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樱樱说:“安老师,你篮球打的真棒啊!”
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明亮,安临渊强自忽视心中那点异样,侧过脸,说:“嗯,我在大学打过篮球。”
楚樱樱自豪的很:“安老师,你太厉害了。”
安临渊听到这直白的赞扬,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安临渊打开宿舍门,楚樱樱去洗不锈钢水杯了,他开着门等她。
有其他老师从门口经过,跟他寒暄:“安老师,怎么没去食堂吃饭?”
安临渊微微紧张,他望走廊那端看了一下,说:“刚刚跟学生打篮球了,马上就去了。”
幸好那位老师也不欲多说:“行,那我先去了。”
安临渊松了口气:“好。”
楚樱樱从拐角探头出来,一见那老师走远了,连忙跑到安临渊宿舍里。
安临渊关上门,楚樱樱把洗好的不锈钢杯子放进橱架里,轻轻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楚樱樱的心虚都看在安临渊的眼中,他默不作声,因为他也在心虚。
“安老师,”楚樱樱转眸一笑,“你快点去吃饭吧,我回教室了。”
安临渊叫住她:“楚樱樱。”
楚樱樱不明所以的回头:“嗯?”
安临渊欲言又止,顿了顿,微笑道:“没事,去吧。”
“哦。”楚樱樱走出很远,还疑惑的回头望安临渊。
安临渊站在门口,见她回头,又朝她笑了笑。
安临渊做了班主任才知道少男少女的心思比起他当年要复杂的多,相比之下,风气却又要宽容一些。
班里有一对早恋的学生,家长带着女孩来学校找他,表情犹如天塌地陷一样:“安老师,我家媛媛是不是早恋了?”
安临渊看了那个双眼肿的不成样子的女孩:“方媛家长,你先坐。”
家长恨铁不成钢的狠戳了一下女孩的脑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哟,我和你爸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
女孩捧着脸呜呜的哭,安临渊一抬头,看见早恋的男主角正一脸慌张的透过窗子望进来。
他安慰家长:“方媛家长先别急,也不要这样骂方媛。”
家长急红了眼:“怎么能不骂哟,我这几天又气又急,觉都没有睡好。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要是媛媛成绩掉下来,考不上大学,我也不活了。”
女孩哭的更厉害了。
安临渊费了好半天口舌终于劝走了家长。
女孩无精打采的坐在安临渊对面,安临渊招招手,把男主角也叫进来。
男生站在女生身边,颇有些手足无措。
“严文明,方媛,”安临渊说,“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这么大了,应该为自己和自己的前途负责。特别是你,严文明,你是男人,你想想清楚自己现在有没有这个能力去给一个女孩子承诺什么。要是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耽误你喜欢的人。”
严文明一下子就泄气了,怏怏的怔忡着。
良久,严文明说:“安老大,你说的对,我现在吃父母的穿父母的,没有能力承诺任何东西。”
他又转向方媛:“小媛,我喜欢你,而且会一直喜欢你。我现在不耽误你,我好好学习,考最好的大学,等到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娶你。”
方媛似乎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泪如泉涌:“嗯,我。。。我跟你一起好好学习。”
安临渊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忽然就想到了楚樱樱,他一想到她,心口就会剧烈的烫一下,灼热里带着疼痛。
过了几日,楚樱樱到他宿舍来,他问楚樱樱:“楚樱樱,班里同学是怎么看严文明和方媛?”
楚樱樱想了想:“安老师,我可不能打小报告啊。”
安临渊哭笑不得:“没让你打小报告,我也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就去批评他们。”
楚樱樱狐疑:“真的?”
安临渊笑:“真的。”
“其实吧,”楚樱樱慢吞吞的说,“我们早都知道严文明跟小媛是一对儿,他俩可好了,嗯,应该这么说,严文明对小媛特别特别好。而且他俩谈了这么久也没影响学习啊,都不知道小媛妈妈从哪里听说的,然后火急火燎就跑来了。”
安临渊说:“不影响学习的早恋也不能说就是对的。”
楚樱樱不忿:“那还要怎么样嘛,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要是喜欢的人又刚好喜欢自己,这还要人怎么样嘛。”
安临渊笑了一声:“你们啊,还是太小了。”
楚樱樱嘟着嘴,忽然想起来:“我们才不小呢,不要说别的,就说这两天大家都发现严文明像变了个人似的,下课也不跟别人在走廊里乱窜了,一幅要好好上进的样子,我们可真不习惯。”
安临渊还是微笑着望向楚樱樱,她喋喋不休的说着班里同学对这对早恋小情侣的看法。
少年人总要经历一段浮夸的时光才能走向沉淀,而爱情是个能让人甘心情愿沉淀下来的理由。
“安老师,”楚樱樱忽然停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安临渊回过神:“哦,没什么。”
楚樱樱说:“安老师,其实你也不是特别反感早恋,对吧?”
她说这话时双目亮晶晶的,她看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显出了一点难堪的逃避。
安临渊说:“不反感不代表会赞成,我的立场是老师,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低下头:“哦。”
她有着少女那独有的敏感和一点点小智慧,又有着少年人的无知无畏。
可他是成年人,已经习惯了凡事思前想后,对未来既知且畏,所以势必要拿出更多的勇气和力量去痛苦挣扎着沉沦。
他有时也会想,会不会有这可能,既然命运垂青他和她相爱,他们是不是也能幸运的偷偷瞒住了所有人,只要等到她上了大学,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这些年过去了,他只觉得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太阳快要全落下去的时候,楚叔下班回家了。
他今天回来的晚了一些,快下班的时候被吴书记叫去谈话了。他边走边回想吴书记跟他说:“建国啊,我们镇能不能顺利做好这个项目,就全看你和爱英了。”
楚叔一口气闷在胸中,憋的脸都红了:“吴书记,我和爱英没那么大本事。”
吴书记搓着手朝他笑:“明人不说暗话,这次安总是冲谁来的,大家心里都明白。建国,这些年镇上也没有少照顾你们楚家,你想想当初你调到县物资公司,我们出了多少力。”
吴书记一见楚叔要拍桌子吵起来,连忙放低姿态:“嗳,嗳,建国,不是我要拿我书记的身份压你,也不是要你还这个情。这个项目你也知道,市里当作政绩,把任务压到县里,县里到乡里,又到我们镇上。建国,我只是个镇党委书记,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建国,”过了半晌,吴书记又说,“我知道我们不地道,可我看安总是真心实意的对樱樱好。就算不为了项目,你也好好想一想。”
楚叔觉得自己的心被扯着痛,一路上又气又悲。
是楚婶给他开的门,一开门就朝他打眼色,他望堂屋里一看,安临渊正搂着楚樱樱,小声的在对她说着什么,而楚樱樱靠在他怀里,照例是很安静的表情,不知为何,楚叔却觉得她也许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安临渊转头间看见楚叔站在院子里,他喊道:“楚叔。”
楚叔大步走进来,像是要说什么话,最后却只是哼了哼,转身就去了厨房。
安临渊松了口气,他原以为会被楚叔直接轰出去。
厨房里传来一阵火热声响和气味,过了不多时,楚婶端着几个菜上桌,颇有些别扭的对安临渊说:“安总,晚上不如在我家吃顿便饭。”
楚婶的态度生硬,安临渊却是大大的惊喜,他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楚婶。”
饭桌上多了个不受欢迎的外人,气氛稍稍有些奇怪。
楚叔沉默的喝酒吃菜,楚婶也跟着不做声,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安临渊和楚樱樱。
安临渊十分自然的接手照顾楚樱樱,他夹了一大块鱼肉,把鱼刺挑干净,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把肉拆下来。楚婶忍不住说:“别给樱樱夹那么多排骨,她不爱吃。”
安临渊微笑道:“楚婶,我知道。”
楚婶嘀咕:“你知道什么,怕是早都忘记了。”
安临渊看着楚樱樱:“楚婶,樱樱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肉,她碰到不喜欢吃的东西或者吃不下的时候,嘴角会抿一下。”
楚婶顿了顿,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安临渊又说:“樱樱看到喜欢的东西,眉头会往上扬一下,然后右手会攥一下。她看小说入迷时,会不自觉的咬手指。她的很多小动作,我都一直记着呢。”
“这些年,”安临渊说,“我经常回想樱樱的这些小动作。”
他又夹了一块排骨,哄楚樱樱:“樱樱,多吃点肉,你就是太瘦了。多吃点,好不好?”
楚樱樱抿了一下嘴角,吃掉了肉,安临渊笑眯眯的说:“乖。”
楚婶忽然眼眶发热,她侧过头擦了擦眼角。
从楚家出来时,安临渊接到唐昊的电话。
“渊子,”唐昊笑道,“陈处长给我打电话,说要请你吃饭,人家连饭店都订好了,你把人家拒了,可太不给面子了啊。”
安临渊沿着石板路走到玉带桥,靠着桥栏杆说:“他们请我就要去?”
唐昊说:“人家这不是担心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嘛,巴巴的给我打电话问情况,我说我又不在玉桥镇,我怎么知道。”
安临渊说:“没谁得罪我,我没那个心情去。”
唐昊说:“怎么了?对了,你见到你的樱樱了吧?”
安临渊低下头,没有说话。
电话里唐昊一个劲的叫:“欸?渊子?咋不说话呢?渊子?”
“昊子,”安临渊咳了声。
“咋啦?”
“昊子,”安临渊说,“樱樱疯了。”
他顿了顿:“七年前我走了之后,樱樱就疯了。”
唐昊那端安静了一瞬:“疯了?”
“她不认得我了。”安临渊似乎死命的在压抑着情绪,喘息了一下,“她认不出我,可却记得安老师。昊子,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疼。”
“渊子,”良久,唐昊开口道:“那你。。。你们怎么办?”
安临渊笑了一声:“怎么办?我打算过段时间带樱樱来上海治病,治不好就去香港,再不好就去国外。如果实在治不好,那就算了。”
唐昊问:“算了。。。算了,怎么办?”
“算了就是算了,”安临渊说,“昊子,只要樱樱在我身边就够了。”
第六章
这日之后,安临渊成了楚家的常客。
楚叔楚婶虽然对安临渊抱着极为复杂的感情,但他俩生性善良,也抹不开面子。
更何况,无论他俩多恶劣的态度,安临渊都是一口一个“叔、婶”叫的很亲热,几天下来,楚婶做饭之前居然能问上一句:“安总,你要吃点啥?”而饭桌上的楚叔,也能偶尔跟安临渊聊上一句半句。
有这样的进展,安临渊已经非常满意了,他感叹,比起生意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两面三刀,楚叔楚婶真是淳朴又厚道。
周末的时候,安临渊让手底下的员工都回城休息两天。
随着项目推进,项目部的成员要在镇上待一段时间,为了方便就租了靠近玉带桥的三间相邻的院子。
安临渊从原来镇政府安排的临时宿舍里搬出来,住在中间的院子里。
星期六的早上,他很早就起床了,一个人到铺子里吃了碗鳝丝面。吃完早饭,他看了看时间,估摸着樱樱大约该起床了,就照常去了楚家。
到楚家的时候,楚婶正在摆早饭,看见他走进院子,便说:“安总,吃早饭了么?”
安临渊笑道:“吃过了,刚才在街上吃的。”
楚婶把筷子一双双的放好,闷着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说:“以后星期六星期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就不要在外面吃早饭了。”
她转身又从厨房里拿了双筷子和一个碗:“既然来了,就再吃点。”
安临渊说:“好,那就麻烦楚婶了。”
楚婶小声嘟囔:“谈不上麻不麻烦,也就多添双筷子。”
说话间,楚叔从楼上下来,安临渊忙站起身:“楚叔。”
楚叔说:“这么早?”
安临渊说:“今天周末,我也没什么事。”
楚叔点点头,问楚婶:“樱樱呢?还没起床?”
楚婶把一盘煮鸡蛋放在桌上,在围裙上揩了揩手:“我上去看看,应该醒了。”
楚叔坐在安临渊对面,单独面对楚叔,安临渊有些压力。
“过两天,”楚叔忽然开口,“就是樱樱生日了。”
安临渊怔了怔:“我记得还有几天吧。”
楚叔说:“阳历生日还有几天,过两天是阴历生日。一眨眼,樱樱就二十三了,要不是。。。也该大学毕业了。”
安临渊沉默着,楚叔望了他一眼,道:“安总,当年的事情,过了这么久,樱樱该受的罪也都受了,再讲谁错谁对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以后。。。安总,想来想去,我们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安临渊说:“楚叔,不管樱樱以后能不能好,我都要和樱樱结婚。”
楚叔闭了闭眼,刚想说话,安临渊又说:“我爱樱樱,这些年,从来没有变过。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樱樱,我去经商,开公司说到底都是为了能和樱樱在一起。如果。。。如果你们一直反对,我会用另外的方法寻求你们的同意,比如暂停旅游项目开发。”
安临渊说的很直白,楚叔又着急又伤心:“安总,樱樱这样子能结婚么?再说,结了婚,你们难道不要孩子?”
安临渊的声音低沉有力,他安抚楚叔:“楚叔,我前几天咨询过律师,如果隐瞒樱樱目前的状况去民政局,也不是不能领到证,若是万一不能领证,我就带樱樱去国外结婚。楚叔,要不要孩子,一切以樱樱的状况为准,孩子对我而言,最珍贵的地方在于他或者她是樱樱和我的孩子。”
楚叔皱着眉头,叹息:“你。。。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临渊说:“楚叔,两年前唐安集团旗下有家公司在香港上市,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