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给我备了案,不过我知道那并没有多大的用处,这种小案子的破案率比处男遇见处女的几率还低,指望他们破案,那得等到孙子那一辈了。
派出所那哥们儿陪我到医院去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碍,就是受点皮外伤。看来那几个小地痞也不是什么黑道上的主,充其量就是几个小混混,下手也不知道往要害处打,尽落在我身上肉最多的地方了,不过就是肩膀上蹭破点皮,让我不敢再穿短袖的T 恤。
第六十九节
晚上我在家偷偷地上了点药酒后就躲进了房间睡觉。第二天一大早老杨又打来电话,老杨说,“你寄的东西我已经收到,这回吴老头可有好戏看了。”
我懒洋洋地回答老杨,“好个屁呢!我昨天出门就被人揍了一顿!”
老杨很吃惊,他问我,“什么人干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肿起来的腮帮子,心里很是气愤。
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老杨,他却失声惊叫起来,“哎呀!我知道是谁干的!这事怨我,我昨天忘了告诉你。是这样的,我听说工作组正调查吴老头的事后,就给他老婆打了电话,把他和恭静的事告诉了他老婆。我估计他老婆肯定去电视台闹过,所以恭静会以为是你出卖了她,便找人揍你!对不起啊,老哥害你受苦了。”
老杨的话让我恍然大悟,我就说这恭静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人揍我,原来全是老杨把她给逼得狗急跳墙了。不过恭静应该不会想到,她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整个上午我一直躲在房间里看小说,中午老妈叫我吃饭的时候见我脸上有淤青,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自己不小心撞的。老妈狐疑地看我,摇着头出去了。
又过了一周,补考的成绩终于下来了,我全部通过。学校通知我下学期开学就回去报到,跟新一届的毕业生一起上大四的课程,而且我还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一班。
我兴奋地给黑炭他们打电话,他们听说我可以回去上学的消息后都为我高兴,林原更是高兴得在电话里连叫了三声好,他还戏谑我说,“以后你要多多发掘一下美女资源,我回学校视察就靠你给我安排了。”
我笑林原狗改不了吃屎,可我话还没说完,林原又打断我说,“纠正你多少次了,是猫改不了吃腥!”
我又笑,心里觉得很温暖。
去深圳见过贺昔之后,虽然周屿离开了我,我最好的朋友们也因毕业而离我远去,但我却真真实实地觉得生活开始变得美好起来,心里对贺昔和卿宴的那个结终于解开,我不再有任何的阴影与包袱,卸下所有生活的重负,重又回到简单的生活,才真正发现了生活的美。生存好比一场战役,能苟且偷生固然好,但枪口顶着你的胸膛时,你别无选择,除了奋起一击,无路可逃。贺昔走后的一年里,我经历了生活的无尽磨难,但我挺过来了,像死去的凤凰重又更生,面对成长的洗礼,我在心里放声高唱。
那天我正捧着一本卡夫卡的《变形记》在阳台上看得津津有味,老头子过来一把将我拍住,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我,我被老头子看得心里发虚,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情惹他发怒了。
可老头子居然表扬起我来,老头子说:“好小子,你也学会做好事了!”
我稀里糊涂地不知老头子在说什么,便问他,“我没做什么好事啊!你不要冤枉坏人!”
老头子冲我笑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啊?纪委的同志都跟我汇报了,他们说你跟杨俊为侦破吴成本贪污受贿的案件提供的那张照片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们从那张照片找到了突破口,才顺利地侦破了此案。”
我听老头子这么一说,便问他,“那个吴老头被抓起来了?”
老头子皱了下眉头,“怎么没大没小的?嗯,昨天刚被双规了。检察院也立案了。”
我高兴得连忙去客厅给老杨打电话,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杨,他听后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有空要回来找我喝酒好好庆贺一番。
得知吴老头被双规的消息后,我整晚上都乐得睡不着觉。我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心想恭静那丫头现在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吧,靠山倒了,她也完了,我总算是出了那口恶气。
然而,事实的坚冰背后往往隐藏着尖利的刀子,愈是要拨开迷雾去探寻真相,就愈会被它刺伤。
恭静失踪了!第二天我从老头子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着实吓了一大跳。老头子说恭静巧妙地避开了民警的监视,悄悄地溜走了。而且,恭静还携走了吴老头贪污的共计五十万元的赃款。
震惊之余,我心里更多的是对恭静的厌恶。惟婊子难养,此话用在恭静身上实在贴切不过。
我在心里将恭静鄙夷了一番,便不再去想这个令我恶心的女人。
第七十节
我决计闭门不出,待在家里看书打发时光。闲暇的日子便这样哗哗啦啦地从我翻书的声响中流走了,大约过了有一周吧,正当我沉浸在小说里那些虚构的情节中时,我接到了恭静的电话。
起初我并没有分辨出那个陌生的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个孱弱的病患。
我很小心地对着电话里那个人说:“你是哪位?”
“我是你姑奶奶恭静!”恭静一改平日里的温言细语,居然开口便出言不逊。
我有一丝惊讶,一则恭静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二则我与她素无怨恨,她怎么平白地骂起我来?
难道是我拆散了她与情夫的媾合之欢,她对我怀恨在心了?
我按捺住心里略微生起的一丝怒意,耐着性子问恭静:“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恭静的反问让我更加犯糊涂了,我继续耐心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你不明白?那我便让你明白!”恭静的声音依然带着愠怒。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沙沙声,似乎是电话被搁到了桌上。
“你把电话拿稳了,不要惊慌。”电话那端换了个人说话。但我一下便感到了恐怖,那分明是卿宴的声音!卿宴的声音死尸般的在电话里骤然响起,令我顿时毛骨悚然。
“你是谁?”我对电话里那个酷似卿宴的声音深表怀疑,不免脱口问道。
“我是卿宴,如假包换的卿宴。”卿宴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激情,也没有伤感,像白开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
“你真是卿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掩饰着内心复杂的情绪对着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说话时,很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我还没报答你,我能那么轻易地就死去吗?”卿宴冷嘲着回答我。她话语里锋芒直露的敌意让我浑身发冷,我回头看了看四周,电视机里正在直播利物浦对曼联的球赛。
我确信自己不是在做噩梦。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应该知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也……”
“我恨你?你还没那么荣幸!”卿宴打断我的话,声音变得有几分狰狞。
“那好,你不恨我?”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
“是!我不恨你!但现在我和静子想杀了你!”卿宴忽然尖叫起来。
卿宴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怎么会跟恭静在一起?
“你们现在哪里?”我抓住电话的手渐渐变得无力起来,声音也低得像只被吓破了胆的蚊子。
“你管我们在哪儿!姓苏的!你给我听好了,我这辈子是毁在你手上的,我跟你没完!”卿宴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我说过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无力地承受着卿宴的责骂,找不到丝毫还击的理由。
“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你害我声败名裂我不怪你,我吸毒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贺昔为了资助我而受了很多的苦,我不忍心见她为我受折磨,所以从成都偷跑了回来。她找不到我,才去深圳跟了那个曾经包过她的男人。回来之后,我姐为了让我戒毒也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我清楚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为了不连累她的生活,我忍痛逃跑了。你们都以为我自杀了吧?哈哈!过去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本并没有怨恨过你。但你现在却又将我和静子逼到了绝路上,你说我不该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吗?”卿宴道出这番话后,便一直在电话里急促地喘息着。
“你跟恭静早就认识的?”卿宴的话让我心底的困惑得到了一丝解答。
“废话!你以为静子真喜欢那个糟老头吗?在成都的时候我们就认识,我们都是被你们这种衣冠禽兽的男人糟蹋过的女人,我跟静子相依为命,我们吸毒,我们为了吸毒而出卖?现在你明白了吧?”
卿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我心惊肉跳,我忽然明白,原来贺昔那天的泪水并非为我而流,她是为了卿宴。
我没有勇气再对电话里的卿宴说任何话,我无声地挂了电话,然后关机,将整个人深深地埋进沙发里,脑子里一一闪过从认识贺昔的那天起到现在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一年了,这整整的一年,我的生活一团糟,没有阳光,没有欢笑。我伤害了别人,却被别人伤得更深。即便我一直努力渴望得到上苍的宽恕,但是忏悔过后,上苍最终给我的答案还是我今生今世都不可原谅,命运赐予我的,注定是一世的欺骗。
普希金说过,“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第一次,我照做了,我将那些被骗的屈辱锁进了记忆的抽屉里,想简简单单地过我平淡的生活时,生活却再一次地欺骗了我。这次,我愤怒了。我竖起中指对墓地里的普希金说,“老家伙,什么都可以相信,但绝不能相信生活的把戏!”
第七十一节
转眼夏天就结束了,秋天正悄悄地潜入日子。我迷糊了许久,也昏睡了许久,每日里读一段《圣经》,作三次祈祷。我祝福贺昔,祝福卿宴和恭静,祝福所有的人幸福,祝福他们都将仇恨忘掉,快乐地活下去。
或许我太渺小吧,又或许我太伟大,以致神灵们对我的祈祷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刻意刁难与我为敌。我的祝福最终换取的还是一场悲剧,卿宴终究没能将对我的仇恨忘掉,她对我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在心里盘算着应该以一副什么样的姿态重返学校,于是,在那个淅沥的雨后清晨,当我光着脚丫站在大渡河边的沙滩上时,我忽然忆起那个夜晚和小美一起站在这里寻找卿宴的情景。
卿宴并没有自杀,当时我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的。可那时的种种迹象表明,卿宴已经投河自尽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怀疑。
看来自打卿宴从小美的看束下逃跑出来之时起,她就处心积虑地安排好了一切,让我们以为她自杀了。然后,她去了成都,再找到了贺昔,也正因如此,贺昔才忍辱负重为她出卖了自己,委身于我在深圳见到的那个男人的怀抱。想到此,我不免为卿宴的行径感觉毛骨悚然。面对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我知道她在电话里对我所说的话并非口头的泄恨,她一定会付诸实践的。
那天下午,我待在书房里整理大学的课本,临近黄昏时分,终于将一大堆布满灰尘的课本整整齐齐地码放到了书架上。末了又觉得缺了些什么,兀自一想,竟发现书架上许久没有添置过新书了。卧室里零乱地弃了一地的书,还是前些年积下来的陈年读物。于是,我去车库里推出了许久未曾排上过用场的自行车,轻轻弹掉座凳上的灰,满心憧憬地奔最近的一家新华书店而去。
一路上我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呼吸着夜幕来临前微风拂过江面时带来的潮湿的空气。行至滨河西路时,忽然有两辆摩托车从我身后飞快地冲了上来,驾车的人都戴着厚实的头盔,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转身时的身影,就被一记闷棍挥倒在地。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我的肩膀袭来。自行车翻倒在地后压在我身上,两个车轮还朝向天空飞快地转动。我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两辆摩托车又掉转头来,两个胳膊上刺着青龙的家伙从车上跳下来,抽出棍子就冲我劈头盖脸地一顿暴打。
我挣扎了两下,头上挨了一棍,便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开双眼时我觉到了来自头部深处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
“南南!你可别乱动,纱布还没拆!”是老妈的声音。
我紧抓住老妈的手,“妈,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了。”老妈的声音极度沙哑,我知道这两天两夜里,她肯定未曾休息过。
我伸出另一只手在四处一阵摸索,好像我的手臂上还扎着输液管。
“我在医院吗?”
“嗯,孩子,别担心,过些天我们就出院。”
老妈的声音在发颤,我隐约觉到了不祥。
“妈!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傻孩子,妈妈都说过了,你没事的。”
我没事的?那就是家里出事了?
老妈的话里似乎还藏着些什么。
“妈,我爸呢?”我忽然发现老头子似乎并不在身边。
“你爸在家。”老妈的声音更加发起颤来了。
“是不是我爸他病了?”我知道老妈在向我隐瞒什么。
“你爸没事,你哥回来了。”
“嫂子生了吗?”我听老妈说大哥回来了,心想肯定是嫂子已经生产了,大哥回家报喜来了。
老妈没有回答,却呜咽地哭泣起来。
我用力握住老妈的手,“妈,嫂子她怎么了?”
好半天,老妈终于说了一句话,“你嫂子在医院里。”
“我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