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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寒市回来后,乔铭凉消沉了很多天。他没有去见叶夏悠,也没有去公司,就一直呆在病房陪着他父亲,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乔父乔奕晟就沉默地坐在床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窗外,就好像望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昔日里叱咤风云的商业天才,有谁知道,他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这番田地。不过五十五岁的年纪,却必须要用药物维系生命,而前几天,他才刚从鬼门关中逃出来。
“不知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乔奕晟依旧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峰,语气很平淡。
削果皮的手一顿,乔铭凉的眼里升腾起一层水雾,悲伤渐渐蔓延开来。
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会在他和父亲最脆弱的时候,狠心离开了他们。是和那个女人一样,为了钱吗?
那个常常教育他,要努力学习、要勤奋上进、不要只知道依靠父母的女人,会为了钱离开他们吗?!
乔铭凉努力忍耐着不哭出来,手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突起。
一夜之间,他从人群的顶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从众星捧月的乔家少爷突然沦落到饥寒交迫的穷人,生活的极度落差几乎就要将他的脊梁生生地压垮。可是在这么艰难的日子里,他最亲最爱的母亲,竟然连个脸都没露过……
“凉儿,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乔奕晟的那一双黑眸,终于落在身旁的儿子的身上。他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就好像周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再让他的情绪产生什么波动。
“嗯。”乔铭凉没有隐瞒,但也没有打算接下去说。叶夏悠现在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儿,让他拔也拔不出来,扎也扎不进去,就这样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
“一个女人?”
“嗯。”
乔奕晟不再说话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些欣慰的。他原以为,他的儿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得爱,就像他一样。
好几年前,乔铭凉曾经带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丫头来见父亲。那丫头很孝顺,常常会熬一些参汤带给乔奕晟喝,还会陪他聊聊天什么的。可是从某一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来过。
那时,乔奕晟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淡淡的伤痛,但也仅此而已。
很显然,现在这个女人,和当年那个丫头,对于乔铭凉来说,完全是不同意义的存在。
“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去公司,不用再来我这儿了,我有医生陪着就好,而且过几天也快要出院,你不要太担心。”乔奕晟挥挥手,就躺了下去。
乔铭凉小心地替父亲掖好被子,望着那紧闭的双眼良久后,才终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
这几天叶夏悠的心情很不好。
她带着一丝兴奋、一丝忐忑的心情等待着乔志勋,却失望地发现,他对那一晚的事没有任何的表示,就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对于那一晚的很多细节,叶夏悠根本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在乔志勋的身下,在他制造的波涛汹涌中,随着他起起伏伏……
叶夏悠可以接受,乔志勋对他说,那一晚他喝醉了,只是一场意外,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接受,他现在若无其事的态度。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看错了乔志勋,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演技精湛得根本就可以媲美奥斯卡最佳男主角了!!!
他怎么可以在他们做了那么亲密的事之后,依然和那么多的女孩儿有说有笑、谈天说地?他怎么可以在对她做了那种事之后,依然对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无辜?
这几个漫长的日日夜夜,叶夏悠被乔志勋伤透了心。她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有关乔志勋和某些女孩儿活色生香的蜚语流言。以前,她只是觉得难过,现在,是痛彻心扉,是痛不欲生!
她有好几次,都想气愤地质问乔志勋,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可每一次,她又都开不了口。
是啊,乔志勋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地摆在了那里,她去问,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拎着行李心灰意冷地回家,叶夏悠却错愕地发现,自己的家门口,竟然停着一辆分外眼熟的高级轿车。
“夏悠。”乔铭凉从车里走出来,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浓郁的烟味。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叶夏悠皱着眉莫名其妙地问道,语气里隐隐有一股火药味。
“夏悠。”乔铭凉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一双黑眸深深地看着那一张小脸,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叶夏悠从来没有在乔铭凉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就好像在隐忍着什么,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垂下眼睛,叶夏悠根本就没有勇气直视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是低着头,小声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可真搞笑,她爱乔志勋爱得那么深,甚至连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他了,而他却只是对她视而不见,偏偏乔铭凉——这般优秀高贵的男子,又对她纠缠不清。
“夏悠。”乔铭凉紧紧抓住叶夏悠那一只小手腕,明明决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可话到了嘴边,却无法控制地变成了……
“夏悠,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嗯?”叶夏悠抬起头来,非常震惊地看见乔铭凉的眼里,竟然满是哀求。“我……”她不知怎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高高在上的乔铭凉,竟然会以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那么脆弱,那么卑微。
“夏悠,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吗?”乔铭凉还是没有忍心说出来,因为他,真的害怕看到这丫头的泪水,他明白,她不爱自己,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大哭大闹,一定会伤心得肝肠寸断……
“不能。”她恨乔志勋,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和乔家人有任何的瓜葛。叶夏悠说着,就想收回自己的手,却不料被那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怎么也挣不开。
“你放开我的手!!”叶夏悠十分气愤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乔铭凉心里难受,简直难受得要命。
“乔先生,麻烦您放手!!!”叶夏悠气得满脸通红,可腕上那一只手的力气,却丝毫不减。
“乔铭凉!!!”她终于气得大叫出来,然后就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乔志勋也不是个好东西!!”
“夏悠,其实……”乔铭凉还想说什么,叶夏悠却突然激动地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家门。
……
酒瓶凌乱地倒在地上,酒水顺着瓶口流了出来。乔铭凉沉默地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望着落地窗中颓废的自己,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原来,他一直都太看得起自己了,原来,他也一直都太小瞧那丫头了!
乔铭凉原以为,以自己的条件,叶夏悠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她连个机会都不给他。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就完完全全地栽了进去。这一份感情,显然已经到了他没有办法的控制的地步,那丫头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显然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想,那么重,那么沉,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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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然
从叶夏悠家回来后,乔铭凉萎靡不振了几天,但也只是几天而已。
过去他经历了太多的辛酸与困苦,可最后还不是挺过来了?
人家说,灾难会摧毁一个人的一生,可乔铭凉,却在十四年前那场灭顶的灾难中获得了重生……
是啊,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他都努力熬过来了,难道现在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将他打败了不成?你叶夏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乔铭凉这辈子栽在你手上我认了,那么你,也别想着逃出我的手掌心……
将车停在叶家的门口,乔铭凉淡淡地注视着那天叶夏悠离开的方向,深邃的黑眸就仿若还能看见那抹娇小的背影一般。
他是个爱车的人,几乎从不在车里抽烟,但是今天他抽了,而且一连抽了好多根,整个车厢内都是袅袅的烟雾,座垫上也落满了烟灰。
乔铭凉的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他想,自己被某个没眼光的臭丫头嫌弃得要命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还爱她爱得不可自拔起来了?!
灭掉最后一根烟后,他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叶夏悠的电话号码。
等了好久电话都没有接通,他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片子肯定是故意不接自己的电话。
一双黑眸就仿佛沉入了一块寒冰,乔铭凉面色铁青,正准备下车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
“喂。”电话那端的叶夏悠,口气很不善。
“我在你家门口,要么你现在出来,要么我现在进去。”乔铭凉的口气很淡,一点也听不出喜怒,可显然,他没有在开玩笑。
叶夏悠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她不想出去,可是理智告诉她,今天的乔铭凉绝对不能惹,不然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叶夏悠的动作很快,乔铭凉没有等多久,就看到她从家里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走到车前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
“你找我有什么事?”叶夏悠一脸的警惕,就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小命不保一般。
乔铭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发现,这个丫头吃硬不吃软,你越迁就她,她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儿,你要是稍微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反倒乖巧顺从多了。
其实乔铭凉这人,看起来生性冷漠不好相处,但其实对女人都不差,尤其是自己的女人,他都会疼到骨子里去。
小时候,当他还是人人讨好、马首是瞻的乔家少爷时,他的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常常放学回来后,乔铭凉都会看到母亲躲在房间里哭,而父亲则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家中的气氛异常压抑。每当这时,他都会走进房间安慰母亲,可是母亲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只会藏在心里,还催他出去吃饭。那时他年纪轻不懂事,又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所以狐朋狗友一打电话过来,他就又马上兴致勃勃地出门玩了。
家里破产、母亲杳无音讯后,乔铭凉倒是渐渐懂了很多人情世故。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他也隐隐能猜到一些,所以那时他就想,以后自己如果有老婆了,肯定得好好待她。
十五岁那年母亲不告而别后,乔铭凉就对家充满了强烈的渴望,所以在冯曦时不时地带她亲手做的便当给他吃时,他虽然没有喜欢上她,但还是接受了。
就像冯曦对叶夏悠说的那样,乔铭凉对她确实很好恨好,真的是疼爱呵护到了骨子里,只可惜,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冯曦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谁也没有办法说清楚,不过那可能也都是天意吧。
……
“上车。”乔铭凉打开车门,却没有看叶夏悠一眼,一双黑眸只是盯着远方眉头紧皱。
叶夏悠很怕看到乔铭凉用这一副表情面对自己,确切地说,她很没出息,谁对她凶、对她冷,她都怕。她现在才真正明白,以前的乔铭凉,其实还是很和善的。
也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叶夏悠就认命地坐进了车里。她天性胆小怕事,她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再敢忤逆乔铭凉,他很可能立马将她生吞活剥了!
车内是浓郁的烟味,叶夏悠下意识地就捂住了鼻子。
乔铭凉扫了她一眼,便沉默地打开了车内所有的窗户,就连顶棚也开了。
窗外的凉风嗖嗖地不断灌进来,乔铭凉薄唇紧抿,看起来心事重重。
叶夏悠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乔铭凉很不正常,所以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只是时不时地偷瞄他冰冷的侧脸几眼,内心万分的忐忑和不安。
这几天她都呆在家里,乔志勋倒是打了几次电话过来,但都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对于那一晚,他简直是闭口不谈……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了没多久,乔铭凉就熄火下车。
“这里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叶夏悠望着外面陌生的环境,不明所以地问道。
“吃饭。”乔铭凉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兀自下了车。既然一会儿要说的话很可能会让这个丫头片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那还是先给她填饱肚子养足了力气再说。
面对乔铭凉这样强势的态度,叶夏悠的奴性自然而然地就上来了……
跟着乔铭凉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在尽头的地方,叶夏悠才终于看到一家私家菜馆,里面的客人不多,但是装修得很别致典雅,看起来似乎消费水平很高。
这里的女服务生就跟选美似的,一个比一个漂亮,而且还都穿着清朝时期的旗袍,让人有种自己不小心穿越了时空的错觉。
叶夏悠偷偷地观察了下乔铭凉的神色,发现他连正眼都不看那些貌美如花的女服务生一眼,脸上的神色很严肃很冰冷。她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在温寒山遇到的冯曦冯大美女,确实,和冯曦一比,这些美女就是庸脂俗粉。这也难怪,乔铭凉会对她们视若无睹吧?
两人一同进了一间包间,气氛安静而诡异。
乔铭凉点了很多菜,但是他几乎一口都没吃,就只是不停地喝酒,看起来似乎很烦恼。
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叶夏悠也不可能有什么胃口吃饭。直觉告诉她,乔铭凉今天找她绝对不是简单的一顿饭而已,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叶夏悠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而且她不敢看乔铭凉一眼,就只是愣愣地盯着他那只放在杯壁的大手,一直在琢磨他究竟找自己有什么事。
没多久,叶夏悠终于放下了碗筷,乔铭凉就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吃饱了?”
叶夏悠下意识地就想说“没吃饱”,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