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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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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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纷纷到底是黄花姑娘,当即脸上一热,“二姐说这话好不正经。”

屋里只有她们四人,府里妾室是入不得这些台面的,此刻正在后院安顿着。薛夫人低咳一声,二姐三姐话声戛然而止,面色讪讪及时转了话题。

待她二人离去后,薛夫人才把她叫来身边问道:“纷纷,你实话跟娘亲说,你跟那傅容有没有……”

薛纷纷依偎在她一侧,此刻没有外人在,便实话实说道:“没有,他都是睡在书房的,娘亲给我的那些压箱底一个也没用上。”

这丫头说起话来好不害臊,薛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啊。”

然而听说他们仍未圆房,薛夫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不圆房说明对方没把纷纷当回事,圆房了又替女儿觉得吃亏,左右都是担心她受委屈。

偏这丫头缺心眼,还不以为意道:“床那么大,我一个人睡还自在。”

自从傅容说要睡一起后,她半夜手脚都施展不开。

薛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又点她脑门子,“白费心思给你准备了那些东西。”

末了又问:“将军父母对你如何?”

提起这个薛纷纷便郁卒,她把头往百蝶穿花坐褥上一埋,半响了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觑了觑薛夫人,“没有娘亲对我好。”

这话说得薛夫人心头情绪泛滥,只觉得不知该如何疼她才好,“你这张嘴,净会挑好听的话说。”

想了想又劝慰她,“你既然已经嫁到将军府去,便当那就是你家,傅容父母便是你的爹爹娘亲,需得尽心尽意伺候他们。将心比心,他们会感觉到的。”

哪知薛纷纷听了却一点不赞同,“那里怎么是我家呢?我家在这里,你们才是我爹爹娘亲,他们只是我公公婆婆。我可以对他们好,但是娘您也教过,人不能忘本啊。”

“这句话哪是用在这儿的?”薛夫人哭笑不得,眼里却满是欣喜。

薛纷纷也跟着笑,眉眼弯弯,一回了父母身边便本性毕露,“天下词语一家亲,用在哪里都通顺。”

*

只同薛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已暮色四合,橘红丹霞缓缓融汇,在天边着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平南王命人在正堂摆了小宴,是府里大厨掌勺,这师父便是教饭饭厨艺的那位,厨艺精湛,手法娴熟,薛纷纷没吃过哪个人做的饭菜比他更好了。

山药龙骨汤火候适中,龙骨熬得酥软奇香,鲜味渗入汤中,好喝得令人咋舌。薛纷纷一脸喝了两碗,被薛夫人笑话:“瞧你,跟受了虐待似的。”

薛纷纷抬眸正好瞧见傅容在与平南王推杯换盏,两人相谈甚欢,许是说到契合的地方,平南王饮完酒豪爽一笑,拍了拍傅容的肩膀直称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薛纷纷就坐在傅容身边,心思一转夹了个小笼汤包放在他面前碟子里,“将军少喝点酒,不如先尝尝这个?”

今天晚上的饭菜也有汤包一类,许是上回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傅容看都不朝那边看一眼。

他放下酒杯觑了眼小笼汤包,又对上薛纷纷弯弯杏眸,了然一笑,“多谢夫人好意。”

薛纷纷被人看透心思,却一点不觉窘迫,“应该的。”

一壁说一壁往身旁乜去,眼神恰好与斜对面薛锦意相撞。后者一潭深水似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在对上薛纷纷视线时却泛上笑意。那笑容与薛纷纷没出嫁时相差无几,却莫名让薛纷纷觉得如针芒在背,连忙别开目光。

饭桌上只有平南王夫妇,薛家五子儿女和薛纷纷傅容两人,大哥四哥在外地当职,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搁在以前她只觉得一家人吃饭温馨热闹,现下却如坐针毡,连饭菜也吃不香了。总觉得对面有道灼灼视线在看她,然而抬头时那视线又消失了。

薛纷纷匆忙吃完饭,推了饭碗道:“我吃饱了。”

不顾众人投来探疑目光,她可怜巴巴地朝平南王夫妇道:“爹爹娘亲,纷纷肚子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了。”

她容易闹肚子是老毛病,这会儿自然没人怀疑,薛夫人甚至还问要不要给她请大夫。

被薛纷纷矢口回绝,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逃离了正堂。

傅容看了眼她没动几口的米饭,眉头微蹙,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舒服就不舒服?

他停箸对平南王道:“我去看看她。”

“傅将军留下陪家父吧,许久没见他如此畅谈了。”薛锦意站起来朝他一礼,随后道:“我那里还有上回留下的药,正好给纷纷送去罢。”

闻言薛夫人点了点头,“也好,她出嫁时想必把药方子也带走了,你让她把药吃了,若还是不舒服再请大夫。”

又对傅容解释:“将军不知道,纷纷以前最黏锦意,在锦意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只过了两个月便生疏了,许是闹了什么矛盾,果真是小孩子脾性。”

傅容笑了笑表示理解,恰逢薛锦意从席间告别,临别时对上他目光,两人相互点头示意。

待人远去后,他拿捏着手中酒杯转了转,若有深思。

第18章 鸡汤馄饨

游思居是以前薛纷纷的闺阁,自从四姐五姐出嫁后,这地方便成了她独享,只因两人嫁的地方远,平常鲜少回来。

院里排列数株玉兰,花开时清香宜人,一片洁白灿烂,仿似玉圃琼林。灵璧磐石置于西南,挺拔俊秀,精妙绝伦。映山红在岩石背光处绽放,绚丽烂漫,为久不住人的庭院添了色彩。

屋里布置与薛纷纷离去时无异,莺时季夏四人已经将桌椅床褥都打叠齐整,此刻见她早早回来,不由得纳闷:“前堂不是设了家宴?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小姐怎么……”

薛纷纷接过她端来的茶喝了一口,烫得咋舌,心情愈加不好,茶盏放一旁伏在桌上生闷气,“让饭饭给我准备些蒸饺水晶包一类的小点来,我没吃饱。”

莺时不明所以,刚回平南王府时小姐还欢喜的不得了,不过才两个时辰不到,怎的就开始闹情绪了?她向季夏使了眼色,季夏心领神会地一颔首退出房间,正要去招呼饭饭做些小姐爱吃的可口小点,没想到一转身便在廊庑碰到了人。

“六,六少爷……”她忙低头行礼。

薛锦意示意她起来,“纷纷呢?”

季夏侧身立在一侧,“小姐刚回来,现下正在屋里呢。”

薛锦意点了点头,只道了句“忙你的吧”,便绕过她进了屋。

便见屋里薛纷纷懒怠地缩在八仙椅里,任凭莺时跟她说话也爱答不理地,急得莺时以为小姐受了什么委屈,正卯足了劲儿地开导她。一抬头对上薛锦意目光,跟见到救星似的,“六少爷您来了,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闷闷不乐的,您快来给看看吧。”

闻声薛纷纷背脊一僵,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内室走去,临到梅竹喜鹊落地罩下才想起来说了句:“我没什么事,六哥不必来看我,前头家宴想必还未散吧,你就这么出来是否不太合礼数?”

薛锦意站在菱花门旁,目光落在她略带僵硬抗拒的小脸上,浅淡笑道:“是母亲命我过来给你送药的,并让我看着你把药喝了。”

薛纷纷可算是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本来就没事,不过随口扯了个谎,难道还真要喝药不成?

奈何不能反驳,她话哽在嗓子眼儿,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一转身走进了内室。

双凤缠枝葡萄镜规规矩矩置在一旁,镜面被擦拭得光亮,屋里格局与她走时无疑,薛纷纷立在红木浮雕牡丹折屏后,一时间犹有些恍惚。仿若一切都还在两个月前,那日午休她没有忽然惊醒,那些情意她也根本不知。

只可惜事与愿违,薛纷纷走到牖窗下一脸烦闷,听见折屏后有脚步声,当即提升警惕循声看去。

便见莺时端了碗药徐徐走出,“这是六少爷吩咐人煎好的药,小姐你身子不舒服,不如吃点东西再喝吧?”

薛纷纷暗暗松一口气,“你放下吧。”想了想又问:“六哥呢?”

莺时如实道:“六少爷在外头等着呢,说是要等你喝完药了再走。”

薛纷纷没法,只得赶紧把药喝完送那尊大佛离开,奈何药又烫口,干脆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尽数洒在窗外,并对莺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拿出去,让他快点回去跟娘交差。”

“这……”莺时正欲阻止出声,被薛纷纷捂住嘴瞪了一眼,只得顺从。

见着她出去了,外间许久没传来声音,薛纷纷这才有所放松。就势倒在短榻上,头深埋在金缎八音图大迎枕里,浑身懈怠。

不多时饭饭准备了几样茶点,未到跟前就闻到鸡汤小馄饨的鲜香味,她一咕噜从榻上坐起来,“好香,我要吃!”

……

然而在看清面前人后蓦地噤声,面色僵硬像被人扼住喉咙似的,半响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没走?”

薛锦意把食盘方才一旁红木桌几上,不答反问:“为何躲着我?”

被人一语道破,许是心中发虚,薛纷纷顾左右而言他,“饭饭呢?”

“纷纷。”薛锦意注视着她眼睛,不容拒绝地低唤了一声。

这一声叫的薛纷纷更加心虚了,连忙摇头道:“哪有,是六哥想多了,我方才是真的不舒服才要回来休息的,没有躲你的意思。”

端的是打死不肯承认的架势,薛锦意心中喟叹,把那粉彩缠枝纹碗端在手中,“方才不是说饿了,来,六哥喂你。”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在说到“六哥”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薛纷纷哪敢让他喂,若是搁在以前还好说,现下只觉得浑身不舒坦,忙不迭拒绝,“太烫了,过一会我再吃。”

其中抗拒意味再明显不过,薛锦意眸色转深,将碗重新放了回去,坐在短榻边上对上她惴惴不安的视线,忽然唇角翘起淡声道:“你都知道了。”

“……”

一句话,五个字,说的薛纷纷头皮发麻。

她陷入从未有过的困境,素来灵光的头脑一团浆糊,“六哥说什么?知道何事?”

薛锦意俯身与她对视,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三寸,“你那天是醒着的,所以才这般躲我,对吗?”

好在她脑子转的快,须臾之间已想好对策,打定主意不肯承认:“什么醒着,六哥说的是那天?”

薛锦意不再逼问,他笑容如常地坐起身子,手掌放在她头顶轻拍了拍,意味深长道:“纷纷长大了。”

薛纷纷抿唇,浓密睫毛覆住了眼里一片复杂。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薛锦意临走时道。

薛纷纷攥着身下百蝶穿花坐褥的手一紧,在他转出折屏时怒声道:“你不要来,明天后天以后都不要再来!”

薛锦意步伐微顿,旋即缓步离开了游思居。

*

一直到薄暮暝暝前堂的宴席才散,没有下人领着,傅容又多绕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游思居,进屋时天已昏黑,只有廊上灯笼光线昏昧。

这里曾是薛纷纷的闺房,他原本应该安顿在别的厢房,然而是平南王的意思,说是要让小两口促进感情和谐发展,便一同住在此处了。

进屋时八仙桌上备着一杯酽茶,被傅容拿起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清醒了些。

平南王今日尽兴,一直拉着他对饮,旁人怎么都劝不住,倒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好在傅容在军营里早已练出了本事,与底下众兵将喝起酒来以坛论数,豪爽恣意。今次若不是平南王身子扛不住,恐怕也不能这么早结束。

傅容这才稍微酒醒了些,才觉得屋里不大对劲,四周并无一人,更听不到半点声音,莫不是又走错房子了?

正待傅容要出去询问下人时,内室传来一星半点儿动静。他循声往里走去,便见折屏后面薛纷纷正在撕书,一张张撕得粉碎揉成一团,再恨恨地扔到地上,细看之下那书颇有些眼熟。

傅容走近到她身旁,鲜少见她有这般咬牙切齿的时候,“小丫头怎么了,谁惹你这般生气?”

薛纷纷头也不抬,继续手里动作,“我才不是生气,我一点也没有生气。”

奈何话里可信度不高,傅容正欲拿过桌案上书册查看,被她一把抽了回去,“你别看!”

傅容抬眉,被她勾起几分兴致,“为何不能?”

“因为这,这东西晦气。”她支支吾吾,说着将剩下几页三两下撕成碎片,并仍在地上泄愤般踩了两脚,抬眸弯了弯眉眼,“好了,这下你看不到了。”

傅容无可奈何,因着酒醉没工夫与她折腾,揉了揉她的头顶便往床的方向走去,“待会让人把地上收拾了,我先去躺会儿。”

傅容有一个优点,便是喝醉酒了不吵不闹不打架,更不会耍酒疯,他只会睡觉。躺在床上睡得死沉死沉,任凭风吹雨打都不醒,有好几次军事出演,是杨副将拿着牛角号在他耳边吹响才叫醒的,可见其昏迷程度。

果不其然,依照平常作息他本该卯正起床,翌日竟然一觉睡到辰末才昏昏转醒。

身旁薛纷纷坐在床内侧,一手捏鼻子一手摇他肩膀,“将军你快去洗澡,一身酒味臭烘烘的,我都被你熏醒了。”

他昨晚没洗漱就上床睡下了,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也难怪这小姑娘如此嫌弃。他缓缓坐起身,宿醉之后头疼欲裂,“这么说你忍了我一夜?”

薛纷纷瘪瘪嘴,“那把你扔出去?你那么沉,我又抬不动。”

说得好不可怜,傅容笑道:“委屈夫人了。”

他起床洗漱又换了身鸦青云纹直身,正欲去院里走走,将游思居好好熟悉一番,才放下茶盏站起身,便见门口来了一人。

第19章 欲盖弥彰

薛锦意朝他一礼,“大清早的本不该来叨扰将军,实在是有一事不能耽搁。”

屋外天光大亮,说是清早委实勉强。

傅容请他入座,顺带吩咐人添茶,“不知六公子何事?”

“是我忘了一样东西,在纷纷那儿。”薛锦意随他指引正欲落座,忽见内室闯出一抹碧色身影。

薛纷纷行将穿戴整齐,听见外面谈话声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妆花折枝纹褙子随着她走动飞扬。她立在薛锦意跟前,抿唇不悦地看着他,“我昨日不是说的很清楚,让六哥不要再来了吗?”

“纷纷忘了,昨日你还没将医册给我。”薛锦意噙着笑意,丝毫不为她无礼的举动动怒,乍一看倒真像个宽容的兄长。

闻言薛纷纷扭头便往屋里走,不多时重新出来将一团白花花的纸屑塞在他手里,“给你!”

竟然是她昨晚撕的书册,傅容坐在薛锦意对面的八仙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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