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绝不会追究这些东西的,保不定还会当众一把火烧了,好显示他既往不究!」
穆凊扬忽地觉得莫明其妙道:「既然如此,我们又穷忙什麽?」
冷颖奇笑了笑道:「东西烧是烧,事实却会刻在心版上,若王爷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公大臣,那倒真是既往不究,可惜,以权势来说,老亲王是个开国功臣,三爷又是堂堂贝勒,民心人气有的,以现况来看,王爷虽然赋閒,大公子却又极度钻营,鳌拜坏事,王爷有勾连,吴三桂叛清,大公子又有牵扯,以前,有三爷立功补过,如今,难道要三爷再带兵去征讨不成?」
穆凊扬原也聪明捷才,经冷颖奇一点拨,当场领悟道:「你的意思是,要不留下任何让皇上起杀机的东西?」
「不错,为了定下这个基本国策,皇上用了多少力,却仍有一些人反对彻藩,为了示天下凊藩的决心,皇上已决意先宰了吴应熊,如果再拿个公然反对的王公亲贵开刀,那麽,举国上下谁敢说个不字?所以我猜测,皇上早就默定了那杀鸡儆猴的牺牲品是谁了,而大公子这些信不过是催化剂罢了!」
穆凊扬这会儿第一次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全身寒毛直竖道:「那…现在我们要如何拿回那些东西呢?真去买通袁尔莫吗?」
「不,买通袁尔莫根本没用,查抄的是手下,所以需买通的是那些手下!」冷颖奇沈著脸,踱了两步道:「只要能让查抄的人知道这些信是多麽无关紧要,而他们的「举手之劳」又能卖一个大人情给康亲王府,同时再保证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他们不会不干的!」
「去交结他身边的人我有把握,可要如何保证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口头说说,他们信吗?还是送银两?」
「不送钱,而是送他们一个前途。」
「送前途?」
冷颖奇淡笑道:「不错,我们拿个东西让他们借花献佛的转给他们主子,主子一高兴,他们的荣华富贵便是一辈子了,又何必我们伤脑筋?」
「说来说去,还是要送个袁尔莫会接受的东西罗!」
冷颖奇点点头,随及道:「但这和我们送是两回事,因为这不算贿赂,所以袁尔莫不疑有他,必定会收!」
「那要送什麽?」
「送一个他一见就会收的东西!」冷颖奇深吸一口气,睁睁看著他,却不再说话。
穆凊扬等不到他的回答,心里有些狐疑,正想开口,忽地脑海一闪,一股不安升上来,艰难道:「你的意思…仍是要送个男…童?」
冷颖奇垂下眼神道:「三爷,以一个奴才换取康亲王閤府的安危,该是没什麽好考虑的吧!」
他知道冷颖奇的意思是要送傅京华,不禁倒抽口凉气,但觉脑中一片花白,现在他才明白,为何近月来,冷颖奇总是带著放纵的态度,任自己和傅京华策马奔腾狩猎玩乐,却从不出口阻止,原来,他竟早就盘算到今天的局面了!
穆凊扬僵著脸,看著他,心中不由的怔怔想著:「他是为了康亲王府,还是想根本截断我和京华之间的关系呢?…不,不对,我怎麽这样想,杉林说的没错,不管自己如何宠爱傅京华,他毕竟是个奴才,这轻重缓急根本不由纷说的事!而且就算他要彻底切断我和傅京华的关系,也是为了我好,若不是我对傅京华实在好的太不可克制,他又怎麽会这样做?」
虽然心中盘算明白了,穆凊扬仍是怔忡著,因为他万万想不到,绕了一大圈,最後,傅京华竟是由自己亲手将他送出去当男宠,这实在太过讽刺!
待续。。。。
第十章
穆凊扬根本不敢看傅京华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只僵直著身子坐著等他反应。原本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又哭又求的,偏偏,他这次是这麽沈静,竟像是早有所觉。
「京华,我代三爷及康亲王府向您致谢了!」
冷颖奇忽然伏身下拜,慌的傅京华忙跟著跪了下来,咬著牙道:「冷先生,别…这样做!我只是一个奴才,该怎麽派发,我是无权过问的!」他这句话轻描淡写又入情入理,偏偏穆凊扬就觉得像针一样的刺入心崁,痛的冷汗直冒。
冷颖奇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脸色沈重道:「京华,这条计策是我出的,我不止护不了你,还要伤害你,所以我无颜面对你。」
傅京华抬眼看著冷颖奇沈痛的表情,又转脸看穆凊扬忧悒的双眸,心里蓦地酸楚起来。
今天,原只是跟他们到这儿来骑马赏雪的,怎麽想到却是一个这麽大的陷井,难怪穆凊扬总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神,冷颖奇也对自己特别温和…
可说来,傅京华其实不恨他们,真的不恨,他只恨自己出生如此卑下,致使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硬生生要变成个青楼妓女般被卖来送去…
他只是痛苦,异常痛苦。
若当年就被送出去,穆凊扬也不会收了自己,那麽现在也许还甘愿些,如今,自己不用再服毒自残,又可镇日与疼爱自己的三爷四处奔驰,从此万幸的情形下,这个消息实在让他的心撑不住了。
只是转念想到,自己虽然不懂得王府到底出了什麽事,也不明白穆凊扬这手笔算是什麽谋划,可却明白这次的决定似乎干系著整个康亲王府存续,所以便暗地的说服自己…这…就当是报答穆凊扬的恩情吧…
弯月寺院厢房内,袁尔莫的两个近身侍从梁容保、尹香阿正坐著,他们很意外堂堂康亲王府的贝勒爷穆凊扬会在这荒僻的地方接见自己。
虽然没多久,便知道他们所为为何,本想学著主子袁尔莫的气节,拒绝他们任何要求,但凭著冷颖奇的伶牙俐齿又轻描淡写的口气,这件事似乎还真是「举手之劳」罢了!想到这不止卖了康亲王一个大面子,又能转赠刚刚奉茶给自己,那貌如美妇的男仆给袁尔莫,自己未来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就令人心痒难骚
厢房内,微弱的烛火下,只见这光洁的脸蛋正强忍著泪水滑落,紧咬牙根问著:「…我现在就得跟他们走吗?」
冷颖奇和穆凊扬互望一眼,没有说话,傅京华便明白答案了,他难受的粗喘几口气道:「那…冷先生,我可以…私下和三爷说一下话吗?」
「当然!」两人异口同声说著,冷颖奇吐口长气,意喻深长的瞧了穆凊扬一眼,默默走了几步,忽又回身道:「待你们谈完,京华,我也有事和你私下说!」
安静的空气,倏忽跳动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不断摇晃,如同两人心头的惶惑,竟是一样的不安宁。
穆凊扬但觉心头慌落落,一股离别愁绪闷的他几乎要哭出来,只是心里另一个声音不断的问自己,”为什麽会哭?为什麽想哭?他只是个奴才小厮啊!”,所以,他忍住泪水了。
「三爷,奴才和您拜别了…」傅京华缓缓伏身在地,没多久,还是轻轻哭了出来。
穆凊扬听他一哭,心就搅作一团,那道不出,言不尽的舍不得,让全身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你…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傅京华脸朝下,摇著头,压抑著哭声,好一会儿,才抬起泪如雨下的脸,哽咽道:「三爷…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穆凊扬坐在椅上,双手将他拉到身前,无限怜惜的抚著他头发,温声道:「你说,只要你说的,我必答应!」
两人间的距离瞬时拉得如此近,傅京华原就哭红的脸,不由得涨的更红道:「奴才想请三爷…闭上眼…」
穆凊扬怔忡一阵,红丝忽然布满眼球,苦涩道:「你在怪我,所以不让我看著你走吗?」
傅京华揭揭泪,低声道:「请…三爷成全…」
穆凊扬咬咬牙,吐口长气,忽地屈身上前抱了抱他。
穆凊扬实在万万没想到,和傅京华分开,自己会感到如此痛楚,从皮肤、肌肉、骨骼、脊髓,都像要碎开来一样,将他拥入怀中,心跳也剧烈的快背过气。
只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去探究这份奇异的感受了,因此,他轻轻放开手,便”听话”的闭上了眼,这一闭,窝在眼睑的泪已无法抑制的掉了下来。
也许才一下子,穆凊扬却觉得好久、好久,他好想偷偷睁开眼”送”他,然而,心里又实在怕那样的画面,便咽了咽口水,硬是怔坐起来…
突然,穆凊扬感到一个黑影朝眼前逼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软软的东西已轻轻触到了嘴唇,虽然他还未曾有过男女交谊的经验,可是他却直觉那像是一个吻。
他心头莫明一慌,猛地睁开眼,傅京华背影已迅速消失眼前,他心烦意乱的就手抚唇,那留在唇上的轻轻一触,竟让他觉得有点头昏眼花。
「为什麽他会吻我?」一股热潮在胸腔内急遽的闯盪,让他忍不住想提步走到外头向他求证,却在走了几步後,停住了。
因为脑海深处,一个遥远的声音正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错觉!该是错觉的!别说傅京华是一介奴才,即便不是,他也是个男人,如何会去亲吻自己!
想到这儿,穆凊扬脸一红,心里噗噗乱跳,「啪啦」赏了自己一个爽脆的巴掌,气急败坏道:「我,到底在想什麽!竟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在傅京华走入袁府的这一日开始,朝廷与吴三桂的争战也进入紧锣密鼓之际。康熙竟真的把曾和吴应熊往来的所有信件,成捆成扎的在城头烧毁,穆凊扬这时不得不佩服冷颖奇的聪颖。
而尽管彻藩的战事仍激烈的发展,朝廷内的声气倒越来越一致,穆凊扬便在冷颖奇与自己的妹妹穆秀珍格格成亲後,没有自动请缨到云南征伐,却上折请往东北军前效力。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晓得,在傅京华离开康亲王府後,自己对任何事竟都起不了兴趣,不管是狩猎、骑射,是走到哪便想他到哪,想得自己都觉得像个下作变态,因此,他决心要好好过著”真实”而血淋淋的人生。
待续。。。。
第十一章
今天就像是年节一样,家家户户都被一股冲天的喜气围绕,放眼望去,自德胜门至皇宫内院,由著密密麻麻的人潮分割出一条狭窄的人墙,灵蛇般的蜿蜒著。
「来了!来了!」一群混乱兴奋的声音交错的在响起。百姓们个个翘首盼望著那风光的官队进城。
没错,今天有个出征打仗的军队凯旋归来了。
不,其实也不是凯旋而归,他只是回京述职,可是皇上却特旨让百官相迎罢了!
为首的是个身段挺拔,气宇轩昂的男子,就见他神情淡漠的坐在一匹罕见的汗玉宝马上,身体随著行进的律动,带领著几百部将,浩浩荡荡的踱进城里。
说来,这未免也风光的吓死人,但是皇上会有这样的旨意,内臣们却都心知肚明。这一切都要拜强占半壁江山的平西王吴三桂所托!
由於他的叛清,让朝廷每日的早朝都像是服丧守灵大会,个个是眉宇深锁,愁云惨雾,兵部的能员们更是焦躁的坐不安席,睡不安稳,深怕一个迷糊收到清廷兵败的摺子,虽然那实在跟昏顿没有关系,但是,他们就是会怕!
好不容易,一个月前,他们收到了长年驻防东北的张玉祥将军,八百里快马奏摺,赞称康亲王三贝勒穆凊扬,在拉林城,率领十来个勇将,独破罗刹国二百多人的游骑队,还砍了对方一个大将军头颅,致吓得罗刹国竟派人到京城上贡修和的好消息。
为了让皇上高兴,内臣当然就小事变大事,大事化伟事,将穆凊扬的功业无比扩大!
而这位年英伟年轻的皇帝,虽然一向厌恶这种夸大其词,与理不合的赞扬,但云南战事一直处在僵化中,百性已经年听不到好消息了,因此,为了鼓舞民心,也就顺应的下旨让百官携民相迎!
穆凊扬这一仗当然是打的很辛苦,但是这麽莫明其妙的殊荣还是头一次碰到,只是即使他早在受封贝勒後就习惯了风光热情的簇拥,这样大的阵仗还是令他兴奋的有些不知如何作表情,所以乾脆就绷著一张俊生的脸,冷冰冰的走下去。
康熙在乾清宫单独召见穆凊扬,一见面便立赐黄马褂,赏双眼花翎,穆凊扬跪拜谢赏後,忽道:「臣身为大清臣民,斩将杀敌本属应为,更何况那场战役虽为奴才主导,却非奴才一人所为,皇上的赏赐,奴才实在不敢要!」
几年不见,康熙已磨出了帝王架式,那万人之上的气势,教人钦慕,便见他用著不合年龄的沈稳音调道:「凊扬,你这战功不在杀了多少敌人,砍了多少脑袋,而是你帮朕争了大面子!」他挪起御步,缓缓走下阶,走到穆凊扬身畔,将手搭在他肩上,侃侃道:「云南的战事表面虽然不利我朝,然而,现在吴三桂传出病危消息,吴应熊又已死,如今只能让吴世蟠为领头,吴世蟠是个草包将军,朕有把握,扭转之势即将到来,而你,带来了我东北平安的大消息,无疑添了我朝军威,这个功劳可不小!你不用过谦!」
穆凊扬被皇上这麽近身的温言称赞,心里真是暖烘烘,然而一个藏匿心头经年的心愿却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让他无言以对。
「瞧你面露迟疑,难不成你有什麽事需要朕替你办吗?」
穆凊扬心一跳,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皇上,不止雄才伟略、机变聪明,对於体察臣民脸色竟也如此深邃,忙伏身倒地,诚惶诚恐道:「圣上秋毫明鉴,臣的心事竟瞒不住!」
康熙笑了笑,得意的慢步回身座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