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金飞飞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金飞飞撑着伞下班回家，当她腆着肚子走下一个小山坡时，突然下身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肚子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好不容易回到了乡政府，就再也无法上楼，扑倒在楼梯上。
董军军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抛出一句：“再打掉一回呗，打掉了不就很轻松了吗？”
这天晚上，董军军在外面喝完酒后回到家里，又找茬对金飞飞大打出手，用脚狠狠地踢向她。这时候，恰好占天厚来看她，见董军军这么霸道残忍，就一把将他揪过来，甩倒在床沿。用手指着说：“你有没有人性？！”
“关你屁事！哦，我忘了，你是来开鹊桥会的。”
“你还像个教办领导吗？！”
“哟，乡长训话了。我怕了，我怕你了，成不成？”董军军像一只狂犬，“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的好事我还没向县委去告你呢。”
“今天，我就管定了！”
“你！……好，咱们走着瞧！”董军军说着，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占天厚扶起了金飞飞。她哭得很伤心，占天厚诚挚地说：“命运靠自己抗争，下次他如果再打你，就告诉我，我绝不饶他！”
“我实在受不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金飞飞久久地呜咽着。
“董军军怎么会变得这样？”占天厚感慨万千。
金飞飞抬起清泪飞泻的脸说：“有一次，董军军对我说，他在卫生院掌握了我的什么证据，是我一直在骗他。我至今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反复想过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对不起他，我没有啊！”
“那么，你有没有问过他，好好跟他谈。”
“他根本听不进去，动不动就骂我、打我。”
此时的金飞飞是满身的冤屈、悔恨和极度的伤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倏地把头靠在了占天厚的肩上。
占天厚慢慢地移开她的头：“飞飞，别哭了。”
一会儿，金飞飞停止了抽泣。占天厚带着疼怜的口吻说：“飞飞，有句话我憋在肚里很久了，我说了你别介意。”
“嗯，你说。”飞飞带着哭腔，声音特细。
“当初你不是跟周辉好好的，后来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董……”
“我……这、这一言难尽。所有的一切原因不在我……周辉他……”金飞飞眼神木呐。
“他怎么了？”
“我、我……”
占天厚捏着金飞飞的胳膊，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不管碰到什么困难，我一定帮你。”
“别问了！我很他！……”金飞飞拨下占天厚的手，“占乡长，我想一个人呆一下，你走吧。”
报复
占天厚回到房间后，怎么也睡不着，他反反复复想着金飞飞的话。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次日上午，占天厚早早地来到卫生院，找到女朋友刘小靓。他把情况前前后后一说，刘小靓立即紧张起来，慌张地到水龙头下洗手。
“天厚，我说了，你可要原谅我。”
刘小靓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占天厚：去年五一节的第二天，金飞飞来到乡卫生院，说身体不舒服。经医生检查，患的是急性肠胃炎。那天当班护士正好是刘小靓，她替金飞飞挂上一瓶盐水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搭讪后就认识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她流产呢？”
“我的弟弟刘小东是一个很淘气的男孩，在跟同学的一次吵架中，打伤了人，又砸坏了教室的玻璃，是董军军指名要开除他。现在，他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仍孤零零地在社会上游荡。”刘小靓暗着脸，声音轻轻，“被我弟弟打的人只不过是轻微伤。为了报复他，让他的家庭失去安宁、失去幸福，我就骗造了这件事……”
占天厚越听越气愤，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大声说：“你！……你啊你！你这样做对得起金飞飞吗？！你知道，为了这事，她受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创伤！”
占天厚越说越激动：“在我心目中，你是一个知书达理、心地善良的人，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想不到你的心竟然……”
占天厚没有讲下去，满脸散发着浓浓的怒气。刘小靓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天厚，你骂我吧！打我吧！”
刘小靓紧紧地拉着占天厚的胳膊。占天厚甩掉她的手就走了……
三天后，占天厚接到通知要去县里开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临行前他找到了弟弟占大胜。
“大胜，你知道周辉到底去了哪里？”
“他现在应该在县城，他向我借过钱。”
“你借他了吗？”占天厚问道。
“借给他了。”
“这样就好。人家救过咱妈的命。我们不能忘记。我知道这小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借钱。”
“哥，我知道。周辉也真是的，一次失恋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太不值得了。”
占天厚根据占大胜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周辉，把八岭乡的一切告诉了他。
“金飞飞现在生活很苦。我来之前他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她恨你。”占天厚说道。
“你说什么？她恨我？她欺骗了我，抛弃了我，还说恨我？！”
“我也为这事纳闷。哦，对了，她还说造成今天的一切原因和责任不在她。”
“什么？！她什么意思，难道原因责任在我？！”周辉鼻子酸酸，禁不止落下了眼泪。
占天厚回到八岭乡后，马上找到了金飞飞，把见到周辉的经过告诉了她。
“见到了他又怎么样？”金飞飞说。
“飞飞，你们的分手对他打击太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击？哼，他另寻新欢，对他有什么打击的？”
“我可以断定，你们之间肯定存在误会。你应该马上去见他。”
终于找到了他
“有什么误会的，我不去。”金飞飞气鼓鼓的说。
“飞飞，你应该去。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是……是你欺骗了他，抛弃了他。”
“什么？……”
金飞飞听了占天厚的话，震惊万分，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的金飞飞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见周辉的欲wang。她要把真相搞清楚。
“我要找他，我一定要找他！”金飞飞连连对自己说。
第二天上午，金飞飞向学校请了假，没有向董军军辞别，就乘上了去城里的汽车。按照占天厚说的地址，她找到了周辉的住处。她连续敲了好多次门，但里面都没反应。她就坐在门口等，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终于等到了周辉。
“哎，你是谁呀？坐在这干吗？……”周辉望着门前的女子疑惑地问道。
金飞飞听到声音，立即抬起头，拨动了一下散乱的短发。
“飞飞？”周辉透过路灯的暗光，眼睛一亮，心里异常惊奇和激动。
“周辉！”金飞飞倏地站了起来。
周辉把她让进屋里，为她弄来一些吃的。然而周辉激动的心头很快平静下来，同时被一种莫名的东西所占领，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
“你怎么了？”金飞飞走了过来。
“你还来找我干吗？”
“我……”金飞飞有满肚子话，可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睡吧，我睡到朋友那里去。”周辉冷冷地撇下一句就走了。
清晨，金飞飞早早起了床，等着周辉回来。七点刚过，周辉提着一些饺子和两杯豆浆回来了。
“吃吧。”周辉说了一句，就自顾坐到桌旁吃了起来。
“我不想吃。”金飞飞低着头，端端地坐着。
周辉见她不吃，也放下了筷子。两人就在小圆桌旁静静地坐着，久久不语。
“周辉。”金飞飞开口了，“这几年你好吗。”
周辉默不作声。
“原谅我，周辉。”
“现在不需要说这些。”
金飞飞的眼泪不知不觉向外涌。她开始向周辉诉说：“你离开学校后，我天天等着你的来信，我苦苦地等着、盼着，但等到的都是一次次的失望。我正要跑到城里找你的时候，学校被雨水冲垮了。在我受伤的第三天，你终于来了一封信，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我把信捧在怀里，甜甜地想着、想着……”
金飞飞泪挂双颊，继续说道：“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收到的竟是一封绝交信！它像青天白日的一个猛雷把我击倒了……”
金飞飞一边诉说一边哭泣。
“什么！绝交信？！”周辉惊呆了，他紧紧地咬住牙。
“当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仍然抱着侥幸心理，日夜思念着你，给你去信。我一边写，一边泪洒信笺，想拉回你的心，想挽回所有一切。可是你的第二封绝交信使我彻底崩溃了，你说带女友去了苏州，回来便举办婚礼……”
“飞飞！”周辉打断了她，“我没有！我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金飞飞猛然一怔，仿佛整个人凝聚了，一双泪眼愣愣地望着周辉。
“我没有写过绝交信！”周辉又郑重地重复了一边。
“可明明是你的手迹，这难道是梦？”金飞飞自语道。
真相
周辉说道：“离开学校后，我天天思念着你。每隔两三天，就给你写一封信，把我的甜、苦、梦都写了进去。大约给你发了50多封信。我感觉那段时光是多么的美好，你给了我强大的动力和精神寄托……”
金飞飞震惊万分：“什么？50多封？！可除了那两封绝交信外，只在最初的两个月收到过你的三封信啊。那时，我总以为你很忙，要写作，没时间写信，所以也没多问。”
“什么？其它信都没收到？”
周辉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金飞飞楞楞地思索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擦了一下眼泪说：“周辉，一切都会明白。我要马上回去一趟。”
公共汽车奔驰在崎岖的山路。金飞飞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睛闪动着泪花。到了八岭乡后，她急匆匆地往邮电所走去。经再三打听，她找到了当时的那位女服务。服务员惊诧地说：“你的信不都由董主任代收了吗？总共有几十封。”
金飞飞一听，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她好感动又好恨！感动的是心上人为她诉说了那么多情话，而自己全然不知；可恨的是董军军为了得到她竟然不择手段！
莫大的气愤几乎把金飞飞冲击得支不起身。她艰难地爬上楼梯，来到了家门口。正欲开门，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董主任，不行，别这样！”
“我、我会对你好的，我永远会对你好的，我要娶你……”
“你老婆回来怎么办？”
“怕什么！有我在呢，再说她今天不会回来的。”
……
金飞飞听着、听着，突然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开始旋转，仿佛天欲塌，地欲炸，眼前一片漆黑。她正想鼓足勇气冲进去，找他们算账，然而双脚似乎钉在了地板上，无力挪动。她直挺挺地站着，过了好久好久，才默默地离开了家门。
金飞飞独自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里生长着许多柳树，杨柳枝长得很温柔。这是他和董军军结婚前常来的地方。金飞飞孤凄地伫立在风中，任凭柳枝拍打着她的脸。那一幕幕情景忽然重现在她的脑海……
金飞飞受伤后，被送进了乡卫生院。董军军天天陪伴着她，端水、送吃、喂药。在她23岁生日的那一天，还为她买来了23朵粉玫瑰和11支黄百合，以示一心一意，放置在她的床边。
金飞飞的耳旁想起了董军军经常说的话：“飞飞，你嫁给我吧。我知道我这人有许多地方不好，但我会改，我一定改。我会永远让你幸福。”“飞飞，嫁给我吧，我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愿意……”
金飞飞离开了小河，回到家里整理好衣物，装入一只手提包。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默默地对着窗户，挥泪告别。
金飞飞回到了县城。她带着憔悴的面容和一身的疲倦找到了周辉，把一切真相诉诸于他。周辉显得十分痛苦，又出奇的平静。金飞飞不顾一切地箍住周辉，久久地哭泣着。可周辉淡淡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有的东西失去了就很难追回。多少个晚上，梦里梦外，我常常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只属于你。但现在我明白了，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亲爱的，我走了
金飞飞抬起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他说：“周辉，别说了，我明白了。我知道你还记恨我，不能原谅我。我知道，不管怎样，都是我辜负了你。我走了之后，你千万不要责怪我，要原谅我……”说完，便移步离开了房间。
周辉跑出门，大声喊道：“飞飞，你回来！你要去哪里？！”
“回家，回到妈妈身边。”
“你不是说，你妈妈出远门了吗？你这样子怎么能去？”周辉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说，“要去我陪你去。”
金飞飞没回头，只是摇摇头说：“保重。”
周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涌现无限的酸楚。
金飞飞离开后，周辉的内心总感忐忑不安，眼皮不停地跳动，便忍不住跑到飞飞的父母家里找她。
周辉“砰砰砰”地敲着房门，但许久没有反应，就使出浑身的力气撞开了门。他发现了一张红色的圆桌上放着一盒录音磁带和一纸信笺：
亲爱的爸爸：
一别又那么久了，不知道下次您什么时候回国了，当您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不在这个世上。我生活的好苦，现在连我最爱的人也离我而去了，我再赖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要去见妈妈了。
爸爸，您胃不好，一定要保重身体，及时吃药。这盒磁带，周辉很喜欢听，请您一定转交给他。原谅我！亲爱的爸爸。
女儿飞飞
这信像一颗烈性的定时炸弹炸碎了周辉的心和神经。他像一头疯牛冲向门外。
周辉沿着北鹿江一直往下游奔跑着，终于在县郊的一处江畔发现了金飞飞，她的身体正缓缓地没入水中……
“金飞飞自杀了！金飞飞死了！”八岭乡激起了千层浪，各界议论纷纷，谣言四起。卫生院里，医生、护士们扎堆聊着：
“真是报应，谁叫她这么花心。”
“听说她脚踏三只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