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陈俊清醒过来,其实也相当震惊,但在看到站在门口的姚燕眼里有泪光,以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时,突然瞬间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背叛妻子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败露,与其被查出他是和姚燕在一起,倒不如让一名新人来背黑锅。
所以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和陈夏在一起了。
刘美和姚燕的感情素来深厚,以前也都很听姚燕的话,后来果不出陈俊所料,有了陈夏这只替罪羔羊,刘美只当他和姚燕是工作上的往来,并不再怀疑他们,而在姚燕的极力劝说下,她也原谅了他。
当然,他们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陈夏身上,说是陈夏主动接近陈俊,陈俊只是被她灌了迷魂汤,才不小心犯了错。
有了那次教训,心有余悸的陈俊和姚燕,是绝对不敢再过多往来,而不久后姚燕也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一名老外,到了加拿大生活。
冤屈的背后往往都是令人愤怒的。
厉以宁将包厢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坏了,愤怒让他差点失去了理智,对陈夏的心疼令他很想将陈俊和那个姚燕,一刀一刀地切碎……
饭店的经理吓得几欲要报警,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厉以宁可是自己惹不起的,所以只好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举步维艰。
良久,厉以宁终于调整好情绪,打电话叫秘书过来处理赔偿事宜,那冷若冰霜的口气,吓得秘书在赶来的途中,满脑子都是不好的联想。
陈俊一直都忐忑不安地等着厉以宁揍自己,然而没有。厉以宁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将怒火强压下去后,他就披上外套向陈家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门
近三年漫长的时光里,陈夏不下数千次地思考过,当初陈俊为什么要污蔑她,而且还是以败坏他名声的前提下。
现在她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却完全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向来都很尊重的前辈姚燕和陈俊,竟然会如此恶劣自私,会这么陷害与他们无冤无仇的自己,尤其是姚燕,当初居然还假惺惺地说自己相信她,鼓励她振作起来。她想她妈妈说得没错,她实在太单纯了,被人利用了还会傻傻地对对方感恩戴德……
陈夏怎么也抑制不住泪水滂沱而下,扬起头望见厉以宁正分外担忧地盯着自己,就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没事的,谢谢你……”
对于眼前的男人,她是发自肺腑地感激。原来,原来他叫自己等他,是为了要帮她查明真相;原来,原来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让她倒霉成了这样,却也赐给了她这么好的男人。
陈夏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看得厉以宁一阵心疼。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立刻就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让他的心口是从未有过的抽痛……
良久,怀里的哭声渐渐止住,厉以宁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陈夏的发丝,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要告他们吗?”厉以宁不傻,他知道陈俊很可能后面又会死不承认,所以早安排人员在饭店安装了隐蔽的摄像头,自己身上也携带了一支录音笔。但他毕竟不够了解陈夏的想法,不肯定她是不是更想私了此事。
陈夏闻言擦掉眼角的泪水,陷入沉思。
是的,以她的性格,其实应该不愿意闹到法院,因为她不喜欢成为人们舆论的焦点。可她想自己明明不是错的那一方,为什么要怕呢?
“告!”
厉婧雯得知了陈夏的遭遇,忍不住连连叹了好几口气,不过马上就话锋一转,恨铁不成钢道:“这么说你这阵子既不去相亲,又不去公司处理事务,就是都在调查那个叫陈什么来着的男人?至于吗?陈夏就那么好让你……”
“我爱她。”厉以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他不由想起那笑容明媚璀璨的小女人,眼底流淌着一股淡淡温情。
正在走楼梯的厉婧雯,惊得差点拌到自己的脚,反应和陈夏当初一样,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好像听见外星人在讲地球话似的,震撼惊悚不已。
良久,她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这是厉家祖宗显灵,按照当下流行的说法来讲,就是她弟弟终于开始接地气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厉父厉母对陈夏感到非常过意不去,而他们本就淳朴善良、富有同情心,尤其是厉母,为了陈夏所受的苦扼腕叹息了许多天,同时也不自觉中认定陈夏就是他们家的准儿媳,于是更加打心底里当她是亲生女儿来怜爱。
原本厉家二老是想亲自登门向陈家人道歉,但由于前不久阴雨连绵、气候潮湿,厉父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虽恢复了一些,但顶多只能在自家院子走走,根本承受不住舟车劳顿,所以厉母发话了,命令女儿赶紧捎上礼品拜访亲家,而且态度一定要谦卑恭敬。
厉婧雯其实不大看好陈夏,同时也有些厌恶苏俊莲,在发现她欺骗自己陈夏的工作之后。更何况一个月前她通过朋友认识了林温晓这清秀水灵的姑娘,也就是那名和陈夏有些相像的小学女教师,就满心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弟妹,结果……唉算了,反正只要她爸妈对陈夏满意就行了!
父母都年岁已大,说得难听点,就是黄土已经埋到了他们的脖子上,厉婧雯希望他们能够颐养天年,将来躺入棺材不会感到遗憾,所以对他们还是尽量百依百顺。
叫司机去药店买了几盒高档补品,厉婧雯和陈家人打了声招呼,选了双方都方便的时间,带着大包小包向陈家“求和”了。
除了公务繁忙的池父,池家人几乎全都出动,包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对龙凤宝宝。
陈霜产后恢复得很不错,光洁白皙的脸上甚至连一点妊娠斑都没有,身材也不比以前差多少,穿着包臀裙打底袜的她,根本就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池铮凡则西装革履,看起来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脸上渐渐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邻家男孩的影子了。
至于厉以宁,在他究竟应该穿什么见陈夏父母的问题上,厉婧雯是煞费了苦心。
虽说苏俊莲和陈旭阳不是没有见过厉以宁,但厉婧雯认为这次才是他的正式拜访,因此必须严肃认真对待。
原本厉以宁也是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西裤,但厉婧雯嫌他气质冰冷阴鸷,穿上黑色的西装怎么看怎么像是某些不法组织的头目,看过太多电视剧和港片的她,自动脑补她弟弟一手拿着西瓜刀,一手拿着霸王合同重重拍在桌上,凶神恶煞地瞪着对面的合作伙伴威胁道:“你是想签,还是想死?”
厉婧雯有时还真怀疑,她弟弟在国外是道上混的。她心想这样不行,于是拖着厉以宁去了商场,给他挑了一件浅色的毛衣,再搭上风格休闲的马甲,总算是掩盖了不少他身上凛冽的气息。
苏俊莲其实不愿意陈夏嫁给厉以宁的,毕竟结婚是两家人的事,而不是简简单单两个人处得来就可以了。之前出了那种事,已经让她对厉家人心存芥蒂,尤其是厉婧雯当时在电话中威胁她的话,她更是耿耿于怀。比起厉以宁,她对陈夏上个月见过的叶平更满意。
叶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好在是书香门第,陈夏若是能嫁过去,应该能够过得安稳舒适。
可是平心而论,厉以宁倒确实是个极好的男人,她可怜的女儿冤屈能够得到伸张,也都是在他的帮助之下。既然如此,她也不阻止这两人在一起了,只但愿将来他娶了陈夏后,厉婧雯能够少找她女儿的麻烦。
纵使再怎么不欢迎厉婧雯,苏俊莲面上还是装得挺热情大方,再加上有两个可爱的外孙和外孙女助阵,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门是陈夏开的,她客气地同厉婧雯问了声好后,就又急匆匆地跑回厨房里关火。她现在正在做红烧鱼,若是焦了,口感和味道可就得差很多。
厉以宁现在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陈夏,所有的雌性生物对他来讲都不算女人。所以此刻他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眼里仿若只容得下陈夏一个,目光炙热深情,嘴角还勾起可疑的弧度。
厉婧雯看着他那副“憨笑”的模样,不由对天猛翻白眼。她这个弟弟以前是木讷,现在直接升级为傻气了!
但她今天带他来不是让他和陈夏叙旧,而是要讨好未来岳父岳母的,因此厉婧雯只好走过去拍了拍厉以宁友情提醒,用眼神示意他去给陈旭阳当下手。
陈旭阳是个极其喜欢植物的人,在房子外面他专门买下这块空地,开辟为自家的庭院,常年都在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现在春天快要来临,大部分好暖的盆栽都开始悄无声息地结着花骨朵儿,他就想将它们搬到阳光经常能照到的地方。
关键时刻,厉以宁还是“孺子可教”的。他三两步走到庭院搬起剩下的盆栽,陈旭阳看过来的时候还很殷勤地叫了声“叔叔”。
陈旭阳温和地点点头,见厉以宁来回搬了这么多趟也不见喘气,心想这小伙子的体力应该还是比一般男人都要好的,遂若有所思地问道:“听说你以前在国外待了很多年,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厉以宁一顿,后脑勺隐隐冒着冷汗。
尽管他在美国不是干什么非法的勾当,但工作性质确实特殊了一些,陈夏的父母毕竟是老一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此有所介意。
深思熟虑了一番,厉以宁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保镖。”他说得轻描淡写,就仿若只是某小区的保安一般,但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其中的惊险与苦难。
陈旭阳倒没想到会是保镖。他曾经暗地里拖乡下的同事打听过,外界传言厉以宁在国外是做违法的事,所以才能赚那么多钱。他活了大半辈子,素来开明,想着只要厉以宁从今往后正正经经地做生意,把陈夏托付给他也未必不可。
在父亲的眼里,谁都比不上自家的女儿,陈旭阳当然也不例外。他和苏俊莲一样,对厉家人是心有芥蒂的,所以也不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道:“我早些年在西郊那个地方看中了一套房,已经付了首付,户主的名字填的是陈夏,我希望你们结婚以后她若是还贷有困难,你可以帮她一点,但是户主的名字不要做任何修改,可以吗?”
陈旭阳考虑得很现实。他想他这么好的女儿嫁给了你,你帮她付贷款也是应该的吧?未来究竟会怎样谁都说不准,现在离婚的夫妻也不算少数,他这个做父亲的能给女儿的,也就只是西郊那处容身之所了。
厉以宁连忙道:“叔叔,我会给陈夏买一套房子,署名只有她一个人,至于西郊那套房我也会还贷,不过还是留给您和阿姨住吧。”
陈家人住的地方显然有好些年头了,若不出意外,再过个五六年就得拆迁。
陈旭阳笑笑,不接受,也不拒绝。他摆摆手,催厉以宁回房陪苏俊莲看会儿电视。
陈夏还不知道她父亲和厉以宁聊了什么,否则肯定会有意见。今天家里的抽油烟机正好坏了,此时她又在炒青椒牛肉,被烟呛得不停地咳嗽。
这时厨房的门忽然被打开,陈夏还以为是厉以宁进来了,不料回过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池铮凡。
“有事吗?”陈夏神情淡漠,双眸隐在袅袅烟雾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夏,我一直都相信你没有做那种事。”池铮凡眸光复杂。他明白自己现在说这话有点“事后诸葛亮”,但还是忍不住要说。
陈夏知道池铮凡指的是她和陈俊的事。可她觉得好奇怪,这似乎还是自池铮凡和陈霜在一起后,他第一次没有对她恶语相向,而且还对她的人格表示肯定的。
但不管怎样,陈夏还是想向池铮凡表示感谢,正欲开口,就看见虚掩的厨房门外闪过一抹人影,因为时间仓促,她并没能看清楚是谁。
厉婧雯和苏俊莲客客气气地唠嗑了半个多小时,就瞧见厉以宁不知怎的脸色很阴沉,就跟谁惹到了他似的。
厉婧雯疑惑,心想这人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很兴奋,转眼间就又不高兴了?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她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特意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在陈家,摆一副臭脸给谁看?还要不要讨媳妇儿了?”
厉以宁生生压下怒意,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想,自己最应该防止陈夏见的,不是亚伯拉罕,而是池铮凡……
陈夏几乎将所有的家务活都给包了,从开饭前在厨房炒菜,再到饭后洗碗,最后是现在的拖地以及收拾房间,她几乎就没有休息过。厉婧雯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故意表现给自己看,但见她熟练利落的架势,又想到中午饭菜的味道,对厉以宁今后的生活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虽然,等她弟结婚后,家里很可能会请佣人,但厉婧雯认为,只有贤惠的女人,才能将自己的丈夫照顾好。
半个小时后,陈夏终于将外甥和外甥女制造的垃圾给处理干净。她走到院子里,看见大家都在围着宝宝转,小孩子脆生生的笑声欢乐了庭院中的每一寸空气,感染了所有人。
陈夏从父亲的怀中接过小外甥,看到站在角落的厉以宁正好打完电话,就走过去想让他抱抱孩子。
这是厉以宁第一次认真看他的外甥孙,几个月大的婴儿,五官已经渐渐长开,眉眼和神韵都极像他的父亲。
恋爱中的男人都是爱胡思乱想的,更何况像厉以宁这样第一次谈恋爱的,年龄再大都没用,受了刺激还是会很幼稚很小气。
当宝宝望着面色凝重的厉以宁展颜一笑时,他忍不住想到了池铮凡,觉得这娃娃的笑里似乎带着挑衅的意味,就好像向他示威似的,让他的脸色愈发阴沉铁青,周遭的温度骤降。
陈夏哪想得到厉以宁是这种反应。她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有谁在面对这么粉嫩可爱的宝宝时,会露出厌恶的表情的。将他阴沉的脸色尽收眼底,她似是在考虑什么,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黄昏时分,池家人都率先离开了,只有厉以宁一个人留下来吃晚饭,又陪陈旭阳下了会儿围棋。
陈家没有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