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一句俚语,这就是“玩得起”和“玩不起”的区别。
“还不快向……小李道歉?”
丁翔怔了怔,虽然觉得委屈,可这是母亲的命令,永远无法违背。
“对不起。”
轻抚着手上的红痕,轻“哦”了声作为回答。李梓封并没有因为这一句道歉而有任何胜利的感觉,相反地,看着他们母子依偎,心中还产生了微微的酸意。
“小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慢慢回想起刚才听见的对话,做母亲的第六感让她警觉地问道。
“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没有…我刚才……是……”
“伯母,丁翔刚才是害怕我和您说他在单位里的丑事。”
见丁翔又进入了窘境,李梓封
“妈,你不舒服,我扶你到我房间去休息。”
“伯母,我来帮您……”
几乎是反射性地李梓封也走上前去,却被丁翔不着痕迹地挡开去,李梓封苦笑了一下。但是这个苦笑却被另外一个人觉察到了。
“谢谢你啊,小李,小翔这个孩子……还麻烦你照顾了。”
似乎并没有什么实指的一句话,听得另外两个人有些愕然,丁翔的心理写在微红的脸面上,而在李梓封心中与窃喜同时出现的,竟然还有一丝兄长般的责任感。
可惜这种责任感没有保留多久,闪了闪便从李梓封的脑海中湮灭了。
等丁慧玲在自己的房间睡下,丁翔走回餐厅,饭菜早就已经凉了,而李梓封就守在这堆发凉的饭菜边等待着。
两人面对面坐下。
“刚才的事……对不起。”
知道自己反应过激,虽然是李梓封挑衅在前,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丁翔断没有回避的意思。
李梓封没有回答。
“菜冷了,我去热一下。”
觉得有些尴尬,丁翔起身,端着菜经过李梓封身边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你误解了我,我需要补偿。”
又是他最近惯用的伎俩,向丁翔索取补偿。李梓封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猎物,漂亮的惊恐的茫然的鹿,一次次在自己设下的圈套中成为美餐。
认命似地轻叹了口气,丁翔低下头去,轻轻吻上李梓封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自然满足不了李梓封。他自以为应该得到更多更多的补偿,于是将被丁翔抓伤的那只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个吻还不够。”
不等丁翔有所反应,李梓封就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按住他坐在自己腿上,示意他自己此刻的欲望是多么的明显。
“不行,我妈她还在屋里……”
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丁翔推拒,可是李梓封却反过来拿这个威胁他。
“她已经睡着了,你不要说话,吵醒了她你自己完蛋……”
当然也害怕母亲被吵醒,丁翔听话地敛了声音,但是反抗依旧存在。
“乖乖的,很快就好……一次,就一次。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吃饭……”
一只手按住丁翔,另外一只手拿着筷子就去夹菜,夹了菜强制地塞到丁翔口中,却又不允许他吞下,而是自己撬开那两排贝齿进去掠夺。
分不清楚是吻还是咀嚼,菜和李梓封身上香水的味道混杂着冲上自己的脑际,丁翔觉得被吃掉的不是午饭,而是自己,从肉体到心灵,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衬衫的扣子刚才已经跌落,大敞着的衣领给李梓封提供了莫大的方便,抚触着亲吻着纠缠着,这一顿禁忌的午餐变得分外诱人。
丁翔的卧室内,丁慧玲开始做梦。
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做梦了呢?梦见过去的事,梦见那些有已经尘封在记忆中的人。
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作的梦都是彩色的,接着长大了,遇见了一些人,一些事,梦境就变成了黑白,而当那些人和事都变成过去式的时候……梦境也就随之而消失了。
可是今天,黑白的梦境再度被回来了,她看见了让她一生难忘的两个男人。
李椿堂和陈邱陵。
一个是她必须爱的人,而另一个是她不能爱的人。
丁李两家,曾经同为书香门第,一家因为弃文从商而飞黄腾达,而另一家却家道中落,不得不依靠自己和李椿堂几乎是救济式的婚约来维持生活。
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结婚,二十五岁有了孩子。
李椿堂的长子,李梓封。
那是她的儿子啊……她狠心抛下了的第一个孩子。
第三十九章
餐厅内,欲望的蒸腾已经将丁翔的视线蒙上一层水汽。上衣褪尽,李梓封的唇舌放弃了对他口腔的掠夺。但右手的两指依旧不依不饶地搅动着他的舌。银般的唾液沿着轮廓一直滑落,淫糜地流淌到颈项间,然后在裸露的胸膛上反射出点点水光。
他安静地蜷在李梓封怀里,虽然不曾主动,但是亦不再反抗。就这么认命似的依偎着,任由他摆布。
“宝贝,我们回屋去……”
将丁翔打横抱起,李梓封向卧室走去,屋里很静,只听得见拖鞋踏在地板上轻微的踢踏声。
或许是恶作心又起,经过丁翔母亲休息的房前时,李梓封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在等待丁翔的反应。
慢慢地丁翔低头,垂着的额发遮去了面部表情,他把头靠近李梓封怀里,像将死的天鹅躲藏到翅膀中沉眠。
满意地在他额上落下个轻吻,李梓封又迈开脚步。
丁慧玲的梦依旧继续。
结婚生子,似乎已经走上了命定的“正轨”,可是却又忘记不了那“最初的人”。
也许叛逆和彷徨是那代人的主旋律,在新旧冲撞的时期,一次偶然的再会便注定了一场变故的开端。
陈邱凌是丁慧玲大学同学,在那连唱首情歌都会被人鄙夷的年代,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几乎是只有西方小说才会出现的情节,就这样,丁慧玲却守着这段感情整整四年。
四年毕业后她嫁为他人妇,陈邱凌远赴重洋。居家生活让她觉得枯燥,没有爱情的婚姻让她无从倾诉,接着有了孩子,虽然世界明亮了些,可终究还是会寂寞。
一个人的时候,丁慧玲常常会回忆起大学的时光,回忆那段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感情。
她本以为这年轻时的小小插曲很快就会随风而逝,可没想到四年后又是一个轮回。
那次同学会,他酒醉后带着淡淡笑意说,其实我大一的时候就喜欢你了,现在还有机会么?
还有机会么?
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圆一个梦,又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掉一场噩梦,义无反顾地离婚,与家庭决裂,甚至割舍下未满周岁的儿子。她跟着他离乡背井,甚至不求一个名分。
女人的绝决,有时候更甚于他的温柔。
听起来似乎是一场经典的言情剧,只可惜,得不到那种美好的结局。
因为女人,也终究是喜爱后悔的生物。
她听说陈邱凌的妻子因为她而自杀身死。
报纸上白纸黑字的新闻,陈邱凌黯然神伤的表情,他的大儿子充满了悲哀和仇恨的眼神……在一次次的心碎、一次次地激烈斗争后,她选择了悄悄地彻底地离开,带着尚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丁翔。
从那以后生活就变成了躲避与负重。丁慧玲知道陈邱凌在不停地寻找自己,知道他依旧爱着自己且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骨肉,可这一切都不该继续,无论是他或自己都必须用后半生来弥补过错。然而在她心中却始终埋藏着一个梦:
如果可能的话,李家的人能够找到自己,不论是唾骂或者宽恕,至少让她回到最初的自己,回到命定的生活。
可是这个梦,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今天。
下午两点微热的金色阳光透过白色窗帘覆盖在丁慧玲身上,她沉沉地睡了。梦里,她忘记了一切,回到了大学刚毕业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自己的爱还藏在心底
那时候,陈邱凌的夫人尚在人世
那时候 她怎么都不会料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的两个亲生骨肉将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恋。
主卧内,紧锁的房门、散乱一地的衣服和紧紧密合的窗帘隐隐透出暧昧的气息。
丁翔苍白的身体在黑色床单上舒展着,那盛开在他身下黑夜般布料上的暗蓝色花朵因为他的汗水和体液而分外妖媚动人,
与之紧紧契合的,是李梓封健实优雅的暗色胴体,黑与白就这样在夜的花园中纠缠,带着如同泥沼般含混的喘息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渴切地要融合到一起,就像他们原本就是一体似的。
肢体上的绞缠,契合,甚至是合而为一,专注地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那些他们已经知道的,不愿被想起;而那些他们即将知道的,还没有到来。
李梓封占有着这具散发着淡淡丁香气息的身体,贪婪的进驻就仿佛那里一直都是自己最终的归宿。狭窄、炎热、甚至是想象中的黑暗与意识中突动的快感,带给他一种禁忌的快感,这在感觉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得到过。
虽然不知这是为什么,但是李梓封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手。
猛烈的冲刺,恶意地聆听着丁翔拼命压抑住的哀号,然后霸道地胁迫他一起和自己冲向最后的高潮。
“我爱你。”
李梓封亲吻着丁翔因为精疲力竭而沉沉合上的眼眸。
“我的床上兄弟。”
不知为什么,戏谑地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竟传来一阵淡淡的哀愁。
毕业式后的第三天,丁慧玲启程回乡,虽然丁翔执意要将她送回家,可是丁慧玲怕耽误他工作说什么也不同意。
“伯母,您坐飞机吧,这样舒服一点,要不小翔他也不会安心的。”
李梓封这样说服丁慧玲,自毕业式那天起,丁慧玲就对李梓封格外温和,丁翔只是以为连自己的母亲都被李梓封的温驯外表蒙蔽,当然不会知道丁慧玲的那种温和,其实是一个满怀着内疚的母亲姗姗来迟的宠溺。
“小李,你们不用管我,我坐火车很好。”
母亲依旧婉拒,丁翔了解她的脾气,她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女人,坚强、同时也脆弱,还记得自己考上大学那年,母亲只送他到了家门口那条蜿蜒的小路尽头。
“接下来的路,是你自己走。”
接下来三年,送别的尽头永远是那条小路。
丁翔知道自己走后母亲会一个人偷偷哭泣,因为他不止一次从信纸上看到模糊的字迹。大学以前,孤独的母亲有孤独的自己陪伴,而现在……
紧紧攀在自己肩上的那只强有力的手暗示着李梓封的存在,但自己是否依旧是孤独的呢,丁翔不再去想。
第四十章
最后,丁慧玲还是在李梓封的坚持下坐了次日中午的航班。送行时大厅里没有多少人,登机前母子二人都变得很沉默,沉默是因为彼此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妈……”
这几天不止一次地想到了关于自己父亲的事,几次开口却又都咽了回去。
“小翔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了要注意身体,还有,唉,脾气不好也要注意点,小李人挺好的,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说到这里,丁慧玲有些辛酸。可是又不能说什么,看着儿子一脸莫名的委屈,也只有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短暂地相聚就这样匆匆过去了,领取学士学位和毕业证书,然后彻底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涯。
丁慧玲离开后丁翔没有再搬回主卧室,一来是因为李梓封不再强迫自己,二来几乎每个晚上他还是会躺在那张暗色的大床上。
平和如流水的日子开始缓缓流淌,一天两天三天,慢慢地,丁翔发现自己的梦开始退色。
五一后丁翔也曾经偷偷去找过招袂,自那次绑架事件分开后就一直没有再看见过他。心里很担心他是否遭遇到什么变故,可是到咖啡馆去询问却得到了小招辞职的消息,店长肯定地说他是五一之后来辞的职,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高大冷漠的男人。
是君凌吧,吊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却发现自己失去了与君凌联系的途径。曾经几次想去疗养院,却都因为没有通信许可而被拦在了外面。
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很多次做的噩梦里丁翔都看见他蒙着白布躺在洁白的病房里。那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和恐惧醒来之后依旧能清晰地记起。这也许就是血缘呼唤吧。
接着丁翔就自然地想到了那张名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刻那张小小的纸片,正锁在李梓封书房的右手第一个抽屉里。
他要拿回那张名片,或者至少抄下那张纸片上的号码,为了那个离开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
那天夜晚,空气有些闷热,敞开着的窗户投进满地银色的月光。再三确认紧贴着自己的李梓封已经熟睡,他轻轻地翻身下床,赤着脚轻轻推开房门,经过走廊,走进客厅。
知道李梓封习惯将全部的钥匙都统一存放,他很快就在沙发边的茶几上找到了那一串银白色的钥匙串,黑暗中难以分清究竟哪一个才是书桌的钥匙,于是轻轻地抓在手中,带到卧室逐个儿尝试。
夜,闷热的夜,李梓封是被那若有若无的轻微金属撞击声唤醒的。
一向警醒,睁开眼睛之后立刻下意识地摸索着身边的人,光滑的床单已经不再带有人的体温了。丁翔不在身边。
在黑暗中皱了皱眉,李梓封大致猜到了那声音的来历,下了床,轻轻地跟出去,来到书房。
没有灯光,深夜里的屋内只有清冷的月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望进去,他看见那个瘦小的背影正在书桌前干些什么,带着金属轻微的碰撞声……是钥匙。他拿着钥匙想要打开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