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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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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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黄姨娘早从阮蕙肃然的面色看出蹊跷,当下往大红的帐幔扫了一眼,正色道,“莫非世子……伤得并不重?”

果然是个聪明人。阮蕙心里暗想,遂轻轻点头。“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倒让长辈们担心了……世子如今要去做一件大事……老侯爷和侯爷那里,还请您帮忙掩饰一二。”

“这孩子……当初我就断言,他绝非池中之物……既然他已作出决断,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有不帮的道理。”黄姨娘面现惊愕之色,良久才道,“他……去了哪里?”

“世子只说出去办一件大事,并未告知我他去哪里,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追问。”阮蕙苦笑一声,“世子走前,只让我请姨娘过来相商,先瞒着府里两位老人家。”

“这个并不难。我就说世子依然未醒,经不得人吵闹,请老少两位侯爷不要过来打扰就是。”黄姨娘冷静地道,“恪儿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说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就会尘埃落定了。”阮蕙有意杨恪所说的时间延长一些。一则不将具体时间透露出去,二则,若杨恪提前回来,到时候岂不是让长辈们有个惊喜?

黄姨娘就点了点头,揭了茶盖,轻轻抿了口茶,这才低叹一声,“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心怀大志……老侯爷和侯爷,竟是看错了他,就是我,也一直以为他……希望这次他能过关斩将,一举成功!”说到这里,却突然话锋一转,“恪儿他,可曾跟你提过退路?”

退路?杨恪走的,本就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不成功则成仁的路,又何来“退路”之说?阮蕙默然。

“恪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他的心性,必会将退路安排妥当。”黄姨娘遂站起身来,“他,可有书信留于你?”

杨恪说事出仓促临时起意,便是有心留下书信只怕也来不及,何况昨夜缠绵良久……阮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惚记得杨恪在与她亲热之前塞了什么东西在枕头下面,当下疾步冲到床边掀起枕头,赫然看见一封白色书笺。顾不得黄姨娘在场,她展开书笺,从中飘落出一张白纸,不过寥寥数语,她只看了一眼,顿时怔在当场。

蕙儿吾妻,见字如面。此番行事,忧患叵测,若吾不幸身死,汝即可持休书避开祸事,只是累及家中几位长辈,吾死不瞑目矣!唯愿上天佑吾,一举成功!

这就是杨恪的“退路”?!这根本就是绝路!阮蕙想起他临行前脉脉含情的微笑,只觉心里一阵刺痛。

黄姨娘看她面色惨白,不由得往那书笺上瞟了几眼,依稀看清几个字,便明白了杨恪的用意,当下正色道,“世子是至情至性之人,行事又一向沉稳,上天必定佑他成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明知这是宽慰之语,阮蕙还是轻轻点头。事到如今,她除了正视事实,勇敢面对,又能怎样?沉吟片刻,她才将信收入袖中,又捡起落在地上的休书,递到黄姨娘手里,“这休书,我是万万不能要的,世子遭遇不幸,我又岂能独活?”她虽不是什么贞节烈妇,不过想要从杨家这场夺位之战中全身而退,已不太可能,与其胆怯退缩,倒不如从容面对。

“世子吉人天相,天必佑之,即便是没有成事,世子也必能逃脱厄运,蕙儿你就放心吧!”黄姨娘接过休书,只扫了一眼,就握住她的手道,“今早秦表舅来过,是我见的,他说立刻带次女秦秋水进宫……这也是恪儿计划的一部分?”

“诚王志在必得,不惜动用一切资源……这个秦秋水长得貌美如花,若能迷惑梁王,自然对形势大大有利。”阮蕙点了点头。“只是我们身处内宅,不能帮世子做些什么,唯有做好最坏的准备,以防后患。”

黄姨娘微微沉吟,目光投在阮蕙的脸上,“你说的甚是。咱们不能让恪儿有后顾之忧。老侯爷和侯爷那里,我会阻止他们前来桃花源探望恪儿,你可将金银细软悄悄打包整理,以备不时之需。”

阮蕙想起杨恪说出那句“尘埃落定”时笃定的神情,心里倒是安稳不少,不过还是认真听取了黄姨娘的意见。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阵,黄姨娘担心两位老少侯爷,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黄姨娘,阮蕙返身坐到窗前,又细细看了一遍杨恪留下的那封书笺,泪花渐渐盈满眼眶,最后凝成水珠,一滴一滴缓缓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前襟。

曾几何时,她开始如此担心和挂念这个男人?

082、静观其变

午后的阳光透过糊着软烟罗纱的窗槅透进来,斜斜地映在阮蕙的脸上,微风从微掩的房门穿过,给屋内增添了些许凉意。

五月的天气,温暖而舒适,这样的午后,更让人倦意丛生。阮蕙闲闲地坐在窗前,满脸倦怠,脸上犹有泪痕。

采青与采平自黄姨娘满脸肃然出门后就察觉到有些异样。芍药更是悄悄探头往屋里睃了一眼,看见阮蕙面有泪痕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缩回身去小声跟采青她们说了。

采青到底是跟在阮蕙身边最久的人,知道自家小姐向来谨慎,今天如此失态,一定事关重大。她素知阮蕙脾性,也就佯作不知异样,一如往日地进来侍候。

阮蕙静坐在窗前想着心事,忽听采青问她要不要茶,这才惊觉过来,想起黄姨娘的话来,便沉声说道,“你支开她们几个,我有话对你说。”

采青一怔。旋即应声出去,也不知跟芍药芙蓉几个说了什么,她们低声嘀咕了几句就先后出了院门。采青这才疾步进屋,垂手侍立在阮蕙身侧,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蕙瞧着芍药几个离去的背影,简略地把杨恪的计划说了一遍。

采青只惊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嚅动双唇说出一句话来,“那……大小姐打算怎么办?”

“我既嫁入杨家,自当以杨家荣辱为己身荣辱,唯今之计,除了尽力瞒住杨府上下,还须想好退路,以防万一。”阮蕙慢慢站起身来,打开窗户,耀眼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投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眼里一片宁静。“你若害怕,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和芍药她们一起回晋阳。”

这样的眼神,与那天在广绵跳车时又何其相似!采青不知为何就心里一定,“奴婢既随小姐陪嫁到杨家,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决不敢弃小姐于不顾!”

“如此甚好。你让小丫头去买些香烛回来,我要拜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为伤重的世子祈福。”阮蕙回过头来,对上采青无比坚决的眼神,绽颜一笑,“你快去快回,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采青应声去了,片刻便回了桃花源,按照阮蕙的吩咐换了杨恪的衣裳依言躺到床上。

不多时老侯爷陪同昨夜为杨恪诊脉的郎中前来探视,黄姨娘与老郭姨娘一左一右地随在后头,老郭姨娘依旧是平静如水,黄姨娘眼里却透出几分焦虑。

阮蕙忙掩上房门迎了出去,一脸肃然地跟老侯爷见了礼,向老侯爷才缓缓说道,“祖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侯爷便道,“我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瞧瞧……恪儿怎么样了?”

“世子呼吸平稳,比昨日已好了许多……”阮蕙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说来也怪,昨夜孙媳竟梦见观音大士托梦与我,说世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只需孙媳诚心向佛,食素二十一日,往北焚香十二日,便能保世子此劫无恙……孙媳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私下让丫头们置办香烛去了……还请祖父莫怪孙媳轻信梦中观音大士之言……”这个时代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相信菩萨,即便尊贵如王侯将相,应该也不会例外,阮蕙没有其他的办法阻止老侯爷入内,只能出此下策赌一赌了。

郎中干瘦的脸上肌肉微微一动,看向老侯爷。

老侯爷显然也觉意外,扫了半掩的房门一眼,又沉吟片刻,这才拈须说道,“……哦,既然是观音大士托梦,必是灵验的……你只管按梦中所说去办。”说着面色一凝,话锋一转,“那……我在窗外瞧他一眼吧!”

黄姨娘那双精明的眸子顿时睃向阮蕙。

阮蕙依旧面带浅笑不慌不忙地应道,“也好……孙媳方才刚给世子喂了汤药,这会儿正睡得安稳呢!”说着上前搀起老人的胳膊来到窗前。

透过支起的窗槅,老侯爷能清楚地看到大红的帐幔里平躺着的人以及脚踏板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葛色千层底布鞋。他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这才招呼郎中随他回去。老郭姨娘忙上前搀起他的胳膊,一边把手中的龙头拐杖递到他手里。

阮蕙恭恭敬敬地送他们出了桃花源的院门,这才轻叹一声。黄姨娘匆匆回眸,瞥见阮蕙平静如常的脸色,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待阮蕙回房,采青已经坐起身来,却是急得满头大汗,匆匆换上自己的衣裳,芍药几个便领着置办香烛的丫头们回来了。

阮蕙又将方才跟老侯爷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主仆几个便忙开了。芍药去厨房通知备素的事,芙蓉忙着收拾临北的一间小屋……一切收拾妥当,阮蕙净手焚香,虔诚地跪倒在蒲团上,毕恭毕敬地向观音菩萨雕像磕了三个响头,又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菩萨能保佑杨恪顺利平安。

次日晌午,有驿站的信使送了一封家书到长乐侯府,却是写给阮蕙的。门房接过,在落款处瞟了瞟,便亲自送到了二门上。

采青拿了信,直奔阮蕙房里。

信笺来自晋阳,想来是出自阮蒙之手。

阮蕙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洋洋洒洒一大页纸,满纸都透露着喜悦,却是阮蕙之前跟他建议的事儿都办成了,比如说重新搬回了德园,用了杜妈妈一家等等,还有一件更令人振奋的事,便是杨恒竟亲自到阮府来邀他加入建树社,至于这建树社是做什么的,阮蒙却忘了说明。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阮蕙乐于见到的。她虽然满心为阮蒙感到高兴,不过心里装着杨恪的事,这份喜悦自然也就淡去几分,提笔为阮蒙回了信,信中说一切安好,并告诫他要好好念书。

时间不紧不慢地溜走,一晃又过了一天。

老侯爷虽然没有亲自来探望杨恪,不过还是派了黄姨娘为代表前来,两人一合计,阮蕙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与其在家中死等消息,不如出去打探一下,顺便也能听听什么风声。

黄姨娘郑重思虑之后便欣然同意,说阮蕙在杨恪“病重”之际出去串门会引人怀疑,当下毛遂自荐带了两个丫头出门,美其名曰要为杨世子打探“生子”密方。

083、喜忧交加

当晚黄姨娘就带回了令人欣慰的消息。她所去事的串门的是孙夫人家,这位孙夫人是长乐有名的八卦人物,其丈夫孙宜军便是掌管长乐军事的大将军,此次因江北哗变已赶赴前去,不过此去只随身携带了八位精干保镖,听说临走时还埋怨梁王部下骄横跋扈带累江北无辜百姓受战乱之苦。

如此说来,梁王当真是失尽人心了,对诚王和杨恪来说,胜算又多了一分,阮蕙的心也安了一分。

此后几天,阮蕙日日焚香祈祷,黄姨娘也时常出去串门,回来后往往在桃花源里坐上小半个时辰,“婆媳”两个相处融洽,杨府上下人等自然也觉是件好事。

第八日傍晚,又有驿站的信使送来了一封书信,收信人仍是阮蕙。采青从二门处取了来信,反复看着信封上的地址,想不起自家小姐在江宁有什么亲戚。

阮蕙听说信笺来自江宁,心里不由得一动,接在手里一看,笔迹有几分熟悉,她心中隐隐猜到什么,迫不及待地拆开看时,果然是杨恪托驿站的信使带来的,想是时间仓促,字迹龙飞凤舞十分潦草,不过勉强还能看得清信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语,说是江北已经归到诚王手里,自己因交接事宜还要赶往长宁,若事情顺利,最迟不过十日即可平安到家。

采青看着阮蕙神情恍惚的样子,心知定是杨恪来信,当下掩门退了出去。

阮蕙拿着薄薄的书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只看得双眼雾气氤氲,怔怔地发了半晌的呆,这才起身去了青柏园。

因长乐侯常年病着,黄姨娘虽然是妾的身份,却是正室的庶妹,又深得老侯爷器重,因此就与长乐侯共住在他的正院青柏园。

黄姨娘正在为长乐侯缝着一双护膝,听说少夫人来访,急忙起身相迎。阮蕙进门,一眼看到搁在窗下木榻上那双毛茸茸的狐皮护膝,抬起眼来又对上黄姨娘关切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靠着黄姨娘在窗边坐了,这才把杨恪来信的事跟黄姨娘说了。

黄姨娘一听,也十分高兴,一双眸子亮闪闪地,说话的声音却放得很低,“谢天谢地,看来大事已成……真是菩萨保佑!”

阮蕙便抬起头来,眼里已蕴上一层水雾,“要不,老侯爷那里,咱们就露个口风吧!”杨家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与梁王和当今皇帝有那么多的恩怨,老侯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岂不是倍感欣慰?

黄姨娘不由得微笑道,“……也好。老侯爷这几天总念叨恪儿,就让他老人家安下心来吧!”

两人随即相携出来到了胜仙居。

郭老姨娘正侍候着老侯爷吃甜汤羹,见两人面带微笑进来,忙起身命小丫头上茶。

阮蕙与黄姨娘对视一眼,旋即“扑通”一声跪在老侯爷面前,“孙媳恳请祖父原谅孙媳欺瞒祖父这罪。”

老侯爷忙让郭老姨娘扶她起来,呵呵笑道,“你说的是恪儿去了江北之事吧?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一番好心,我又怎会怪罪于你?”

黄姨娘吃了一惊,阮蕙也大感意外,“祖父,您早知道世子他去了江北?”

“这孩子忍辱负重这些年,所图不过是为咱们杨家出一口恶气……他怕我跟他父亲担心,事事藏着掖着,倒是难为他了……那天突然受伤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不过想着他行事沉稳也就没有说破,后来江北传来消息,我就知道大事成了,心里自然欢喜……”老侯爷侃侃而谈,满脸平静,倒是让阮蕙和黄姨娘十分羞愧,原道自己行事周密,哪料到这位老人家竟是个人精?

老侯爷打开话匣,当即就顺势说起当年杨家的恩怨,与杨恪所说并无出入,末了望着阮蕙,语重心长地道,“有件事,恪儿张不开口,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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