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后,只听脚步声四起,庆王来了!
昨晚宴请贵宾时,两人还做出相敬如宾的姿态,如今却是撤了热脸,冷眼相对。
“你这是做什么?”庆王心疼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对着嚣张的庆王妃道:“这孩子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弟弟,你现在是要夺去她的性命吗?”
“颖儿,快起来!地上这么冷,小心落下病根!”庆王作势要扶起安湘颖,安湘颖却双眼含泪固执的摇头。
庆王沉沉叹气,“你非要杀光本王的子女才甘心吗?昨夜鸿儿到你院子请安,不过吃了你一杯热茶,回去的路上怎么就浑身奇痒一不小心落入池子里,那可是冬天的池子!你到底想怎样?”
阮梦欢摇了摇头,莫非庆王没看见池子里盛开的荷花?如果不是池水温热,荷花又怎会开放!他一个大男人落了温水倒是惹得庆王心疼,她阮梦欢落了冷水,人家依然不闻不问呢!她看了一眼庆王妃,恰巧她也正看过来。
四目相对,阮梦欢看到了庆王妃眼中冰冷的绝望。
果然,等到庆王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后,庆王妃只对着阮梦欢说说了一句“我们走”!
“你给我站住!”庆王大喝一声,“如果现在走了,永远都别想回来!”
庆王妃驻足,勾唇道:“王爷放心,我此次入宫,是要向皇后娘娘求一道和离的懿旨来!既然你对我已无情,我又何必执着于此!和离书来了,你我便两清了!”
庆王妃始终不曾回头,那身影是庆王熟悉又陌生的。多年前,她麻衣素布时也曾在风雪中等着他的归来,而他也曾发誓要为她能穿上舒适的绸衣而努力。如今她穿上了绸衣,却再也不会为他在风雪中等候。
冬日的阳光有些又干燥,天空中朦朦胧胧映出了一张明媚的笑脸来。庆王刚刚变软的心一下子又坚若铁石,眼睁睁的看着庆王妃越走越远。
是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056章 养女为妻
p> 庆王妃走在前头,阮梦欢跟在后头,两个人始终一言不发。
冬日的阳光为湖心的亭子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愈发吸引人。庆王妃手扶着栏杆望着湖中央的亭子,默默的出神。
所有人都说那亭子是庆王为白侧妃建的,可阮梦欢却不以为然。她低声问:“不打算去求懿旨了吗?”
“不,我只想最后看一眼这个地方!”庆王妃遥遥一指,正是湖心的那座包裹严实的亭子。
“其实安湘颖说的没错,似乎这一切都是从我进入王府开始的,王……娘,你怨我吗?”阮梦欢望着那座亭子,心神恍惚。
庆王妃忽然笑了,“过些日子便是皇后娘娘千秋,即便没有找到你,我也会在那天求旨的!”
“许多年前,他领着一个小女孩进了家门,说是故友之女,那时我们是恩爱的夫妻;几年后,那个孩子长大了,在我生琅儿难产的时候,有人告诉我那个孩子与他有苟且之事!呵,养女为妻,从未想过这是他能做出的事!”庆王妃望着天边逐渐聚起来的云,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和讥讽。
阮梦欢听在耳里,顿时心惊肉跳。从最开始的红玉狐狸,到昨夜的画室,一切的一切都证实了兰娘曾在王府生活过!如果真是一个人,那么让她沦落于地狱深渊的情郎夫人,是眼前的人?
“呵,‘双喜临门’!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她也这么说过。她告诉我那个孩子也怀了王爷的种,讽刺吗?我教她诗书礼仪,她却和我的丈夫吟风弄月;我教她刺绣缝衣,她做的里衣却穿在我丈夫的身上;我教她三从四德,她却死死的咬住了我的丈夫!”庆王妃嗤笑着。
阮梦欢同情的看着庆王妃,三个人的爱情,没有对,全是错!
“多可笑!”庆王妃看了一眼阮梦欢,凝神说:“算了,也是时候该结束这段孽缘了!”
阮梦欢问,“我能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春秋总在交替,兰桂却只在一季,不该奢望的东西,何必费那么多心思!我李锦桂这一生,大半辈子都是为那个男人而活,从今往后,总归是要为自己活一场!”庆王妃抛却了忧思,笑说:“走吧,陪我入宫!”
不,还不是现在!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别想退出!阮梦欢驻足不前,面上颇有些难堪的问:“是不是该跟世子说一声?毕竟……”
“母亲,马车已经准备妥了!”安文琅出现在亭子里,手中是一根马鞭。
“琅儿,我……”庆王妃望着从来都是疏远的儿子,心中一痛。
安文琅漠然道:“如果这是母亲获得幸福的法子,我会策马送您入宫!我跟妹妹都已长大,不需要你为难!”
明明口口声声的“母亲”,却连丁点儿的温度都没有,庆王妃想着此间原由,不由自主的泪如雨下,“好,有劳我儿!”
☆、第057章 有何不可
p> 马车轱辘转了一圈又一圈,阮梦欢不时偷瞄一旁的庆王妃,却见她双眼微闭,神态祥和,无论怎样也无法将她与害兰娘的人联系在一起!那么兰娘中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按理来说兰娘父母应该是早亡,为何当初在萍音阁时钱督主会提及“你母亲想见你”?
阮梦欢愁眉不展时,手背上一阵温热,顺眼看去,是庆王妃。
庆王妃轻笑,低声说:“别怕,即便咱们离了庆王府,娘亲也能养活得了你!再不济……还有你哥哥呢!”
“不!我不是在为这个发愁!”阮梦欢直言:“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那些宵小之徒了?”
庆王妃温柔的拢了拢阮梦欢发上的玉簪,意味深深的叹了口气。:wr。电子书。
现在离开庆王府,并不是阮梦欢想要看到的!因为兰娘的过往还没有揭开!而目前唯一对的上号的嫌疑人却是这种态度,这让阮梦欢打心底不舒服!
带着庆王府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前方引路的宫婢停下脚步时,已经到了当今皇后的宫殿外室。
也是此时,一个年级稍长的嬷嬷跟庆王妃小声透露皇后近几日感染了风寒,身子虚弱,让她最好不要耽误太长时间。
重重的雕花门,掩映在纱帐后头,像潮水,又像春风。
到了一国之母的寝阁,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姐姐,我来看你了!” 庆王妃眼圈红红,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床边。
皇后躺在床上,眼见亲人来了,咳嗽被堵在了喉咙,“你来了!”只是这三个字,眼眶内已是泪眼朦胧。
姐妹两个抱在一起,哭了许久。
“是梦梦在外面?快进来让姨瞧瞧!”
隔着一层杏色纱帐,一只消瘦的手臂伸了出来,阮梦欢握着那双手走了进去。
这人病的不轻!任谁看了皇后此刻的面容都会有这种认知!她脸色发白,眼球突兀,眼底是与年纪不符的陷落,两颊松松的搭在下巴上。还有她的胳膊,可以说只剩皮包骨了!
堂堂一国之母,会因为“感染风寒”而弄成这个样子?笑话!
“姨!”阮梦欢轻唤了一声,望着那双清亮的眼眸,忽然感到心中酸楚。不过是一声称谓,却好似成了真的血缘亲戚一般。
皇后抚着胸口,略有些艰难的从枕头下拿出一枚花笺,递到了阮梦欢手里。她说:“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权当做是我这不争气的姨给你的见面礼了!”
阮梦欢低头一看,上面是“灵昭”二字,簪花小楷,很漂亮。而下一刻她便意识到事情不对,因为在本朝只有公主才有资格以“灵”命名!
庆王妃跪在了地上,“娘娘不可!”从姐姐到娘娘,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你称我一声‘娘娘’,那便按我说的做!”皇后的眉宇之间露出了几分凌厉,却也只是消弭与片刻间,“我喜欢这孩子,本来是我侄女,现在做我的义女有何不可?”
☆、第058章 贵人作派
p> “我……”庆王妃跪在地上,攥紧了膝边的衣裳,不,不可以!在看到只有燕国才产的瓷瓶放在皇后的榻边时,她想起了前来和亲的琼琳公主以及护送她来的和亲使团!所谓和亲,说到底只是交换,既然是交换,有一便有二!
如果她的女儿在这节骨眼成了公主,那岂不是……不,绝对不可以!庆王妃从左边的衣袖内拿出了一条帕子,颤巍巍的递到了皇后跟前。
因为这条帕子,本来意态悠闲的皇后,忽然咳嗽的更厉害了。她抓着帕子,恨恨问:“你什么意思?”
庆王妃声泪俱下,“我们母女费尽万千周折才相认,还请娘娘念着这份母女情,饶过我女儿吧!”
皇后不语,只是盯着那枚帕子,似是要盯出几个窟窿来才肯罢休。
“如果君儿在,她一定会答应的……”庆王妃哭着,声音越来越小,气力不支身子倚在阮梦欢身上。
灵君么?那是帝后最为宠爱的女儿,在出嫁的前一日死了!死的蹊跷,却无人问津,哪怕是她的父母!
“你这是要我去死吗?”皇后哭着,把帕子在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姐姐,这是怎么了?”
娇柔却不造作的女人声儿,怯怯的问了一句。
忙于安抚庆王妃的阮梦欢回头望去,只见是个素色绸衣的女子手里端着个不大不小的脸盆,正立在纱帐外,茫然望着里面发生的事情。
“亲姐妹相见,免不了伤心落泪!”皇后掩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对庆王妃道:“好了,不准闹了!”
话语内似有宠溺,那是记忆中闺中玩闹时才有的。庆王妃心中忐忑,心道,贵妃来的好快!
“估摸着是妾身听错了,竟然听到‘死’啊什么的!”女人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拍,“是妾身失言!”
说话的女人便是当今陛下的淑贵妃,本该是陛下原配妻子的她,却做了十多年的妾。阮梦欢很佩服淑贵妃,倒不是她亲手端盆伺候皇后,而是她对皇后,比庆王妃还要亲热,还要像亲姐妹。
“我们姐妹还要闲叙,你下去吧!”皇后暗淡的脸上笼着不悦,毫不客气的发了逐客令。
淑贵妃搁下盆,规规矩矩的施礼,然后退下了。
“梁嬷嬷,带着梦梦去外面走走,可别染了病气才好!”皇后启唇唤来了方才那位嬷嬷。
*
一路谨小慎微,立在高亭之上垂目俯视,只觉万千宫殿悉数匍匐在自己脚下。
日正当空,用梁嬷嬷递来的远目镜瞭望,阮梦欢看到了宫外送她来此的马车,还有坐在车辕打瞌睡的安文琅。她轻笑,换了几个角度,似乎都没什么意思。
正想放下远目镜时,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两人一前一后跪着,朝着湖水中央的楼阁虔诚又庄重的跪拜着。
他们起身了,他们在交谈……
阮梦欢试图去读他们的唇语时,却迎来了其中一人的视线。明明隔着这么远,却是确确实实被瞪着……
☆、第059章 漏网之鱼
p> 手中一个不稳,远目镜差点滑落在地上,幸亏梁嬷嬷扶了一把。阮梦欢再也不想站在高处,装作没事人一般往下走去。
嬉笑声传入耳中,阮梦欢路经花园一角,望见园中十来个人在玩捉迷藏。服色各异,身份自然也是不同。
她停住了脚步,只听梁嬷嬷小声说:“蒙着眼睛的那位是灵嫣公主,生来骄纵,千万不可招惹。”
阮梦欢听说过,灵嫣公主的生母是淑贵妃的一个丫头,难产而死,后来灵嫣公主就被淑贵妃收养在了身侧。
提步要走,忽然耳畔一股寒风划过,回身一看,只见一枚长箭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还有自己的几缕青丝。阮梦欢漠然望着还在微微抖动的箭尾,半晌后,也不搭理,继续往前走。
“站住!你是何人?”
阮梦欢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灵嫣公主将弓箭随手扔在了宫女的身上,柳眉倒竖,厉声道:“本公主问话,为何不回?”
可怜梁嬷嬷为给阮梦欢使眼色,眼角都快抽搐了。阮梦欢非但不答,反而过去拔下那枚箭,把青丝放在手心,“公主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毁?”
“本公主不知又如何?”灵嫣公主更加有理,娇斥,“你这人好大胆子,见了本公主不行礼就罢了,还敢出言顶撞!哼!来人,将这不知礼数的野人立马送去查办!”
梁嬷嬷跪地,“公主恕罪,这位是庆王府的郡主,初次入宫,不懂规矩。”
“来呀,拿下!”
一声不男不女,阮梦欢心笑,原来是故人!
钱督主指挥着十来个太监,上来就要拿人!自个儿走到灵嫣公主跟前献殷勤,“公主别怕,老奴这就替您将恶人全部拿下!”
“你怎么才来?怎么不等到我被欺负死了再出现?”灵嫣公主像是受了万千委屈一般,开始哭哭啼啼的。
钱督主即刻就下令,“将这两个不懂规矩的,一人一百大板,就地执行!”
梁嬷嬷还欲再次表明身份,却已经被一个小宫女掩住了嘴巴。阮梦欢不争辩,也不后退,只是在望着那威风凛凛的钱督主时,嘴角微微笑着,双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
如果……
呵,那么这一百板子也就值得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阻止。
“参见公主!”容蘅敷衍的行礼后,旋即瞪了一眼阮梦欢,不明白她为何要束手待毙。
灵嫣公主一见容蘅,哭得更厉害了,“容家哥哥,她们欺负我!就因为我是贵妃娘娘收养的女儿就欺负我……呜呜……”
以往只要这么一说,容蘅必定是要为她出头的。眼下不见容蘅的反应,她接着哭道,“呜呜……为什么君儿走的那么早,如果她还在,一定会为我出头的……”
君儿,即灵君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也是容蘅尚未娶过门就故去的未婚妻。
容蘅脸色铁青,咬着牙关,道:“公主慎言!”
☆、第060章 自有天助
p> 阮梦欢亲眼看着灵嫣从假哭到真哭,而且任谁看了都能看得出她对容蘅的一片深情。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
氛围有些怪异,阮梦欢咳了一声,似是在催促灵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