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克死自己丈夫的女人打你的亲妹妹?难道我说中了,她真的是你在外面的老相好?天啊!大哥就是被你和那个女人联手害死的!一定是这样!”
“秦星梅,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秦日笙咬牙切齿的瞪著她。
他从不知道女人可以胡思乱想、颠倒是非到这种可怕的地步,他为了替阮湘澄清的一掌,没想到反倒害了她,让她在秦府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秦垣气怒的用力一掌拍在茶几上,“全都给我住口!荒唐!真是荒唐!你们两兄妹是想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爹!是二哥护著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你大嫂。”秦垣不悦的纠正道。
“我才不会承认她是我大嫂!”秦星梅不依的撇开脸。
“不管你想不想承认,阮湘既然进了秦府的门就是秦府的媳妇,就是秦府的少夫人。”秦垣说完,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家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纷纷低下头去,“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老爷。”
“若有人因为这件事对少夫人不敬,府规伺候,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老爷。”
“爹!”秦星梅仍不依。
“小荷,把小姐给我带下去。”
“是,老爷。”小荷上前怯怯的拉住秦星梅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先离开吧,老爷正在气头上呢,有话以后再说吧。”
心不甘情不愿,秦星梅还是跟著小荷离开大厅,临走时还恨恨的瞪了秦日笙一眼。
“日笙,你大哥的丧事就交给你去办,没问题吧?”秦垣真的累了,没想到折腾完婚礼还是没能保住儿子,隔天就要办丧事。
真的可笑又可悲。
“没问题的,爹。”
“还有你大嫂……”
“爹想怎么做?”
“等办完丧事再说吧!她留在秦府也不会好过,我想安排她改嫁,不然就把她送回湖州。”这是他所能作的最仁慈的决定。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他该听日笙的话,不该拖累一个无辜的姑娘……**
* “改嫁?”阮湘愕然的瞪视著秦日笙。
“难不成你真想守寡?”
“不,我不改嫁。”克夫的罪名一冠在她身上就再也摆脱不了,改嫁?嫁到哪都一样会受人指点议论,更遑论秦府大少爷之死已在整个苏州及湖州城里传得沸沸汤汤,怕连金陵城内也都传遍了,她能上哪去?
“那就送你回湖州吧。”
“不,我不回去。”她不要连累娘也跟著她受人指指点点,她一回湖州,不仅克夫的罪名跟她,不贞的罪名也要跟著她。
虽然秦家意料之外的没有遵循礼俗要她为秦月轩殉节或守节,但为丈夫守节是现今大明根深柢固的传统,岂是她区区一名女子可以抗拒得了的?留下来,她才不会连累她惟一的娘亲。
“你不会是想要留下来吧?”秦日笙微挑著眉,不可思议的看著她。
“是,我想留下,月轩去世都还没过百日,你不该跟我提这些不该提的问题,这是对我的污辱。”
“污辱?是不是要爹昭告族人,说你要为根本没有行过夫妻之实的大哥守节二十年,替咱们秦府拿座贞节牌坊,才叫对你尊重?”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难不成她也跟外边那些白痴女人一样八股?
阮湘看他一眼,感觉到他浓浓的怒焰朝自己烧了过来。
他在生什么气呢?她为他大哥守节不该是他们秦府的光荣?怎么他看来又是那副想掐死她的模样?
“我不需要以那种跟墓碑无异的东西来证明我存在的价值。”她缓缓地说著,心里无波无纹。
“那你该死的留下来干什么?你可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爱情!!你跟大哥根本没见过面!”他快要被她的固执给气死了。
“见过了。”虽然他已经死了。
“你对死人一见钟情了?”
阮湘幽幽地望著他,对他嚣张的气焰感到极度的不舒服,“他是你大哥,你怎么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他能站在这儿好端端跟她说话已经不错了。他为她著想,巴不得赶快把她送离这个是非之地,她却固执的偏要赖在这里不走,他能怎么著?
该死!他为什么要关心她?为什么要管她的死活?
她要去要留是她家的事,他秦日笙何时变得这么有同情心来著?
“要走要留随便你。”他受够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啊,她是个圣洁的女人,而他是个贱骨头,没事自己找钉子碰,他疯了吗?
“我要留下来。”她不改初衷地道。
这事她已经想过一千遍、一万遍了,为了娘,她相信只有继续留在秦府才是最好的方式。
秦日笙瞪著她,过了好一会才从齿缝中冷冷迸出一句,“随你。”
**
* 酒杯里的酒一杯一杯地斟,喝酒的人一杯一杯的下肚,翠烟楼二楼的彩云阁中对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一肚子火气的秦日笙,女的则是红遍苏州城的花魁唐语嫣。
“该死的女人!”秦日笙一边喝著闷酒一边低咒著。
唐语嫣没说话,继续将他喝光的酒杯重新斟满。
从他进门来后的这一个时辰里,口里念念有词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她不知道那个有幸触怒这位翩翩佳公子的女子是何方神圣,但她可以肯定那个女子在他心目中重要的地位。
认识他也有三年了,除了她唐语嫣,秦日笙这个名字还和金陵城内的花魁苏柳柳,北京城内的范师师,无锡、洛阳、开封、桂林……数十处知名的青楼女子扯在一块,只见过他说哪个姑娘体贴善解人意,哪个姑娘是个解语花,哪个姑娘又是聪慧灵巧、细致迷人,何曾见过他气过哪个姑娘来著?
偏偏这个“该死的女人”足足让他念了一个时辰,气得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找不出一点笑痕。
这一点都不像秦日笙。
他总是把姑娘家捧在手心上疼著、哄著、宠著,纵然风流之名未曾断过,却没有一个女子真正恨过他的多情。
是多情非无情呵!
她唐语嫣不就是因此而倾心于他,一颗心浮浮沉沉了三年?
出身青楼,她早已认份,只要他一直不离开她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她知道自己争不了风吃不了酷,也不想争不想夺,他不也因此才忘不了她,时时来这走一走?
“酒没了,我叫人再送上一壶。”唐语嫣嫣然一笑,起身欲走,然而小手却让秦日笙给扯住,她回眸,朝著他又是体贴的一笑,“你还想要什么?我叫人一并送过来给你。”
“只要你。”秦日笙倏地将她扯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微醺的脸庞埋进她起伏不已的胸口。
“日笙……”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需索弄得心慌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心知肚明他此刻要她不过是为填补他过于混乱的心思缺口。
“我要你,语嫣。”他低语著伸手探向她的衣襟领口,低下头在她雪白的颈间细细吻著。
“日笙……”她低吟轻喘,双手无力的攀著他,微仰著身子承受他温柔细碎的吻。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抱怨了一整个时辰。”
“我喜欢听你说。”
“你就是傻。”他轻笑著,捧住她娇美的脸蛋吻著她的唇。
“语嫣心甘情愿。”因为他的尊重与体贴。
也因为,他总是如此温柔得令人心碎,又热情得令人心动……
第三章
苏州的林园景致远近驰名,更遑论苏州城内第一大家秦府内的庭园盛况了,假山流水占满秦府二分之一,处处亭台楼阁,水瀑花香,每一个主人住的地方相隔好几个回廊和小庭园,一来取静,二来各有各的空间,出入也不会相互干扰。
秦垣尤其爱静,书斋设在府中的尽头处,以前除了秦月轩,根本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他读书作画。
杜双双住的芙蓉阁与秦月轩住的望月轩是府中相隔最近的,因为杜双双爱儿心切,每天都得上望月轩走上一走,现在秦月轩死了,住在里头的是阮湘,杜双双便不曾再踏进望月轩,她完全不想看到那个不祥的女人。
秦日笙住的煦日楼则在书斋的另一方,楼阁内可以俯瞰府内最大的湖泊。他为它取名叫朝阳湖,因为一大早太阳升起便会将湖面染得一大片金光,璀璨非常,亮丽得令人舍不得眯起眼。
秦星梅则住在以前母亲住的含烟阁。
一大早,秦星梅带著丫环,绕过几处园子及回廊,来到芙蓉阁找杜双双。
“大娘!”秦星梅踩著小碎步走上前去。
杜双双正吃著点心,忙招呼她一起坐下。
“一大早就跑来找大娘,有什么天大的急事?”杜双双递了一块芙蓉糕给她,笑著一张脸。
“还不就是那个女人!”秦星梅气得小嘴儿嘟嘟地,拿过糕饼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嚼了几口后眼睛一亮,“大娘这里的芙蓉糕就是好吃。”
“好吃就常来,东西搁久了也会坏,大娘可不怕你来吃。”
“大娘真好。”
杜双双一笑,“说吧,是谁欺负你啦?”
“谁敢?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这么死皮赖脸的待在秦家不走!大娘,大哥是被她给克死的,她的命可硬得很呢,要是她真的留下来,搞不好爹、大娘和我都会被她给克死,大娘,您说说,她是不是非走不可?”
“她不走?什么意思?”杜双双眯起了眼。
“二哥禀告爹了,说她不改嫁,也不回湖州,她要留下来……我偷听见的,受不住,马上就来找大娘想法子。”秦星梅说到这一顿,身子往前凑近了些,“大娘,您可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赶走那个狐狸精?她若再待下去,搞不好我那风流的二哥会忍不住……坏了秦家的名声可就惨了!”
闻言,杜双双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压根儿没想过阮湘竟然会选择留下来。
秦家没要求她为月轩守节,她大可大念阿弥陀佛的改嫁去,谁真的愿意为一个根本没有肌肤之亲的男人守一辈子寡?那种苦谁忍得了?难道阮湘还兴匆匆地学人家做贞节烈妇不成?还是……她根本另有图谋?
当初听媒婆说起这阮湘,又能干又是商贾世家出身,料想她定是能助秦府的商行更进一步,可现在月轩死了,她留下来若真跟秦日笙那音生勾搭上,那秦府的一切不都终将落在秦日笙那小子头上?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更不能让月轩丢尽了脸!
那个女人踏出秦府便罢,要改嫁自己也管不著,毕竟那是她不贞不义,可是若留在秦府跟小叔勾搭可就不同,那简直丢尽她杜双双和儿子的脸!最重要的是,要是秦府的商行最后落在他俩的手上,那她苦守在秦府里几十年为的是什么?到时可能连她站的地方都没有。
“她非走不可。”杜双双合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星梅却听得一清二楚,整个人开心的偎了过去,“是啊,大娘跟我想的一样,那女人非走不可!大娘,您给星梅出出主意。看怎么把那个女人赶走?我真的一天也不愿意再见到她。”
“要赶走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只是……”杜双双顿了一下才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而已。”
“愿意、愿意,只要把那个女人赶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女人可是克死她亲亲大哥的女人。
杜双双满意的一笑,“那好,你附耳过来……”
**
* “三千两也买不到这个女人的心,日笙,这一回你当真得认栽了。”方誉喝了一口酒,满足的摸了摸脸上的两撇小胡须。
秦日笙优雅的卧在床上,两只脚高高跷著,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则抓著一个小酒壶把微温的酒往嘴里灌,对好友那明显的嘲弄之语根本无动于衷。
他秦日笙何时需要靠银两买女人心来著?捧著三千两送上门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不想因为大哥根本救不活的病而造孽,拖一个无辜的姑娘活受罪,偏偏这姑娘心高气傲,疑心病重,非得把他的一番好意曲解得一塌糊涂!
哼,越想越气!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老兄。”方誉白皙的脸上因留著两撇小胡须而显得不那么文弱,别有一番书生味,偏偏骨子里确确实实是个经商的精明人,连出去游山玩水也可以攒进银子入袋。
“三千两都入你的袋了,你还在嘟嚷什么劲?”秦日笙懒洋洋的阵了他一口,低头又灌了一口酒。
“嘿,别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是你银子多得没处花,不,该说是你的银子多得没人要才会到我这儿的,你可别把气出在我身上。”
“我把气出在你身上?”秦日笙抬头瞄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生气了?”
,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也碍人眼啦?
“三只眼睛都看见啦!”
三只眼睛?
“怪物!”
“你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的心也长了一颗明亮照人的眼睛?”方誉啧啧有声的摇头,“真是白搭了你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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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交朋友,你是‘搭’朋友,你当我秦某人是什么?”
“败家子喽,这钱不找败家子讨,找谁去?”
秦日笙邪邪一笑,“说得好,那批货到底是进港了没有?”
“吱,那批盐商个个贪心得不得了。”讲到这个他就一肚子火。
“哪个商人不贪心?”没有那澎湃的欲望,怎成得了大事?谁像他父亲秦垣,整天埋首书斋只会坐吃山空,要不是有大娘的外甥高涓守著各家商行,秦府早就是落日黄昏。
“我方誉啊。”
“嘿嘿,你能叫商人吗?”
“我不叫商人叫什么?”
“挂羊头卖狗肉的奸人。”
“秦日笙!”方誉磨牙霍霍,拿这三个字当食物咬。
“你敢说不是?”秦日笙笑得一脸威胁。
“是,你以为我喜欢?不都是拜你所赐!”
“不敢当、不敢当,我可没这个福份赐给你这个好人什么东西。”推得一干二净才能享万世清修。
“这可是你说的?我叫那盐商把货全倒进海里。”
秦日笙眯著眸子瞧他,“我看是偷偷运到金陵吧!”
“运到金陵做什么?”
“卖啊,笨!东西偷走,全都是你的了。”
“你把我方誉想成什么人?”
“刚刚才说过你又忘了?不会吧!你还不过二十咧,已经犯痴呆啦?比我爹还行!”
“哼!”方誉气呼呼的丢下酒杯,起身便走了出去。
死王八、臭王八!方誉边走边骂,走到门边突地门一开,一个姑娘刚刚好跌进房。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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