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涵和红袖给吴婉仪道了声万福,照例退到一边等着吴婉仪挑刺儿然后离开。吴婉仪斜了柳涵一眼,道:“柳姑娘这出宫的时间可真够长的,眼下都过年了,还在宫里呆着。”
柳涵心中刺痛,却一言不发,她也说不出其他缘由来。
吴婉仪越见她低眉顺眼,就越是趾高气昂,尖声道:“就说嘛,锦衣玉食谁不爱,皇上心软,随便说两句就能进宫来了。只可惜啊!就算机关算尽进了宫,也还是没名没份,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样算个什么呢,待在包大人身边,好歹也是个五品宫女,进了宫来,就真的爹不疼娘不爱了,这位子多尴尬啊!”
柳涵听罢,只是皱了皱眉头,也不屑于回嘴。红袖在一边气得直哼哼,可是也不敢说什么。
吴婉仪说了几句,觉得没趣,指着白雪皑皑的院子东拉西扯挑了一大堆毛病,这才带着下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待吴婉仪走后,红袖高声嚷嚷了起来:“气死人了!她算什么啊,皇上根本就不搭理她了,她自己闲着没事,又不敢欺负那些得宠的娘娘,见天儿的找姑娘的碴!姑娘,要是奴婢是你,奴婢就一状告到皇上那里去,看她还敢恃强凌弱!”
柳涵淡淡笑了笑,问道;“你觉得她强我弱吗?”
红袖一愣,撇撇嘴没说话。心中却想,可不是你弱么,人家大清早找上门来骂都不敢吭声的。
柳涵见她这副表情,便已了然她心中的想法,笑道;“算了算了,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别跟她呛呛就行了。没意思。”
红袖苦着脸,嘴上应了,心里却另有了主意。
又过了十来天的功夫,老公公来到绛雪斋找到柳涵,想劝说她顺了皇上的意思。柳涵冷眼瞅着他,淡淡的问:“皇上的意思?”
老公公愣了愣,再一看她的表情,瞬间有些尴尬,于是笑着说:“不是,皇上都不知道这事情。皇上想着姑娘头年进宫,怕过年的时候冷清,所以让姑娘去文德殿。可是早先姑娘又托下人们带话说去长乐宫。哎呀,老奴说两句姑娘不爱听的,长乐宫那位跟咱们皇上本来就不对,姑娘若是非要驳了皇上面子去陪那主子也不是不行,只怕得罪了皇上,姑娘的日子不好过不说,那位主子的日子也更凄惨。您说是不是啊。”
柳涵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好大会功夫,才抬起头对老公公说:“想必公公是误会了皇上的意思。皇上留我在宫里无非是照顾我干爹,跟其他事情都没有关系。如果我去了文德殿,坏了这宫里的规矩,怕皇上就更难做了。柳涵也不是非去长乐宫不可,如果皇上不乐意我去长乐宫,那我就留在绛雪斋好了。麻烦公公把我的苦心跟皇上说一声,再回来告诉我结果,也省的皇上心里不舒服。”
柳涵这样一说,算是表明了心意。老公公就更难做了,本来这事仁宗就全不知情,柳涵又不愿意去文德殿,没办法,只能帮她说服皇上了。想着,老公公心中暗骂自己多事,又偷眼瞧了瞧柳涵,见后者表情淡淡的,完全不上心的模样,于是暗自叹气道:我上辈子难道欠了你的?
经老公公这么一闹,柳涵在何处过年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小年这天,柳涵命红袖蓝染锁了绛雪斋,一行人踏着雪去了长乐宫。静妃把丫头都打发到别处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大殿中央摆了个小桌子,鸡鸭鱼肉放了满满一桌,围着正中间一个烧炭的铜锅。这是最老式的火锅,古人都叫它古董羹,因为配菜投入沸水中咕咚一声而得名。
柳涵刚进门便闻见满室飘香,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叫道;“我都有多少年没吃过火锅了!”
静妃愣了愣:“什么火锅?”
柳涵指着烧得火红的碳锅笑道;“就是这个,我们那叫火锅。”
静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赞道;“恩,倒也形象。”
柳涵用筷子在锅中搅拌了下,回首对红袖蓝染说;“快别站着了,都过来吃吧,这么冷的天气,正好吃火锅。”
红袖愣了愣,跟蓝染对看了一眼,又喏喏的看了看静妃。静妃一挑眉,摆手道;“别大眼瞪小眼的了,都过来吃吧。”
汴梁城包拯府。
安平在客厅与厨房之间张罗着,下人们端着碗碟来回的奔走着,饭菜已预备的齐了,就等着包拯和展昭回来。
马汉踩着咯吱作响的白雪,走到安平身边,为她披上一件风衣,关切的道;“你进屋里去吧,我来。”
安平笑着推搡了他一把,道;“哪能让你干这个,你进去吧。”
马汉皱了皱眉,道;“听话,快进去。”
安平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斜眼瞪了他一眼,道;“你去看看阳阳醒了没,刚才把她交给奶妈了,这会估计该饿了。”
马汉听说女儿,点了点头,听从妻子的话转身去了。
府门被扣响,老管家忙应着跑去开门。包拯和展昭带着一身风雪从外面走了进来。包拯笑眯眯的说:“还是咱们自己家里暖和。”
安平迎上前去,笑道;“您回来了,先进屋喝口热茶吧。”
包拯呵呵笑着,对展昭说;“越来越像个大管家了。”
展昭闻言附和着笑,却淡淡的带一丝哀伤。
安平把包拯和展昭都迎到客厅里,客厅上空已飘满了饭菜馥郁的香气,古董羹结着白茫茫的雾气往上飘荡,然后在空中化开,香气钻进人鼻子里,挑拨的人食指大动。
包拯赞道:“哎呀,这个香啊!”
王朝笑道;“大人该是饿坏了,中午起没怎么吃,下午又忙着给狄大人送东西。”
包拯闻言叹了口气,道;“都是我大意了,送年货时也没想着办一点被褥棉花去,孩子都冻坏了。”
王朝忙安慰道;“大人也不必自责,比起那些自扫门前雪的人,不是好太多了。”
包拯没有说话,有些忧伤的坐了下来。王朝道;“前些日子喜无边寄了一封信回来,问候大人呢。”
包拯点点头,他现在心中牵挂的不是早就辞职离去的喜无边,而是远在深宫的柳涵。自柳涵来到之后,从未在他身边过一次年,眼看着以为能团聚了,又阴差阳错留在了宫里。
展昭对柳涵也甚为思念,自八月份在宫中见她那一面之后,就再也未碰面。偶尔包拯从皇上那里打听来一点消息,也都是千尘不变的“她还好”“不过又瘦了”之类的白话。展昭想着,心情也沉重了起来。或者说,从柳涵进宫起,他的心,就没有晴朗过。
偏偏这时安平说道:“就是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触动了包拯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王朝皱着眉斜了安平一眼,安平愣了愣,扭头见包拯脸色不佳,忙闭上了嘴。
包拯捂着胃,脸色差极了,对众人说道;“我先去睡一会儿,晚点叫我。”
安平一阵愧疚,连忙叫道;“大人。。。。”
可惜包拯已经转身走开了。
第84章
展昭放心不下包拯,跟着他来到了书房。天色渐渐有些暗了,包拯书房里炭火红红烈烈,正烧的旺盛。屋子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包拯回头见展昭跟了进来,愣了一愣,笑道;“你来做什么?”
展昭抿着嘴,没有答话。
包拯叹气道;“你怕我会伤心,所以就跟着来看看。”
展昭道;“大人不会伤心,大人明知道小涵在宫中必定颇受照顾,小涵又聪明仔细,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知道这些,大人当然不会伤心。”
包拯笑了笑,说:“是啊,如果是以前的小涵,可能我会为她的莽撞不沉着担心,可现在完全没必要了。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分寸了。我还担心什么呢?”
展昭点点头;“是啊,大人还担心什么呢。”
包拯笑了,有些自责,说:“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
展昭摇头;“没有,大人没有对不起我们。”
包拯望着展昭,问道;“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小涵心里肯定有恨,不然她不会一直不露面。她知道我每天都进宫上朝的,如果想见我,随便在紫宸殿外哪里都能见着我,可是我却一次都没看见过她。。。。。”
展昭皱了皱眉,低沉的说:“如果小涵恨您,就不会那么关心您了。”
包拯心中惆怅,听展昭这样说,没有答话。
展昭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小涵交代我,冬天一定要注意您的腰腿,还教我方法为你保暖。大人若是一定要说小涵恨您,可真是冤枉小涵了。”
包拯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动容,愧疚之感愈加的深了:“就是恨我,我也无话可说。我葬送了你们的幸福,我自己都恨自己。”
展昭摇摇头,道;“我们自己的幸福,自己会争取,要怪只能怪我们做事欠考虑。”
包拯抬眼看了看展昭,他心中明白,展昭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但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如此想来,他倒是真的不曾恨过自己,这也让包拯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安慰,至于柳涵,锁在那重重围墙之中,即使不恨,怕也会万念俱灰。
酒过三巡,柳涵的舌头有些大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看静妃时,眼前竟出现三三两两交叠的人影。她红着脸嘿嘿笑起来。
静妃斜着眼瞅着她,道;“这傻丫头,笑什么!”
红袖连忙扶着柳涵,道;“哎呀,姑娘,你喝醉了。”
柳涵推开红袖,坐到静妃身边,一把拦住静妃的肩膀,借着三分酒意问道;“锁在这深宫里一辈子,难道你都不后悔吗?”
静妃笑着摇摇头:“悔?早就该后悔了。可是想想,本宫也没什么后悔的。本宫曾居东宫之首,坐拥嫔妃之巅,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有这些就够了。”
柳涵斜着眼睛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静妃被看的有些发毛,推她一把,嗔道;“没规矩的丫头,这么瞅着本宫做什么!”
柳涵摇摇头,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静妃皱了皱眉,刚想斥她一两句,听她说道;“娘娘想说的怕是这两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对不对?”
静妃愣了,竟被她说中了。
柳涵接着道;“你为什么那么骄傲呢?明明那么深爱着皇上,为什么不愿意说出口。在这冷宫里待一辈子,有意思吗?”
静妃心弦一崩,眼泪险些落下来。当初被废,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荣宠,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她心里除了恨就是恨,又怎么会厚着脸皮说爱?
柳涵眨眨眼睛,伤心的说;“像我们这般,隔着一道宫墙,却像隔了千山万水。明明那么想着,梦里也不曾见过一次。难道非要这样,才能向自己坦白说爱吗?”
静妃皱着眉头对红袖蓝染说:“你们主子醉了,扶她回去吧。早点歇着,别引外人注意。”
红袖连忙应着,和蓝染一左一右将柳涵扶了起来。柳涵心里很是清醒,也不挣扎,倚着红袖站起来,恍然间好像看见静妃抹了抹眼睛。她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柳涵口里轻声吟着:“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待柳涵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年味越发的浓了,过了小年,再等个五天就是年三十,红袖帮着柳涵,想把送静妃的香囊在年三十那天之前赶绣出来,一天到晚陪着,也不出门。
二十八这天放晴了,院子里的雪一上午之间化得干净了,吃过午饭,主仆三人闭着门,躲在房间里绣香囊。本就光秃秃的院子更显得清静了。
三人正安静的绣着花,突然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还有砸门的声音。红袖吓了一跳,绣花针在手指上留了个血点。她惊声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把门砸的邦邦响?”
柳涵不明就里的看了窗户一眼,对蓝染说;“去开门看看是谁。”
蓝染也是暗暗心惊,放下绣件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工夫,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一个尖细的声音叫嚷着;“柳涵!你给本宫出来!你听见没有?!”
红袖惊叫一声;“是吴婉仪娘娘!”
柳涵看了红袖一眼,起身刚要出去,就见吴婉仪夺门而入,蓝染战战兢兢跟着,后面呼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
柳涵放下手中的香囊,迎上去笑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吴婉仪冷哼了一声:“做什么?!”
话音还未落,吴婉仪抬手就要打柳涵耳光。柳涵见她眼神温度骤然降到零下,便猜到她要动手,心中暗加了几个小心,吴婉仪巴掌还未落下,便已被她稳稳擒住。
见吴婉仪巴掌落下,红袖蓝染都惊呼了起来,心想这下柳涵定然要吃耳光了,吓得赶忙闭上眼睛。可是却没听见想象中耳光的清脆声音,睁眼一看,见吴婉仪手臂已被柳涵擒住,后者一脸不悦,甩手丢掉吴婉仪的胳膊,冷冷问道:“你干什么?!”
吴婉仪见一击不成,恼羞成怒,另一只手随后就要打过来,柳涵真的生气了,挥手打开吴婉仪的手掌,一把将她推坐在地,厉声道;“够了,我忍着你让着你,并不是怕你,是不想你一个娘娘,横眉怒目的失了身份。既然不领情,那我就没必要客气了!”
吴婉仪大惊,她身边的人也惊了起来,忙娘娘娘娘的喊着,上前去扶。吴婉仪气急,推开众人,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怒道;“好你个柳涵,使了什么狐媚功夫,把皇上迷的三迷五道的?!瞧我不让我爹参包拯一本。得罪了本宫,没你好果子吃!”
柳涵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又听了什么传言了,跑来这里大呼小喝的?我还告诉你,想让你爹早点死,就让他参包大人吧,看看皇上会怎么处理!我想你大概是忘记了,你爹只是地方官,在你们当地可能是名门望族,可是在京官面前,就相当于百姓。民告官,还得先打二十大板呢!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吴婉仪一听,气势顿时矮了三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柳涵见她气短,觉得好笑,于是又道;“还有,你既然知道皇上一心一意的喜欢我,为什么还三番五次的招惹我。如果我真的想害你,随便在皇上面前搬弄点是非,你的小命早就丢了,还轮的着你现在这样大呼小喝的甩我耳光吗?”
红袖蓝染在一旁听了,瞧着吴婉仪的反应,对柳涵又是佩服又是好笑。
吴婉仪瘪着嘴,委屈却又不甘心认输,说道:“你也不用高兴太早,咱们走着瞧。。。。。”
“皇上驾到!---”
吴婉仪那个“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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