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他溜达进卧室,靠在我床边闷头沉默了特别久。
我一动不动,假寐。
你睡姿没有这么文静,装lady不适合你。他说。
我又坚持了几分钟,感觉他一直在看我,心里忽上忽下的,只好扯上被子蒙成一个鼓包说,没装lady,装ladybug(瓢虫)不行吗?
一句没品又没笑点的话,他果然没笑。
我不知道他看没看我,这次过了很短时间,他起身走了,走之前调侃了一句,小白,以前你怎么没有这么主动扒我的裤子的时候?
然后过了几秒,他躺回沙发。
我没动,也不愿回想。
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仍说自己体乏无力不能驾车离开,看他扫光了我所有的粮食储备而且还私自看我电脑里的文件,我去买了一包耗子药,善意的请他留下。
他津津有味的啃了一桌子的啤酒鸡翅,喝了一锅南瓜螃蟹汤,最后说我手艺不如前,大抵是生活所迫,疏于练习。
忍无可忍,我面目狰狞。
他啧啧有声,指着书柜说,南怀瑾的书也没让你修身养性啊!早知当初不能推荐你看,对不起,那时年轻,无意折损你的智商。
我懒得抽他。
他又问,你小说里那个周放的角色是我吗?
我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你不是要以我为范本写小说吗?他眉毛扬的老高。
当然不是你!神经病,你何德何能与我周放相提并论?
不是吗?他咂咂嘴,那你这男女主人公去通州东边潮白河那段,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你说?不过我可没给过你戒指,你意淫的有点过。
我干张了张嘴,理论结合实际我幻化一下不行吗?
他耻笑,切,自己憧憬的白马王子,女孩儿家家的玩意儿。
我很苦恼,他根本没有周放那么好的耐心,没有周放的气度,没有周放对女人的万分之一的坚贞不渝的柔情……可我怎么还是用他的面孔做了周放在这个世界上、在人脑海中第一个被构思的雏形?
他又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上,我在书房打开电脑写文,检查了半晌跑出去踢他,你凭什么删我的文档,我几天的工作白费了!!他妈的有你这样的吗?
他皱眉转过脸,我可不想把隐私变成文章暴露给别人看。
什么就是你的隐私啊!那是你吗?太表脸!
他想了想又说,也是,你写的太逊色,我怎么会用那个姿势做?!
权当犬吠,充耳不闻即是。
转身回书房,没迈出两步,他在我背后幽幽的冒出一句,你用好几天才写的那些吗?回顾一下我们的经验如实照搬就得了,精彩之至,何必费劲?
好好的晚上,我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只是反复的补上那些被他删掉的,然后看着看着又删除,再补上,再删除。
我不想回忆,却被他一把推到了记忆的黑洞里。
第三天他终于能走了,顺便开车送我到天津的一个建材市场取点样品,我拿到样品后,他脸色有点温柔,说,第一次看你忙事业的样子,有热情,有态度,挺新鲜。
然后他推着方向盘淡淡的笑,老黄鼠狼精,魅惑人心。
我跟他道别,坚持自己坐城际列车回L市,四十分钟即可,不用再对着他这张脸烦心。
米国先生一段时间内又退出我的视线。
只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和我的联系比以前越发多了起来。
后期还曾几次要介绍给我北京的装修工程,我直言说资质不够,他说我帮你运作。
我说,我还是写文吧。
他没再坚持。
这中间他频频回国,芝麻大的事儿也得让我帮忙,而我记忆中自己是完全不用帮这么牛叉的米国大师。
大到帮忙做标书,小到给他定机票。
又莫名其妙跟他一起参加了好多场合和饭局。
甚至我们一起分别买了一个三星NOTE2的手机。
我时不时反问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你这是要玩小脑痴呆吗?
他越来越不一样,我越来越不愿想。
一晃,又到了这一年的冬天。
我的事业已经回暖,心情还算不错。
圣诞节前夕朋友隔着话筒呼喊,小白圣诞回京么?聚一聚!
我喜欢一个人过节,越是热闹团圆的时候我越喜欢那种遗世独立的孤寂。
我曾在很多年前和米国说过,甚至几次想让他在除夕的时候陪我去潮白河,那是距离CBD最近的一个无限延伸的河面了。
可惜某人很不屑,也永远没能在除夕赶回国内的时候。
罢了,我拒绝了聚会。
而且前几天米国先生已经提前告诉我他从圣诞到春节就不回国了。
也是,都当了自由女神的子民,圣诞节就是他的主要节日了,应该的。
平安夜傍晚小盒子开车接我,她已经脱离单身的生活了,可她说为了我她也不去参加聚会,尽管那里有她的奸夫。
我僵持不过,上车。
进了包厢,抬眼,他像每次聚会一样,坐在正位上,安静的看我,打招呼。
眼里有随意的温柔。
我只点点头,低调吃饭,低调交流,目光不在任何人脸上停留。
不小心撞见他一直在阴鸷的盯着我,我的位置在边角,希望和他隔得越远越好,他是流沙,我在边缘,即将沉陷。
众人散去的时候,小盒子找了我半天,奇怪的问大家有没有看到我。
没人知道,我在地下车库等小盒子的时候,被一只熟悉的不能挣脱的手拽进了另一辆幽暗的车。
夜半醒来,窗纱半遮掩,东三环上的灯光照进来,辨别不出是不是凌晨。
手机没电了,小盒子发来问我行踪的短信还没来得急回。
酒店的床太软,大概没定过这么贵的套间,不大适应。
我想去打个电话,只是挣不脱囚笼一样的臂膀,和米国先生滚烫的身体。
我们很少说话,饿了就叫客房服务,其他的时间或者睡觉,或者重复黑洞的记忆。
梦境中,我们好像说了一些话。
你能出国吗?
我们不是在几年以前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能,就像你也不能留在国内一样。
舍弃一些跟着我不好吗?
有舍有得,我能得什么?
——婚姻?家庭?还是未来?
没有,他从不许诺,所以一如既往没有回答。
第三天早上,我们的电话都充满了电,客气的道别两句,我比较忙,先离去。
回到L市,我像感冒了,身体所有的水分都从眼睛里流。
我没有期待过结局,因为早有过结局。
我不知道他耽搁了两天没有走。
知道的时候宁川的儿子正好出生,米国先生作为发小儿正在医院里看望他们两口子。
刘迪给我打电话,小白,米国还没走,你要不要过来送送?
我说,不了,刚接了份家装,走不开,过两天我回北京再去你家看你。
刘迪挺失落,哎,米国在这边的事情没什么了,这次回去可能以后不怎么回来了。
哦,那……这样吧,转告他我帮他订机票,就当送行。
飞曼哈顿的班机,价格不便宜,我定了个头等舱,就当回报他在去年接济的一些工程款。付机票款的时候,我特意在记事本上备注了一下,“还款时记得扣除机票费”
我们的故事没有了续言。
他也曾在后来先打过电话,我没接,网上留言我也没回,MSN我更是一辈子不登录。
再后来没有了任何音讯。
听刘迪说他好像去瑞士了?还是什么冰岛国家?
也没太走心,记不住了。
最后我的雅虎邮箱里只有一个来自纽约的邮件,我始终没有打开。
知道去年雅虎中国的生意砸了,雅虎的邮箱也不复存在了。
关联到我账户的网页上,客服提醒我导出重要文件,我想了想,叉掉了网页。
后来刘迪知道我用她做原型也写了个短篇小说,她异常兴奋,明知杜撰很多还追问网址和名字要看,我坚决不说。
宁川在电话里威胁,小白你要敢写我,我找米国回来祸害你。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奸笑,你定的班机太突然,米国来不及回去办理退房就把钱扔给我,你们开房的费用是我结算的。
不可信!不科学!
他那种人怎么会做这么莽撞的事儿,大不了退订机票或者改签不就行了?
宁川也有点不屑,他说你比较抠门,没送过什么大礼,这得收着,所以就没出息的登机了。
公寓安静的可以拍鬼片,我写不下去文,十一点了,还是心不在焉,忽然眼皮又跳,我贴了张白纸,跟刘迪学的,跳了也白跳。
诡异的声音突兀响起,qq消息。
从宁川的账号发过来,大半夜的,几张照片。
从北京通州区东行到河北燕郊,有一条运河叫潮白河。
旧爱里曾写到周放和莫铭再次相遇后始终不能打开莫铭的心防,有一天曾带着莫铭去潮白河岸边停留。
而刚刚我收到的照片里,就是潮白河。
照的角度刚好是小说里描写的角度,从西岸看向东岸。
宽阔的河面都已干了,这些年潮白河的水位始终没高多少,冬季更是有些蛮荒,偏偏它的东岸是层层叠叠的高端房产,对比的颇有些戏剧效果。
我把照片down下来,在软件里打开看文件信息,来自NOTO2的拍摄,时间是今年2014年的除夕那天黄昏。
我,没有去拍过。
我也没有问宁川在不在,因为头像,已经灰了。
关掉qq,我有点疲惫,写文的构思一渣都不剩,我想敲点什么,然后,就敲了这么一堆文字。
(我也同时发了一条微博,里面有潮白河的照片,是真的刚刚qq收到的,来自今年除夕黄昏的某拍摄者用note2拍到的潮白河照片。一时间感想颇多,所以才有了这篇故事,谢谢观看。O(∩_∩)O)
作者有话要说:
☆、暗战1
刘青山到酒店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他觉得以前只是闲聊把孩子们的事儿说出来,可过去这么长时间,宁总把这件相亲的事儿放在心里而且准备的很正式,如果自己有疏忽或者敷衍的地方就太不应该了。
可偏偏刘迪那丫头让他生气,去英国就去了,有干女儿莫铭他们在,刘青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一晃都三十多了,自己再疼女儿天天看着她单身下去也不是什么好滋味,宁家条件不错,家风这东西能从骨子里带出来,宁林已经体现的很好了。可就好说歹说跟刘迪商量让她回来见个面,哪怕两天再回英国呢!
就是不行!一听介绍男朋友死活不再跟他谈了,到底是什么毛病!
刘迪妈妈猜测,“小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刘青山否定,“不可能。去英国之前这么多年都一直单身,哦,到了英格兰人生地不熟的,还天天帮着莫莫带孩子反倒有时间搞对象了?”
刘妈妈也很纳闷,可就是觉得不对,但也没发现问题。
这下好了,宁林都把见面安排好了,刘家不仅女儿去不了,连当妈的也因为重感冒不能外出了。
刘青山真头疼,他确实不想这么赴约,做小生意的人看钱,可做大生意的人最看重互相的脸面,如此一行,实在是让人觉得没有诚意,但有什么办法?
他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就在想一进门怎么致歉才好,专注的时候也就没发现一个稀奇古怪的年轻人在他斜后方用杀人的眼光盯着自己。
宁川当然是一直盯着他进了酒店大厅,本想记住他车牌号以后找人调查盯梢这老家伙,可看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的火真是越拱越高!老家伙有什么资格配用这么经典的限量版大佬车?
男人吃起醋来也不容易有理智,何况宁川又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眼看着他忽然抬腿,大步流星的朝着酒店内部走了进去。
刘青山直到宁川贴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后面有人紧跟着他,回头皱眉一看,好家伙,挺漂亮,不,很漂亮的一个小伙子满脸的拧巴外加眼神中的狠戾。
就这三秒钟的功夫,宁川已经两步欺到跟前。他自持身高,身材也不单薄,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眯眼看着刘青山,瞪着足足一分钟。
刘青山是何等人物,坐着行业内的头把交椅,东三省一半的数得上的黑道头目谁不在私底下喊一声刘老大?就连省里政界的那些头目们也不敢低看他一眼啊。
他身形不动,微微抬头,语气沉沉的问,“你是哪位?恕不相识。”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就是过来警告你几句。”宁川也把声音压的很低。
刘青山的眼睛稍稍转了一个角度,还是盯着他,忽然眼角带点笑意,“哦?说什么?讲吧,我时间不多。”
宁川没说话,看似僵持,实则也没想好怎么说,只是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这老家伙气场这么强?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露出哪怕一丝恐惧或者担忧,他赶忙组织了语言,冒着狠劲儿的警告,“少装正经,这么大年纪就别再行差踏错了,老色鬼,给自己留点颜面回去好见祖宗,你有孩子吧,万一是个女儿,可别让她遭了报应,让人玩弄了可不好。”
碰见找茬的人,刘青山或者一笑了之,或者干脆无视,身后自然有专门的保镖帮他打发。老江湖了,什么不对付的情况没见过?
刘老大忽然伸手,宁川刚要躲却没来得急。没想到刘青山只是伸手到宁川的西装外套上,象征性的整了整他胸前的领子,继而慢慢说了一句,“小伙子,还有什么贴心话跟我手下谈,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迈着稳健步伐往里走去。
宁川一时闪神,碰了个又软又硬的钉子,气得不轻,觉得有点窝囊,再转身看到酒店外老家伙的车里的司机和保镖已经出来了,当然,宁川也很想摆个输人不输阵的架势,但看到保镖一米九多的身高外加撑破西装的腱子肉……心里一凛,打架还是旗鼓相当的好,以一敌三未免胜之不武。
宁川决定放他们一马,马上以最快的速度从酒店侧面通道跑掉了。
可走了之后才拍大腿,他妈的一着急忘记看车牌号了!
再说此刻的刘老大其实正在情绪负值上,任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