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假意往屋子里探了探头,问闻声赶来的花婆子:“花妈妈,二姨娘没事儿吧?”又不安地和蔡光正说:“二哥,我真的是好心来看明姿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来看她了……”
蔡光正垂眼看着他面前的青砖,良久才低声说:“不干你的事儿,都是我的错。”
明菲挤出几滴鳄鱼泪:“我只是想和四妹妹把关系搞好一点而已,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花婆子面色古怪的看着明菲,三小姐撞破这件事又是凑巧么?那也太凑巧了。今天的事情怎么都这么凑巧呢?
不多时,大夫来了,却不是蔡光仪去请来的大丸而是陈氏让人去请来的唐大夫。
唐大夫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可他才出了院门没走多远,里面就吵了起来。
先是听见四姨娘尖声尖气的说什么,接着二姨娘压抑着怒气沉声道:“就算是守仓库的醉了失职,若是巡夜的巡上.损失也不会这么大。哪里能怪我一个人?我又不是三头六臂。”言下之意是要四姨娘一起赔。
四姨娘这几日恨二姨娘母子几人恨得紧,当场就爆发了,说凭什么要她一起赔啊,又不是她手下的人拿着仓库的钥匙守着仓库,又不是明佩养的猫发春带着野猫跑进去偷食吃打坏东西,凭什么要她赔?就算是她没巡好夜,那也自然请她的惩处,和这个事儿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谁要敢赖她,她就和谁拼命!
陈氏听她说什么猫发春之类的话实在难听,当下喝道:“你胡说什么!再当着小姐们说这种村话,就叉出去!”
“不是婢妾胡说,婢妾真是吃够气了!”四姨娘哭哭啼啼地磕头:“老爷、夫人啊,您们可要为婢妾主持公道啊,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婢妾身上和。婢妾巡这个夜,也是说不出的苦楚,昨日夜里,婢妾不就查着有人吃酒赌钱的么,可人家说啦,她们只听二姨娘的话,不把老爷、夫人放在眼里,婢妾不服,这才闹到老爷和夫人面前的,婢妾冤枉啊……”她今天学乖了,再不敢说自己的面子什么的,凡事攀上蔡国栋和陈氏总没错。
蔡国栋平时养妆养通房有一手,可处理这种乱麻一样的事儿时他就心烦意乱了,当下砸了杯子。
陈氏见状,心中幸灾乐祸,却虎着脸喝道:“都给我住口!这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谁是谁非,我和老爷自有定夺!少不得要公公正正的.叫人口服心服!”
大约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方便让小姐们听到,余婆子和珠钗半拉半扶的把明姿弄出来,又把蔡光正和明菲、明玉给请走了。
明玉托着腮一直盯着明菲看,明菲镇定自若的练着字,就连手指都没抖一下。
良久,明玉才叹了口气:“三姐姐,你是真的想和四姐姐搞好关系吗?”
明菲弯了弯嘴角:“那是自然。我们是姐妹嘛。怎么了?”
明玉皱起眉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是爹爹晚去一步,你又要白挨打了。”她只是觉得好奇怪而已,明菲不像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为什么先前一定要缠着明姿呢?
明菲笑了笑:“是呀。”她是那种白白送上门去给人打的人吗?别看明姿身量比她高,力气可未必有她这个做惯了粗活的大。
第五十九章庶子(三)
明玉小脸一绷,严肃的道:“不过你放心,即便是那样,我也会帮你的。只是你以后不要不听我的话啦!”
呃……明菲手一抖,一个字长出了蝌蚪尾巴。她抬起头看着明玉拖长了声音:“你看……这一篇又要重写了。”
明玉吐了吐舌头,跳下凳子:“我去找喜福玩儿,三姐姐你慢慢儿写。”
娇桃笑嘻嘻的帮明菲磨墨:“虽然才相处没多久,六小姐却是真心心疼您。先前她那个模样,就像一只小老虎。”
“这可不应了那句话,人亲骨头香嘛。”明菲笑了笑,“我也是真心心疼她。”明玉虽然胆子小,也有点懦弱,可是每当有人欺负她的时候,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
娇桃道:“今日四小姐挺惨的。”要不是她深知一切,目睹了甚至参与了前前后后,她也会认为明菲是多么的无辜可怜到有点儿傻帽。
明菲写了一个大大的“和”字:“她的脾气实在太糟糕了,希望她以后能变得温柔懂礼一点才好,不然以后长大了只怕吃的亏更多。”
她可没对明姿做什么,又没骂过明姿,只是充分表达了她的关切之意而已。在这场斗争中,大家都只是为了竭力保住自己想要的罢了,无所谓谁对谁错,有的只是相对利益。
娇桃很是担忧:“今日的事情过后只怕他们会更恨您的。您离他们远一点的好。”二姨娘看向明菲的那种森冷憎恨的目光,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至于明姿将来吃不吃亏什么的,和她没半点关系。她只要负责把明姿和明玉招呼好,给大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就够了。
明菲咬着笔头说:“其实,我觉得吧,他们几个挺团结的。特别是二公子,实在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儿子啊。”还有二姨娘晕倒这一招,是个救急的好办法,她应该学以致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
娇桃见她答非所问,不由生气的道:“奴婢和您说正话呢。您以后要做什么,事先和奴婢说一声儿也好,经常弄得奴婢莫名其妙,提心吊胆的。”
明菲微微一笑:“以前我在吴家村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乡人养的恶狗。它就爱欺负穿得不好,或是身材弱小的陌生人,如果你要是害怕了,选择跑和躲,那你一定要被它咬伤。你想,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躲得过狗呢?可要是你做出比它还要凶的样子,佯作蹲下去捡石头,它一定先就心虚了。这个时候它还会很狡猾在一旁观察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石头,要是你有勇气,也正好有准头,一石头砸在它身上,它铁定呜咽着夹着尾巴逃跑,下次看到你它就绕着弯儿的是。所以,遇到这种狗的时候,想用跑或看躲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是做梦!”
娇桃被明菲的比喻逗得一笑:“知道了,可您要答应奴婢,以后要做什么,先和奴婢说一声儿。”这几天地算是见识到了明菲够手段,也算是服了她,看着无害,成日笑嘻嘻的,其实却是个最让人不省心的。
明菲可有可无的应了,忽听外面一阵有杂,探头一瞧,一群人拥着陈氏等人进来了,因不见余婆子跟着,便道:“去拿点糕点,问问今早那件事儿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余妈妈又去了哪里?”
娇桃依言端了个针线盒并两个纸盒子,朝着丫头们平时歇息的地方去,迎面就遇上金簪,她忙笑着喊金簪:“金簪姐姐,您忙什么呢?我有事儿要寻余妈妈,怎么不见她老人家?”
金簪大喇喇的住长凳上一坐,让个小丫头过来给她捶背,招呼娇桃坐下,道:“咱们能忙什么?还不是忙着伺候主子呗。”她看了看娇桃手上的盒子,“你找余妈妈啊?那要等会子再来。她去吩咐外院的婆子寻人牙子去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娇桃把乎里的纸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了住金簪面前推了推,又亲手倒了杯茶递上:“姐姐尝尝这糕点,这是三小姐特意吩咐给您带的。为什么要寻人牙子?”
梅花型的绿豆糕细润紧密,海棠花状的芝麻糕黑白分明,的确是好糕点。金簪翘着兰花指指起一块喂进嘴里,挤挤眼睛:“那自然是有需要咯。你回去和三小姐说,让她想想都喜欢什么样的小丫头,过几日好生挑选几个顺眼可心的。”
娇桃坐到她身边,笑嘻嘻地道:“买的人这么多?”
金簪自来话多,见了娇桃这模样哪里有不明白的,使赏了给她捶背的小丫头两块糕点,让那小丫头守着门去,她自己绘声绘色的和娇桃讲起来。
早上二姨娘刚到上房时,什么都不辨解,只说要把自己的衣裳首饰尽数拿出来赔,不够赔的,她慢慢儿的赔,拿了月钱来赔,总有一日能赔完。
四姨娘就说:“你的衣裳首饰?那还不是老爷给的?是蔡家的?过后你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自己没有见人的衣裳首饰,老爷夫人为了体面还不得给你添?二姐姐可真会打算。”
二姨娘自知此次难逃责咎,只有最大限度的博得蔡国栋的同情才能逃过此劫,便虚弱的说,她昨夜不是管事,而是病了,接着又把明姿晕倒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才有了后面大家一起去看明姿的事儿。
“她哪里会想到四小姐的事情竟凑巧被三小姐给撞破了?唐大夫也说她病得不重,药方都没开,四姨娘又死咬着不放……老爷当时就气得摔了杯子。”金簪得意洋详,幸灾乐祸的说:“你就等着瞧吧,这府里有许多人要哭鼻子,要后悔了!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卖的!姑娘我原来和厨房要点热水,竟然都有人敢给姑娘脸色看,呵呵,现世报了吧……”
珠钗在外面喊道:“金钗!你又在编排什么?这外面的谢亲宴立刻就开摆了,都没有人招呼,你倒跑到这里来躲活闲!还不快点出来!”
金簪也不管娇挑,顺手将那盒子端了一只跑出去塞给珠钗:“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否则又不知要饿到什么时候了。厨房里这么快就收拾出来了?”
珠钗一边接糕点,一边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不夫人让人去餐霞轩订的酒席解的急。”
谢亲宴后,陈氏雷厉风行的兴起了一场整风运动。
这一场整风运动开展得雷厉风行的,打卖、买进了许多下人,原本在二姨娘手里提拔起来的管事们就算没被撵,也多数被轮空.要害位置统统换上了陈氏的人。二姨娘和四姨娘因为失职都被罚,二姨娘被罚了两年的月钱,四姨娘被罚了一年的月钱,蔡光正被罚跪了两天两夜的祠堂,禁足半个月。
而那罪魁祸首——那只叫做翠菊的猫,则在事后跑得无影无踪,若干年后,明菲再见到它时,它已经成了一只懒洋洋的老猫,再无当初的粗暴和傲慢。
事情到这里远远还未结束。二姨娘和四姨娘这回算是死死的掐上了,二姨娘比较忍得,面上不做出来只是隔三差五的给四姨娘穿穿小鞋,明姿和明佩一个院子经常把明佩欺负得够呛;四姨娘忍不得,就经常在蔡国栋面前哭诉撒娇,又去巴结陈氏和三姨娘,孤立二姨娘。陈氏乐得她二人斗个不休,背地里挑拨不停,表面上却最是公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却说此番陈氏大获全胜,又抬着账本去找蔡国栋:“老爷啊,这次失了面子事小,关键是要还人家的瓷器呢。妾身算了一笔账,各府的瓷器供有损伤,都要去定制,这笔开销很大呢。”
蔡国栋心中酸痛不已,故作镇定的道:“要多少银子值得你这样嚷嚷?老爷难道赔不起?”
陈氏甩出四根手指:“怎么也得四千两银子,只上不下。”
蔡国栋“啊”了一声,惊道:“怎么这么贵?”他的钱有大用,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样的需要钱。
陈氏蹙着眉头道:“数量又多,又不是寻常的粗瓷货色,都是上等细瓷,妾身已经是托过关系,求了人情了,若是别人,据说是怎么也得要五千两。”反正蔡国栋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还不是她说了算。
蔡国栋心疼得犹如生生剜去了一块肉,喃喃地道:“怎么这么贵?有些人家的东西是用了好些年的,是旧的。”
男人小气起来也很小气的,人家的东西用得久了还更有意义呢,陈氏暗自好笑,面上却分外沉痛:“那又有什么法子,打碎人家的东西已是大大的丢脸,若是再不给人家送去像样的东西,以后怕是没人再敢借我们东西了。就是这样,妾身也还要挨家挨户的上门去赔礼道歉,那果子糕点药材什么的手礼也得带着点去才行。”
蔡国栋最烦的就是算这些帐,一听就头痛,不耐烦的挥挥手:“你看着办吧。”
陈氏愁兮兮的道:“妾身本来想为您多凑点银子,凑个三万两银子左右,去卖点贵重难见雅致的古董字画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可是这样一来缺口又大了。”
蔡国栋越发烦躁:“那能怎么办?都是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吃货互相撕咬咬出来的祸,老爷平时好吃好穿的养着她们,关键时刻她们不但不替老爷分忧,反而给老爷拖后腿。”这次的事情,他认为就是二姨娘和四姨娘互相争宠,狗咬狗,互相扯皮推诿才会造成后面的那个结果。陈氏心中极爽,假模假样的叹气,语重心长的道:“老爷,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六十章共识(一)
蔡国栋耷拉着眼皮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他已经烦躁到极点,即将崩溃了,巴不得陈氏赶紧换个话题或者在他面前消失,可平时十分善解人意的陈氏此刻却十分的聒噪,一点眼色都没有。
陈氏见他满脸不耐之色,心中窃喜。她之所以一点气都不让他歇,就是想把他逼烦了后,她好钻空子。她严肃地道:“明雅这件事给了妾身极大的启示。妾身以为,要是人心不齐,无论多大的富贵也是保不住的。也许,还会变成泼天大祸也不一定。”
蔡国栋一惊:“怎生说?”
陈氏道:“老爷,那天本家大伯母(蔡家的族长夫人)教训妾身道:如今家中两位姨娘都是有儿有女的,又互不服软。您是做官的人,若是只做个小官,那这一辈子,妻妾儿女稍微出格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不过一件轶事,大家伙儿背地里笑笑而已。可您是蔡氏族人的希望,今后一定是要往上走,要做大官的,妾身这样放任自流那是绝对不行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妾身管不好家,若是闹腾点什么事儿出来,那就是拖您的后腿,帮御史们找事儿做!妾身听了大伯母的教诲真是惭愧啊。”
蔡家的这位族长夫人来自京城中一个已经破落了的公卿之家,平时说话做事颇有见地,蔡国栋还是比较敬重的。所以陈氏故意借着她的名头把这席话说出来,以免蔡国栋认为自己是在教训他。
见蔡国栋的脸色顿时变了,陈氏忙又笑着说:“您今年四十往上了,眼看着孩子们就要成年,又个个都是聪慧刻苦的,将来少不得要走仕途,您往上走得越远,也越能给孩子们添点助力是不是?”她故作豁出去的神情,“您别嫌妾身多嘴,别的不说,家底丰厚些,孩子们的前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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