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肯定不是妈说的那么简单。
我从小就在体校学习武术,饰品这一类的东西极少近身,这个习惯保持到了大学毕业。现在虽然是大学毕业后的三年,就算我已经开始习惯有饰品,也不至于买个戒指牢牢戴在中指吧。
看着戒指表面的磨损,这个戒指在我身上怎么也有一段时间了。而我清楚戴在左手中指表示“热恋”也不是最近的事。
也就是有极大的可能,在我失去的那一段记忆里有一个,相关于爱情的人。
看爸妈的情况事情他们多半是知道的,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一个念头电闪而至:那个人死了!那个和我相爱的人死了!在那场让我失忆的车祸里……一瞬间我可以解释爸妈为什么要瞒着我,而我虽然有爱人但他从来没来医院看我!
可是我只能说爸妈的担心是多余的,看着手里的戒指,脑袋里关于它的记忆完全是空白,对于那个应该存在现在可能不在的人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我就是想伤心,也没内容可以去难过。
要不要这么讽刺?那种感觉就好比我发现了一封信,知道信里面的内容对我至关重要!可好不容易打开了信封,却发现应有的内容已经变成了一片纯洁的空白。
妈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别看了。”
我一手接了苹果搁在嘴边啃,另一只手默默轻轻翻转掌内的戒指,心里有太多的情绪。我爱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居然是和一片空白没有两样的东西。而且那还是我的初恋(也许吧,真没任何记忆)……
如果曾经爱过,哪怕是没了,也希望有一丝半点的印象在那里。
但爸妈的情况肯定是不愿意说的,就从其他地方找吧。
当我软磨硬泡的从当时陪做手术的护士那里知道,那天车祸入院的人就我一个时,神思有点恍然。
看着手里的戒指,如果这真是我和那个他一起买的,那为何这人不曾在我病房出现?又或者,妈没有骗我,这个戒指只是处于纯粹的喜欢才买下的?还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这个谜团在那天唐医生到病房查房时解开。
也许是上天注定,当我不小心打翻自己的病例时,看到了其中那张血迹斑驳的手术风险同意书,看到了上面的签名。
也许是签字的人当时的心情,这个签名连笔太快,看不清全名,但我看得清最后一个字——
“墨”。
“mo”。
很难把这个字和戒指上印记的发音重了当做偶然,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推想,当时是那个墨送我到医院,签的字……
既然他能够签字就不会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来,那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为什么……看着眼前的那张沾着血的纸,各种的质问从我心底冒出来。
当很一个很渴望知道答案却始终无法解答的问题出现在脑海,难以抑制的剧痛也袭击了我的脑部,一切变成了黑暗。
我再醒来时人躺在床上,床边围了爸妈、唐医生,以及两个的护士。
爸爸沉着脸,妈妈的眼圈还是红的。
唐医生平静的下了最后通牒,“小榭,我知道失忆对你来说很难过,想要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你要接受一个现实。”
恍惚中,看着唐医生吐出这些话:“即便海马体内的血块完全消除,你的记忆最多也只能恢复三成。也就是,你现在想不起的事情等完全康复了,也只能记得起一小部分。”我静静的听着,“而且你脑内血块位置很特殊,血块消除的过程只能靠药物慢慢溶解,这大概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期间如果你受了大的刺激,造成血块的崩裂很有可能会脑死或者精神失常。并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一次的运气,小姑娘。”
伴着他的声音,寒意慢慢从脚底升起,然后缓缓的在体内血管里盘旋,直到将我整个人冰冻住。
母亲絮絮叨叨让我别再想的话在耳边不断的重复,而我,默不作声直到很久之后。
唐医生的话无疑是告诉我,两年的经历如今在我脑袋里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印象,而这一点点也被拦在一张巨大的电网之后,想要平安无事的找回那一点点,也要等上很久很久的时间。
是不是应该说命运弄人?既然注定要把这些重要的记忆都撤走,当时何必让我去经历?
那让我经历了“失忆”,就干脆别让我知道自己有一段重要的经历!
弄得我现在把事情把人忘了,却还不能忘了“忘了”这件事!
唐医生和护士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再多的纠结,也没有办法重逆发生的事,毕竟是生活在一个普通的世界里,重生什么的,只能留在想象的空间。
些许无奈,些许投降,如果没有办法知道被收回的是什么,那起码让我知道怎么会被收回吧。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在母亲说话的间隙问,“我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妈在长久的沉默后,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我一下坐起来,“妈,我自己不能想,难道你还不能告诉我吗?这么大的事情我都挺下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的身手怎么样我自己很清楚,别说是车,就算是抢我也不见得会倒。为什么会有这场车祸!”
“妈妈真的不知道……”
“爸!?”我转而看住爸。
“是真的,我和你妈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医院了!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出这事!”爸几乎是压抑着激动勉强能说完这些话。
爸能这样说出来的就不会是假话。
难以言喻的失落盘踞而上,心里残存的希望被一口一口蚕食。
我微微握紧左手,那个戒指勒得肌肉发紧。爸妈不知道,那送我到医院的人总该知道吧?
墨……
正要开口问那个送我进手术室人到底是谁,忽然发现有件事有点怪,我的头脑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身体状态却很好。
还有一点印象,那天在同意书上看到的日期,好像离今天似乎有快一月的时间!
可我记得自己醒来时,爸妈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看着昏了一个月的女儿醒来的感觉,这是不是表示我在这一个月里其实已经醒来过了!
可……那为什么会没有记忆?
心脏跳得加快了节奏,因为感觉到极有可能是现在的我将自己刚醒来的事情也忘记了。如果是这样,很有可能是那个墨来过了,但是我忘记了。那爸妈不说的原因是什么?墨又为什么现在不来了?
爸妈不喜欢那个我喜欢的人。这个答案在我脑中浮现,由从小到大我喜欢做的很多事爸妈都不同意去推算可得。
是这样吗?自问一句,想要从脑袋里问点什么出来,结果得到的是一阵阵的晕眩,不敢多想,我晃晃头。
爸忙上来问:“怎么了?又不舒服吗?”
☆、谢榭其实是个很让人纠结的名字
我撑着回答:“没什么。”
妈止住了全部的叨唠,说:“好了好了,别想了,休息才是紧要,你还在生病呢!”
顺从躺下的闭眼,心里却念着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墨。
现在知道的也就是这个人名字里有这个字,我和他有一个相似的戒指……凭着这些又怎么可能从茫茫世界找到一个人呢?对了,他送我来医院,肯定后来有来过,问护士吧,一定会有人记得的!明天明天就去问!
没有人可以估摸时间的力量,没有人里面包括我。
是时间带来了生命,同样也是时间带走了生命。
没有办法忘记掉听到那话时的心情,或者那时根本没有心情,整个人像是从被里面掏空了似的,什么感觉都没了。
隔天醒来的时候是唐医生来查房的时间,刚好舅舅和表哥也来看我,一切都那么自然而开心。
我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多找几个护士问问手术那天送我来的人的样子,表哥一派自然的提到代外婆向我问好,我大笑的回答,你只代表你奶奶小心你爷爷找你算账时,同时看到了病房里一时凝固的空气。
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撑着要说什么圆场的话,唐医生先开的口,“照实的说好。”
“你外公已经过世了。”表哥在一片沉默中说。
过世?怎么可能!我当下的第一反应他们是在说谎,毕竟外公虽然吃一堆的药,但每天一个下午的麻将从来不落下!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可是当我再晃神回来时,忽然意识到我的记忆都是那些两年前的东西了,两年的时间能够让花开花落数度,能让杭城的春天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再来……也能让一个原本就八十高龄的老人家……
“你不要太伤心,外公已经走很久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安慰着。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很久”的事情,甚至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我呢?却是太太太……太突然的消息,是晴天霹雳。
印象里的外公还是那个笑着说要看我生曾孙的外公,现实里外公已经不在人间。
时间……时间……
徒然明白时间的可怕。
幼时、少年、青年的所有记忆中,忙于学业,忙于课余的活动,忙于各式的操练,忙于各种各样朋友之间的聚会……极少有和外公他一起相聚的镜头。最亲的人之一逝去,可我连回忆都无所凭借。止不住的发抖,禁不住将自己完全的团起来。
妈忙过来抱住我,“没事的,外公走的时候没有难受,你别难过,没事的。”
成年之后极少和妈抱在一起,这时靠在她身上,心里却满是酸胀的痛楚,没什么余力去感受母亲怀抱的温暖。好一会才勉强抬头,却看到妈红了的眼圈,对于我来说是外公去世,可对于她来说是父亲去世啊!失去父亲的痛苦肯定是大过失去外公的,我却还要她来安慰。
“妈,我没事……”伸手附在她肩膀,却再一次发现左手上的戒指。
冷冽、优雅、炫目的光泽。
我的人生会不会有这样的再一次?
在那一场的炫目中我禁不住问自己。
如果有那样的一天,当我醒来时已经失去了爸妈,而如何失去他们的记忆早已不见,那我留下的回忆是什么?是那些当年如何叛逆如何忤逆如何敌对他们的幼稚岁月吗?
用还在发抖的右手将戒指从中指上拔下来,我说:“妈,我要知道这是不是我和一个人的感情见证?”
在我的逼视中,她终是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笑笑,“这样就够了,我不会再想了。”说完,右手向外一挥,一片沉静中戒指划破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紧接而来没有其他动静,我知道,那个戒指已经被我丢出窗外,就好像我丢掉那一段感情一样。
如果会有这样的再来一次,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回忆只有那些差劲的东西,必须为那种可能性做出弥补,既然妈希望借着这次的机会让我忘记那一段感情,反正也不可能记起,就让它过去吧,也许这太对不起那个墨,可是,我只能说,人生总有选择,他错开了我,一定也有其他的风景,可爸爸妈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是真决定忘记,可妈在确定我放弃一瞬间表现出的情绪,让我心里莫名的难受。
那不仅仅是为了我不需要冒险这件事感到释然,也为了我决定不再要段感情而愉悦。
那种感觉可以理解为:我喜欢的人在妈的眼中,是讨嫌的人;我痛下的决心,在她觉得”理所当然”的决定。
时至今日,两年时间,回想起当时,那个抛弃过去的决心随着从来不曾浮出水面的记忆淡去,但那一份莫名难受的情绪每每念及,总让我难以释怀。
其实,我很清楚,真正让我难以释怀的不是那种情绪,而是那一段至今未知、却真实存在的感情。
思绪、时间、空间什么的,拉回到现实的眼前。
晚八点。
一场宾主尽欢的晚餐结束,唯一的败点大概就是我的表现格外的冷淡,唔,这个词不太对,应该说是比较“平淡”。
老妈虽然意见有点大,但听到梁承继最后说,伯母的手艺真好,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来时,她所有的意见都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开始的笑颜。
也不知道总裁的话是客套还是真话,我心里默默念着,留在妈边上目送他离开,少走几步路,顺便防止我妈一路送出去,送到他到家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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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承继再来我家拜访之前,我被他邀请去一场宴会,以他女伴的身份。
“你真漂亮。”
为了参加宴会的事,梁承继让我提前三个小时下班跟随他去做准备工作,一个女伴需要的准备工作也就是换换衣服、弄弄头发、化化妆。
当一切都完成,我对着镜子看着不太熟悉的,自己的脸,看着他走到造型师刚才站的位置——我的身后,很认真的说了上面那句话。
我漂亮吗?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肩的长发被打了层次,还做了一次性的染色和定型卷,垂在肩上跃动轻灵,有点小俏皮的意思;脸上的妆容为配合身上这件浅绿色的吊带及膝小礼服,选择浅绿色的眼影和橘色的唇膏腮红,活泼和自然的气息可算亲和,裙装的腰线掐高,让我才快一米六的身高在视觉上有不错的比例;脚上的白色凉高跟,既为这套衣服带入一丝的优雅,也贴心的舒适。
可这一切和那些红地毯上的美女相比,不知道能不能够上及格线。也不知道梁总裁对“真漂亮”的标准在哪里。
“谢谢。”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有人夸奖总是不差,回答他的道谢,诚心诚意。就如同后来在宴会上陪他到处敬酒一个小时后,他让我自己去吃点东西时,我回答他的那样。
觥筹交错,琉璃灯光,各色商行,齐聚一堂。
陪在梁承继身旁,对着一位一位我不认识的人笑容满面,然后接受他们的夸奖。不知道那些人夸奖的背后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他们笑容背后是什么表情,但我的心情是累、厌倦、疲惫、苦不堪言,还好表情是和他们一样的笑容。
当得到梁承继放我自由一会的话时,我除了感激还是感激。那种感觉,像是在完成一大堆无意义无成就感的工作中间,上司忽然告诉我,这件事不需要再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