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完全是不要命的开法。
在路口差点与一辆货车相撞,刺耳的刹车声冲破夜色,那胖胖的驾驶员还在愤愤然地骂骂咧咧,江润却已一溜烟冲远。
那黑色的轿车始终跟在她后面,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幽灵。
江润沉着脸,继续以一百八十码的速度飞驰,即使前方路口是红灯还丝毫不减速,在一片轮胎摩擦地面声和咒骂声中冲过十字路口。
“呼叫总部,一辆捷豹超速闯过红灯——”年轻的交警通过步话机报告道。
接下来他便目瞪口呆,另一辆黑色凯宾尔特像愤怒咆哮的野兽飞驰而来,如黑色闪电般穿过路口,引来好几辆私家车和巴士连环相撞。
凯宾尔特开着窗子不断开火,目标直指前方窜逃的捷豹!
此时十点多,对于元都这个不夜城来说还是繁华热闹的时段,无数人看到了那疯狂的一幕。
元都彻底震惊了。
许多还在吃夜宵泡酒吧KTV的交警刑警武警特警被催命般的电话挖了出来,当然还少不了凡事都爱凑点热闹的DFI。
“这群无法无天的恶徒,飙车又街头交火!”新任的警署署长大掌一拍桌子震怒道,“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江润脸上的汗水和血水融在了一起,从额头流下了脖颈,她闻了满鼻的腥臭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一处十字路口。
第四个路口了。
她必须要甩掉那辆车!
路口的红灯变成绿灯,她没有减速,却在众人以为要笔直地穿过时猛一打方向盘改成了向右,与此同时换挡、减速、改道,动作如行云流水,(W//RS/HU)捷豹车身后半段像是要甩了出去,尖锐的摩擦声如不堪重负的惨叫。
江润差点和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撞了起来,不过好歹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右转成功了。
而那凯宾尔特却是来不及转弯,直接飞了出去滚了好几圈。
火光和爆炸声骤然肆起。
江润不敢懈怠,继续保持着高速,直到开到了一个又黑又破的小巷才慢慢停了下来。
巷子最深处有个生了锈的铁门,斑驳的栏杆上结满了蜘蛛网,仿佛很久没有人住。
江润用力捶了捶门:“喂!老鼠!开门!”
过了大约二十秒门才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男人的脸,看见是她才小心地露出身子,一边嬉皮笑脸道:“哎呦,今儿个怎么抽空过来了?”
江润皮笑肉不笑:“江湖救急。”说罢打开车后座,把周复拖出来。
“搭把手,他被枪击了。”她说。
男人咂咂嘴,走出房子帮忙,他穿着屎绿色的睡衣,个子很矮,比江润还矮上一个头多,待把周复拖进屋,手便不规矩地在江润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江润一下子跳了起来,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规矩点!”
其实老鼠本名不叫老鼠,这是对他这类地下交易人的统称。
他原名为陈斯文,父亲是个侏儒,他十五岁便考入元都大学攻读机械制造和网络工程,十八岁被学校开除,从此便如老鼠般转入地下,江润的枪支弹药和各类假证都是从他那里弄来的,不过若不是特别需要,她绝不会找陈斯文一次。
从第一次见面这个油嘴滑舌的矮个子便说对她一见钟情,说她是他的女神,调戏乱摸更是经常性的,同理挨揍也是经常性的。
此时他被踢了一脚,笑容反而更灿烂了,小贱人。
“你这辆捷豹快要报废了吧。”陈斯文笑嘻嘻地盯着那辆变形的车,从屋里拿出一只盒子钻上驾驶座捣鼓起来。
江润好奇地凑上前去:“这是干什么?”
“帮你的宝贝车摆脱暗物质系统的控制,”男人打开盒子,那好像是个微型计算机,他把它连接在汽车上,“你的车并不完全属于你,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系统的监控,跟踪窃听什么的……你放心啦,我给很多辆捷豹动过这种小小的手术了,技术绝对一流。”
“你是说——芮氏钢铁在它生产的车子上面动手脚?”江润瞪圆眼睛,又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伸了根手指压在唇上:“内部消息哦,随着这些巨头势力越来越大,就会发生越多难以掌控的事。”说完话锋一转:“要是入侵了暗物质系统,只要有了这辆捷豹的序列号,任何人都能调动你的车。”
“你可以入侵暗物质?”
“小菜一碟。”陈斯文分外骄傲地说。
江润怔了怔,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切问道:“你记不记得2017年四月份发生的黑客入侵国防部信息中心案?”
陈斯文“手术完成”,收起电脑往回走:“当然了,那时我正读大二……”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内部消息。”江润跟着他走进屋。
“内部消息就是,被入侵的并不是信息中心,而是DFI的A级资料库,国家最高级别机密。”陈斯文弯了弯嘴角,“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这是雷区,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那成功了吗?”
“当然,我敢保证,有什么十分可怕的秘密被窃取了,所以媒体不敢大肆报道。”陈斯文说着瞧了一眼沙发上的周复:“可怜的家伙,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江润面露尴尬,刚才和老鼠聊得太投入,以至于她完全忘掉了还有一个伤病半死不活地横在这里:“我待会儿解释,你先给他——呃,取子弹——”
陈斯文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医学执照。
他利索地给周复上麻醉,用镊子取出子弹,然后用消毒水清洗了伤口,再给他输了一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完事了便屁颠屁颠向江润邀功:“我做了这么多,你要怎么报答?”说话间还嘟起嘴开始卖萌了。
江润刚想说给他钱,却注意到了他停留在自己胸脯上色迷迷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一飞拳招呼了过去:“你想的美!”
“我又没说什么,你欺负人家,我不依!嘤嘤嘤嘤……”陈斯文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干脆在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闹了半宿,江润才开始跟他说这些天发生的事,从两车相撞开始,到今晚结束,具体经过都交代了。
她觉得自己是很讨厌这个贱老鼠的,但却不知为什么又很依赖信任他——很多事,包括她能抓到宋年昌的现行,都有他的功劳。
最后陈斯文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些人的出现是在你调查七年前的事之后才开始的,很可能是有人买你的命阻止你查下去。”说着他移开身体,转向茶几上的托盘,那里放着沾着血的子弹。
陈斯文擦干净子弹,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口径7。62毫米的格雷尔子弹,配置的狙击枪一般来说是SVD和M82,这是天使区最流行的,不过那家伙是个白痴,居然没有射穿——力量小了很多,不然就算没有击中目标,也会把你上司整个肩膀都掀掉。”
说着他打开电脑,手指敲击着键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建立模型,建立风速、湿度、气压、子弹重力、公转自转数据……还有你们的具体位置,房屋构造,别担心,我来调动区域内的所有摄像头……很快,弹道……”
不一会儿模拟图出现。
“照这样看,那名狙击手的位置是在离你家八百多米的里昂纳酒店的十六楼客房。”
“你确定?”江润挑起眉毛,这么快下结论,须知就算是一丁点的误差都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变动。
“当然。”陈斯文哈哈大笑,“我的技术是公认的。”嘴巴虽是这么说,手却不闲着,入侵里昂纳的监控设备,调出图像,停在酒店十六楼的走廊上。
江润注意到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朋克风的高个子男人在七点钟的时候出现在画面上,他背着吉他箱,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乐队成员。
“或许是这个人,”江润遗憾道,“可惜看不见脸。”
“这条路不通还有下一条,”老鼠越战越勇,“我来查一个月来天使区的狙击枪交易,这家伙绝对是新手。”
☆、雪狼忠于金钱建立起来的任务(一)
雪狼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
他打开电视机。
早间新闻里播放着昨日深夜发生的街头交火一案,凯宾尔特里面的四个人已经被烧得焦得不能再焦,通过各方面的查证,被证实是天使区的人。
腐朽的天使区再次被推上风头浪尖。
就连蒙达纳也幸灾乐祸地致电蜀国总统芮秀吉,看似慰问实则讽刺蜀国打击犯罪不力,又联系了很多关于人权的问题。
这场事件造成了平民一死十伤,而另一辆捷豹没有被找到。
那群嚣张地白痴让任务失败了,还招致了这么多势力的关注。
以后天使区遭受的压力必然不小。
雪狼收拾好自己的家伙,带上棒球帽,灰色的眼睛像是俄利多洛夫的冰原,灰寂冰冷而平静得可怕。
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联合调查部的安全部办公室。
办公室的基调是黑色,温度比外头要低上不少,安静得好像坟墓,百叶窗透过的一点阳光落在纯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叉。
他在沉思。
动静如此,都没有引出那个女孩,难道与他原本所想有所误差?不过这个记者虽年纪尚轻,逃命的本事倒还真大,这会儿更是连下落都没了踪影。
但这还不是他的底牌,所有人都会有死穴,他向来喜欢探索这点。
想着,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表情,代表猎人被猎物挑起了兴趣,想来一场致命的博弈。
而桌上则放着三张照片,整齐排列,从左到右依次是伊向东,姜琴,伊宝夜。
“再往西边,十几公里外就是天使区了。”
江润站在废弃仓库的屋顶上,裹着衣服边抽烟边吹着凉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微有些尖锐的男音。
陈斯文灵巧地翻上了屋顶,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一脸地痞流氓式的笑容:“大清早就来看风景,怎么,发现这里很美?”
江润不置可否地笑了,屈指弹了弹烟灰,哑着声音道:“够荒凉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野内尽是废弃的工厂,偶尔几棵枯败的树,坍塌的黑色烟囱,碎玻璃渣嵌在铁灰色的地面,根本无人去管。
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蜀国“大工业时代”的遗留物。
彼时国家刚从世界大战的毁灭中苏醒,几乎成了废墟的世界建立了新的平衡,那是个相对稳定的年代,蜀国如同一只野心勃勃的雄狮,不遗余力地开始了重建与扩张。于是大工业时代到来了,巨型工厂,疯狂的钢铁炼制,重度污染,居民乔迁。
这股热潮持续了很长时间,旧时期的工厂渐渐过气,因为机械的老化和工厂内部设计的极其不合理而饱受病诟,于是新的工业区开始建立,而这里变成了旧工厂的遗址,一直废弃在这里。
江润作为实习生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考察过,写过一篇稿子,叫《大工业风暴的后现代启示录》。
陈斯文打开包,里面是一根不锈钢球杆和二十多只脏兮兮又破又旧的小白球。
“打过高尔夫吗?”他歪着头看向江润。
“当然没有。”江润狐疑地问,“你干什么?”
“给你看看一个好玩的东西,”陈斯文把球放在地上,洋洋得意道,手拿着高尔夫球杆,“陈氏独门高尔夫!”
他晃了晃球杆,比划了一阵,最后猛地一击,动作分外滑稽。
高尔夫球尖叫着飞了出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最后击碎了对面工厂的一扇墨绿色窗户。
“中了!”他跳了起来,大声嚷嚷,指着那个破洞,“看到没看到没?”
“你这是哪门子的高尔夫。”口头上虽然很不屑,江润还是掐灭了烟头,抢来球杆,“看我的。”
她胡乱的大力一抽差点把腰给闪了。
不过球却是飞得老远,落到了三四百米外的一间仓库那儿,只听“噼里啪啦”的倒塌声,不晓得撞到了哪里。
“没个准头。”陈斯文下结论道,“就是力气牛了点。”
江润呸了一口:“你看那边。”她指着对面停在工厂窗前栏杆上晒太阳的懒麻雀:“我马上就打它下来!”
口头说着,手上也不闲乎,瞄准那丑不拉几的麻雀,她试挥了几下,接着狠狠将球击了出去,没打到那麻雀,反倒把窗子上面玻璃都砸碎了。
麻雀受了一惊,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陈斯文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别得瑟,”江润剜了他一眼,“你先前打破了一块玻璃,我可打碎了两块。”
“好嘛好嘛,你赢了,”他涎着脸凑上来,“要不要来个胜利的拥抱?”
“去死!”她用球杆揍他,不过也没使多大力。
一个小时下来,他们快把附近的窗子全砸了,后来高尔夫球不够,他们便扔起了石头。当周复浑身不舒服地从带着霉味的屋里出来时→文·冇·人·冇·书·冇·屋←,就看见了这幅景象——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两个疯子正抡着胳膊,用石头疯狂地破坏四周。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江润被满脸黑线的周大BOSS揪回了地面。
他倒也很惨,由于昨夜被强塞进车子里又经过多轮冲击,他的脸到现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听了江润关于昨天的报告,周复急得像快被油炸的蚂蚁,绕着屋子团团转。
“你果真闯大祸了……果真闯大祸了……”他神经质地嘀咕了几句,“还是在市中心……这下我们要被通缉了……”
“不会连累到你,”江润安慰他,“车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你——”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我还报废了一辆捷豹,该哭的人应该是我。”
话虽如此,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伤心沮丧的影子,昨夜的经历倒像是给她打了兴奋剂。
曾经有一位心理学教授做完江润的心理分析后说,她内心有一种压抑的破坏欲,这种破坏欲常常会被普通人曲解为野心或是逆来顺受。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是个天生的危险份子。
对此江润却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阴暗的一面,她倒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好人。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周复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总是喜欢轻贱自己的性命?”
“老大你放心,我很清醒,也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江润咧开嘴,“我准备在这里躲几天(陈斯文的脸上露出了令人作呕的幸福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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