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by大风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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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 by大风刮过-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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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桐倚委婉拒绝,看来是要赶回府去倒头睡一觉养回精力,我也就没有勉强。
 
  第二天,徐州那边过来一只鸽子,捎来一封书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诸事已妥”。

  我看了这封信,如同吃了一帖定心药,立刻着人请云毓过来。吩咐完之后,又觉得不妥,一天一请云毓未免太频繁,要个新花样才好。

  我于是叫住了送信的人:“傍晚去暮暮馆接楚寻公子,说本王想他了,请他来府上弹琴。”
  
  送信人眼珠转了转,咧嘴应了声是。

  我又再另让人去云府下帖,只说本王昨天得罪了云大夫,今天晚上请他赏花听琴。
  
  半个多时辰后,下帖的人回来,带了云毓的回信,说他晚上一定过来。

  我一向喜欢云毓这个脾气,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多纠缠,更不会耽误正事。
 
  傍晚左右,还是云毓先到了,又和平常一样,好像没有昨天那回事似的,吃着茶四下望了望,问我:“琴呢?”

  我只得道:“琴来得不如你早,要你多等等了。”

  云毓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我将他往内园处让,就在我卧房所在的小园廊下摆酒,有两丛芍药开的正好。

  暂时无琴,我先斟酒,左右无人,我道:“徐州已诸事妥当。”

  云毓笑道:“怪不得昨天王爷让我取道徐州,果然是王爷手掌心里的地方。”手指沾了些酒水在桌上点了几点,“江南、江北、黄淮、西南、西北俱已定,只差东北与京城……”再将那几点酒水一带,画了大半个圆圈,向缺口处一点,“收口。”

  云毓抹去桌上的酒渍,又道:“家父昨天刚听说,宗王和嘉王近日都要出京。嘉王所去之地,似乎就是徐州。”

  徐州乃江淮重地,故而王勤与云棠极其看重,我道:“当日承典在父王麾下,曾带过邓满几天。”

  邓满是驻徐州的王综的副将。云毓道:“嘉王想来是把那几天,当做天下兵马令了。”
  
  我道:“也兴许,他把邓满当成了王综。”

  云毓哧地一笑。

  所谓天下兵马令,是指我爹当年军中用的令符。当年我爹率兵镇守边疆,大败蛮夷,同光帝命人替他打造了一套蛟符。共有一只大符和八只小符,大符调动全军,八只小符差令八员从将。
 
  当日跟着他的小将校官等,到了应昌帝时大多都成了镇守一方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所以便有忧国忧民的忠臣党们向应昌帝进言,说,如今怀王蛟符一出,几乎可调动天下兵马,于是就有了天下兵马令一说。

  这套传说中的令符,我小时候玩过不少次,还拿它挖过蚂蚁洞。我爹这人用我娘的话来说,骨头里还是个被惯坏了皇子,一向有个丢三落四的毛病,不知道东西金贵。不打仗闲的时候,这套符时常被他这里那里随便一丢,等要用时再到处翻找,搞得他身边的侍从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我爹要一直留在身边的那只大符蛟龙的角那里还秃了一块,就是被我拿了撬假山上的石头撬秃的。
  
  我举着秃角的蛟龙符去找我爹,他四下看了看把符揣进怀中,一手摸着我的头,一手掩住我的嘴低声道:“千万别告诉你娘。”

  这件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时我和我爹正在如今我和云毓坐着的地方。
  
  云毓道:“王爷与臣两人,还要这样对坐到几时?琴何时能有?”

  是了,晚霞都要散尽了,楚寻怎么还不来?

  云毓挑起嘴角道:“原来王爷请臣听的是楚寻的琴,最近没去找他罢,到此时不来,说不定是恼你了。”

  我的脸无奈地抽了抽,正要说话,有人来传报,楚寻总算是来了。

  数日不见,楚寻看起来倒还不错,抱着琴过来行了礼,道:“原来王爷是让楚寻为云大夫弹琴。”

  刚把琴放上琴桌,正在调弦,忽而又有人来通报,说柳相来了。

  云毓握着酒杯笑道:“今天人倒齐全。”

  我咳了一声道:“柳相过来,是奉旨开导韩四的。”昨天没有开导成功,今天忙完公务,还要过来继续劝导。

  虽然柳相是来劝导韩四的,可本王在这里吃酒,不能不情理上一请。就好像他来劝导韩四,情理上也要向我通报一声一样。

  我又让曹总管亲自去请柳相,道小王在后园赏花听琴,请柳相务必赏光同饮。
  
  曹总管奉命前去,少顷,云毓正抬袖斟酒,有脚步声至,我抬眼看见一袭青衫,曹总管身边,竟然是柳桐倚。

  楚寻伏身跪倒,云毓站起行礼,柳桐倚道:“皇命在身,不得不再到王府中打扰,王爷与云大夫赏花饮酒,但愿臣没有扫了雅兴。”

  我笑道:“哪里,能凑巧请到柳相同饮,是本王之幸。”一旁早有人又设了一座,我抬手让柳桐倚,柳桐倚便坐了,饮了一杯酒,又起身告辞,“实在皇命在身,不能耽搁,容臣先告退。”

  云毓道:“柳相身负皇命,虽不敢多留,但既然是赏花听琴,好歹听一支曲再走。”

  我跟着留,楚寻也道:“小人还未曾在丞相面前献艺,久闻柳丞相熟知音律,不知今日可能指教一二。”

  柳桐倚无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偷闲片刻了。”

  云毓将酒杯斟满,楚寻抚了一支曲,乐如流水,曲毕,柳桐倚微笑道:“公子果然好琴。”

  楚寻恭敬道:“丞相谬赞。”

  云毓忽而在一旁道:“一向听闻柳相长于音律,同朝数载,却未曾见识。今日难得雅会,假如柳相愿与楚寻公子合奏一曲,便是极其难得的风雅了。”

  我微有些惊诧,楚寻笑道:“云大夫真会玩笑,丞相大人怎会与小人合奏?”

  云毓挑了眉道:“我也是随口玩笑,柳相不用当真。”

  这半像玩笑又半像激将了,我正要开口替柳桐倚脱身,柳桐倚却已淡淡笑道:“我若献丑,只怕楚公子见笑,琴是万万不敢弹。”转目望向我,“不知王爷府中,可有笛箫?”
  
  本王怔了一怔,急忙命人去取。

  好在我虽不通乐器,为了妆点门面,府中还收了一些。曹总管亲自带人去找,半晌找来一根碧玉笛,捧给柳桐倚。

  柳桐倚接过,道了声献丑,楚寻便再抬袖拂弦,琴声似清泉流泻,柳桐倚将笛横于唇边,一缕笛音,便如悠悠晚风,缭绕云间,漾起泉上涟漪。

  晚霞已褪,天色墨蓝,银星乍现,廊外暮霭深重,花色浓艳。唯有晚风悠然,杯中酒澈如泉。

  我与云毓握着酒杯倚在座椅中,笛音琴乐中,我没醉,又好像醉了。

  此时的一切,都仿佛暮色花香中的一场酣梦,让人不愿醒。

  可纵然不愿,也总有醒的时候,笛声悠悠而尽,琴声亦停,云毓击掌道:“听柳相一曲,三年不敢再听别人吹笛。”

  柳桐倚谦然道:“云大夫过奖。”再饮了一杯,又站起身道,“委实不能再耽搁了,王爷,臣先告退了。”

  我望着那袭浅青出了园,若在以往,只怕我今夜又要辗转反侧,不得好眠。这两天,我倒也没怎么睡好,只是此时让我夜不能寐的,已经换了个人。
第三十章
  到了入更时分,酒兴已尽,云毓说累了,回府去睡觉,楚寻也抱琴请辞。
  
  我送了送云毓,吃了几口茶后去沐浴,待沐浴出来,忽而想起柳桐倚还没有来辞过,就随口在廊下叫了个人,问了一句:“柳相几时走的?”

  那回话的小厮道:“王爷,相爷还在小厅里和韩四说话哩。”竟然还没劝完?

  我遂踱去小厅看,到门前时,恰好看到韩四正跪在地上叩头:“多谢相爷,多谢相爷。”

  柳桐倚道:“不必,明日我便禀明皇上,应你之事,一定一一做到。”

  看来柳桐倚总算大功告成了,我便转到一旁的廊下站,过了片刻,柳桐倚果然出来了。我道:“这两天可劳累柳相了,连这等事都要亲自过问。”

  柳桐倚的眉眼在灯下掩着倦意:“本是份内事。”

  究竟怎么顺通了韩四,他还没向启赭禀报,不便说,我也没问。柳桐倚开口告辞,我留了一下:“柳相劝了半天,喝杯茶再走吧。”

  我和柳桐倚同进了前厅,待茶捧上来,我向柳桐倚道:“本王府中晚上备的茶都是淡茶,搁一两片叶子取个味道,怕浓了不好睡觉,不知道柳相能否喝得惯。”

  柳桐倚道:“臣一向晚睡,确是常喝浓茶。但晚上还是宜饮淡茶。”

  我道:“柳相政务繁忙,还当留意身体,晚上早些睡。如果一味耗费精力,眼下不觉什么,长久下来身体还是会有所亏损。”

  柳桐倚笑着道谢,我也笑道:“没留神话就多了,本王常有爱多话的毛病,柳相别介意。”我有意将话岔开,便道,“我这个早睡吃淡茶的习惯,也是小时候被逼着养出来的,那时候父王喜欢喝浓茶饮烈酒,母妃就管着不让他喝,全府每天晚上都只能喝淡茶。我晚上入更就被命令去睡觉。还曾学过古人,夏天晚上抓萤火虫,包在薄绸口袋里,藏进床帐中偷着看传奇话本,可惜不好用,不够亮。”

  柳桐倚道:“是,而且夏天没被褥,不好藏。臣倒是凑着月光亮看过,费眼,冬天冷,就看不得了。或是把正经书的皮儿扒下来,糊在话本上,可惜线钉那里不好糊。”

  我笑道:“那还是你太老实了,我都直接去书坊中订书,花点钱让他们直接给我装一本封皮是《六韬》、《三略》之类的。就是这样,还被抓住过,因为书太新了有些蹊跷。”
  
  柳桐倚轻笑道:“臣的运气比较好些,手法不及王爷,却一次也没被抓到过。”
  
  我道:“那是因为你书背的好,不会让人起疑罢。我小时候,父王逼我读兵书,比他练新兵还厉害。”

  我爹也曾希望我和他一样,为朝廷开疆土守基业,纵马边关。昔日我兵书也被逼着读过,马步也被逼着扎过,甚至还耍过两天枪法。

  实在往事不堪回首。

  我接着道:“不过后来,任我去了,我就想怎样怎样了。”

  当日被打被骂逼着读兵书练武功,当真没人逼没人管时,最初又觉得心里空得慌。

  唉,往事都如浮云了。

  柳桐倚道:“小时候巴不得有一天能不受管地看,真的到了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看,又难得少年时那么高的兴致。人生虽然不能事事如意,但偶尔回忆少年时,还是乐趣多于苦。”
  
  我称赞道:“柳相讲话总这么有道理。”

  柳桐倚笑着做轻叹模样道:“可能是刚刚劝过人,尚未缓过神来。让王爷见笑了。”再饮了两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又打扰许久,当真要告退了。”

  天已将两更,夜太深,我也不再客套久留,起身送柳桐倚出了前厅。

  之后几日,都无大事。

  启赭最近也没有传我进宫,只等端午那日,本王带着礼进宫贺节,几位王兄都没来,但皇侄王侄们来了不少。在宫中领了一顿节宴,和一群人一道吃了两个粽子,喝了几杯雄黄酒。之后也没被圣旨口谕单扣下,散席后就回府了。

  五月初六,又收了些消息。我斟酌许久,还是写了个帖子给云毓。云毓来后,到了方便说话的静处,便问是否是东北那边已经定了消息。

  我道,东北的事按理说应该定了,但确定消息我这里还没收到。我和云毓说,我这次找他,是有旁的事儿。

  天晴而无风,亭中有股干燥的闷热,本王踌躇片刻,向云毓道:“随雅,西南山谷之事,你……当真不再考虑?”

  云毓正摇着折扇扇风,闻言直望向我,我看他神情眼色有些不对,他一句“王爷,臣……”刚出口,本王脑一热,截住他的话冲口而出道:“随雅,我有句实话和你说。我,我喜欢你。”
  
  云毓握着折扇看我,扇子没动,眼神没动,神情没动,他整个人,都没动。
 
  这句话,我没打算说过,可忽然有种,我此时不说,一辈子就没机会说了的感觉。
  
  本王有很多话想讲,又好像没话讲,期期艾艾了片刻,再斟酌道:“随雅,我让你走,只是不想你犯险。我,我若有别的用心,那比杀了我自己还不可能。随雅……”

  云毓终于动了,他合上折扇,嘴角上扬,却是笑了:“王爷这句喜欢,轮着送了不少人,终于送到臣这里了。”

  只这一句话,本王便出不了声了。

  也就新近,本王的确和然思说过。这句话,我统共和两个人说了,一个是然思,一个是云毓。
  
  我一直在心里惦记着然思,可被我惦记的然思,并非真正的柳桐倚。那是在半天云中飘着的一个幻影,本王在心里画的。

  从梦里醒了,才知道确确实实的好处。

  转头回顾,这几年来,陪我喝酒消遣的,和我聊天打趣的,都是云毓。之前没人与本王这样亲近过,而今唯有云毓,以后可能也没有旁人。

  可惜,连这份实在,都是虚的,若非本王假意造反,云毓也不会亲近我,也可以说,与云毓的一场相交,还是我骗来的。

  五月十五之后,注定什么都会没了。

  之后的事情,本王暂不去想,但云毓被杀,还不如先要了我的命。

  云毓笑意未褪,口气轻描淡写道:“王爷,大事当前,其他的事情,还是暂时容后再说。臣一直说,这条道,既是天让我选,更是我自己情愿选。走了就要走到底。与旁人并无关系。臣会永远追随王爷。望王爷能早日登大宝,掌天下。也望到时,皇上不会忘记臣与家父今日的忠诚。”
 
  “皇上”两个字针一样扎进本王的耳朵。

  云毓再笑了笑:“那时,后宫之中,自然各色人物济济,臣就不再凑趣添上一笔了。”

  这话更扎耳朵了,想来我和云毓说,除了你,不可能再有旁人了,他也不信。

  本来,若有他,又怎会有旁人。

  本王现在如同浸在十八层地狱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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