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岌岌可危,坐得稳坐不稳还是两说——她可不想无形中加强对手的力量。虽然她与阮薇,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境地,只是她毕竟是李氏的女儿,此前又做过那么多缺德的事,就算自己不动手。她们将来,也都会遭报应的。
只是。帮了这一次,将来一定会有下一次。
阮蕙可不想为阮家无休止的服务,而且还是免费服务。
可惜有个阮蒙在阮家,让自己的行动处处受到掣肘。
看样子,是该解决阮蒙终身大事的时候了。只要他成了家,就可以独立门户,那时候,就算阮家再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受到直接的牵连,除非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发生这样的大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至于那阮家嫡长子的身份,这个时候,在阮蕙看来,并不如阮蒙的平安健康重要。嫡长子的身份值当不了什么,只要阮蒙健康平安,一切都会有希望。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出神,直到采青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已经变得冰冷的茶杯,她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两刻了。”采青笑道,“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要不要等王爷回来了一起吃?”
“那就再等一会儿吧!”阮蕙的目光睃过西厢房,“从今天开始,江姨娘就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了,等王爷回来了,伱就让人把她叫过来。”
采青先前早就看见江玥的异样,这时见阮蕙神色如常,心里虽然猜疑,却也不便询问,便应声答应了。
两件事撞到一起,倒还真让阮蕙有些头痛。
近来双腿浮肿的厉害,采青与芍药分时段为她按摩,也不见一点效果。兴许是坐得久了,采青扶她站起来时,她竟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肚子突然一痛,她眉心不禁微微一颦。
采青便露出几分慌张,“怎么了?您没事吧?”
算算日子,也才六个多月,距离产期还早呢,怎么竟会时常感到到肚子里婴儿的躁动?
“我没事,想是坐得久了。”阮蕙不想引起采青的慌乱,定了定神,淡淡一笑。
采青这才略为放松了表情,扶着她走出房门,“横竖现在天气还暖和,就在外头多走一走,等天色晚了,气温也就降了下来,咱们再进屋来歇息。”
阮蕙点点头。
散散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也未尝不可。
东头的空地正在修建花园,自不便前往,所以她便只与采青在她房前的屋檐下来回走动,只要是活动身体,环境如何都不重要。
既然是在屋檐下,自然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斜对面的西厢房,西厢房的门,竟是半掩着的。
这会儿,也不知江玥在屋里做什么?
说什么给她三天时间,难道还真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这样一想,脚步就自然而然地往那边走过去。
采青扶着她的胳膊,有心要阻拦,不过看她面色沉凝,嘴唇只略动了动,就又闭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又何必怕那个并没有三头六臂的江姨娘?阮蕙不怕,自己就更不用怕了。
阮蕙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走到了西厢房半掩的门前。
两人脚步虽然轻微,屋里的人还是听见动静,立刻,便有人开门出来,却是喜风,看到采青扶着阮蕙前来,眼里闪过一丝愕然,旋即笑脸相迎,“哟,王妃您亲自过来了?咱们姨娘刚巧歇下了……您快请进吧!”
嘴里说着请她进去,这却又说着江玥已经歇下,不是明摆着不想让自己进去么?阮蕙心里一动,抬腿就进了房门。她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时候难免会犯倔,这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她倒还真想看看,江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随着阮蕙的脚步跨进房门,屋里便响起了江玥的声音,娇柔无力,让人一听便顿生怜惜之心,“……妾身给王妃请安了。”
一边说,一边从床上起来,显得十分忙乱,连亵衣的锦带都没有系好。
喜风连忙上前帮忙。
阮蕙冷眼看着她。让她回来歇息,她倒还真是回来歇息了。只是不知道是真歇还是假歇。
江玥抬起她那张精致无双的娇容,两只大眼睛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一眼望去,还真有几分睡美人的模样。
阮蕙就露出微笑,“伱不必起来了,我不过是坐得久了想四处走走,那边又正在砌园子,不方便过去,信步一走,就走到伱这里来了……赶紧躺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虽然这么说,她的目光还是在屋里缓缓睃了一遍。
这屋里,装饰虽然没有上房那样奢华,不过里面加上了江玥的嫁妆家具与各种摆设,竟也布置得十分典雅。看不出江玥在这方面,还是个高手。
看阮蕙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江玥只得急急忙忙把衣服穿上,一边又往窗外瞄了一眼,“横竖天色已经晚了,妾身也睡不着了,就陪着您在园子里散散步吧!”
那边喜风已经唤了丫头过来侍候江玥梳头。
因为阮蕙在屋里,江玥便吩咐那丫头只简单地拘了个圆髻就了事。就是这么随便的一个圆髻,再在髻上别一只通体雪白羊脂玉籫,倒越发衬脱得江玥面色如玉,唇红齿白,娇艳非常。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天生尤物,男人见了她,若不动心,那便不是男人了,便是杨恪,也难保将来不会对她上心。
阮蕙心里暗忖。看来这个女人真是不适合在杨家久留,得想个法子把她打发走才是。
见阮蕙紧紧盯着自己看,江玥心里不由得一阵心慌,尽管她不知道阮蕙心里想什么,可就这样被她这么盯着,她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当下便避过她的目光,轻声说道,“……刚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是不是家里来了客人?”
看来还真是装睡,要不然,怎么会连上房那边的动静都知道?要不然,就是丫头们打探的消息了。阮蕙目光一转,微笑说道,“可不是,刚才我娘家的兄弟与妹妹过来看我,因天色晚了,也就没有留他们吃饭。”
就算自己不说,别人也会想办法打听她娘家的那些事,相信自己与阮茂阮薇不是一母所出的事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
江玥便露出羡慕的神情来,“您可真是好福气,家里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妾身家里,就只得妾身一个,便是有事,连个商量的人也都没有……”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阮蕙一眼,又徐徐说道,“改天有机会,您去看您的兄弟姐妹们时,能不能带妾身去,顺便也让妾身认识感受一下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虽不敢高攀您的兄弟姐妹,便在自个儿心里,权当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了……”
不管说者是不是有心,听者却是起了意。说什么“便是有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的话,敢情是指阮薇出了事,特意来找自己商量来了么?阮蕙心里不禁一动。
186、有缓急
她心里一忖,再看向江玥的眼神,就微微带了些许犀利。
江玥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移开眸光,继续说道,“早就听说您家里有一位容貌出众的妹妹,一直不曾得见……听说也快及笄了,不知可曾定下亲事?”
阮蕙眼神微深,淡淡一笑,“家母疼惜妹妹,想让她在家里多留两年……你突然提起这事,不会是想跟胡夫人一样,给我家妹妹做媒吧?”
“这长宁城中,诸多显要贵勋,若知道了王妃妹妹品貌出众,求亲者一定趋之若鹜,王妃何不趁此时机为她觅一个如意郎君?” 江玥脸上露出十分诚恳的笑容,“晋阳虽好,跟长宁比起来,毕竟只是弹丸之地,又哪里及得这里繁华似锦,前程无量呢!”
任谁来看,京都长宁,天子脚下,总归要比远在千里之外的晋阳好得多。
阮蕙就微微一笑,“你这人,倒是个热心肠的……回头我跟她说说,若是喜欢长宁,将来就嫁在长宁算了。”
江玥眸光一闪,旋即说道,“胡夫人最擅长为人保媒,消息又最为灵通,王妃若有意让妹妹留在长宁,倒不妨在她面前露个口风。”
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竟还操心起别人家的事来了。阮蕙心里暗忖,也就顺着她的口气笑道,“也好……”
因着她语气淡淡的有些疏离,江玥就算存心讨好。也觉出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阮蕙似乎并没有看见江玥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呀,我还有件苦恼的事,比我这妹妹的亲事还要着急些,时常让我晚上都睡不着。”
江玥马上露出十分关切的样子来,“什么事情竟让您如此着急?”
“我有个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亲事也没有着落,他本人性子又有些腼腆……”阮蕙悄悄瞥了江玥一眼。
江玥便笑道。“您的孪生兄弟,长得也一定跟您一样俊俏,这样的少年郎,放在长宁交际场上走一走,那还得成为世家小姐们的哄抢的对象?您也不用着急上火,回头在家里办一场宴席,请几家中意的小姐来家里做客,让他们彼此碰个面,也让阮大少爷亲自相一相……”
阮蕙本是随口一说。不想江玥倒是热心,竟还帮着出起主意来了。当下便笑道,“嗯,这个办法不错,只是这不年不节的,该出个什么名目来请客?”
请客的名目数不胜数,只是哪一个更合适些罢了。
江玥就笑道,“过两天不是六月初六姜女娘娘的生日么?正好请小姐们过来玩一玩。”
阮蕙便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姜女娘娘的生日,向来是长宁最为热闹的节日。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通常会在这天相聚一堂,趁着尚未出阁时彼此说话心声,并暗地里许下心愿,听说只要心诚,这天许下的愿望就会成梦想成真。
只不过,阮蕙请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要给阮蒙相亲,而是要趁此时机。把阮薇并没有在晋阳定亲的消息放出去。
当然,如果阮蒙真的看中了其中某位千金小姐,那就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了。
正说着,就听芍药在窗外笑道,“敢情咱们王妃光顾着说话,竟连吃饭的时辰也忘了?”说着打起帘子,一边说一边迈步进屋。
莫非是杨恪回来了?阮蕙就笑道。“别的事都可以忘了,独独吃饭这件大事。是一顿也不能忘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是王爷没回来。也该摆饭了。”又向江玥道,“走,我们一起去吃饭。”
其实江玥的意思,最好是自己在一边独吃,那样会自由得多。可又不能明着违背阮蕙的意思,只得应声答应,伸手搀起她的胳膊出屋。
才迈出房门,就远远看见杨恪的身影拐过游廊往上房走去。
果然是他回来了。
也不知是否已经知道江玥在恒宝阁发生的事。
就算芍药几个不说,杨林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相信他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当务之急,是率先解决江玥的事,然后才腾出时间来解决阮薇的事和阮蒙的亲事。
权衡缓急,阮蕙还是决定把江玥的事放在第一位。毕竟,这件事与杨恪息息相关,也关系着杨家的未来的走向。
来到上房,杨恪已经更衣净手,正顺手拿起桌案上的书卷,看见江玥扶着阮蕙的胳膊进来,便道,“刚才芍药说家里来过客人,怎么没留他们吃饭?”
竟仿佛没有看到江玥,当她如空气一般视而不见。
阮蕙不由得白了一眼芍药,“就你多嘴,这点小事也告诉王爷。”又向杨恪笑道,“咱们两家不比先前了,现在离得又近,来往也方便,再说了,父亲又缠绵病榻,家里只留了蒙兄弟一个照顾,他们也放心不下,所以就没有久留,等王爷哪天得了空,我就请他们一起过来,热热闹闹地办一桌酒席……”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就算阮蕙有心留客,只怕杨恪也无心待客。
杨恪就道,“也好,等这阵子忙过了,就请岳父大人和舅爷们过来吃饭……”又提起阮继丰来,“怎么就一下子病得这么厉害,可曾请过太医为他诊治?”
“父亲身体一向硬朗,突然染病,也可能是水土不服所致,等过了这阵子,想必就会好起来了。”阮蕙随便找了个借口。“明天我过去看看……”
如果真的严重到了什么地步,阮茂和阮薇只怕早已慌得六神无主了,看他们与平时并没有两样,想来阮继丰的病,并没有什么大碍。
杨恪又点头,旋即问道,“都过了吃饭的时辰,还没吃饭么?”
想是刚才芍药说了等他回来吃饭的事。
“您正好回来,那就让人摆饭吧!”阮蕙笑道。
一边叫采青命人摆饭,又向杨恪道,“我想着江姨娘一个人吃饭也怪冷清的,就想着让她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横竖家里也没有多的人,大家一起吃饭,也热闹些……”
就算杨恪不想,看在阮蕙已经答应江玥的份上,他也不好怎么反对,便淡淡一笑,“家里的事,你做主好了,都不用问我,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
听到这句话时,江玥不由得抬起眼眸,飞快地扫过杨恪的脸孔,又迅速低下头去,眼里闪过一丝无法置信的神色。
佑王爷对佑王妃,实在太好了,已经好到了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自己如果想要掳获佑王爷的心,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阮蕙听到这句话时,脸上也露出满足的笑容,“事先没有问过王爷,也是我僭越了……不过能得王爷首肯,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边说着,饭已经摆上了桌案。
因为有杨恪在,这顿饭吃起来有些沉闷。
阮蕙慢条斯理地吃着,不时为杨恪夹一箸他喜欢的菜色,还和颜悦色地叫江玥不用拘束。
江玥又怎么会不拘束?
他们夫妻两人相对而坐,唯有她,站在他们中间,端着一个白瓷小碗,碗里的米饭粒粒晶亮诱人,看着十分香甜,不过吃在她嘴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只是妾,就算是御赐的贵妾,也不过是个妾,在主人与主母的面前,就只如婢女一般,又哪里有她安坐的位置?
这也是她不想跟阮蕙一起吃饭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能与杨恪面对面,近距离地看清他英气勃发的脸庞,也能稍稍弥补她不能坐下来吃饭的遗憾。
因为有了比较,此刻的她,愈发觉得杨恪才是她的真命天子,景王与之相比,就有了云泥之差。
杨恪埋头吃饭,显然并没有因为江玥在屋里而发生一丝一客的改变。
这一点,阮蕙很满意。不管杨恪是不是故作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