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了什么?”阮蕙笑道,“只管说来,也让我多了解一些。”这些话,想必芍药是从杨林那里得知的,只是不知道,杨林知道的,是否与杨恪知道一样。
采青顿了顿,便又说道,“她还说,咱们王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竟然被孝宗给硬塞进这样一个姨娘来,可真是进退两难……”最后一句,想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完全理解,便望着阮蕙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她说得对,咱们王爷如今还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阮蕙脑中闪现出江玥那欲语还休的娇柔模样,“不过你放心,凭江姨娘的手段,还不敢在咱们王爷面前耍花样,等时机一到,便给她一纸休书……她要兴风作浪,就让她去别家……”说到最后,只是嘴唇略动了动,连她身旁的采青都没听清。
采青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现在江玥嫁入杨家,不仅景王怀疑杨恪是否动了江玥,连江玥也似乎对杨恪一见钟情起来。与其让杨恪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不如当机立断,干脆随便寻个由头把江玥打发出去,这样岂不是一了百了?最要紧的是,是她与杨家断了关系,便是将来发生什么事,也与杨家无关了。
她心中主意既定,行动之间就显得更加从容了,现在别的事都不用她操心,只等晚间杨恪回来就与他商议。
不过好像有人存心不让她心平气和地歇个午觉。
就在她刚刚上了床,还来不及合上眼睑时,便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她秀眉一皱,也不管门外何人,便直接吩咐采青,“就说我睡下了,什么人也不见。”
采青出去传话,却即时转来,脸上满是尴尬之色,“是江姨娘,非要见您,说您若不见她,她就一直站在外头等您午饭醒来。”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阮蕙心里暗暗嘀咕,你要有耐心,就尽管在外头等好了,横竖现在天气暖和,不冷不热的,正好睡觉。她便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低声吩咐,“那就让她等到我睡醒后吧!”
采青明了,为她掖了掖被角,缓步出去,轻声向门外的人儿说道,“王妃刚刚吃过药,才歇下了……这些天她可真是累坏了,好不容易今儿个想睡个安稳觉,奴婢实在不忍叫醒她……姨娘就再等等吧!”
她说得十分软和,与芍药的强硬傲慢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江玥往窗里瞄了一眼,却又只能看见帐幔低垂,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她便是有满腹话要说,一时也说不出来,只得顺着采青的口气道,“那好吧,横竖我也没事,就等王妃醒来再说吧!”说着便请采青去为她端张锦杌来,一副坐在窗外等阮蕙醒来的架势。
采青暗自为江玥的执拗而不悦,只是她素来沉稳,又是和颜悦色惯了的,自然不会对江玥摆脸色,便叫小丫头搬来锦杌给江玥坐了,自己也笔直地站在一旁相陪。
有了先前芍药的先例,她可不敢存丝毫懈怠之心了。
可江玥却好像存心不让屋里的阮蕙睡觉似地,主动跟采青套起了近乎,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楚,“听说咱们王妃是晋阳人?父亲还是盐运使?家里还有个兄弟?”
采青只好点头。“嗯。姨娘打听得可真清楚。”后面一句,便带了几分警告的成分,似乎是在提醒江玥一个做姨娘的本分。
可江玥丝毫不以为意,只呵呵笑道,“我还听说,当初咱们王妃未出闺时,曾经患过痴傻的毛病,她的兄弟,也一直缠绵病榻的?”
这话在采青听来就有些不中听——似乎是专门来揭阮蕙的短来了。再说了,阮家还有好几个哥儿姐儿,怎么这江玥就刻意只提了生病的阮蒙一个?她到底是何居心?
不过,采青还是秉着不得罪江玥的原则,只淡淡一笑,“姨娘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一句话,就直接否定了江玥所说。
江玥不由得笑道,“也不是从什么街头巷尾听来的不确切的消息,而是此前安王妃跟别人说起时,我无意之中听来的。”
这就是说,关于阮蕙之前患过痴傻之症的事,在长宁的贵族圈内已经人尽皆知了。
采青不由得挑了挑眉,“哦?”
躺在床上的阮蕙也将江玥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这个江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接着江玥又道,“若是王妃这痴傻之症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她这腹中的胎儿指不定也会跟她幼时一样……咱们家王爷数代单传,若是王妃又是这样的毛病,将来可怎么……”说到这里,便自动省略了后面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她这意思,无非就是说阮蕙是先天性的痴傻之症,肚里的胎儿一定也会患上这样的病症,杨恪娶了她这样的妻子,于传宗接代的事上,有着无法弥补的缺憾。
采青在屋外将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啐到江玥脸上,不过脸上就带出了冷冷了嘲讽,“姨娘还真是过虑了……咱们王爷都不担心,您也就不用费心了吧!您是姨娘,自比咱们做丫头的尊贵,这些话,在咱们丫头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叫咱们王爷听见,指不定有多生气呢!”
170、女人心
江玥却不以为忤,依然淡淡笑道,“姐姐这话可就差了……咱们王爷与王妃恩爱,嘴上自然不会数落王妃了,可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担心呢?即便是我的话让王爷听见了,我一片真心为杨家子嗣着想,想必他也不会苛责于我的。”
我看你想必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吧!采青心里暗暗啐道,胸口就憋了一口闷气,好半天才转过气来,微微笑道,“姨娘说的也是,您若是真担心这事,不妨就跟咱们王爷郑重提一提……或许,您还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跟咱们王爷说说。”咱们王爷连你的房门都不进,我看你怎么跟他说去!
阮蕙在屋里听见,不由得轻轻咳嗽一声。
采青与江玥对于阮蕙是否睡着都是心知肚明的,此时听见屋里的咳嗽,不由得都把目光移到了窗口。
帐幔轻轻晃动,床上的人儿好像起来了。
采青秀眉微皱,瞥了江玥一眼,便推门而入。
走到床前,她才低声说道,“您起来做什么?时辰还早呢,还睡一会儿吧!”
“有麻雀在外头叽叽喳喳的乱嚷,我又怎么能睡得着?”阮蕙笑道。声音不大不小,估计坐在外头的江玥刚好能听清。
江玥自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当下脸色就微微一变。她可是大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不能自比凰鸟,好歹也时常被人以孔雀相喻,此时竟被阮蕙比做叽叽喳喳的麻雀,她心里又怎么能不着恼?不过想着此行的目的,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佯作没有听见。
喜风在一旁自然也听了个清清楚楚。眼里就骤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不过看自家小姐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倒不好强出头,只拿胳膊轻轻碰了碰江玥,低声说道,“小姐。这个佑王妃。真不是个省事的……”
江玥微微一笑,“你也别净说人家的不好,我刚才可听说了,你在厨房里闹过了一场。人家都没拿你怎么着,你也别得寸进尺了。”
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喜风略略一忖,便道。“小姐是不知道,那个叫芍药的有多嚣张,先前您也看见了。她在您面前都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就更提在咱们这些做丫头的面前是什么情形了。奴婢是为小姐感到不平,才跟她吵起来的……”
“你不用解释了。”江玥并不拿眼看她,只瞟了门口一眼,看见阮蕙由采青扶着出来,便站起身来,掸了掸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迎上前两步,“王妃您……起了?”
并没有赔罪的话。仿佛刚才在外头说话打扰阮蕙休息的人并不是自己。
阮蕙微微眯了眼。淡淡说道,“起了。我这院子里素来安静惯了,冷不丁有人在我歇息的时候说话,就有些睡不着。”——你不说,我来说,且看你是何用意。
江玥没料到阮蕙竟会出言责怪自己打扰了她休息,便陪笑说道,“还请王妃见谅,我是听说我屋里的喜风跟芍药姐姐发生了摩擦,心里觉得不安,想着要跟王妃道歉,才……”一边说一边令喜风过来向阮蕙请罪。
喜风料不到江玥会突然拿她说事,无奈之下,只得上前两步,直挺挺地跪倒在阮蕙面前,低声说道,“奴婢不该跟芍药姐姐发生争执,还请王妃处罚。”
“些许小事,还用得巴巴跑来请罪?” 阮蕙便不耐烦地的挥了挥手,“外头有杨管家,内院有采青帮我理事,往后再出了这样的事情,直接到采青那里领板子就是了,不用来烦我了。”
此话一出,不仅采青有些意外,便是连江玥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自己巴巴地上前示好,没想到,竟换来佑王妃这样的态度。
阮蕙似乎还不解气,打了呵欠,睨了跪在地上的喜风一眼,又道,“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么?”
喜风就抬起眼睑瞥了江玥一眼。
江玥便向喜风说道,“王妃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赶紧随采青姐姐去领罚,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喜风本意是想江玥为她求求情,不料竟得了这样一句,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是。”
因阮蕙对待下人们一向宽厚,甚少有惩罚的事情发生,不过也并不代表采青不懂得怎么处罚下人,毕竟,当初阮蕙未出闺时,阮府的当家主母李氏隔三岔五就会“示范”一次。
于是,采青便在上前面领路,带着喜风去了。
当然,也并不是要去打喜风的板子。若打了喜风,岂不是也要打芍药?不过是带她去处事房坐一坐,好好敲打一番而已。
看两人去了,阮蕙这才正色说道,“不知江小姐特意守在我的门外,是不是有什么指教?”
江玥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肃然说道,“先前王妃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我回房想了许久,考虑再三,决定把话跟您说清楚。”
“有什么话非得这么大张旗鼓地守在我的门口?若叫有心人看见,只怕又要传出我苛待你的话来。”阮蕙淡淡说道。
“我知道王妃不是这样的人。”江玥说道,“您一向慈悲为怀,从没有传出苛待的流言。”
“这个你倒是清楚得很呢!”阮蕙望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趁着眼下无人,赶紧说吧!”
“我想……进屋再说。”江玥脸上微微一红。
光天化日之下,想必你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阮蕙心下暗忖,便伸手招来候在不远处廊下的一个小丫头,“我跟江姨娘在屋里说话,你好生看着,有人来时,就高声通报。”既然想进屋里说,想必是什么私密的话了,那就卖她个面子。
阮蕙跨步进屋,江玥就势搀起她的胳膊,与她一同进门。
待阮蕙在上首的软榻上坐了。江玥便在下首笔直地站着,略略低着头道,“我想跟王妃说的……就是关于景王跟我说的那些话。”
阮蕙不由得笑道,“你可真有意思!景王跟你说了什么,又与我有何干系?用得着巴巴跑来告诉我么?再说了,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看。你还是不必说了。”这话却是违心之语。但是凡女人。都有八卦细胞,眼下有送上门来的秘辛可听,她又怎么能开口拒绝,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要看看江玥的态度。
果然,江玥脸上就露出一丝犹豫。自己想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没想到佑王妃竟是不感兴趣的。倒是自己的失策了。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由不得她不说了。如此一忖。还是抬起头来,迎上阮蕙的目光,低低说道,“这些话憋在我心里许久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诉说,您就是不想听,我也是要说的。因为这事,与佑王爷也有关系。”
把杨恪也牵扯进去了?阮蕙暗自心惊。顿时笑道,“你这话可不是唬我的么?景王爷素来与咱们家王爷往来极少,两人虽以兄弟相称,往常也没什么结交——再者说了,景王跟你说的话,自然都是私密之语,怎么又会与咱们家王爷有关系呢?”
江玥仍是迎着阮蕙的目光,不退不避,“王妃您且不用着急,听我说了您就知道了。”
“那好吧,你且说来听听。”阮蕙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们与咱们家王爷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最后一句,语气平淡若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也似乎表明她对这事,原本就没有上心。
不过江玥见她愿意听自己诉说,眼里就微光一闪,随即轻声说道,“有些话,只有咱们女人之间,才可以说得出口……” 顿了顿,又道,“景王与我的关系,也不知外头传成什么样了,反正于我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说着抬头看着阮蕙,“我这么说,相信王妃您也一定会有疑虑。”
阮蕙微微一笑,“我足不出户,可没有听见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好像刻意证明自己不会轻易相信外面的传言。
“您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江玥唇角微翘,唇角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形,不过在阮蕙看来,这样完美的微笑,略带了些涩意。
接着,江玥又低叹一声,轻声说道,“景王他……是个废人。”
阮蕙大吃一惊。景王本人她虽没有见过,不过偶尔听杨恪提起,说是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没听过有什么残疾,莫非是那方面……
未等阮蕙脸上的讶异之色消褪,又听江玥说道,“我有个表哥,与景王私交甚密,无意中窥见他小解……所以,我父亲才想了法子拒了当初先帝戏言的亲事……却不料景王他竟死死咬住这门亲事不放,无可奈何之下,父亲才推荐了唐家的嫡长小姐唐芸芝给圣上,圣上才做主为他娶了唐小姐为妻,可景王还是不肯放过我,非要纳我为贵妾,父亲想来想去,只得求了圣上,让他把我赐给佑王为妾……这便我为何成为佑王爷贵妾的来龙去脉。想必,王爷与王妃都已经从别处知道了一些内幕吧!”
原来,这才是江玥对杨恪“一见钟情”的真正原因。想想也是,与无能的景王相比,杨恪就成了玉树芝兰一般的人物了,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心的?
可是,景王虽然在那方面无能,但在其他方面都是佼佼者,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是立意要登上王位的。如果不出意外,景王即将取代孝宗成为下一代主宰这个时代的君主。江玥的父亲既与杨恪是同一派系的人,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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