屈,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说不出来!她无法说出因为自己在寺庙中发生的事,更无法说出她出事之后的那一系列后果——母亲中毒不治而死,父亲被章玉玮取了首级,兄长被诬蔑通敌叛国,整个云家全部被抄家灭族……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失贞,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云婵卿忍不住自责起来,或许她当时一死了之,事情就不会发展成那样了……
不!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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