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醒了,一睁眼,太阳光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禁不住地收缩了瞳孔。一偏头,窗外楼下的桃花全都开了终于是阳春三月的天气。
起床后急忙去找秋达心,到了门外听见房里秋达心的声音阴沉沉道:〃我说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日站在尸体旁原也是看着玩儿。〃
片刻后又听见另一个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是我误会了。〃却是谈怀虚的声音。
秋达心冷笑了一声,道:〃怪不得今日你一来态度如此好,敢情是想套我的话。哼!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听谈怀虚急声道;〃道长何出此言?怀虚纵有千般不是,对道长却从未耍过半点心机。。。。。。〃
听到此处秦斜川已大致明白,想必是谈怀虚来问秋达心可是在嘉靖侯尸体上发现了什么疑点,秋达心却不肯告诉他。
又听谈怀虚叹了口气,道:〃道长对怀虚诸般误会,怀虚一时也无法辩驳。。。。。。今日怀虚来此,确是有求于道长。怀虚的表弟兰春归一个时辰前突然昏迷了过去,金陵最有名的大夫亦束手无策。道长医术高明,天下无人能及,不知道长可否随怀虚前往兰府一趟给春归看看?〃
秦斜川听说兰春归昏迷,不由一惊,暗道:〃难道是我昨夜下手太重?〃正思索间房门却忽然开了。
〃是你!〃秋达心脱口道。他眼珠一转,忽然上前一把抓住秦斜川的手臂,道:〃斜川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等得急死了。算了算了,我们这就出去耍耍。〃一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暗地里和他说:〃快点答应!否则我担保你夜夜象昨夜那样。〃
听见秋达心称呼自己〃斜川〃,秦斜川几乎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虽然憎恶秋达心,然而想到昨夜的狼狈,权衡了一下终于没有反对。谈怀虚错愕地望着两人离开,暗忖着原来他们这么熟悉。他与秋达心认识了快一年,秋达心也只是称呼自己〃谈兄〃,不高兴时甚至是〃谈阁主〃或者〃谈公子〃。想到了这一层,没来由觉得有些惆怅。
秦谈两人出了客栈,刚拐进闹市旁一处偏僻的巷子,秦斜川立即甩开了秋达心的手,竖眉道:〃少演戏了!我可是来找你算帐的!〃
秋达心勾唇阴笑一声,道:〃你昨夜不是过的很滋润么?再说你又打算怎么和我算帐?嘿嘿。。。。。。我可是睚眦必报之人。〃他面上虽是笑着,眉梢眼角却阴翳重重,隐隐有煞气。
〃你以为我是谈怀虚,不敢拿你怎样么?〃秦斜川冷笑一声,〃刷〃地抽出长剑刺了过去。秋达心身子一偏闪过,手在腰间一抽,一把软剑〃噌〃一声弹了出来,银光一闪到了秦斜川面门。秦斜川身子一矮,手中剑刺向秋达心小腹。秋达心脚尖一点,轻盈地跃到了房顶上。秦斜川一个转身,也落到了秋达心面前。两人便在房顶上激战起来,踩得瓦屑纷飞。
秋达心武功虽稍逊于他,但凭着身法灵活,一时也不至于落败。他边拆招边道:〃昨日我向你下春药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谁叫你出言不逊?我看在我们正合作的份上,下手算是轻的了!〃说到这里他头一偏,忽然〃啊〃了一声,道:〃你看那个人,不正是昨晚和你上床的那个?〃
(九)
秦斜川下意识侧头眺望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主街道上宁惜酒用手转动着车轮缓慢前行着。他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跳开几步停下攻击,对秋达心怒目道:〃昨夜是你跟踪我?〃昨夜他离开宁家时曾看见有一条人影闪过,当时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如今想来定是秋达心无疑。
秋达心嘿嘿一声,道:〃你们那场春宫戏真是活色生香啊!想不到那个瘫子的身子如此销魂,弄得我都想去试一试。〃见秦斜川眼睛一瞪,又勾唇邪笑道:〃可惜我对被人玩过的没有兴趣。〃
秦斜川不怀好意地打量了秋达心几眼,见他身材修长,一双凤眼上挑,阴沉中透着些妖媚,心里暗忖道:〃你玩别人?我看你被人玩还差不多。〃
秋达心却没有留意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此刻他的目光正一路追随着街道上缓缓前行的宁惜酒。
〃话说回来他长得还真是不俗,可惜是个残废。〃半晌他忽然说了一句,面上隐约有些怅惘之色。
秦斜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听他续道:〃旁人长得再好都是笔墨言语可以形容描绘的,他的却不能。你看他五官多么平凡,可是凑在一处却好看到没有道理真真是气死人!〃
〃你气个什么?是嫉妒他罢。〃秦斜川忍不住出言刺他。秋达心立时跳了起来,圆瞪双目咆哮道:〃我为何要嫉妒他?我只是可惜他被你这堆牛粪弄臭了,真是暴殄天物!〃他面上顿时现出懊恼之色。
秦斜川被他比作牛粪,鼻子里忍不住哼了一声,暗想着还不知道第一个和宁惜酒上床的是谁呢。想到了这一节,他心里忽然有些气闷。
这时看见宁惜酒进了一家药铺,过了一会他从药铺里面出来,轮椅下面的筐里放着大大小小不少药包。秦斜川不觉有些诧异,暗忖着宁家只有宁惜酒一人,难道是他自己病了?
正觉得不解,又看见宁惜酒和路边一个卖杂货的白发老者攀谈起来。说话间宁惜酒从椅下的筐里挑出一包药递给了老者,老者接过,向他唠唠叨叨来。秦斜川凝神细听着,听见老者道:〃宁公子,多谢你给我老伴配的药,她已经好多了。。。。。。哦,你要买伞啊,可是我这里没有配你轮椅的那种特制下端的伞啊!再说看你轮椅上装着的这把也没有坏。〃
宁惜酒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买把普通的伞。麻烦王伯拿把大而结实的。〃
摊主王伯诧异地问道:〃可是宁公子你家只有你一人,买这种伞也没人用啊。〃
〃这。。。。。。我只是随便买一把放着。〃
摊主虽然奇怪,还是拿了把黄色油纸伞给他,一边道:〃宁公子你需要就直接拿去,就算是我送你的。你送了我老伴那么多药,从没收过钱。。。。。。〃
〃那怎么行?王伯你也是小本生意,王婶又要时常吃药的。〃宁惜酒掏出一些钱放下,不由分说摇着轮椅离开了。
王伯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几声,喃喃道:〃可惜啊,要不是个瘫子该多好。〃
房顶上秦斜川正看得出神,不料听见房下有人大喊道:〃你们两个干什么?把我家的房顶都踩坏了!〃原来是他们脚下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秋达心听了一脚踢出,一溜瓦片流星般飞向房主,在他脚前接二连三落下碎成粉末。房主吓得一阵哆嗦,整个人也软在了地上。秋达心见了他面如土色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秦斜川瞄了他一眼,暗道:〃这人如此蛮不讲理谈怀虚以后有得受了!〃想到谈怀虚吃瘪的样子,他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还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这时秋达心对着他喊了一声,随即追星逐月般跳过一溜房顶去远了。
秦斜川再回头朝大街上看去,宁惜酒已然消失不见。他顿了顿,追上了秋达心,故意问他道:〃你这么急着回去,是怕谈怀虚等急了?既是如此,为何不先前就答应了他?〃
秋达心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看着他道:〃我好歹也是天下无双的神医,被他一请就出面救人,这岂非辱没了我神医的身份?〃
两人刚一进客栈,谈怀虚便迎了上来。秋达心装作没有看见他,边上楼梯边转头对秦斜川道:〃斜川,我有些累了,麻烦你替我守着房门,勿要让一些衣冠楚楚的伪君子扰了我的清梦。〃说完大步回了自己房里〃嘭〃一声关了房门。
谈怀虚怔忡了片刻,之后他向秦斜川抱拳道:〃原来秦兄与秋道长如此熟识。如今春归表弟命在旦夕,不知秦兄可否向秋道长美言几句?〃
秦斜川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兰春归为何昏迷?是受伤了还是得病了?〃
〃他昨夜的确是受了点伤,不过无甚大碍。早晨看见他还好好的,忽然就倒地不起了。大夫们说应该不是受伤引起,也不似是中毒,大概是得了什么怪病。〃
秦斜川听了放下心来,之后邪魅一笑,向谈怀虚道:〃我与秋达心其实昨日才认识,若论交情,自然比不得与他日夜相处了有半年之久的谈兄。谈兄还是亲自出马去请他罢。〃说完看也不看谈怀虚一眼便回了自己房里,将谈怀虚隔在了门外。
过了一阵子听见谈怀虚与秋达心经过的声音,看来秋达心已经整够了谈怀虚,终于答应救人去了。门外声音消失后不久有手下来报,说是已经找到了南宫家二公子寒潇。眼下他正在城外清醇馆里饮酒,问了老板娘苏冉冉,说是南宫寒潇在清醇馆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从未见过他和任何人有过来往。探子一时尚未查到秋达心的师弟云漫天的下落。
过了约一个时辰秋达心从侯府回来了,秦斜川问他兰春归得了什么怪病。秋达心面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道:〃哪是得了怪病?他是中了毒‘胭脂醉'的毒!与嘉靖侯身上的毒一模一样。〃满意地看见秦斜川面上露出吃惊之色,他顿了顿,又道:〃‘胭脂醉'有三四日的潜伏期,所以他大概早在嘉靖侯夫妇被杀之前已经中了毒。〃
秦斜川心中惊讶,忍不住思想着谁最可疑。忽然想到一个人,他面色微微一变,连忙在心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人怎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又问秋达心兰春归是否还有救,秋达心道:〃我和他们说那小子已没救了,让他们准备后事,静等着他断气。〃
秦斜川听出他话中意思,于是问:〃这么说来其实有救了?〃
〃笑话!我乃当世不二的神医是也,连华佗在世也要替我提鞋。世上哪有我秋达心不能解的毒?我只是讨厌兰家那个死老太婆,对我大呼小叫的,还说如果我治不好她孙子就要我的命。切!天下只有我不想救的人,哪有我救不活的人?不吓唬她一通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到底救了他没有?〃秦斜川有些不耐烦地蹙眉道。
〃救了,要是不救他活不过三日。可是解了毒后我又对他下了另外一种迷药,让他昏迷个几天且让那个死老太婆急急再说。〃
秦斜川暗想着这人实在是睚眦必报。之后他告诉了秋达心南宫寒潇的下落,秋达心惊讶地道:〃云漫天没有和他在一起?〃顿了顿又道:〃你说开酒馆的叫什么苏冉冉的,她不正是苏州那个名妓?据说她与南宫寒潇有一腿的。哎呀!南宫寒潇一定是嫌云漫天是个残废又碍手碍脚,所以甩了他。搞不好他杀了我师弟然后毁尸灭迹了也有可能。。。。。。云漫天就是蠢,死赖着要与那个花花公子呆在一处。如今果然没有好下场罢我早就料到了。。。。。。〃
秦斜川看他说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勾画着云漫天如何倒霉的情形,忍不住皱眉打断他道:〃他真是你师弟么?怎么你惟恐他不倒霉似的?〃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他的确我师弟如果他不是我师弟我简直懒得说他一个字。唉。。。。。。这下糟了,我还要找他帮忙呢,要是他真死了这事可就麻烦了。〃
秦斜川见他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在打算,心中有些厌烦,道:〃你猜来猜去有什么用?去清醇馆当面问问南宫寒潇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秋达心觉得有理,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处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道:〃你帮我查找一个男人,他死了大概有十年,在金陵开过镖局,三十年前与嘉靖侯应该有些来往。有个儿子乳名唤做九儿,如今大概二十八九岁,双腿可能残废。妻子叫做李若兰。〃
九儿?秦斜川一怔:那不正是宁惜酒的乳名么?这么说来他想查的人正是宁惜酒的爹爹宁丰城。然而他却没有将这些告诉秋达心,反而问他道:〃你查他做甚么?〃
秋达心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道:〃查出来了再说。〃
(十)
月光水一般淌在了河里,河水里透亮,却还是看不见底。秦斜川站在桥的一头,只是桥的另一头没有人。他叹了口气,刚要离开,正这时桥那头却来了一个人,到了桥头处那人停了下来,遥遥望着秦斜川。秦斜川瞬间的茫然,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所以他没有动,一动便要掉进水里,醒来了,什么也就没了。
不对,梦里的月光没有这么透亮,梦里也没有流水的声音,更何况河下还有乌篷船经过呢。这不是梦他忽然清醒了过来,掉头就想要走开。
可是那人叫住了他,只是轻轻的两个字,他的两只脚便生了根,心里也发出奇形怪状的芽来,戳得他钻心得疼。
〃斜川。。。。。。〃那人重复了一次,低低地,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秦斜川的骄傲不允许他就这么走开,他转回了身,直视着来人道:〃有事么?〃可是天知道他的眼睛看在了哪里,或许只是那人一个小小的鬓角。
来人犹豫了一阵,终于悄声道:〃你。。。。。。为何留在了金陵?〃
他这句话却惹怒了秦斜川。自己为何留下?若非不舍,若非担心,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他竟然巴不得自己走,分开了十年,他竟急着赶自己走。秦斜川不能自己地嘶喊道:〃你这么想我走,是怕人发现我把清泉刃送给了你么?既然如此你杀我灭口岂非干脆些!〃
〃斜川!〃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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