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道:“奈何世人不知这个道理,只知道怪卖药的人居心不良,明知药是害人的,还要卖了牟取不义之财。如今就有这么一个愤怒的人.和他讲道理讲不通呢。”
孙道姑眼里闪过一丝恼色,手上的茶碗发出一声轻响,明菲微笑以对:“观主既然寻了我来,想必早有定论。”
半晌,孙道姑方道:“我不曾害过她。若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这个她,二人彼此心知肚明,都得是薛氏。
明菲只笑不语。
孙道姑有些恼了:“药就是药,能害人,也能救人,这个你比我更清楚。有人求我,也是说她自己可怜,需要人救助。我纵是傻笨,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大麻烦中去。”
“观主说得对。”到此,明菲相信了孙道姑的话,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双手奉上:“我请托观主救个人。” 孙道姑斜瞟着那张银票上的数额,挑了挑眉:“不知大 奶 奶要贫道救谁?”
“我们二夫人。观主是精通医理之人,当知我们二夫人的身体情况如何。我们二夫人时好时坏的,是不是药的份量,或者是饮食不对?她虽不仁,我们小辈却不能不义,眼眸睁看着她忍受病痛折磨而无动于衷。要是机会合适,还请道长提醒一下我们二夫人。这是救人,想必观主不会太为难罢?”
孙道姑久久不语。
明菲遗憾地收起银票,“看来观主是怪罪我了,都怨我年轻不懂事,说错了话。”
孙道姑叹了口气:“贫道尽力。”
明菲将银票压在茶碗下:“还请观主帮我多给三清祖师爷上几炷香吧。”
孙道姑不动声色地打了一个话首:“慢走。”
转运事件过后不久,朱姨娘病了,李姨娘却活蹦乱跳的,与龚二夫人的关系貌似好转,郭家也托人来说了准日子,说定下个月初十就让人来向龚妍碧提亲,龚中素大喜。于是朱姨娘生的这场病,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与此同时,周清的婚期到了。
正日子的头一日,明菲带了薛亦青,打算去周家给周清添妆话别。
她着人去问龚妍碧与龚婧琪的意思,问二人可愿意跟了一道去?龚妍碧让人送来一对荷包,两方手帕,人没露面。龚婧琪却是郑重其事地梳妆打扮了,带着一对银钗过来,跟着明菲坐了马车去周家。
到了周家门外的巷口,明菲很感慨,想当初,周同知夫人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生日宴席,就引得车马将小巷全都堵死了,现如今,她们的车马竟然可以毫无障碍地直接驶到周家的大门口。虽然周家不是本地人,婚期定得匆忙,外地亲眷不及赶来,但这前后落差也太大了。
客人虽少,周家人却是郑重其事。明菲才下了马车,就有专人将她与龚婧琪、薛亦青一道领去花厅。周夫人正与陈三 奶 奶,还有几个平时交好的夫人说话。她穿着得体,神色自若,并没有对客人稀少的状况表现出任何不平或是不喜的样子。
明菲不由暗自点头,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
倒是在座的夫人们看见龚婧琪出现,有些惊奇,不过也没人故意给她难堪,大家都有意识地绕开了相关话题,尽捡些喜庆的事情来说,又拉着面生的薛亦青问长问短。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明菲向周夫人表示她们几个想去看看周清。
周夫升笑道:“陈莹也在那里。”又叫身边的个卜妇送几人过去。
明菲忙道:“不用啦,我走惯的。”
周夫人也就不勉强,由得她去。
从花厅去周清的闺房,途中要经过一个花园。已是深秋,许多花木都凋零了,纵然有人事前精心打理过,四处挂红,到底敌不过秋风乍起,将树梢未落的枯叶吹落,枯叶打着旋儿地飞,飞得到处都是,平添几分萧瑟与冷清。
境由心生,薛亦青来时已经得知周清家里的情况,看到这个样子,又想起自己家中那盛开的关蓉,明菲家里正盛的秋菊与金桂,不由生了几分感慨,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胡扯:“水城府的天气真的比抚鸣的凉得多啊。”
龚婧琪幽幽地叹了口气。周清家中虽逢变故,好歹她的夫家并没有嫌弃她,也不怕牵连,满心为她打算,不像自己……她不由望着枝头的一片被蛛丝缠着,上不得,下不得,只能随风疯狂旋转的叶片发了痴。
忽听不远处冬青树篱后有男人低声训斥人:“下作的东西,胆敢趁乱偷盗,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喜事,有客人在,今日爷非得废了你那双手。”
几声闷响,有人吃痛地低吟出声,仿佛是挨了几下打。
那人又沉声道:“把他给我绑起来,扔进柴房里去。过几日再处理。”
这是撞上人家处理家事了,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绕道而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人已经从树篱后出来了,正是周清的哥哥周渐。他立时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几个女人,铁青瘦削的脸上先是显示出尴尬的神色来,接着很快换上了一副笑容,朝着她们点点头。
待周渐走远,龚婧琪低声同明菲道:“上次我见着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仿佛瘦了许多。”
明菲轻叹一口气。周渐是周家唯一的男 丁,周同知倒了霉,他又怎可能好过?
到了周清的房门外,不闻欢声笑语,只见周清的贴身丫鬟立在门口,满脸愁苦之色,见了明菲几人犹如见到救星,迎上去小声道:“大 奶 奶快去劝劝我们 小 姐吧。”指了指房里,“正在掉眼泪呢,陈 小 姐劝也劝不住。”
明菲有意大声笑道:“新 娘 子呢?可是害羞躲在哪里不好意思出来见我们了?”
陈莹忙从里面大声道:“快进来瞧,新 娘 子不想嫁人,正难过得掉金豆子呢。”
周清羞得忘记了难过,忍住泪团起手里的丝帕扔出去打陈莹:“叫你编排我!”
明菲抢上前一把捞住丝帕,假意在手里抛了抛,笑道:“实沉沉的.这是才从水里捞起来的吧?”
周清飞奔上前,夺过丝帕,在眼角按了按:“我还以为你们也不来了。 ”却又忍不住开始流泪,“我真舍不得这个时候离开他们。”
龚 婧 琪 柔 声 道:“你 莫 哭,这 算 不 得 什 么,会 好 起 来 的。我们 家 不 也 熬 过 来 啦?”
周清 扫了 她一 眼,见 她 表 情 真 挚,并没有 其 他 意 思.不由 生 出 几 分 感 动来。收了 眼泪,叫丫鬟 进 来 取 了 果碟 香茶 糕点 招待 几人。
薛 亦 青 生 * 活 泼 可 人,叽叽 呱呱地,很快 就 将 众人 的 注 意 力 吸 引 到 了 抚鸣 的一些 风 土 人 情 上去,加上 其余 几人 有 意 凑 趣,却也 烘托 出 几分 热闹来。
正 在 高 兴,忽听 周夫人 身边的 一个婆子 来报:“崔夫人 要来 瞧 小 姐。稍后 就到了,夫人 请 小 姐 小 心 接 待。”
周清 皱皱 眉头:“可是 原来 袁家 的小 姐?”
那婆子 笑道:“正是。”
以袁枚儿的脾气,这会儿必然是来炫耀的,周清沉默片刻,笑道: “稍后还望大家给我个面子。”
正说着,外间已经传来袁枚儿清脆的笑声:“清姐姐大喜,听说几位姐妹都在这里,我少不得来凑个热闹。”
门帘打起,穿着大红篷金锦袄,系着湘色缠枝牡丹纹八幅长裙,头上插着最新样式金钗头花,笑得志得意满的袁枚儿领着四五个锦衣华服的丫头婆子春风得意地走进来。
袁枚儿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在明菲身上时,略微停了停,接着淡淡飘过,抬了抬下巴,亲热地拉住周清的手:“我先前还以为赶不上姐姐的好日子了,谁知我们老爷知晓了……”她娇羞地垂了头,小声道,“我们老爷知晓了,便特意多留了几日。今日也是陪我来了的。”
周清微笑着道:“崔夫人太客气了。”
袁枚儿笑道:“你呀,怎地就生分了?还叫我枚儿的好。”拍拍周清的手,“你莫担忧,周伯父的事,我已经同我们老爷说过了,我们老爷说,只要他清白,保他无事。”
好大的口气!陈莹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口,暗里呸了一下。明菲淡笑着,拨弄着手里的茶盏,静静地听着袁枚儿说话。
周清淡笑道:“谢夫人关心,感激不尽。”
“看,又来了,这么生分,我们还是好姐妹嘛。”袁枚儿换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鄙夷地道:“你哥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种背弃忠义的人家,不理也罢!你放心,这种人将来不会有好下场的。”
明菲用眼神问陈莹,周渐怎么了?
陈莹回了她一个茫然的表情。
周清的脸沉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咬紧了牙关,几番想发作,又生生忍了下来,只憋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袁枚儿仿若未觉,拨弄着指上那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笑道:“大家都说话啊,怎么一个个见了我,都变成闷嘴葫芦了?”她笑望着明菲,“龚大 奶奶,听说前段时间你也去了抚鸣,怎么没见着你?”
第224章 欺负
明菲还未回答,袁枚儿又道:“听说你们蔡家与我们崔家还算是亲戚?可是真的?是怎样的亲呢?快和我说,省得以后我闹笑话。”
明菲不信袁枚儿不知道这七拐八弯的关系,有此一问,无非是想证明蔡家趋炎附势,借此抬高她自己罢了。不由一笑:“其实严格说来算不得亲戚。而是我姐姐嫁在湖州,夫家刚好与崔大人家中有亲。”
袁枚儿哈哈一笑:“喷,原来是这样的远亲。”她将“这样的” 三个字拖得悠长无比,听上去意味深长。
明菲静静地道:“正是,如果不是去年去京途中恰建王夫人去世,家父母前去吊唁,从言谈中偶然得知,也不会有此一说。”
听到提起崔悯死去的原配,袁枚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难堪和恨意。如果不是袁家家道中落,她又怎会论落到给人做续弦?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她们的夫君,谁能跟她的比?想到此,她又挺起了胸脯。
陈莹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数看在眼里,笑道:“枚儿,听说你们家大小姐聪明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当家,想必将来你一定很清闲。”
这是合着伙儿地来踩她的痛脚是吧?袁枚儿恼怒不已,冷冷一笑,望着龚婧琪道:“婧琪妹妹,许久不见你了,这段时间都忙什么?虽然遇到那些事实属不幸,却也该经常出来走走才是,总是闷着,会把人闷坏的。”
龚婧琪正在低头想心事,不妨矛头突然转向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待听明白这个话,脸色顿时寡白,一时之间,想死的心都本文手有了。
袁枚儿见了龚婧琪灰败的神色,只觉心中的那口闷气突然消散了几分。装腔作势地一挥手,命她身后一个婆子拿出一只盒子来放在周清面前:“清姐姐,你要出阁,我手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这一对珠钗是我心爱之物,还请你不要嫌弃。” 不等周清回绝,她就起身掸掸裙子,娇笑道:“我得走了,明日会来送姐姐。”
周清强忍怒气送她到门口,回来就要砸了她用过的茶盅。明菲按住道:“你干什么砸自己家的东西?”; 陈莹道:“就是!难得有演得如此好的丑角戏,你不好好观赏,偏要生气,没事做了?”
薛亦青托着腮道:“这就是崔大人的新夫人?我还以为皇后娘娘来了呢。”用手肘撞撞龚婧琪,“比我看过的所有戏中的皇后娘娘还要装得像。”
龚婧琪垂着头不说话,她的脸色自听袁枚儿说过那话之后就再也没恢复过来。
几人佯作不知,只拉着她和周清说些从前的趣事,时间一长,倒也一片欢声笑语。挨到下午时分,又来了几家小姐,周清见来的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少,又开怀了许多。
周清顺利出嫁后的第三天,崔悯回了抚鸣,接着洪知府被抄家,周同知和好几个官员则结束了软禁的生活,直接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与此同时,钦差进驻抚鸣,事情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属抚鸣辖下的许多府县都出了事。
九月二十,明雅生了个男孩子,明菲陪着三姨娘去了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一趟邻县明雅的夫家回来,接到了一个新的消息,邵五因为棒疮发作,家中又没有人看顾,死在了狱中。 邵大奶奶上门去求龚远和,求他帮忙将邵五的尸身发还邵家。龚远和二话没说,很爽快地让邵家去拉人。: 三姨娘同明菲商量:“不管怎样,也是蔡家的姑爷,就是为蔡家的面子,也得去给四姑奶奶撑撑场面才是。”+ 明菲没意见,和三姨娘约了时间,两家人一起去吊唁。。
邵家早已搬出了原来的大宅子,几房人散居在几个小院落中,邵大爷因是长子,占了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饶是如此,他膝下儿子孙子众多,把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连替邵五办丧事,也没地方办 又因邵五是死在外面的,不能抬回家里去停,只能在门口搭了个灵棚。
明姿自小产之后身子就再也没好转过,下体一直淅淅沥沥没断过红,自得知邵五死后,不吃不喝地发了一天呆。邵大奶奶虽然恨她,可看到她那悲惨样儿,想起死去的小儿子,由不得的心酸,也就没听另外几个儿媳的意见,逼她拖病去守灵,只是借着要给邵五买棺木治丧,把她房里的细软一次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明姿虽然愤怒,可恨自已没有半点力气,根本抢不过.只能躺在床上闭目装死,听之任之 笛儿先前还害怕明姿受不住打击会出问题,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敢轻易离了半步。半夜时分,却突然听得明姿冷幽幽地发出几声轻笑,吓得笛儿魂飞魄散,只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当是邵五的鬼魂回来找明姿了。胆战心惊地僵硬着身子熬完下半夜,第二日请早打水给明姿洗脸,却见明姿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春色,就连眼珠子都似乎灵活了几分,不由暗暗称奇。
明姿洗了脸,穿上孝服,就要笛儿扶着她去替邵五守灵。笛儿看了看外面冷厉的秋雨,劝道:“少奶奶,这天气太凉,您的病还未好,受不住,就是在屋子里也是一样的,不要出去了吧?”
明姿这段时间受够了气,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就连你也要和我作对?你的卖身契可是在我手里!”。。 她在病中,力气不大,尖利的指甲却将笛儿的脸给划出几道血痕来。好心不得好报,笛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