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侄儿和侄儿媳妇年轻,什么规矩都不懂,怕做错了传出去惹人笑话,所以侄儿想请您过去帮衬着我们行完这个礼。”
龚二夫人牙都咬酸了,魔怔一般瞪着龚远和不说话。
龚远和只弯着腰抬起头看着她笑,一动不动。
两个人竟然是剑拔弩张地杠上了。早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太好,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明菲忙上前跟着龚远和福了下去:“一大清早的,论理不敢劳动婶娘,可是公公不在家,婶娘是长辈,几位小姑小叔是我们的亲人,所以,少不得厚着脸来请婶娘帮这个忙。”
龚婧琪见这样下去不是事,何况根本就是龚远和占着理,她娘想吃这杯媳妇茶没错,错就错在不该忽略了死去的大伯母,忙笑道:“母亲,咱们也好久没去那边院子里走动了,正好过去游游。”
龚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来,“好,好,应该的,我这就跟了你们去。”随即却又捂着胃坐了下去,痛苦的呻吟“哎哟,我的胃好痛……”
龚妍碧忙扶住她:“母亲这是饿着了。”抱歉地看着明菲和龚远和:“大哥,大嫂,母亲一直等着你们过来一道吃早饭,她恰好又有个胃疼的老毛病。”
明菲深刻忏悔:“都是我们的不是,不然咱们就等婶娘先用完早饭?母亲是个厚道的,肯定不会计较我们去给她敬茶晚了的。”
“母亲自然不会怪我们。”龚远和显得比龚远轶还要着急,“还不赶紧上早饭?饿着我婶娘你们给我等着瞧。”
龚妍碧小心翼翼地看向龚二夫人,见龚二夫人的眼皮耷拉着,便吩咐人摆早饭。
早饭一摆好,明菲就自动上前布筷添饭,服侍龚二夫人吃饭,龚二夫人见她垂着头面带微笑,不言不语在殷勤伺侯,心中的那口恶气稍微平息了些。便抬起头来问龚远和:一道坐下吃吧。
龚远和翘着嘴角笑:“侄儿还没给母亲敬茶,不敢吃,婶娘莫要管我们。
一句话成功地又将龚二夫人的怒火挑了起来,她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吃饭,仿佛和饭有仇,明菲布菜,偏生又只捡那难消化的油腻肉食夹给她。吃了一块还有一块,一块还没吃完另一块又来了,龚二夫人忍不住,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明菲。
“婶娘,可侄儿媳妇哪晨做得不好?”明菲惊惶失措,手一抖,一块鹅肉“啪”地掉进了一碗笋子汤里,汤汁四溅。
明菲不等龚二夫人答话,脸红耳赤地退到一旁,“我手笨”战战兢兢地看着龚远和,一脸的委屈,含着泪看着龚婧琪,“我不知道婶娘喜欢吃什么,看到她连着吃了好些,我还以为她想要那个。”
龚婧琪无话可说。
龚远和指责明菲,“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婶娘胃疼,你怎么能夹那些菜给她呢?病人不知节制,你就由着她?说起来,二妹妹也是的,”矛头转而对准龚妍碧,“你长期伺侯婶娘的,她胃疼,你就该让人上稀粥面面条,或是好消化的,怎么能上这些油腻的东西呢?”
龚妍碧只好道:“都是我不仔细,我这就让厨房重新做。,”
龚远和挥挥手:“快去,快去,我们还有正事呢。”又担忧地看着天边的太阳:“什么时辰了?”
龚二夫人看得恶心,想发作又实在找不到可以发作的借口,毕竟人家除了没给她敬婆婆茶,可是主动伺侯她用饭了。是她对人家太不客气,太苛刻了,看看,好好的看看新娘子,眼泪都要被她吓出来了,这话要是传到龚中素的耳朵里,还不知要怎么说她呢。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今日她就是不去那贱丅人的牌位前。
龚二夫人放下碗,闭着眼睛长出一口气:“不用重新做了,我不想吃。”站起身就扶着头晃了晃,龚婧琪明知她是装的,却也只能上前扶住她:“母亲,您不舒服吗?”
龚二夫人还没开口,明菲已经上前扶住她,对着她开始流泪,“婶娘一定是为我们操心,所以才累病了,婶娘,您可要千万挺住,远和,赶紧去请大夫吧。”
难道她要死了吗?大清早地守着她这样哭,真是晦气!龚二夫人气得要死,当初她就一直看不上明菲,那次明菲生日,孙道姑亲自去贺喜,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别人相信,她可是一点也不信,孙道姑其人贪财无比,当年就着她的手,和她演过多少好戏,蒙骗过龚中素多少回,她还不知道陈氏那是出高价请孙道姑帮明菲抬身价。
龚二夫人终于忍不住,嫌恶地看着明菲,“快别哭了!多不吉利!好好的人都被你哭病了。”
明菲愣了愣,捂住脸嚎啕大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晦气
“婶娘,侄儿媳妇哪里做得不好.您教导就是,侄儿媳妇断然不敢不听教诲。侄儿媳妇也不过是感动于婶娘操心蒂累,所以心疼婶娘罢了,您何必这样说?难道婶娘胃疼头晕是被侍儿媳妇哭病的?这样说,叫我在下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明菲这一哭,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候在外面的花婆子等人更是一阵骚动。
新娘子进门就哭,这可不是什么吉利事,有谁会喜欢,但欢欢喜喜的来,若非有什么过分的事情发生,新娘子又怎会哭?定然是受了气!而且不是一般的气!陪嫁来的蔡家诸人开始窃窃私语。
龚二夫人也有些发呆.随即又有点张皇。她印象中的明菲是个和气爱笑,虽然稳重,但逼急了也是牙尖嘴利的一个女孩子,她没想到明菲和她对打的方式竟然是哭,而非反驳。她一方面觉得晦气,一方面却又害怕这事儿传出去,人家说她容不下长房的新媳妇,生生将人给逼哭了。
她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明知自只被明菲给算计了,却只能硬生生承受,她气得不肯开口,只拿眼睛看着龚婧琪。龚婧琪忙上前劝明菲:“好嫂嫂,你莫哭,大喜的日子哭着让人看笑话。我母亲脾气向来如此,比较直接,说话不好听,心里是很疼你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你和哥哥的事忙里忙外,生生累病了。本来就是一点小误会,说开就好,若是让亲家夫人知道,还不知生出什么误会来,为你担心可就不好了。”
明菲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见龚婧琪,没想到龚婧琪的口才也变好了。听这意思,她若是再不住口,就是不懂事胡闹了。龚二夫人的刁难也不是刁难,而是真的为他二人操心劳力累病的。当即住了哭声,拿帕子捂着眼睛福了福:“我是被婶娘吓坏了,失态了,请婶娘不要和侄儿媳妇一般见识。”
小辈事先服了软,龚二夫人也不好再端差架子,懒懒地道,“我说话就是这样,以后再有这神事情,你可别动不动就哭了。”
咦,先顺理成章地给她今后随意喝骂自己我借口?什么说话就是这样?龚二夫人这人虽然自以为是,目光短浅,但明菲可没忘识初次见她时,她讨好陈氏、送礼、八面玲珑的那种姿态,话是会说的,就是脾气德行不咋地。
明菲立刻又红了眼睛,抽泣着说:“婶娘,侄儿媳妇胆子小,眼泪浅,但凡有不是的地方,请您好生教导侄儿媳妇,侄儿媳妇不敢违逆,真要是哭,那您也别管,别往心里去,实在是忍不住……”她要傻了才会和龚二夫人对吵对骂,一个不孝忤逆长辈扣下去,龚远和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龚二夫人看见她哭就烦,这真的不是在她家啊?一大清早的就跑到她家里来嚎丧,哦,呸,呸,呸.这屋子里可都是二房的人。看来她今日不随这两人走这一趟,这两人是不打算放讨她了,龚二夫人只好唧唧歪歪地靠在龚婧琪的身土,有气无力地道,“不是我说你,大好的日子是不能这么哭的,走吧.不管怎么地,也得先报事情办完。”
她当然知道不能这样哭,可这又不是她家。明菲立刻擦干泪,感激万分地上去扶住龚二夫人:“侄儿媳妇来伺候婶娘,婶娘你脚下慢些。”
龚远和左右一张望:“怎么不见三弟和四弟?”龚家二房还有两个男丁,一个是和龚妍碧同母所生的庶子龚远科,还有一个是龚二夫人所生的最小的一个儿子龚远季。
龚二夫人淡淡地道:“你三弟在外面为昨日喜宴用去之物和人家算账呢,人多着呢,他多半走不开。”这个庶子,是她的眼中针肉中刺,偏生多得龚中素看顾,读不好书就安排到外面铺子里学管事,学做生意,小小年纪就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们这种人家,哪里有第二日就上门收钱的道理?龚远和点点头,随手指了个丫鬟:“你去外面账房,把三公子请过去。若是请不来,我唯你是问。”
那丫鬟害怕的看了龚二夫人一眼,到底别不过,应了一声赶紧去了。龚妍碧和她姨娘眼里却是都闪过了一丝欢喜。
龚远和继续追问龚远季的下落:“四弟呢?”
龚婧琪道:“他昨日玩得高兴,出了点汗,有此不舒服。”
龚二夫人哼了一声:“去把他喊过来!小小年纪就贪睡,大了可怎么了得?我还指望着他好好读书.光耀门楣呢。”当先走了。
龚二夫人心中不爽快,自然走得特别慢,明菲正好有机会把周围的环境都仔细观察一遍,什么水榭、桂花林、人工湖她都是看过的,不过从前没注意,此刻看来才发现这水榭、湖、桂花林都是在围墙这边,也就是说,所以权属于长房。
长房这边房舍花园的占地面积就比二房宽了许多,再联合当初陈氏等人的议论说龚家长房的钱财远比二房丰厚,她更能体会龚二夫人的不甘心了。
明明就是龚中素一人当家,钱财却要分做不平均的两份,富有的长房长媳为什么不是她来做?这些年都是她在打理家务铺子,临了帮别人养大儿子不说,还得硬生生地将自己手里的钱财挖出去大半,从此不能再做主,叫她怎么甘心?假如没有龚远和的存在,这些东西都将会是她生的儿子的。两个亲生儿子一人一半,多好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兼祧两房本来就是件复杂事,若是龚选和的生母未死,那倒也简单,偏生人又死了,给了贪心的人可趁之机。
一行人慢吞吞地花了约莫两刻的时间才算从龚二夫人的安闲堂走到了明菲等人居住的大房所在的半边院子。去的却又不是明菲住的正房,而是正对着大门处的一排三间明显高出地面许多的房子,正中一间朱漆雕花窗门,大开着门,旁边两间只有窗没有门。这便是龚家的正堂了。
石台阶上依次垂手立着几个穿青衣的管事,看见众人讨来,纷纷上前请安问候,龚二夫人脸色极其难看,瞪了那几个人一眼,率先走进屋子里。
明菲退后几步,跟在龚远和的身后垂头进了正堂,只见条案桌上早就设好了几个牌位,从龚远和的太祖父母、曾祖父母、过继的祖母到张氏。依次排放。
龚远和低声和明菲解释:“我们家祖上并不是这里的人,而是从沧州迁来的,人丁一直很单薄,宗祠也不在这边。索性今日都一并拜了,省的明日要拜祖宗还得再求她一回。”
龚二夫人当着这许多牌位和下面外人的面,也不好再做出什么难看样来,换了副温柔可亲的面孔:“人来齐了就开始吧。”
明菲和龚远和拜祭完毕,垂手立在龚二夫人面前.垄二夫人道:“我们家不是这里人,租藉乃是在沧州,祖上人丁不旺,故而没有多少族人,这个事情侄儿媳妇你都知道了吧?”
明菲点头:“是,听夫君说过了。”
龚二夫人笑了笑:“所以今日在这堂里的,便是咱们一家人了,总共就得这几个,你们以后少不得要互相扶持才是。认认亲吧。”说完往椅子上一靠,四仰八叉地看着明菲和龚远和。
龚远和与明菲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意见。名分己定,何必这么小气?二人微微一笑,上前给龚二夫人行大礼,龚二夫人道:“哟,我可当不起,这名不正则言不顺。”却又坐着不动,受了这一礼。
龚远和笑道:“婶娘教养我长大,有养恩,又替我打理了这么多年的产业,操办了婚事,这一礼万万当得起。”
明菲也笑道:“侄儿媳妇没有婆婆,心里是把婶娘当做婆婆一般来孝敬的。只是还请婶娘不要嫌弃侄儿媳妇人笨。”知道龚二夫人不会轻易将手中的权力和钱财交出来,龚中素又不在,自然是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既然接受了新人的大礼,龚二夫人少不得要表示一下,懒懒地递过一对金镶珍珠镯子,装模作样地训导了明菲一通,什么恪守妇道,延续香火等等。明菲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听了,不时答上一声是。
龚二夫人说得口渴,才挥挥手,让龚婧琪把周闹的人指给明菲看。
龚婧琪先指了那穿翠色衫子的妇人给明菲看,“这是朱姨娘。”
朱姨娘望着明菲笑了笑,不吭不哈地缩到了龚二夫人身后。
明菲知道她是龚妍碧和龚远科的生母,也是龚二夫人的陪嫁丫鬟,并不轻视她,甜甜喊了一声姨娘,让人把自己做的绣品送上。
龚远秩是从前就见过的,如今已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纵然比不上龚远和身高漂亮,还有点偏胖,看着却也儒雅。
接着是龚家另外两个她从未谋面的小叔子。垄远科,十四五岁年纪,穿着打扮虽然华丽,但小小年纪眉宇之间就有两条深痕,可见常常都是愁眉不展的。
龚远季,才七八岁,和蔡光耀差不多的年纪,缩小版的移动宝库,金光灿灿的,飞扬跋扈,只管盯着明菲看,看着看着笑起来:“嫂嫂,我要吃糖。”
第一百三十章 铜铃
送走龚二夫人一群人,龚远和回头望着明菲笑,“累了吧?”
明菲笑道:“你呢?”
龚远和轻轻拉起她的手:“我不累。只有一个人孤军本战,才会身心俱累。”
明菲认其地看着他:“从前你很累?”
龚远和给她整理了一下银红色的纱衣领口,牵着她往前走。“累啊,怎么不累?每吃一顿饭都要研究半天,身边每新来一个人,我就要琢磨他到底来我身边作什么,你说累不累?所以我一首很羡慕你们兄妹三人。”
这样辛苦啊,那可比她还要凄惨,在蔡家还未能立足的时候,至少有人端饭出来,她还是敢吃的。难怪得他要赴京赶考的时候,每天都赖在她家里混饭吃。
龚远和见明菲不说话,停住了脚步.笑道,“你怎么这么心狠?听见你夫君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