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涵见来了人,连忙擦干泪水,强笑道:“大人说汴梁下雪了。”
范仲淹点点头,淡淡笑着说:“杭州气候较暖,很少下雪。是不是很遗憾?”
柳涵答道:“我也没见过汴梁的雪是什么模样。”
范仲淹笑着说:“我见过了,洁净又寒冷。”
柳涵说:“冬天本就是冷的。”
范仲淹点点头,转身想走开,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她说:“别总是想着回家,我这儿不好吗?记得你去年来时可是很快活呢。”
柳涵眼睛瞬间又红了,瘪瘪嘴道:“我来时也不快活的。。。。”
范仲淹皱皱眉头,突然剧烈的咳了几声。柳涵一惊,想起包拯信上说的“桑榆暮景,日薄西山”,不由得十分担心,于是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范仲淹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冲柳涵摆摆手,便离去了。
大寒时,柳永辞了众人,往南去了,临行前将柳涵日前手抄的书稿尽数带走,嘱咐她‘免使年少光阴虚过’。柳涵当然十分不舍,跟着马车跑了一路,终于跑不动了才跌坐在寒冷荒芜的大地上。
这个冬天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深夜,柳涵侧身躺在躺在床上,紧紧的裹着被子。静默中听见细小的脚步声,柳涵一惊,料想定是伍兰影又要去私会那个男子。她不动声色,继续沉沉躺着。
哪知那脚步声直直的朝她本来,她悄悄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握紧匕首正准备出招,却听得展昭的声音小声唤道;“小涵,小涵。”
柳涵睁开眼睛,看见展昭那张帅气的脸,瞬间有些恍惚,竟以为是做梦。
展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快起来,我需要你帮忙。”
柳涵偷偷用指甲掐了自己一下,疼痛从指尖传来,这才明白不是梦。于是坐起来问:“去哪?做什么?”
第53章
展昭忙回头小声说;“悄不声的,起来就是了。”
柳涵心中好奇,连忙穿衣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来到屋外,柳涵发觉外面十分光亮,低头一看,地上一片白色,她惊叫道:“下雪了?”
展昭走在前面,听柳涵这话,回头笑着说:“一入夜就下了,不过比起汴京的雪还是小多了。”
柳涵心中忧伤,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展昭带着柳涵来到后院,低声对柳涵说:“我跟了伍兰影多日,总算知道她们是怎么联系了。猫叫,先长短各一声,接着短两声。”
柳涵有些吃惊,问:“你跟踪伍兰影?”
展昭点点头,说:“范大人告诉我的,伍兰影还有个同党躲在暗处,所以我就天天跟着她。”
柳涵依稀有些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迟疑道:“你是故意不理我,每日里都对伍兰影好,让她失去戒备,然后再想办法找她的同党?”
展昭微微一笑,颇有些得意说:“这个主意可好?”
柳涵怔怔的盯了他半响,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冷漠不由得委屈愤怒,可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计谋,不禁又十分好笑。展昭奇怪的问:“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牺牲色相来调查伍兰影,你怎么连一句好话都不说?”
柳涵挥手打他一拳,明明在笑,眼泪却汹涌而出,嗔道:“什么烂主意,好个屁!”
展昭心有不甘,刚想辩解,柳涵却低头扑进他怀里,小声呜咽起来。展昭心中一动,满满的尽是甜蜜。他伸手环住柳涵,发觉她更瘦了些,又十分心疼道:“傻丫头,你还当真了?”
柳涵低声哭泣,把近日来的委屈统统都哭了出来。展昭又是欣喜又是感动,一时也劝不好,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着她。柳涵抽泣了半响,突然察觉自己竟然在他怀里,不禁脸一红,挣开展昭,顺便踢他一脚,骂道:“你不先知会我一声?”
展昭吃痛的揉了揉膝盖,没好气的说:“瞧你整天凶巴巴的,范大人也说要先告诉你,我还以为你这般聪明,应该能猜得到!”
柳涵眼睛一瞪,怒道:“你连个暗示都没有,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到!”
展昭不甘示弱的说:“你不是天天红着脸跟我争吗?我不理你不是正合你的心意?”
柳涵又气又急,抬手就要打,展昭抓住她的手,眼中的温柔如同浓腻的蜂蜜,瞬间将柳涵淹没。他轻声问:“你心里很在乎对吗?”
柳涵嘴角上扬,拼命抑制脸上的甜蜜,皱着眉点点头,立刻又摇摇头,可心中不是滋味,赶忙又点点头。展昭才不管她是点头还是摇头,低头将柳涵揽入怀中,柔声说:“我那天看见你哭了,心里很难过。。。”
柳涵愣了愣,奇怪的问;“哪天?”
展昭笑着说:“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那天。”
柳涵心里一紧,五味交杂。她情不自禁的抱住展昭,喃喃道;“真希望这不是梦,如果真的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
展昭闻言又好笑又心疼,拍拍她的头说:“这不是梦,是真的。”
柳涵心满意足的笑了,把脸深深的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静静的聆听两人的心跳。良久,柳涵想起一个问题,抬头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怀疑伍兰影吗?”
柳涵摇头道:“不是,从那天她受伤才开始怀疑她。”
柳涵有些想不明白,问:“她怎么露出破绽的?”
展昭莞尔一笑,轻声道;“那天她醒来后,我问她是如何受伤的。”
“她怎么说的?”
“她没有直说,但是默认你是凶手,我便开始怀疑她了。”展昭道。
“为什么?”柳涵更加不解:“你不是也认为我是凶手吗?”
展昭闻言毫不客气的打了她脑袋一下,道;“我那是装的!”
柳涵没有还手,只是静静等着他往下说。展昭直视她的眼睛,说道;“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对安平,对包大人,对素昧平生的心柔和彭辉,有情有义,我全都看在眼里,虽然你不喜欢伍兰影,可是也不至于对她下毒手。又想起你日前在众人面前问她身世,她怀恨在心也是有可能的。后来我问了范大人,他跟我一说,我就全明白了。所以我就将错就错,把这戏继续演了下去。”
柳涵听完,心中说不出的佩服,笑道;“你才是神探啊!”
展昭好笑道:“我只是相信你的为人。”
柳涵抱着他的胳膊有些麻了,刚想推开他,又好生不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之间的冷漠,心中不甚恐惧,现下两人都这样了,可展昭也没把那三个字说出口,柳涵不禁有些懊恼,红着脸问:“哎,你是不是忘记一句话了?”
展昭愣了一下,问:“什么话?”
柳涵心中直叹气,可又实在不甘心先说出来,提醒道:“三个字的。”
展昭还是置身迷雾中一般,道:“哪三个字?”
柳涵气的一跺脚,嚷嚷道:“哎呀,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说的三个字。”
展昭一下就明白了,不禁哑然失笑,吻了她额头一下,说道:“嫁给我。”
“啊?!”柳涵大吃了一惊,她只是想要“我爱你”这句话而已,没想到展昭给省略了,直接向她求婚了。可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柳涵笑着点点头。
展昭却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真倒霉,竟然娶到个这样的妻子。”
“什么!”柳涵大怒,一拳打到他肚子上,狰狞的说:“再说一遍试试看!”
展昭的脸因疼痛都变了形,只能弯着腰,半响都说不出话。柳涵白他一眼,镇定的说:“走啦,捉贼去了!”
说完,自顾自先走开了,留下展昭边痛苦的揉肚子边瞪眼睛。
两人来到墙下,展昭学着伍兰影的样子,学猫咪长短各一声,又短叫了两声。柳涵蹲在一边吃吃的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御猫’了。”
展昭听闻,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今夜的风格外凛冽,卷起地面上的未融化雪花洋洋洒洒扑打着寂寥的夜色。二人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展昭奇怪道:“怎么没人?”
柳涵小声道:“等一等再说吧,说不定那人也在暗处观察。”
展昭点点头。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一个人影。柳涵站起身,道:“说不定那人今天根本没来知州府。”
话音刚落,一个极其轻盈的身影跃上墙头,俯览了一圈,不见伍兰影,转身就要逃。展昭和柳涵皆吃了一惊。前者一跃而起,纵身向那人追去,大声喝道:“哪里跑!”
柳涵不敢怠慢,也赶紧追了出去。
展昭跳上墙头,一记迅猛凌厉的长虹贯日,将那人逼了下去。柳涵一见男子落了下来,拔出匕首上前就是一刀,男子不躲不闪,抽出刀向柳涵削去。柳涵大惊,连忙侧身闪躲。男子还想乘胜追击,被展昭阻拦了下来。柳涵这才得空喘息。
只见展昭攻势猛如出江蛟龙,招式之间变换无穷。他先是刀劈项颈,令对手毫无还手之力而频频退后,跟着剑走偏锋,一刀割开敌人肋间外衣,厚厚的棉絮飞了出来,飘散在空气中。展昭刀法集众家所长,他本身又极有修为,再加上他刻苦勤奋,武功日渐精进,连绵的刀法看的柳涵目不暇接。
两人打了一会儿,男子渐渐落了下风。柳涵见势大喜,大声道:“展昭加油!”
展昭气得翻了个白眼,这个丫头还真会偷懒,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一边大喊大叫。想着,展昭飞起一腿踢在男子胸前,回头对柳涵说:“如果不帮忙就一边呆着去。”
柳涵笑着晃晃脑袋,道:“我是看你打得虎虎生威,怕抢了你功劳。”
展昭哼了一声,将男子踹了个趔趄,道:“又不是比武,赶紧帮忙,咱们速战速决!”
“好咧!”柳涵点点头,大步上前加入战局。
男子跟展昭一人打尚且吃力,更别说柳涵还在一旁骚扰。没拼上几个回合,男子便败下阵来,被展昭制住。
展昭拿刀逼在男子颈前,厉声问:“你可认输?”
男子眼睛里闪烁着寒光,没有答话。
柳涵皱了皱眉头,说:“西夏和我朝早已和议,你们再待在这里也没用了。再说范大人如今只是管理地方,朝中事务不甚插手,你们还是回西夏去吧。”
男子脸上显出一些悲愤,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展昭见状道:“怎么,你竟然不肯?!”
男子终于开了口,幽幽道:“话虽这样说,可如今先皇已逝,宫中再没有我等立足之地,回去?说的容易!”
展昭沉声道:“有没有立足之地不关我的事,反正你们不能留在我朝境内!”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狂妄道:“宋朝外有辽金虎视眈眈,内有冗官冗兵祸乱朝纲,灭亡是迟早的事情。。。哈哈哈!”
展昭勃然大怒,怒斥道:“放肆!我大宋衰亡岂是你能预料的?!”
不等展昭再说话,男子突然身子一抖,继而脸憋得通红,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展昭和柳涵都吃了一惊。展昭上前查看,见男子已然气绝身亡。
展昭皱眉凝声道;“他口中含有剧毒。”
柳涵点点头。一般这样的死士嘴里都会含着毒药,就是现代也有这样不要命的主,他们的大槽牙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里面装满了瞬间致命的毒药,一旦被抓住立刻咬碎槽牙服毒自尽。而古代没有这样先进的材料,死士们只能在牙齿缝里涂满毒药。
展昭忧心忡忡的说:“不知道别的大人身边是不是也潜藏着这样的死士。”
柳涵沉声道;“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吗?”
展昭有些好奇的问;“担心什么?”
柳涵皱着眉说;“伍兰影。”
展昭道:“你担心她无处可去?”
柳涵点点头,微微有些气愤道;“其实要是按我想的,就把她丢出知州府,爱去哪去哪。”
展昭明白柳涵说的只是气话,笑道:“可是你又怕她会流落街头,被人欺辱。”
柳涵心有不甘,道:“干脆我们就把她送回沙州去得了。”
展昭笑吟吟的看着她,没有说话。柳涵等了一会儿,不见展昭回答,抬头一看,展昭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不禁气道:“你倒是说话啊!”
展昭道;“你真的不想再看见她?”
柳涵立刻点点头,道;“有她没我。”
展昭一听,急道:“好了好了,我去想办法,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
两人商量着把男子的尸体暂时放在了柴房,等天亮禀了范仲淹再做打算。柳涵活泛,顺手摘了男子头上的饰物,跟展昭说了两句话便回了自己房间。
推开门便见伍兰影披着滚领天蓝棉衣坐在茶案前,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见柳涵回来眼前一亮,忙起身迎上去关心的问:“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柳涵挑挑眉走了进去,随手把男子的饰物扔在案子上。
伍兰影跟在后头,见这物件有些眼熟,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会,猛然想起它的来处,大吃了一惊,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她颤颤巍巍的放下,说不出的恐惧,问背着身站立的柳涵道:“他。。。死了?”
柳涵回过头来,脸上波澜不惊,点头道:“当然是死了我才拿得到,不然你以为是定情物啊?”
伍兰影虽然惧怕男子,可毕竟是自己的同胞,更何况在宋朝的这些年,她一直都跟着男子,如今真的死去了,不免有些难过。
柳涵见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心中暗忖,这长的漂亮就是好,就算被识破了,装装可怜也就过去了,不用担心会被咔嚓掉。可想着,又有些厌恶她总是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柳涵撇撇嘴,在一旁坐下,没有说话。
伍兰影颤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柳涵抬眼看了她一眼,说:“只要你离开,我可以不追究。”
“不要!”伍兰影小声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柳涵面前,哀声道:“师傅已死,我以后再也不会为西夏做任何事情,求姑娘放过我!”
柳涵冷声道;“我已经放过你一次,可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伍兰影连连摇头哭道:“那时情况不一样,我受控于师傅,实在是做不了主。”
柳涵叹了口气说道:“我记得我早前跟你说过,你留下对范大人实在是不利。”
伍兰影哭道:“你不说我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西夏人。”
柳涵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瞒不了的。”
伍兰影突然止住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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