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浑身一软倒在我的怀里,“原来是你呀”。轻柔的语气里不见任何疏离,净是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我怀抱着她,身子僵硬,最后长叹一声,平生无力,尽在此时。祭
清灵篇
皇宫其实就是个富丽堂皇的笼子,一堵红墙一围,圈定了人一辈子的生活。乍一看,皇宫真的很大,宫殿广场,鳞次栉比,但当它成为人生的边缘,它又小得可怜。身在后宫的人,生活是单调而苍白的,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精彩,更没有所谓的随心所欲可言,纵使守着金山银山也无处可用,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正因如此,眼下的茶祭才会如此热闹。话说百年前月国皇帝极爱品茶,每逢秋季都会与皇后一同坐于御花园内,吟诗作对,烹茶赏景,以显示帝后和睦,国运昌隆,一时间传为佳话。百年过去了,虽没有当时帝后在座,但品茶的传统却保留下来,取名茶祭。
如今,每逢秋季,宫中总会举办一次茶祭,颇有些游园会的意思。后宫之人本来娱乐就不多,如此热闹的活动除了新年守岁祭天,就再没有了,所以每年此时,无论地位品级,受宠不受宠 ,女眷们都会出来露露脸。茶祭也成为后宫之中最值得期待的大事。
秋日的阳光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落在长翘的睫毛上闪着忽明忽暗的光点,撒在只用一只白玉簪松松盘起的黑亮长发上如盈盈流动的水波,照在白色束腰长摆纱裙上更是增添了一层朦膿和圣洁。美人卧榻,如瑶池仙子,似天山神女,美不胜收,风华绝代。
我有些慵懒的斜卧在御花园中一张软塌之上,无视四周或好奇或嫉妒的眼光,星眸半垂,红唇微开,专心的把玩自己的手指。
烨的动作很快,那晚过后的第二天就派御林军统领张继到我的清风院来。那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不惑之年,皮肤黝黑有些粗糙,相貌平凡,但一双深沉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和经验。
他走到我面前,恭敬的行礼,然后静静的站在一边。
每一个动作都显示了平日里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让我心中又放心一点。由这样的人带出来的队伍应该不会太差。
我在观察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我。但他的眼中却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凡第一次见我的人,或为我的容貌,或为我的地位,多少都会有一丝惊艳和惊讶。他却没有!!沉稳干练!在心中又为他加上一分。
“张大人请坐,您这样清灵受不起。”素手微抬,做出“请”的姿势。
张继依然直直的站着,像本就矗立在那的一座山,巍然不动。“末将不敢,清灵郡主有何吩咐,末将定尽心竭力,不负厚望!”低沉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见他坚持,我也不再多言。
“大人可知,皇上今日为何令你来找我?”我要知道烨跟他说了多少,他最好不要知道的太多,否则身家不保。
“回郡主,皇上令末将前来,其余一切听凭郡主差遣。”那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罗?
起身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紧张。
许久,见他眼中一派坦然,我心中有底,粹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过几日本郡主要上灵山蓝锭行宫暂住,陛下不放心我的安全,所以希望我亲自挑些人带去。”话虽说得云淡风轻,但不难看出其中必定大有深意。月国立朝几百年,什么时候郡主出巡还要亲自挑人的?
张继不敢怠慢,腰板挺得更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见他有些明了,我也就心照不宣。退下刚才一脸温和,肃容道:“你听着,下去之后一切按我说的做,不要问为什么,好奇心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你明白吗?”瞬间提升自己的气势,如山洪溃堤,如巨涛拍岸,奔涌而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继见势立刻跪下,“一切听郡主吩咐,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万御林军中,孤儿有多少?”我问。
“回郡主,六千左右。”张继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也不管他,继续说,“集合这些人,分为四组,每组一千五百人。每人身上带一块腰牌,进行混战。不论用什么手段,每组最先抢下五块腰牌并冲出战圈的二百五十人晋级我的亲卫队,俸禄涨五倍。其余的人,停俸三月。”
也许从没见过这样的选人方式,张继有些不适应。随着我的话,嘴越张越大,最后只剩下一脸呆滞。
月国的御林军主要由官宦子弟组成,驻守京城,天子脚下,不但危险性低,而且更易升迁。但凡有点人脉的官员富豪都愿意把儿子送来,只要上下打点,混个一官半职决不是难事。
正因如此,真正能凭本事进入御林军的,只有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家事背景,他们只能被压制排挤,郁郁不得志,但他们简单的背景在我看来却是最好不过了。没有家庭的羁绊,更易掌控,少了各方势力的监视也意味着少了背叛和麻烦。
终究是烨亲选的人,纵然惊讶,纵然疑惑,但也决不多说一句。“是。”
“你起来,做事去吧。”我转身走进屋内,不在说什么。
“郡主这是在玩儿什么?”耳边一个女声响起,将我从有些发呆的状态中唤醒。是兰妃。她不好好品自己的茶,找我做什么?!
兰妃见我不答话,以为我没听清,又说道:“郡主从茶祭一开始就只顾着玩儿手指,还玩儿出这么多花样来,真是有趣!”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无意间竟结起了日本忍术中的莲花印,以前为了保持手指的灵活柔软,更好的使用指刀“银翼”,没事的时候我总会做些手部按摩和复杂的印结,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迅速的扫了眼全场,嫔妃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赏花品茶,相互攀比,相互奉承,说些场面上的话,但耳朵都集中到我们这边。说来也巧,锦妃,兰妃,东瀛公主,清灵郡主,如今皇宫之中,最炙手可热最有希望问鼎后位的四人居然不约而同的做在同一处。如此难得的高峰会议,怎能不引起人们的关注?
最后对上兰妃,她依然端庄雍容,摆出一副国母的架势。心中冷笑,想拉我入战局吗?还早了点吧!
“没有,只是清灵自己瞎弄的,没什么名堂的。”我恭谨的答道,不冷不热。这莲花印就连东瀛公主都未必知道,兰妃一个后宫女人就更不可能了。就算东瀛忍术中有类似的印结,经过几百年的参悟和改进,到我手中的莲花印也大有不同了。
抬眼看看我对面的姽婳公主,她只是疑惑的皱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说起来,这还是从国宴后,我和她的第一次碰面。今天她没有再穿和服,而是入乡随俗的换上月国女子的长裙,绣上大朵大朵的牡丹,没有日式厚厚的脂粉遮挡,面前的女子,眉似新月,杏眼流波,唇落樱红,肤若凝脂。既有皇族的雍容华贵,又显东瀛女子独特的小巧精致。
她静静的座着,不发一言,既避免女人间的战争,又显出自身超然物外。聪明的女人!在某些方面我们可能是同类,不喜欢女人间围绕男人展开的无聊游戏,因为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得到更多。
“说起来,上次本宫见到清灵郡主还是在皇上的御书房呢。没想到如今再见,竟是这般光景。”锦妃也插上话来,却不是什么好话。看似无意,但说得极其暧昧。在御书房遇见我,什么时候?看见什么?这般光景,又是什么光景?是陛下圣眷正浓?还是恢复女儿身?
皇宫之中,最为敏感的词就是“皇上”,就算是个聋子,也能从口型上看出来,更何况是这些期盼雨露的后妃。一时间,四周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物,不再掩饰的朝这边看来。
这种万众瞩目,被人饥渴的盯着的感觉很糟糕,锦妃一把火算是烧到我头上。
憋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急得满脸通红,“那时清灵还是皇上的书记官,自然在殿外伺候,阻了娘娘向皇上请安,清灵请罚。”
一个太极推手,我将火苗有推了回去。御书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我身为书记官,待在那里自然无可非议。但那里却不是后宫妃子去得的,当然极其受宠的就例外罗。
此刻,无数嫉妒又无奈的眼神朝锦妃投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锦妃一定死得很惨。但她却似乎毫无所觉,纤手轻轻整了整略微凌乱的翠绿长裙,无意间让人可以清楚地见到底下的白色雪缎。
这是前几天新进贡的料子,柔滑轻盈,穿在身上仿若无物,珍贵至极,总共只有三匹。不料今天就被她穿在身上,还用来打底,怎么跟我当日气走嫣妃那么像?
不过同样的方法不同人用,效果真是不一样啊。看兰妃如今脸色惨白,虽然尽力平静,但也快蹦不住了,再想想当日,看来她骨子里真是很透了锦妃哦。
一见没我什么事了,就来了看戏的心情。锦妃依然宛若秋水,怡然优雅的喝着手中的茶,对兰妃怨毒的眼神视而不见。嗯,演技不错!!我暗自评价。
“锦妃娘娘真是圣眷正浓啊!”许久,兰妃才咽下这口气,酸酸的说道。
锦妃更是配合的脸上一红,清澈的水眸中闪着一丝羞怯,双手拽紧了翠绿裙衫,又露出大片雪段。感觉很是到位,无辜至极。看在旁人眼中极为碍眼,兰妃更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连日来,锦妃娘娘伺候皇上,劳心劳力,真是辛苦,希望娘娘劝皇上保重龙体,您自己也要保重哦。” 姽婳公主很不适时宜的插进来,为这个早已硝烟弥漫的战场投下重重的一枚炸弹。
气压一下子低了好几度,场面陷入了僵局,一处即发。没有人去责怪她有多么不合时宜,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妒火点燃,连我都有些控制不住。烨!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痛。
没有了看戏的好心情,我无视四周燃烧着熊熊妒火的嫣红柳绿,匆匆起身离去。我不想自己跟他们一样,很难看。
走了一会,来到离御花园不远的湖边,这里没什么人,波光粼粼,凉风习习,让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出来吧!”我开口说道。声音不大,但那个人能听见。
“郡主果然不简单,看来姽婳没有选错人。” 姽婳公主从我身后走出来,眼中有一丝赞叹。
“皇宫之中,有谁简单?公主这样说可不是在夸人。”我转过身,有些慵懒看着她。“为什么那么说?你知道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或者,那不适合你。”
“为了跟郡主单独聊聊,姽婳认为值得。” 姽婳了然一笑。东瀛公主虽有意与圣月帝联姻,但还未过门就管起圣月帝的起居未免有些不妥,而且显得不懂大体。
我有些好笑的遥遥头,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们真的很像,如果是我,不也会这样做吗?或许,在面对锦妃兰妃时,就已经这样做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看在我们如此投缘的份上,我想我不介意帮帮忙。”
姽婳没想到我如此直接,惊讶过后,竟有种欣欣相惜的感觉。“我要东瀛!!”她微微一笑,迎着阳光,是说不出的光华与神采。有时候,女人之间的默契就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吧。
“我知道你喜欢皇上,但我嫁给他以后,只要得到月国的支持,就会回东瀛做天皇,年年向月国朝贡,永世不再回来。”
其实,帮助姽婳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要把自己的爱人借给别人,但这样做无疑是保障了烨和东瀛的联盟。对于这样一个有胆量在将男人踩在脚下的女人,让我欣赏,也让我产生了兴趣。这样的女人能创造出什么?另一个武则天,还是扑火的飞蛾?我拭目以待。
那就让我任性一次,跟老天赌一把。
“好!”紫眸流转,小舌轻添下唇,勾出一个邪魅的微笑,天地失色。
“为表我合作的诚意,我有一份礼物送你。”
!?
“如果你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救下那个被你带进宫的男孩!”酒
清歌篇
“郡主!”羽儿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安静,急匆匆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美丽的杏眼里盛满了真挚的忧虑。
我呼了口气,“没什么,别总这样一惊一咋的。”
“怎么会没什么呢!那天郁公子把您抱回了的时候,可把我们吓死了。就知道那个神医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起了这等坏心。”羽儿的小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见我仍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又续道“自从您醒来之后就常常这样发呆,怎么叫您也听不见。我时时想,是不是我一不留神郡主的魂就让那个神医给钩走了。”
我立刻敲了她一个暴栗,笑骂道:“有这么咒我的吗?不过病后虚弱点而已,大惊小怪。”看她一幅泫然欲泣的俏模样,我心里一软,放柔了口气:“知道你担心我,但真的没事了。现下有点渴了,请问温柔美丽羽姑娘能为我烹茶否?”
羽儿破涕为笑:“郡主又作怪欺负羽儿,得,我这就给您烹去。”
麒国地处南方,但在这深秋季节,坐在庭院里还是有些凉的。树叶如同翩翩的蝴蝶,尽情的向众人展示生命中最后美丽。我拈起一片枯叶,轻轻地抚摸着,细细的感受它身上密密的褶痕。
我的灵力本身就有自动恢复的功能,若是一般的内伤,睡一晚也就没事了。但这一次,开始为了怕逍遥王怀疑,硬挨了律一掌,后来又强行使用高级摄心术。要想完全恢复,恐怕得费上些时日了。
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烹茶的羽儿,自己要是在这样疗几天伤,这丫头还不给急疯了。又不能直接跟她解释其实我发呆的时候就是在自我疗伤,伤脑筋啊~
我也不能明白怎么会将郁误认为影,难道那一刻我真的已经迷失了心智。郁和影不相,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就从外表而论,郁是中国古代羽扇纶巾、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代表;而影更像是英国绅士与中国文人的完美结合。就内在而言,影是一个充满文人般儒雅气息的商人,而郁则是充满诗人般灵感的政客。但在那晚皎洁的月光下,眼前的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