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冲还是叹着气:“没什么行动可采取。”
家豪稍有些责备地说:“别等了,小火慢炖不成,当心鸭子飞了,到时候可后悔一辈子。”
雨冲复又想起往事:“后悔,早就后悔。却明知后悔而这样做。我早就一塌糊涂了。”
家豪忽然记起了什么,说:“那位呢?那个谁,叫什么来着…对,柳梦雪,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许久没人提及了,乍听见这个名字,竟显得很陌生。在他,几年前的时光已经恍如隔世。雨冲慢慢答道:“没,没什么,毕业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干什么了。还记得高一上学期你们学校第一次月考之后,你和修雯雯他们几个去找我玩的事吗,那是03年9月19号。”
家豪赞道:“你一直还是这么好的记忆力。真让人羡慕。”
雨冲有些无奈的笑道:“我倒希望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呢,往事不堪回首。唉,高一那次撞破头竟也没失忆,真失败!对了,我继续说。就是那天,修雯雯带给我一张柳梦雪的照片,一寸的那种。”
家豪拍拍脑袋说:“对啊,记起来了,那天我还告诉你苏晓雅考得不好,她听说你那个星期不去一中还很伤心,对吧后来你不是去了吗?还是我陪你去找的她呢。”
雨冲当然记得这件事,他说:“不过,两周之后我去找她,见她心情很好,我就没多说什么,然后走了。”稍作停顿,他还是说出了下面的话,“我当时有种上当的感觉,以为她只是骗我瞧瞧她。现在想来,或许她是…她是见了我之后才很开心的。只是也许吧,谁知道呢?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家豪摇摇头:“我也想不透。嗯,给你出个问题:在苏晓雅和柳梦雪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苏晓雅。”雨冲脱口而出,一脸的坚决。
“这么坚决?为什么?别是因为那个失去了联系,你只能选择这一个吧。”家豪笑着问。
雨冲说:“你应该知道初恋吧,初恋的回忆是刻骨铭心的。”
家豪顽皮的问:“这么说,苏晓雅就是你的初恋了。”
“如果算得话,那就是了。”雨冲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口才,应该是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缘故,哲学讲求语言的艺术性嘛!就像恩格斯所谓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劳动创造了人本身”那样无懈可击。
家豪来了兴致,说:“这样吧,吃完饭咱们在出去溜达溜达,天很暖和,你就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我一直很好奇。”
“好啊,先吃饭,我也捋捋思路。”雨冲却也有倾诉的欲望,下午的相逢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电视剧《渴望》的主题曲《好人一生平安》里唱得好:“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多年以来,雨冲心里关于苏晓雅的记忆并未随时间风化,反而愈加清晰。恐怕只有“刻骨铭心”这个词才能概括得了。
县城虽小,晚上却也不乏行人,间或有几个巡夜的警察。雨冲就这样和家豪沿马路踱着步子——
“还记得咱们哥们儿什么时候认识的吗?”雨冲准备选择从这个时间讲起。
家豪笑道:“记得啊!这个倒是记得。是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在你左后方。咱们对物理答案来着,就认识了。我那次物理考了96分,你也过90了吧。”
“嗯,我和苏晓雅就是那个时候比较熟的。以前虽然一直在一个班里,除了吵过两次架之外,并没有多少回忆。初三开学的时候,那天是2001年9月4号,重新分了班,我和她又在一个班里,初三一班,还有柳梦雪、赵飞雪、郭鹏、王志鹏等一共十六个原五班的人。你一直是二班,对吧?”
“对啊,你继续说,不用问我。”家豪急于听故事。
雨冲继续说着:“那天柳梦雪不知道自己分到了哪个班,一直呆在原来的教室里,还是我叫她来的呢。其实我当时也误以为她分到了其他班,为此还失落万分呢。班主任还是萧子旺老师,他安排轮值班委,总共三组,一个组轮值一周,周一下午班会的时候作总结,轮值两遍之后选出了常任班委。轮值的时候,我和苏晓雅分到了一个组,我做班长,她是副的。就是那个时候,班里的好几个同学都和我开玩笑说我和她关系暧昧。我当时很诧异,因为我从没喜欢过她,甚至还有些讨厌她。”
家豪很诧异:“讨厌?怎么回事?”
雨冲道:“以前我们总是吵架呢,初一初二各一次。初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头天下午,萧老师拿来考试安排表给大家传着看,从南边一列开始按‘S’型的顺序传阅,她是南边最后一个,而我则是中间一列倒数第二个人,她迟迟不肯传给我后边的人,老实巴交的永刚也不知道夺过来。我就忍不住和她夺,结果把考试表给撕扯成了两半儿,而后我们彼此骂了句‘你有病吗’,嘿嘿,我们几个爱闹的人常常说她仗着学习好受老师宠爱而目中无人,所以那次我感到很出气!”说起这个,雨冲眼中不禁露出神往之色,屈指算来,这竟是六年前的往事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李后主的句子自然流过脑海,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吗?后来到了大学他从魏建老师那里学会了一句话——“回忆是美好的,哪怕是最痛苦的回忆。”这话使他豁然,干嘛非得要背叛历史呢?既然没法忘记,那就永远记住。可是现在的雨冲参不透这一关。
家豪笑道:“别停啊,还有呢。后来怎么样了?”
雨冲被拉回现实:“后来,我们就彼此敌视了。不过一个多月后,有一回数学老师提问我一道代数题的运算结果,我说是‘4’,全班都很诧异,很明显我算得不对。然而当老师又问谁和我的结果一样时,她却举了手,并回头看了我一眼。”
家豪哈哈笑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有意思,有意思。”
“到了初二上学期,班里设了意见箱,鼓励大家提建议,说意见。我一时激动给老师提意见说有个别的男女生经常彼此嬉戏打闹败坏班级风气,萧老师就在一个周二上午第五节的小自习课上开了很长时间班会来批评这个现象。放学时间推迟了接近半小时。大家下楼推自行车的时候,苏晓雅在我面前经过,瞪着我狠狠地说了句:‘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就是该死!’”
家豪忍不住又大笑不止:“哈哈哈哈……”
雨冲继续追忆:“当时不知怎么搞的我很在意,呆呆瞅着她离去后,越想越气,中午就没回家,也没吃东西,回到教室里生闷气。因为我知道她那样说指的是什么。在那以前,同桌王宏文曾告诉过我他和苏晓雅闹着玩,说她和班里的某某某男同学关系暧昧,并且说是我告诉他的这个传言。这回她借题发挥一定是为了这事儿,我有种被冤枉的感觉,很委屈。就等她下午回来,非得和她说清楚。”
家豪好奇地问:“你不是骂她了吧?”
雨冲笑着说:“哪有?那天下午她来得很晚,等她进了教室回到位子上,我气呼呼地跑过去。一拍她的桌子,质问道:‘中午你那句话说的是谁?’她眨眨眼睛,一脸的平静:‘没说你呀,说的是一个该死的混蛋!’我气得不知说什么了,这时候预备铃响起,我‘哼’了一声就走了。”
家豪忽然灵光一闪说;“她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喜欢上你了吧?哈,有些女生喜欢这样的霸气。”
雨冲一怔:“不会吧?”心里却在思索,接着说:“赵飞雪曾告诉我说苏晓雅上初二的时候就很关注我,并说很多同学都瞧出来了。但怎么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太离谱了。况且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看她平时对我的语气、眼神,分明是厌恶和鄙夷呢。”
家豪却认为自己说中了机关,接茬说道:“八成是这样,她被你的风度吸引了。唔,初二的时候就很关注你,一年的时间里,你就真的就一点都没瞧出来?”
雨冲细细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对啊,记得这件事之后有一次,我去她那里交政治作业,她竟然对我很温柔,似乎没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一般,我当时很诧异,因为在我印象中的她对惹到自己的人肯定会不依不饶的。”雨冲越想越对,不过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可是我哪里有什么值得别人看重的呢?那时候我很爱胡闹,不大和女生说话。就是学习成绩还凑合,说到学习就更不可能了,她是数一数二的呢。”
家豪问:“你不是说有一次超过她了吗?”
雨冲点头:“初一下学期我考了个班里第三名,那次数学超常发挥了。记得她是第四名。初二安排科代表是按名次的,语、数、外、政、史、地、生物,我是数学课代表,她是政治课代表。”
家豪又一次赞道:“哇!你的记忆力超一流,真的能记这么清楚吗?”
雨冲笑道:“看什么事吧,有些事想记就记一辈子了。”
家豪说:“对啊,这不是考得比她好吗?所以她就喜欢上你了。”
雨冲笑道:“这个逻辑不对吧,学习好的人很多呢,不对,不对。”
家豪到:“你说初二的时候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你,哈,有点意思啊?”
雨冲摇摇头:“一无所知,那个时候我的心思没那么重。虽然对柳梦雪有些感觉,但只是不成熟的仰慕而已。很不真实。那时候还太幼稚吧。对了,这是哪里啊?”他们走到一条进搭着棚子的街道上,往南走着,两边都是卖东西用的板子,雨冲不认识这个地方。
家豪道:“这是小商业街呀,叫做‘天棚’,走到头儿有个情缘网吧,我常去玩。嘿嘿,接着走。对了,到初三后故事多了吧?说说情况,比如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雨冲继续回忆:“升入初三的第一天,咱们就重新分班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尝试改变自我。最大的变化就是开始和女生熟悉起来,但却只限于原先不在一个班里的一些女生。和苏晓雅她们还是不大说话。比较熟悉的有张倩、吴晓娜、郭颖等等,还有我们村的江静秋,她是我本家的小姑。小名是盈盈,我就喊她盈姑。”
家豪插了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你真的改了吗?”
雨冲说:“表面是改了吧。不过,对于柳梦雪,我还是那样形同陌路,虽然心里和她很亲近。至于,苏晓雅,则是后来的事情。”这时他又顿住了,想起了那时的绝望。四年以来,这份创伤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痛彻心扉。或许,现实改变后会是另一种心态吧。可是据目前看,希望飘渺得很。他继续说着:
“国庆节之后,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让我非常非常地绝望。哦,以后再告诉你为什么吧,先说关键的。你知道的,人在绝望的时候,需要一份安慰和鼓励,当时我以为柳梦雪会及时来到我身边,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或许她不知道吧,我也不想让人了解自己内心的阴霾,甚至害怕被人知道。
“还好没大影响学习。从十月挨到了十二月,这两个月里我每个晚上都坚持写日记,内心的苦闷需要用这种方式宣泄出来,也便是那个时候起,每每遇到难以祛除的伤痛,我都会化诸笔端。就在最为绝望的时刻,苏晓雅却出现在我身边,同是班委嘛,她经常帮我做事,比如中午给留在学校学习的同学去办公室烧开水。总之,她对我非常好。
“后来,物理老师按成绩分了学习小组,周四晚上第一节的物理课上就按小组来坐便于交流。分组的方式和后来初三下学期安排座次的方法一样。就是… …”
家豪说:“嗨!当时除了数学老师之外,咱们的任课老师是一样的,你们有的活动我们也有哇。你简略的说这个就行。”
雨冲笑道:“对啊,是我罗嗦了。言归正传,我同桌周风和苏晓雅一组,大概是分组学习的第三个星期吧,下了课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后,周风忽然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雨冲,知道吗?苏晓雅今天这节物理课上一直在和我讨论你呢。’我当时竟然一阵狂喜,嘴上却说:‘不可能,我和她关系不好。我,不,她一直很讨厌我的。’周风继续说道:‘得了吧,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她说初一初二的时候和你吵过两次架,你就不理她了。对吧?’听她这么说,我开始相信了周风的话,忍不住好奇的问:‘她和你说这干嘛?’周风说:‘她还说你上了初三后变了很多,和女生们关系不错,但是你还对她还是爱理不理,她觉得你还在生她的气。’”
家豪拍手笑道:“我说吧,她就是以前吵架的时候喜欢上你的。”
雨冲没答话,这时抬头望见路的东边有个门面亮着灯,门上面写着四个艺术字——“情缘网吧”,家豪说的就是这个了,据说上网很过瘾,雨冲却从没上过网。
继续前行,雨冲又回忆道:“周风还说:‘发现了没?每次你喊起立的时候苏晓雅都回头看你。不信待会儿喊起立的时候你注意一下。’他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
“第二节课老师却迟迟未到,也就没喊起立。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一节,我喊起立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真的见她回了头。周风也看到了,冲我‘嗯嗯’两声表示他发现了玄机…”雨冲的心回到了那个早上,一个给他希望和鼓励的时刻,喃喃道:“接下来我发现十回里她倒有九回回头呢,后来我竟迷恋上这种感觉,只有看到她的眸子,我一节课才能安心地听讲。也便是这份关怀让我在黑暗里找到了温暖!唉!那份打击实在致命,还好有她。
“还有,某个晚自习的课间,因为下一节老师请假了,故而气氛很轻松,班里声音很杂,大家都在高谈阔论。我和周围的人聊起了《康熙微服私访记》第三部宜妃死的那集,主要是他们听我讲,讲到兴头上,我表演的兴致大发,一只脚踩着凳子后腿的支架,纵声学着张国立的台词:‘众位爱卿,不必劝朕,容朕说些心里话吧。自今日之后,虽清风明月不改,而心爱之人已然不在,朕每念至此,五内俱焚,痛不欲生啊!……让你们的宜妃娘娘在天宫等朕,来世再做夫妻吧。’还没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