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没有阻拦,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踉跄地出了门,听见砰的一声门响,一双泪从墨燃眼中滚出。
“秦雪柠,我诅咒你!你若得的真的是爱滋该有多好……我……陪你一起死……”
宁静的周末,沈墨燃驱车来到了郊外的医院,秦妈妈就住在这里,墨燃每周都会来看望她,为她交生活费和治疗费。
“妈妈,我来看您了。”墨燃将一袋水果让在桌子上,然后来到窗边。秦妈妈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虽然与小妹没来得及举行婚礼,但墨燃一直称呼秦妈妈为妈妈,喜欢妈妈做饭的熟悉味道,喜欢妈妈慈祥包容的眼光,因为秦妈妈让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墨燃坐在妈妈身边,拿梳子轻轻地为秦妈妈梳理头发。
“妈妈,他……他真的是在欺骗我。小小的孩子,果然是他的……”泪又浮上来,墨燃皱起了眉,“您说他是真的爱我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我毕竟是结过两次婚的男人啊,他……怎么可以如此骗我……他怎么可以……让我妻子怀上他的孩子……我真委屈啊……”
“他是那么不择手段,他所谓的爱我也曾想要有所回应,可是……对他这样的一个人,我不敢啊!我真是越来越寒心了。以前的事,通通都是他的错,可是……我都忍着委屈原谅了他,因为他在我心里,不是一般地重要啊。他欺人太甚了,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羞辱我打击我呢?为什么他一定要将我做人的尊严通通折杀?妈妈,我不甘心啊。我不会再相信他的鬼话了,什么爱啊,都是骗人的,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是个真正的男人!”
路小小虽然在医院安胎,但事态发展到如此紧要关头,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安下心来?这天,她告诉护士她要睡一个下午,就锁上了门。
她有些忐忑地打开窃听装备,纽扣电池快要断电了,她必须在下个周末到来前回去更换电池,此时,沈氏的标底就要出来了,小小每天都很紧张地关注着墨燃的生活。
可是墨燃最近似乎都没有干什么正事,总是听见酒吧里嘈杂的人声,他几乎白天黑夜地生活在嘈杂的环境里,小小已经多日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可是这一次似乎情况有所不同,小小才打开收音装备,就听到一个让她竖起耳朵的消息:“沈氏经过长达半年的调查统计,得出了精密的数据,本次市政厅及周边改造巨型项目报价标底已经统计得出。我们最终商定的标底是三亿元。”
小小吃了一惊,三亿?这与她心里的那个价格相差甚多,在她的印象中,政府拨款和银行贷款至少要八亿元,而三亿的底价却低得离谱。一走神,却漏听了好几句分析,她赶忙收回神思。
“谁能取得这个项目,谁就会是本地未来经济界的霸主,而如今有实力和我们竞争的也只有振昌集团。我们报这个底价,一定会比他们低,但我们对周围环境的深入了解和对还迁方式的调整,将货币还迁适当改为了实物还迁,这样就大大减轻了我们的资金压力,三亿的底价我们一样有一亿左右的利润。而最重要的是,如果拿下这个项目,那么政府会将周围的几块熟地以赠送方式划拨为经济适用房用地,我们将其建好后,除安置还迁百姓,剩下的可以当商品房来卖,所以利润极为可观。三亿元的底价,是我们公司一个绝密策略。”
声音至此,戛然而止,小小知道是没有电了。
一层冷汗从小小额头浮起,她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三亿,这个价格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墨然对着窃听器讲完最后一句话,就将那小东西丢进了水杯,两个气泡浮上来,墨然凄然一笑:“小小,我会让你和你叔叔付出代价的,振昌死定了!”
从墨然那回来,雪柠就发起了高烧。事实上,他从墨然家出来,就痛到几乎晕倒,他赶忙打了个车回到医院。下身大量出血,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缝合了好几针。最让他伤心的还是墨然的无情,他以前就算怨恨疏离,也从没有过刻意欺骗,而这次……雪柠绝望了。
到了晚上,雪柠的情况忽然恶化,他开始说胡话,泪流满面。田安为他注射了镇定剂后,雪柠才昏睡过去。就这样一连几天,他始终半昏半醒,前些日子养的一点肉又都瘦掉了。虽然田安很尽心地照顾他,可是他的身体却再也没能缓回来。
第 24 章
这次事件带给秦雪柠的伤害是那么深重,即使是妹妹去世母亲崩溃的那一次,也不如这欺骗来得疼痛。事实上,这两种疼是不一样的,家人出事的那一次,雪柠的还知道痛还知道哭,而墨然的背叛只让他感觉绝望。上一次雪柠觉得世界很黑,让他无法存活,内疚和自责是主要的情绪,而这一次……雪柠只觉得整个世界灰蒙蒙的。不是那种锐利的剧痛,而是那种无尽的无望感觉,是梦幻彻底破灭后,不愿生存下去的一种无聊和绝望。
他开始用大段时间来发呆,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望着天空,每当有飞鸟经过,雪柠眼睛里都会一丝闪过羡慕的光芒。而更多的时候,他一坐一躺就是一整天,从清晨到日暮,不说话也不动。
小小回来后,和墨然协议离婚,墨然欣然应允。
投标的日子里,小小几乎昼夜连轴转,仔细比对和测试结果。本来沈氏的方案会成为振昌的参考,但这一来,这数据竟成了干扰。小小对自己的测试结果也失去了信赖,她有时候觉得已经把所有的干扰因素都考虑进去,有时候又觉得一定落下了什么重要的数据……就这样连番折腾,有好几次动了胎气,孩子胎心有杂音,医生说这与母亲心理压力过大有关……
本来投标的事路震昌想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但路小小的分析有理有据,这让路震昌也失去了主张。关键时刻,路小小却又一次因为胎儿的问题住进了医院。这一次,医生对她说,她至少要住半个月的医院,否则孩子就保不住了。
小小虽然不放心投标的事,但孩子在她心中始终是最最重要的。她权衡再三,终于还是决定住院。住院以前,她处理好公司的事,然后来到医院,看望雪柠。
雪柠依然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风景,小小的肚子已经微凸,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掩住自己。
“雪柠,我来看你了。”
雪柠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小小的眼睛。
小小走到雪柠身边,轻轻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凄凉:“雪柠,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雪柠疑惑地看着小小,小小续道:“你的,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是个试管婴儿,但他生下来一定像你一样好看,像我一样聪明。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两个人的。”
雪柠的表情又呆滞了,他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应。
“雪柠,现在孩子的情况有些不好,这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孩子是无辜的,我想让他得到父亲的祝福,让他可以活下去,让他可以……可以有机会获得生命。你能摸摸他吗……”
雪柠没有动,良久,才问:“是田安帮你的么……”
小小点了点头。此时的小小就像是天下所有的小女人一样,渴望来自爱人的一丝安抚。雪柠叹了一声:“你们……呵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接下来的日子,在雪柠眼里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日升日落,昼来夜往。雪柠出院了,他又回到了狗尾巴胡同的老房子,路小小没有为难他,只是经常来看望他。他的身体时好时坏,精神却越来越没有起伏,对外界已经漠不关心。他隐约地知道小小似乎中标得到了那块地,但又因为报价失误,转眼两个月时间就令振昌失去了周转的资金。不单如此,就连振昌的老总也因金融犯罪被捕入狱。而沈氏却趁机压低地价,将振昌连同那块地一举买了回来……
雪柠一直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太明确的认识,直到有一天,有着六个月身孕的路小小敲开他的门,惨白着一张脸来对他说,路震昌死在狱中,小小虽然有心力挽狂澜,但振昌还是破产了。
昔日不可一世的路小小,如今却如此落魄。她手里拎着行李,却终于无处可去。雪柠心软了,看着小小憔悴的脸,看着她一天天膨起的肚子,身为男人,身为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秦雪柠无法坐视不理。
小小走进雪柠狭小的家,她有些羞赧地坐了下来,雪柠为她倒了杯水。
“雪柠,你还在歌舞团上班么?”
“是啊,身体不成了,跳不动了。现在就做些场记呀,打杂什么的,但我自己在编舞呢,有时候就给那些年轻人做做指导。”
雪柠几乎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和路小小如此和平地坐着,谈些有的没的的闲篇。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雪柠看着小小问道。
“我么……”小小一窘,“雪柠,我原来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振昌,然后,就算把你强留在我身边,我也可以掏钱给你做手术,让你恢复健康。可是现在,我……我想自己去打工,然后,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你现在这样,哪里会要你呢?而且,你又还能坚持多久呢?唉……冤孽啊……你如果不嫌弃……就……就暂时住在这吧。我可以在地上搭个床,怎么也不能让你怀着孩子去过流离失所的日子。”
“雪柠……”路小小惊讶地抬起头。
雪柠笑了,虽然这笑容是那么苦涩,但看在路小小眼睛里却是那么耀眼:“我赚得虽然不多,但够我们俩吃饭的,以后再想办法吧,你先留下来,孩子要紧。”那一刻,路小小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秦雪柠,她果然没有看错,她果然没有白白为他花那么多的心思啊……
第 25 章
雪柠踏着狗尾巴胡同潮湿的苔藓,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迎面走来一位大妈,雪柠微笑着打了招呼,侧过身子给她让路,大妈笑着说:“呦,又给媳妇买糖葫芦了?你们小两口可真是互相疼啊。”雪柠苦涩地笑了一下。
走进门来,小小正将一大盆衣服一件件地晾到绳子上,见雪柠回来,忙腆着大肚子过来接过他的包。雪柠将糖葫芦递到她手中,道:“早说了让你别干活,动了胎气怎么办?我都能干的。”
“你啊,自己身子还不好,我哪能……”小小说着,将糖葫芦递到雪柠口边,雪柠轻皱了下眉,还是将一粒山楂吃到口中。
“吃个糖葫芦开开胃,我这就把饭端上来。”小小说着,自己也咬了个果子含在口中,然后去厨房端出饭来。房间里很是闷热,于是他们就像这院子里的所有平凡夫妻一样,将桌子支到院中,在简陋的环境里,吃着粗茶淡饭。
小小将一勺蛋羹舀到雪柠碗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但这水蒸蛋营养又好,又容易吸收,你肠胃不好,一定要多吃这个。”
“你吃吧,怀孕呢,也没东西吃,就炖了这么个蛋,你还让我。”雪柠说着舀了一勺蛋羹放到小小碗里,小小一惊,呆呆地看着雪柠。
“吃饭啊,看我干什么?冷掉了会腥的。”
“雪柠,我在想,如果你没有认识墨燃,我们会不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夫妻。”
雪柠也呆住了,良久,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小,没有如果。认识了就是认识了。我和沈墨燃……都是孽啊,我不怪他,只是……我以后不会再想他了。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在这世界上是不应该存在的。多少和我一样的异类,只能百般压抑,去走和主流人群一样的路,去让自己变得正常。而如果坚持自我就是自私就是不负责任,因为人不能只为自己活啊。如果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是一次……就会落得像我这样的下场呢……”
“雪柠,我们结婚吧。”
“什么?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雪柠,我什么都知道。我爱你,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就算……就算你永远也不会爱我。我能每天看见你,看见我们的孩子,就足够了。而且……我不想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就是非法的。”
“孩子……”雪柠犹豫了,他不爱小小,而且说心里话,他对于小小的强势有些反感,但想到给孩子一个身份,雪柠却活了心思。
见雪柠有所松动,小小心头一喜,她微笑道:“先吃饭吧,回头趁我身子还方便,咱们领个证,回头买点酒我做几个菜,咱们……也算给孩子一个交代。”
雪柠的身体接受过一次手术,已经伤了元气。所以总是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能吃能动,可要是发作起来,就痛得倒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距离第一次手术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十个月左右,他必须接受第二次手术,但雪柠知道,他无法筹到手术费,事实上,他正在攒着一小笔钱,那是为小小生产准备的费用。
这天,天气仿佛特别的热,雪柠在单位只觉得身体难受,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推了车子回家。还没进巷子口,就看见小小坐在椅子上,地上摆了一个小烟摊,没有几盒烟,但过路的人却因为看一个大肚婆在炎炎夏日摆摊买烟,出于同情掏钱来买。
雪柠眼睛里泛起一阵酸涩,他走过去,小小也没抬头,只低声吆喝着:“师傅来一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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