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李二少,你真不认识我吗?前些日子你还嘲笑我嫁不出去呢!”叶妍有些兴师问罪的说,想试探他是否真的心性大变或者是假装的。
“有吗?”他偏过头,表情困扰的思索,不懂为什么她突然凶巴巴的瞪他,一副想掐他两下的样子。
叶妍假装生气的戳戳他的脸,一抬手“不小心”刮伤他的耳朵。“啧!瞧你生份的,当真不记得我们以往的‘ 交情’ ,让人好生伤心。”
看不出她在做戏的李承泽慌张地看了娘亲一眼,大掌不知轻重的往她背上一拍。“你别气,你说我就想起来了嘛!我以前有欺负你吗?”
这不就在欺负她!那一拍,她差点把胃里的东西给吐了出来,肩胛骨彷佛移了位,疼得她眉头一皱,泪花在眼底打转。
“你……你这是报仇吗?”可恶,他一脸无措神色,她怎么发狠牙尖嘴利的还击。
“报仇?”什么意思?
望着那双澄澈纯真到令人心疼的眼,欲哭无泪的叶妍吞下嘴边的恶言,硬生生地把满腹不满转为很想揍昏自己的无奈。
说实在的,这样的李二少叫人无从恨起,更遑论是厌恶了。人心是肉做的,她并非铁石心肠,看他一夕间剧烈的转变,很难不心生同情。
唉!她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吃软不吃硬,人家对她好一分,她便还诸十倍的好,肝脑涂地、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大夫人叹了口气说:“妍姑娘,我也不说什么违心话,咱们也不求对方姑娘是否门当户对,或是才貌双全,只要家世清白,长相不差即可,其它方面就不要求了。”现下这种状况,人家肯点头下嫁,她就叩谢祖上积德了。
“那品性呢,夫人?”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充数,她叶家两代的媒人招牌可要顾全。
闻言,大夫人喜出望外,泪光闪闪地紧握住她的手。“妍姑娘是同意为我儿做媒了吗?”
“呃——这……”僵了一下,叶妍苦笑的一扬下垂的嘴角。
“夫人这般诚意的拜托我,我要再推托,就对不起你的厚爱了。”
听见儿子的婚事有着落了,大夫人颦起的眉峰稍微舒缓了些,露出些许宽慰的笑意。
“真要麻烦你了,我李府上下都会为此感谢你的。”
“哪里的话,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事,不用跟我客套了,只不过呢……”
“不过什么?”大夫人心口一揪,忧心仲仲地担心媒人会反悔。
“我也不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凡是总要预留万一,夫人可别期望太高,二少爷的情况……”撇眼望了正开心采果的男人背影,“唉,总而言之,我会尽力,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就看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吧。”她实在不敢打包票。
来李府前,本来是想严词拒绝,顺便羞辱两句老和她杠上的大男人,没想到那句“不”怎么也说不出口,反而莫名其妙接下烫手山芋。
该怪谁呢?
再三责怪自己的叶妍垮着一张脸,粉嫩面庞染上淡青色,愁眉不展地承接了李大夫人肩上的重担,苦思手边待嫁的闺女名单,看谁适合嫁入豪门深院的李府。
“你要回去了吗?”
“嗯。”低着头,她没瞧见问话的人是谁,苦恼得没心思理会人。
“这给你。”她看起来烦恼很多,小脸皱成梅嫂晒在后院的咸菜干模样。
“什么东西……”哇!想压死她呀!
一颗颗黄得发亮的甜柿如不要钱的落下,忽然接近的大脸笑得灿烂,将手上捧的果子一古脑地全往她怀里塞。
男人的手掌本就比女子大许多,李承泽的一只大掌等于叶妍纤细的双手,可想而知,她有多手忙脚乱,慌得不知该用什么来接。
最后,李承泽终于发现这圆脸小姑娘的手好小好小,小得像刚出炉的肉包子,于是找来个篮子,开心又得意地让她装满一篮果子回去。
几家欢乐几家愁。李大夫人丢出了令人叫苦连天的麻烦后,又见儿子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于是她安心的吃斋念佛,不再过问府里的大小事,至于家里的产业有儿子培养的一群忠心属下帮忙看着,她倒也不会太担心。
她是了了一桩心事,放下心中大石,可是却换另一个人伤神地夜不安枕,辗转难眠,明明入睡了又莫名惊醒,睁眼到天明。
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同情起她最讨厌的人呢?
不只一次自问的叶妍后悔不已,托着香腮瞪着那一篮甜柿,白牙轻咬下唇,恨起自己的无能。
可是,一想到那天在院子里,那男人的开心笑容,她的心又莫名的跳快几拍。
“哇!小姐,你的眼睛……”
没让春草有机会说完,两道冷芒倏地一扫。“闭嘴。”
叶家人丁向来不旺,叶妍的娘亲虽生有二子三女,可是不知是祖先风水出了什么问题,或是天生无子女缘,一个接着一个夭折,只独活八字较硬的小么女。
因为夫妻俩十分疼宠这个女儿,想把最好的全给她,不论她想做什么,两人都无异议的支持到底。可惜好人不长命,夫妻俩四、五年前相继辞世,使得原本人口稀少的叶家更为单薄。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还过得去,做媒做出名的叶妍小有积蓄,所以还养得起几名仆役、奴婢,算来算去叶家也有十口人。
春草是守寡多年的李婶的女儿,打小就在叶妍身边伺候着,不算太笨,可也不是慧心玲珑的聪明人,老是反应迟顿地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让身为厨娘的李婶常为她捏把冷汗。
“小姐,你没睡好吗?要不要喝点安神茶,你眼窝黑得好像被煤球砸中……啊!小姐,我的头……”会痛。
一阵眼花撩乱的“暗器”袭击,本来就不伶俐的丫鬟东躲西闪,还是被飞来黑影砸个正着,脚边躺着是一卷卷的绣线。
“别忘了谁才是主子,我说了闭嘴,你还给我卷舌头搅沬,存心讨打是不是?!”养个不会为主子分忧解劳的笨小婢,真是身为主人的悲哀。其实并不疼,但春草仍揉了揉被击中的地方。“小姐,你不可以把气出在奴婢身上,是你自己接下李府的托亲,怎么能怪别人。”谁晓得李二少会突然生了急病,伤到脑子整个人变傻,这事儿全城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不住城里,多少也有些听闻,因此全城的媒婆没人敢自告奋勇,拍胸脯为一个傻子牵姻缘。
结果她家小姐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走了一趟李府回来后,居然宣布要为她的死对头做媒,让所有人都吓掉了下巴。
“为什么不行,你是我妍姊儿的丫鬟,想要打骂或是典卖全凭我高兴,你要是再多嘴,明儿个挂个牌子到街上去,上面写着:贱售奴儿。”没瞧见她已经很心烦了,还来添乱。
“小姐……”春草当真了,急得两眼泪汪汪。
瞧她不长进的模样,叶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去把我那本红皮本子拿来,我琢磨琢磨,要推谁入火坑……”
“入火坑?”小姐要逼良为娼,媒人不做改行当老鸨了?抽了口气的春草不自觉的后退,满脸惊恐。
“你那是什么表情,小姐要卖你还怕卖不出好价钱!媒人册上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未婚女子名册,上头的出身、生辰八字和家庭状况全列了张表,一目了然,方便我从中挑选。”
浪费她的口水说明,也不知上个茶水让她润润喉,存心渴死她呀!
“喔。”春草安了一颗心,绷紧的脸皮一松,随即取来红花染色的书皮本子,放在小姐面前。
这丫头唯一值得夸耀的是勤快,主子要她做事不敢有丝毫马虎,虽然一板一眼不知变通,倒也好使唤,因此自己没想过要换掉她。
翻开本子瞧了瞧,叶妍原本拧起的眉心又拢高了一层山峰,整本册子在手中掀来翻去,就是找不出一个她满意,李府也会中意的婚配对象。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她妍姊儿的媒人招牌真要丢在地上砸不成?
思前想后,她烦恼的脑袋快要爆开了,心里不住地埋怨和她不对盘的男人,不管他是聪明还是犯傻,总是不忘找她麻烦。唉!罢了,罢了,和个傻子计较什么,他都变成那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呢,落井下石酸个两句吗?要怪就怪她心太软,一时同情心泛滥,这才一脚踩入烂泥坑里,脱不了身。
“小姐,小姐,有人要找你说亲。”门房阿福兴匆匆的来报,大呼小叫好像怕人没听见。
“去去去,别来烦我,小姐我暂时没空处理旁务,叫他改日再来。”叶妍不耐烦的挥挥手,秋心眉苦脸。
“是一个姑娘……”好美的姑娘,那眼波一送,他骨头全酥了。
“管她是姑娘还是大婶,打发她走,我没心情应付她。”她这会儿是一个头两个大,脑汁快绞尽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咱们西岗镇上出名的大美女。
叶妍不住在凤阳城内,而是住在城外的西岗锁外缘,虽说地处郊区,但其实距离镇上及城里都不远,往返两地相当便利,不到半日便可到达。
“哪里不一样,是多只手臂,或是背上长了驼峰?你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不会衡量一下此时的情况吗?凡事都要我盯前顾后,是想早点逼死我好另投他主呀!”她火大的大吼。
愣头愣脑的阿福小小声的说:“可是,她说她愿意嫁给李府二少爷。”
“我管她想嫁给谁,想嫁人想疯了,由着她挑人吗?她以为她是谁,不把我放在眼里……”蓦地,她两眼发亮,像拾到黄金般大叫。“回来,回来!你说来的这位姑娘肯委屈下嫁?”
走到门边,正要跨出门坎的阿-福又旋了回来,咧开黄板牙傻笑。“是呀!小姐,那姑娘还长得像天仙下凡……”他吞了吞涎液,一脸奢望样。
一个爆栗敲下去,他当场梦醒。
“还天仙呐!你是见过几个下凡的仙女,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不把人请进来,想等着小姐我亲手泡茶给你喝吗?”叶妍一副凶狠的泼辣样,柳眉一竖,瞪大圆亮双眸。
“不敢啦!小姐,阿福马上去请人。”抱着头,他三步并两步地往外冲,唯恐上火的主子拿他练练绣花腿。
谁会自荐枕畔,伴着傻子一生呢!难道这姑娘没听说过李二少的情况,以为这是一门千载难求的好亲事?或者她是麻子脸、瘸腿驼背的无盐女,过了适婚年龄仍无人上门说媒,于是自暴自弃地病急乱投医,只要有人肯娶就嫁了。
至于貌美如仙,八成是阿福的异想天开,那双连沱屎都看成花的斗鸡眼分不出美丑,他的惊叹不足为信。
百思不得其解的叶妍托着腮,怎么也想不出是何等模样的姑娘,居然自个找了来,还挑明要嫁那个让她苦恼不已的麻烦人物。
一阵浓郁的香气袭来,没让她多想,丰盈婀娜的身影缓缓走近。
“有礼了,妍姑娘。”
语轻如莺,美目盼兮,肤白胜雪,唇红似樱,那玲珑身段秾纤有致,湖绿色衣衫衬托出五官的妍丽,桃腮杏眸,宛若园里春花,活脱脱是位美人儿。
叶妍托腮的手一滑,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傻了眼,嘴儿微张犹不自知,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幻影”不可能!是她看错,出现幻觉了吧。可是,活生生的人就在面前,那袭人的气味仍在鼻腔,怎么会出错呢?她揉了揉双眼,再偷偷地往自个儿的大腿一焰,想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妍姑娘,我打扰你了吗?”女子福了福身,轻声问候。
哇!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清甜软腻……咳!她在干什么,要冷静,别太兴奋。
“姑娘是?”
先打听清楚,别急迫,这般娇美的美人儿,以前怎么没瞧过?
“小女子姓姚,闺名霏霏,半年前才搬到西岗镇,是布庄于老板的外甥女。”
她自报身家,言语间散发一股高不可攀的傲气。
“啊!我知道了,于汉生于老板嘛,他本来在城里做生意,我还跟他买过布,做了件懦裙呢!”熟人,熟人,一线牵千里。
“那我的来意也不用多说了,就是想请你做个媒,让小女子有个好归宿。”她笑得很淡,葱指轻抚着缝在襟口、米粒大小的珍珠。
“好归宿?”叶妍笑容一僵,神情少了自在。“呃!姚姑娘,你当真要合了李府这门亲事,不再考虑考虑?”
她也是有良心的人,不想害了人家。
姚霏霏坚决的摇头。“不需要。”
“可是二少爷的情况……”说不准她见到白发异瞳的李二少,就尖叫的夺门而出。
“我不在意。”他的为人如何,不用太过在乎,她要的是……
“好吧!姚姑娘,”既然当事人都无二话了,她这媒婆还迟疑什么,当下拍板定案了陨!明天我就上李府说这件喜事,你就准备准备,等红轿来迎娶……”
第五章
身穿一身红艳霞被的姚霏霏一如娇羞的新娘子,柔皙纤手置放在喜服上,含羞带怯的端坐在喜床,等着带给她一生荣华富贵的夫君进房。她是西岗镇上出名的大美人,容貌出众,谈吐有物,举手投足都像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引来不少男子的惊艳目光。
她一到来,便有无数的爱慕者对她展开追求,每个都被她的美色迷住,意欲一亲芳泽。
可是外表看似娴静温婉的她,实则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自视甚高又短视近利,得理不饶人,一心只想嫁入大富人家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
虽然她生得极为美丽,但爹娘只是种田的庄稼人,农家女的出身让她就算再美,一般大户也只愿收她当二房,没法当上正室。但她也不愿屈就,委屈自己当人小妾。只是她太以美貌为重,不断拒绝她看不上眼的小门小户,女子的青春不得蹉跎,在年过十八,提亲的人渐少后,她才开始紧张。
于是她假装家道中落的富家千金,前来投靠小有成就的亲舅,以此为跳板,看能不能攀上豪门巨贾,将自己嫁出去。
当李府放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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