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人世上还真不多见。
突然,他听见叮咚叮咚剌耳的门铃声响。该死的女人!都半夜三点了才晓得回家,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门口,转动门把,像教官般的耸立在她面前。
“嗨!你在家啊!呃……你没……没去上班吗?”王爱爱胡言乱语著,嘴里还散出—阵浓烈的酒味。
她喝了不少酒,距离五百公尺都能很清楚的闻到,酒气弥漫整个屋内,像洒了酒香水似地。
他赶紧扶住她,对於她荒唐的行为火冒三丈,“你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女人半夜在外头喝酒,你不怕被歹徒盯上吗?”
她睁著眼努力的眨呀眨呀的,笑得像个无辜的孩子,“歹徒?他要请我喝酒吗?我……我没有钱了。”她毫无逻辑的乱答话。
“没钱还喝酒!”他扶著她,准备送她进房间休息。“你是不是失恋了所以借酒浇愁啊?我告诉你,这是没有用的,当你酒醒之後,你会发现头痛得快爆炸,而且悲苦的事实还是依然存在。”他有戚而发的说,像是说给自己听。
男女之间的分分合合,他是过来人了,个中的千般滋味他已尝逼,从纯情的男子蜕变成无情的男人,在感情的宇宙里,如果不自我伪装而真诚剖心掏肝,恐怕下场会尸骨无存。
听了杨烽的一番话後,她突然莫名其妙放声大哭,委屈到了极点。“为什么他们下要我了?把我赶出来……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原……回家……”她抽抽噎噎的有一搭、没一搭,话说得上文不接下文,全无文法依据。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看开点吧!化悲愤为力量。我们都还年轻,不该把精力、时间全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感情上,你知道治疗伤痛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就是努力工作,甩力赚钱。”同是天涯伤心人,自有相同伤痛处。他心有戚戚焉的说。
杨烽不明就里,断章取义的误会厂。
她冷不防的推他一把,自己也跟舱的向後退了几步。
“你……你少说废……废话。”她不客气的伸出食指戳在他胸前。“你知不知道……我很努力赚钱,我告诉你……一……一个秘密,嘘——”她谨慎的左探右瞧,伯被人听见,确定四下无人才攀在他耳边说:“我赚了很多钱喔!”
酒言酒语,半真半假,听者得自行判断实虚。
“你真是了不起。”他像哄小孩般的哄著她。“不过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房休息,明天才能上班。”
王爱爱微笑不语,侧著头定定的看著他。
杨烽心生下祥的预感。
果然,他正思忖对策的当下,她咧嘴傻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说:“睡觉?!才不呢!我还要喝酒,我……不醉不归……酒呢?你拿酒来,快嘛!”
“还喝!再喝就酒精中毒了。”他失去了耐心,他可不希望明天早上上班迟到是为了一个白痴女酒鬼。“你给我听好酒鬼,你不能再喝酒了,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上床睡觉。”
王爱爱仰天一阵狂笑,挣脱他的臂膀,跑向餐厅的一面橱柜,取出一瓶洋酒和两个杯子。
她旋开酒盖,斟满两个杯子,然後端起酒走向他,递给他一只酒杯,“乾杯!一她举高酒杯高喊。
王爱爱一口气猛地暍光杯内的酒。
这种暍法不醉才怪!杨烽不屑她无聊的行径。
“咦?你……你为什么没喝?”她看见他的杯内仍装满酒,老大不高兴的板起脸问罪。
和一个醉到失去理性的人说道理,根本是对牛弹琴,唯一的法子就是强制执行。
杨烽一手端著酒杯,另一手环住她的肩,“走,回房睡觉。”他使力拖著她走。
王爱爱愈是挣扎他箝制得愈紧。
“你放开我啊!你放手啦!”她求饶著,但他不予理会。“那……我答应你……去睡觉,可是你……你陪我暍……喝一杯。”她虽然已醉了,可是心还是狡猾的。
和她没完没了的玩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她如愿,省得她闹个不停。
杨烽几经考虑下,决定答应她的请求,“好,就喝一杯,喝完了你就要上床睡觉。”
她兴高采烈的拍著手,“好耶!好耶!”
他放开箝制住她的手,将杯子贴在唇边正要喝下之际,她突然喝地一声阻止了,“等一下!”
“你又有什么事?”他快被她烦死了。
王爱爱抢过他手上的酒杯,“我……我不是……呃!要你喝……喝这杯。”她走向厨房找来一个大碗公,然後装满酒再交给他。“是这杯啦!”
哇!她到底是有没有醉呀?!整人嘛!这杯喝下去不醉才怪。他觉得自己有种被要了的感觉。
“我知道!你……你怕了……对不对?”见他迟疑不喝,她一脸的轻视。“你不敢,我敢……你……你不……呃!我……我喝。”
她伸手欲抢大碗公逞强,而他阻拦著,明知她已ZEi8。Com电子书烂醉如泥怎能再袖手旁观,这岂是大丈夫的行为。
虽然自己的酒量也很差劲,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呢?算了!舍我其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本著救人的精神,他只有“饮了去”!
杨烽捧起大碗公努力暍著,而王爱爱则在一旁加油助阵,充当起他私人的啦啦队。
饮啦!饮啦!搁一杯!屋子里充塞著这些声音。
一碗黄汤下肚之後,杨烽从清醒变成“马西马西I,两人玩成一团,醉成一摊,搂成一片……
翌日——
王爱爱困难的撑开眼皮,抱著肿胀欲裂的头强爬起身。
“啧,我的头好痛喔!搞什么鬼嘛!”她揉著太阳穴,抱怨著。她用力的吐了口气,“下次不喝了,搞得真难过。”她警惕自己。
然而,在她的身旁,似乎有个不明物体蠕动著,她瞠目结舌的轻拨棉被,想—窥究竟。
杨烽!
他……他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
不对,大事不妙,他该不会把她——王爱爱低下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
看见自己从头到脚包得紧紧的,她才安下心来。还好,没有酒後误事铸成大错,她庆车自己侥幸脱离魔掌。
“不要脸的东西,趁我喝醉了想占我的便宜,卑鄙!下流!”她对著沉睡的他臭駡,恨不得掴他两掌,外加踹两脚。
哎呀!现在几点了?她担心迟到了会失去全勤奖金一千五百元,目前对她来说,任何一笔钱都是天数。
她转身抓起放在床头旁的闹钟,凌晨五点多的时间。
这么大清早,难怪哈欠连连,她打算继续躺进被窝睡回笼觉……钦?不对,孤男寡女的,好处全让他占尽,那她不就吃大亏了,这怎么可以。
不行!不行!她愈想愈不妥。
人说争财不争气,吃了亏就要捞点好处。
如果……如果她跟他发生了关系,他是不是会不好意思收她的房租呢?她的脑中突然窜进一个诡异惊人的点子。
自从她身体力行而了解到钱难赚,钱可爱的时候,就像给鬼蒙了眼,财迷心窍到了极点。
好!说做就做!
她狠下心来,先试试他清醒的程度,发现他醉死不醒後,大胆的取下杨烽和自己的衣物,将房间布置成酒後乱性的场景。
一切就绪之後,接下来她所能做的是——等待。
时间:早上七点二十四分五十七秒。
闹钟提早六分钟响起。
宿醉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杨烽揉著太阳穴爬起床,“啊——痛死了!全是扫把星惹的祸。”他虚脱的骂著。
然而,当他转过头时,赫然发现身旁躺著王爱爱,震惊的眼珠几乎凸了出来。
我的天哪!昨天夜里他到底做了什么?
杨烽努力的翻著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可是一无所获。
完了!完了!他一世的英明全毁了,竟然酒後乱性。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给她一个交代呢?他看著丢满地的外衣、外裤,内衣、内裤,他更是羞愧。
王爱爱突然一个翻身,双眼慢慢睁开来。
“啊——”她高八度的尖叫起来,足以震破耳膜。
“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趁我喝醉了就……你太卑鄙了,你……”她斗大的泪珠滚下脸庞。
於情於理都错在自己,一个女人的贞操和名节就毁在自己的手里,自己还能说什么呢?杨烽惭愧的面对指责。
王爱爱一味的哭,哭得他肝阳欲碎,束手无策。
“你放心好了,我会负责的。”他诚心的说。
神经病!鬼才要你负责咧!王爱爱抓紧棉被遮住自己的身体,像是有深仇大恨的含泪瞪著他,“你能负什么责?”
光他这句话,她就明白了往後的日子已有了保障,至少“住”的方面没有後顾之忧了。
她的脸上虽是愁云满布,但,心底却窃窃欣喜自己成功的谎言。
入夜後的台北充满了活力。
下班後的年轻人流连在热闹喧哗的人群中,认识的、不认识的,彼此伸出好奇的触须。
PUB是年轻人松懈的天堂。
暍杯小酒,聆听怀旧的老歌,真是人生里不可多得的享受。
陈少军眼睛瞄向对座的方沛文,桌下的脚踢著他示意,因为今天的杨烽很不对劲。
方沛文搓著下巴,想著该如何套出好友的心事,“你今天喝了不少酒啊!这么好兴致找我们出来,不用上班了吗?”他转了个弯问。
“怎么?有人出钱请喝酒不好吗?”杨烽自顾暍著闷酒,提不起劲来。
这几天他的心里老是梗著一团疙瘩,有时连回家的勇气也没有,躺在床上总会被罪恶感淹没,愧疚的他根本下敢跟王爱爱打照面。
“都八百年的好朋友了,还有什么心事不能吐露的吗?”陈少军善尽好友的义务谆谆开导,“难下成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虽然事情没有他所说的严重,但,亦不远矣!
毁了女孩子的名节和杀人放火有什么不同?杨烽不断的自责著。基本上他的思想仍停留在清朝的时代。
可事实上,王爱爱根本毫不在意,甚至面对他的时候,早忘了“肌肤之亲的一夜”,活得快乐有劲,不过这一切在杨烽的眼中却变成强颜欢笑、故作坚强。
“我真恨不得杀了自己。”他的手插进头发里,自我折磨的紧抓发。
“千万使不得。”方沛文急忙阻止他。“至少你得在死前先找我投保,让我做个业绩,如果不介意的话,受益人还可以填上我的名字。”保险业的竞争激烈,已让他三句不离本行。
“你有没有搞错啊?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陈少军随即斥责他的不是,敏感的问:“牛郎,你做了什么事情?”
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羞於启齿,只能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使自己暂时免受良心的谴责,尤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出能用什么方法弥补她。
“没什么,只是早上骑车上班时,下小心撞死了一只狗。”他随口编了个谎言搪塞。
“砝!我以为什么大事。”方沛文淡淡的说:“这种倒楣的事情常有,找一天到庙里烧香拜佛求个平安就行了。”他相信,并且建议著。
不过,陈少军却觉得事有蹊跷,有待查证。
靠近电话的墙上,贴满了“爱爱服务中心”的行事历,因为年关将近,所以工作行程排得密密麻麻的,有需要的客人若下事先预约,恐怕还排不上服务。
杨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怔怔的看著她的行程表,上面清楚的记载著,今晚她得工作到一点,因为社区里B栋公寓的翁太太和朋友有牌局,所以找她做临时保母兼看家,看来她大捞—笔了。
只是,她拚命的赚这么多钱做什么呢?是天生爱钱还是有急需?杨烽对她存有一份好奇之心。
自有过肌肤之亲後,他开始默默的在一旁关心她、注意她,希望能偷偷的给予她一些帮助,也因此,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肯定她是一个下折不扣的“爱钱狂÷
杨烽曾经试过丢十块钱在客厅,然後躲起来看她的反应,而她则是毫不考虑的收进口袋,据为己有。他不死心,进一步试探,将五百元大钞丢进马桶里,没想到她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捞起钞票,高兴的拿著吹风机烘乾它。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赚钱呢?这个问题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代父、代母、代兄弟姊妹或自己还债?
立志成为富翁?生来就是工作狂?与生俱来就爱钱?
正在他想得起劲时,冷不防的,一声骇人的雷声惊破静夜,然後,屋外便劈哩咱啦的下起倾盆大雨。
杨烽像给雷击到了,弹了起来冲到阳台上,傻呼呼的看著正下得起劲的雨,“完了!她一定没带伞出门,这么冷的天气淋湿了准生重病,怎么办呢?”他担心著王爱爱喃喃自语。
他来到楼下的门口处,才撑开伞,凑巧的王爱爱从雨中奔跑进来,湿透的衣服让窈窕玲珑的身段原形毕露。
她甩开睑上的水,“嗨!你要出去吗?”她喘个不停,湿透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没想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思……对啊!想去巷口吃碗面。”他随口胡说,因为他不能坦承告诉她,他是要出门去接她。这听起来有多奇怪呀!
“吃面?!”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出门,就为了吃碗巷口的面?“你为什么下自己下面呢?昨天你不是才买了一堆泡面回来吗?”何必舍近求远?
杨烽尴尬的收起伞来,“既然雨这么大,我还是不出门了。”
搭乘电梯上楼时,王爱爱连打了几个喷嚏,八、九度的气温再加上冰冷的雨,无疑是雪上加霜,身强体壮的男人都不一定是撑得住了,何况是一个体虚纤弱的小女人。
“你好像感冒了。”他紧张的脱下外套替她披上。“先披上它。”
杨烽此时的表现宛如一位绅士,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然而对於他的异於常态,王爱爱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这可真舒服,披上他穿暖了的外套,的确使原本颤抖不已的身子暖了起来。
她的心头掠过一丝甜蜜,但理智要她别想太多,否则将自作多情而泥足深陷。
再说,她还身负重任,怎能有多余的心思、精神周旋在儿女私情上呢?比起以前,她成熟、懂事多了,至少知道权衡事情的轻重。
进了家门,王爱爱只觉得累下堪言,有气没力的走向自己的房间,而在门口处,却被杨烽叫住。
“我放洗澡水让你泡一泡好吗?”
她转过身来,提醒他,“浴室里没有浴缸。”
“我知道,但是我房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