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什么都没说,换好衣服便跟袁亮走了'自由自在'。
那里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度假村更合适,独立别墅错落有致,内外设施均属上佳。整片所在依山傍水,虽然是人工湖,但是面积很大,在少水的北方实属难得,只是此刻气候尚早,草木还未返青,是以景色略显萧瑟。
袁亮将我领入一个独立的院落,中式风格,典雅别致,四周围着一人多高的花墙,天空是城内少有的净蓝。住屋为挑空的双层结构,我的起坐间在二层,窗明几净视野辽阔。袁亮好象另有事在身,匆匆交代我几句便赶着离去了。
卧室暖气很足,我觉得热便脱下外套过去打开窗户,为远山清晰的轮廓吸引不由倚在窗边静静观赏。地上厚厚的地毯掩去了来人的声息,直到被年丰从身后拦腰揽入怀里我才蓦然惊觉。
我没有抗拒,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情势比人强的时候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徒然增加别人的乐趣不说,还会多吃许多苦。只是刚刚过去不久的经历让我仍是控制不住地僵直了身体。
见我不言不动,年丰误会成鼓励将头埋入我的后颈,双手加重了力道在我身前游走,听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我咬着牙默默压抑着生理上的恐惧,记忆中他从来不是个温柔的情人。
慢慢地他转回我的身体将我抵压在窗台上,炽热的唇舌一路烫过我的眉眼面颊最后停在我的唇上,熟练地撬开我的口他开始了一如既往的享用,带着惯有的霸道。
良久以后他才意识到我的寂然与冷漠。放开我他微微撤身,目光威凌凌地在我眼中探询,我无言以对微微侧开头,他立刻将我扳回,眼中的怒意一点点升腾,我安静地看着他。终于他怒不可遏地扯开我的衬衫前襟,连推带拽把我压倒在大床上。天气尚冷,我的衬衣下面还有件高领秋衣,他三两下不耐烦地褪开我的裤扣拉链,然后毫不迟疑地捉住我的领口两下一分,薄棉里衣禁不住他的大力,“嘶啦”一声露出了胸腹间愈合不久的累累伤痕,他的动作至此嘎然而止。
我一直木着脸看着窗外,感觉到他的定格我转回头,一时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感,而我的眼中,我想是掩不住的悲伤无奈。
蹙紧了眉头他起身离开我在床侧重重坐下,接着屋里响起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阿豪,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回来?”他深深吸气,“我自幼父母双亡,很长一段时间里生存是我生命的唯一目的,曾经的饥寒困苦历历在目促使我不断奋发图强精益求精,一度我以为除了努力活得更有势力这世上再不会有我在乎的东西直到遇见你,直到我发现你一直明了我所有的利用、阴谋、冷酷与贪图却甘心情愿承受我加诸于你的种种伤害无悔无怨。阿豪,我愿意补偿,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甚至包括与你平分天下,或是,放弃一切与你隐居世间。答应我,好吗?阿豪,我是真的需要你。”
多么动人的誓言,无论能否实现我都该满足了吧,集强悍机智于一身的年丰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然则,即便在我深爱他时,我期许他付出的也从来就不是骄傲,如今他又如何能够以骄傲唤回我逝去的真情?我闭上眼按耐着心中涌动的伤感,我曾经那样珍崇敬爱的他的骄傲怎可如此轻易被放弃,哪怕是为了我。
也罢,年丰,自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对不起。”我艰难地吐出这句结束语。
回应我的是良久以后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外面起风了,北国初春的风干燥生硬,感觉寒冷我坐起身,身前衣扣尽散,里衣也已零落,想起袁亮说过我的东西都已安置好便来到墙边拉开衣橱,果然数套替换衣物干净齐整地码放着,素色内衣,仔布衫裤,年丰的眼光我的习惯。
这该死的风,挟沙迷了我的眼,泪,怎样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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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我的饮食起居有专人照顾,包括一周一次的身体检查。屋里设备齐全,甚至有一台可以接驳宽带的电脑,健身房里的器械也是琳琅满目。只是偌大庭院只我一人居住,终日反锁的院门将我的活动局限于内,各色人等得了吩咐也从不与我交谈。
因为静了心,我并未觉得太过难堪,每日起居甚有规律,上网、读书、散步、健身,在哪里不都是生老病死,日子在静逸平和中缓缓流过。也许可以考虑出家,但恐怕没有哪家神灵愿意救赎我的罪孽,因为我从不曾为自己的不伦性向认错忏悔。
我的邮箱已被人清空只留下一封严峻给我的圣诞贺卡。严峻刚刚回家那会儿还常常写信给我,渐渐习惯新生活以后便呈现自然相忘的趋势。贺卡里附着张全家福,直到今日我才有机会上网观看。出乎意料傅庭煜的丈夫严律维长相十分平凡,黑瘦偏矮,脸上只得一双深陷眼眶的眸子显得极有神采。不过人不可貌相,能让傅庭煜那样子鞠躬尽瘁想必总有些过人之处。我没有回信,就算回想必他也收不到,按下删除键后我再未用过这个信箱。
三周以后我的体力基本恢复,最近一次体检所有指标都已正常,只除了性功能依然长眠不醒,因为纯属心理原因,大夫也觉十分棘手,好在年丰并未苛责。院中柳树开始吐绿的时候袁亮再次出现,肩上挎着我出事当日随身携带的公事包。
那,是个周末。
“这是你的户籍文件,我已帮你调来本市,落户在人材交流中心,所有的费用保险都已缴足,以后记得自己定期续费。这是替你新办的身份证和护照还有驾驶执照,都是真实合法的,亏得你一本假身份证用到现在。”我愣愣地坐在桌边看他口手并用摊满一桌子材料,近来少与人交流,反应有点迟缓,“这是你的新住处地址,120平米公寓房,已过户至你的名下,房产证在这里。这张卡里有30万元人民币,年哥说让你零花,另外,想做什么生意的话尽管提出来,不用担心本金,他会负担。”袁亮一口气说到这里看向我等候答复。
静了足足2分钟我才晓得动作,将所有东西收拢码好我拣出房产证还给他,还没等我开口他便笑起来:“难怪年哥夸你聪明。”见我不置可否,他拿回房产证接道:“来之前年哥给我的命令是‘他如果只收下材料不拿钱和房子你便收回所有东西立刻回来;如果他收下了所有东西,你马上送他去新住所;如果他单单退回房子的话就放他走。’家豪,你选择了自由,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我没说话。
并非是我聪明,而是我比较了解年丰,只拿材料他会认为我在耍骨气,在这种时候挑战他的权威只怕真会被他关一辈子,但如果我收下所有东西他又会藉口我同意被他“金屋藏娇”名正言顺不放我走。基本上我跟钱没仇,而他也确实需要个台阶。所以,这一注我侥幸押对了'自由自在'。
我略略翻整了一下公事包,钱夹、记事本、通讯录、钥匙…一样未少,我仍有些不放心:“是否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当然。你可以搭我的车,想去哪里?”
“市中心,银行。到时请等我一下。”
我将身份证驾照以外平常用不到的东西统统留在了银行抽屉里,出来时手里拿着那盒录音带。
袁亮正在车边打电话,见我出来匆匆挂了机:“这么快?下面去哪?”
“不用了,很久没出来,我想四处走走。”我把录音带递给他,“阿亮哥,请你把这个交给年丰。”原想留着做个纪念,又怕年丰会为此对我一直“念念不忘”。
袁亮不动声色地收起磁带,跟着取出一个新款手机交给我:“送你的,算是迟到的新年礼物。号码没变。”
“谢谢你。”不错的礼物,我没有拒收。
“家豪,保持联络,我们仍是朋友。”他冲我伸出手。
朋友?怎么会?若非爱上年丰我怎可能同他们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交上朋友?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手然后抬眼问他:“请告诉我,你们是否早知道那个音乐盒里有这盘带子?”
“是的。”他收回手对上我的目光语气温和,“还在美国时我们便已知道这盒带子的存在。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即是说从一开始起这盒磁带就不对年丰构成任何危险,不过说来他对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摇摇头:“没有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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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我并没有在街上闲逛而是换了两次公车又坐了一程出租直赴傅庭炜的家,我在路上给他打电话,他兴奋地说等我吃午饭,我一口答应。为什么不?最后的午餐。希望这个三月初春的温暖日子适合道别。
他在院中等我,还没进屋便与我大力拥抱,依依不舍。
“喂,我肚子饿了,不是说有午饭?”见他黏牢在我身上我只好推推他。
半晌他才抬起头,双目尽赤:“家豪哥,你原谅我了?”
我抬手抚过他额角的伤疤,他并未刻意遮掩,反而将头发剪短后梳让伤痕裸裎出来:“你有付出代价。”
他展颜,容光焕发。
一早忙到现在我是真的饿了,看见庆叔准备的一桌佳肴我匆匆洗了手开怀大嚼。傅庭炜坐对面看着我,很享受的样子。
“别光看着我,饱不了人的,还是说你已经吃过了?”
“家豪哥,你打算留在年丰身边吗?”
“不。”我低头喝了口汤,“但我也不会回到这里。”抬起头我停住筷子看向他:“今天我是来道别的,顺带取走行李。”
他好象没听懂一样,专注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真没想到年丰会同意你走。想清楚了?”
我何曾不清楚过?“庭炜,你……”
“来,家豪哥,那就干一杯吧,算是替你送行。”他打断我,倒了杯红酒递过来,面上的笑容有些僵,很象以前他出席酒会累时的模样。
我沉吟了一下同他碰杯,不错的酒,入口醇厚,只是回味有点儿怪,现在的酒名目繁多我也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吃喝。傅庭炜一直吃得很少,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面上。不大功夫我便觉出不对:“庭炜,你酒里放了什么?”什么东西居然发作得这样快?
“没什么,一点点高效安眠药而已,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
哪里止一点点,浓黑的睡意片刻便将我彻底淹没。
醒来时,我睡在床上,头脑尚有些昏重,缓缓环顾四周,入目的是一间舒适的起居室,主色调为蓝灰。我在那一刻完全清醒过来,挺身坐起,“哗啦”一声脆响来自锁在我腰际的一条铁链,精致细巧松紧适中,贴肉处还缠裹着绒布,链子的另一端扣锁在屋角的暖气管上。
蓝灰色调,装修地下室,他还真是深谋远虑啊,亏得我还拿他当兄弟真心呵护,他当我什么?狗?自觉这一生人还从未如此愤怒过,我直气得浑身发抖。
傅庭炜便在这时开门进来:“家豪哥,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他焦急地冲到床边伸手试我的额温。
“放我走!”我的声音已经不大平稳。
“我不!”他孩子般嘟着嘴,“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家豪哥,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答应我别走好不好?你……”
我终于失控劈面给了他一耳光,跟着拳脚交加,他并未还手,只护着头蜷了身子任我踢打,最后我扼住了他的脖子,狂怒让我的双手越收越紧,他的头脸渐渐涨成酱色,双眼突起连舌头也伸了出来。
他看来就要断气了,杀人原来这样容易,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的力道一下消失,喘着粗气我退到墙边。好一会儿他才回过气来,手捂着脖颈又咳又呕,眼中的泪成串滴落。
傅庭炜长得颇俊秀,眼睛圆亮,只是眉梢眼角略微下滑,模样有点俗称的低眉顺眼,此刻泪痕狼藉全身瑟缩的样子更显乖顺可怜。刚才的厮打中他的手表被扯脱,曾经致命的伤痕跃然腕间。
半天我才听清他口中的哭吱歪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呀?我这样爱你,为什么?……”
我颓然坐倒。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我爱上的一个人让我爱得如同登门还债,如今又有一个爱上我的上门索债。也不知都是缘自往世前生怎样的一段纠缠?
我慢慢冷静下来,也许是因为傅庭煜在我脑中早已与陈家宁合二为一,也许是因为当年我情根初种日益沦陷时从没有人试过拉我一把,也许仅仅是傅庭炜此刻狼狈凄楚的模样让我不忍卒睹,总之,我身不由己走上前将他拥进了怀里。
26
在我的拍抚下他逐渐平静下来。
“解开我,我送你去医院。”
他更加深地钻进我怀里,拼命摇头,一边嘶声嘟囔着:“不要,除非你杀了我,我宁愿你杀了我……”
我气馁:“那就让庆叔陪你去看急诊,待会儿我要看检查报告。再不听话就给我滚!”
他吓得一抖,终于颤巍巍走了出去,末了也没忘记反锁上门。
我坐在地毯上苦笑。
地下室被他彻底改造,不仅附设了卫生间,还安装有通风和抽湿设备,书籍、电视、音响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一具多功能健身器,只是没有电话电脑。
铁链的长度够我在室内四处活动,离门一米处是极限。
数小时后他一瘸一拐地被庆叔扶着走进来,那老头真绝,看见我们这个样子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如此没原则的溺爱,难怪傅庭炜乖谬至此'自由自在'。
总算我的身手有限,盛怒之下也没把他揍得骨断筋折,比较严重的是他左耳膜破裂,再就是大面积皮下出血和多处软组织挫伤。
“这下好,猪头一样,说是车祸也没人会信了。”我没好气。
“不是车祸,是打劫。”
他倒是胸有成竹,因为吃了药有些眼困,又说什么也不肯回楼上自己的卧室,事实上他的所有日用品都已搬进这里,我只好嘱咐庆叔将药留下,然后安顿他躺上床,已进入深层睡眠他仍是死死攥着我的衣服不放,事到如今我也没了脾气,索性熄了灯在他身边躺下,很快便也睡着了。
醒来时屋中一片漆黑,也不知是几点了,地下室不见天光,弄不清日短天长。屋里暖气不足有些冷,傅庭炜缩在我怀里鼻息平顺,我又静静躺了很久他才动弹了一下,可能牵扯到伤处哼哼着醒过来,我摸索着打开壁灯,看见他阖着眼寻到我的胳膊准备抱着再睡,我不客气地推开他下床,他这次倒没有发急揪牢我不放。从盥洗室出来,他已坐起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