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儿才知道?”
“加减乘除,上有苍穹!想他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不也在牢狱里坐着?”
……
仅仅因为翠缕的随口一提,所有的矛盾焦点已然对准了那位已经被捕入狱的罗绮。
阮梦欢始终盯着跪在地上的翠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拽着阮梦欢的裙摆,不让她走开。
到此时,阮梦欢也算明了,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有人想对已经入狱的罗绮落井下石罢了。而她,只是一味药引子。
“你们……”唐清清最是气愤,今日她的箭靶是阮梦欢,她想不通为何因为那小丫头的一句话,怎么所有人的焦点就转移了呢?她愤然瞪了一眼阮梦欢,心中不明到底是谁在暗中帮衬阮梦欢。
“襄卿郡主,现在你可以告知我们,你是否就是萍音阁的双双?”唐清清依然不肯放弃,一个女人最珍贵的莫过于名节,倘若让世人都知晓阮梦欢的过去,想必她的未来好不到哪里去!
阮梦欢扶起翠缕,笑了笑,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唐清清欲要逼她再说点什么,却听到高台之上的太后娘娘突然冷笑道:“好好的一场宴会,都被搅合了!”
“臣女知罪!”唐清清立即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喘。
天朔帝附和了太后几句,又道:“罗绮一事交由吏部处置,唐家丫头所说一事,你们也去好好查查!总之,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放过一个坏人!”
这事就算翻篇了?阮梦欢旁若无人的回到席位上,翠缕跟在她的身后,她什么话都不说,翠缕却很清楚她想要什么,不时的为她布菜。
不理会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阮梦欢再看向前方某处时,燕奉书已经回到了席位上,甚至此刻正在对她微笑。刚才他去哪儿了?阮梦欢有理由怀疑方才转移焦点的法子就是出自燕奉书之手。
或许他想帮她,或许他只是想在即将被压垮的罗绮身上放置最后一根致命稻草。
“我们姐妹二人,相认不过数月。一想到就要分离,且终生不能再见,实在心有不舍!还望陛下能让妹妹送我至边关,以全姐妹之情!”
在天朔帝问及安湘颖还有没有未了心愿时,安湘颖并没为她的亲生母亲求个名分,而是提及了让阮梦欢陪她到边关。
倘若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千里迢迢赶赴苦寒的边关,自然是有些过分的;但如果同行的,还有一位是下半生都要在苦寒之地度过的,那就大不相同。所以当安湘颖提出这个请求时,天朔帝甚至没有思索,把阮梦欢叫出席位,问她是否愿意。
世人皆知,陛下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你愿不愿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意愿你是否能顺从!若能,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后果不言而喻。
阮梦欢跪在地上, 久久未曾答话。
“当初虽说是自卫,然终究杀人偿命。但念及庆王与灵昭郡主于大夏皇朝的功劳,你又是女儿身,朕暂且免去你的死罪,就罚你到边关做一年苦役,你以为如何?”多年来的高高至上,已经让天朔帝无法容忍丝毫的不顺从。
阮梦欢依旧跪在地上,不紧不慢的叩头。她很想知道,那人会怎么做,把她推到悬崖边上,不过为了他私利的那人,会怎么做!
“这可不行!”太后呵呵笑着,对着天朔帝,道:“先前我曾答应过孙儿,要让襄卿郡主做孙媳妇的!你要唬她,用别的法子就行了,何必说什么到边关做苦役!”
太后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平静,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人此刻当真急了。太后的孙媳妇,至少也是个王妃。而如今,只有三个王妃,其中一个已经被曾杀人之人占据了!当真岂有此理!
于是刚开始还在念着阮梦欢自卫的人,一下子都变了脸色,一部分嚷着要她杀人偿命,一部分又说该罚她去边关做苦役。
一时间,群情激奋,天朔帝暗中瞄了一眼太后,当真不知她是要救人还是害人!如此,他便不得不给众人一个说法!他沉吟片刻,道:“固然通敌叛国之人死有余辜,但大夏皇朝的律法不是摆设,绝不允许有人动用私行!”
“太后,父皇!儿臣有要事需禀明!”燕奉书站出来的那一刻,浑然没有往日的庸碌怯懦,那神采不比素日里威风八面的大皇子差。
天朔帝瞧见太后神色一喜,顿然明了,太后所做,就是为了让燕奉书站出来,他道:“说吧!”
燕奉书在高台之下叩了三个响头,朗声道:“方才唐清清所说的那位公子便是儿臣!”
原来不过是燕王的一场风流韵事,席间众人闻之,后悔方才没有仔细听听唐清清讲的故事,以至于现在只知道个大概。
阮梦欢固然想看到他能做点什么,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他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都摆在了天朔帝的面前。而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一朝沦丧!她抚着胸口,那里剧烈的起伏着。她从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的心里能有如此的位置!
燕奉书神色如常,叹道:“当初为了给祖母求取荧仙草,儿臣化作燕书生,在青阳城外以卖字画为生。多亏了萍音阁的双双姑娘,才能找到荧仙草。说来,也是她救了祖母的性命!”
席间议论纷纷,燕奉书继续说:“当时,儿臣已查到了殷秦两家人通敌叛国的线索,也是多亏双双姑娘大义灭亲,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所以,萍音阁的双双姑娘,不止是救了太后的功臣,更是揭发指证殷秦两家通敌叛国的功臣!
如此一来,再也没人敢说她半个不是!
一名医官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回禀道:“臣已验过狗的尸体,它晨间已经中毒,并非方才被下毒!”
也就是说阮梦欢想当众杀人一事,也已经水落石出了!不过是有人想要冤枉她,坐实她阴狠之名罢了。
仅仅是燕奉书的几句话,浪荡而阴鸷的双双,已经成了无私而伟大的襄卿郡主。
阮梦欢的唇边,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燕奉书之手。想必他这么做,是怕过去一事为日后留下后患。为了她,也是为了他。看呐,他就是这么的聪明,似乎顾及了所有人,仔细想想,他为的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话虽如此,但是燕王殿下,她杀人是真!难道就由着她逍遥法外吗?那些枉死之人又该如何?” 唐清清愤怒的叫着,叫完了,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人心。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她杀的却是通敌叛国之人!莫非唐小姐要压伤全族老小的性命为通敌叛国之人讨个说法?”燕奉书冷嗤一声,再也不着一语。
天朔帝与太后对视一眼,当即说道:“杀人总归是要受到惩罚,不若就罚襄卿陪灵昭走一趟。到边关再折返回来,怎么说也得三五个月,就当是对你的惩罚!从今往后,绝对不容许擅自动用私刑!”
阮梦欢叩头答谢,不管燕奉书出于何种目的,她始终是要感谢的,毕竟当初的事,虽说不后悔,然而总觉得心中空了一块。此去边关,倘若能一去不复返,也是再好不过!牧马放羊的人生,想来也不错!
眼下最开心的莫过于安湘颖,她所图即将实现,她就等着那天的到来。从定下她和亲的日子直到今日,她总算真正的展颜欢笑。
按照宴会的流程,阮梦欢一事,显然是出乎意料的,那么接下来也该按着流程走。是以,接下来要讨论的便是琼琳公主的婚事。
从入席到现在,琼琳公主始终默不作声,及至此刻,人们发现她俏丽的容颜之上,泛着两抹红霞,眼波流转间,更是勾魂摄魄。但凡哪个人娶了这样的女子,都是幸事,但是当皇家子嗣娶了别国的公主,那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太子不可能娶他国的公主,因为大夏皇朝的皇后历来都是本国人!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大皇子与燕王。然而,大皇子的生母乃是天朔帝的原配夫人淑贵妃,若大皇子娶了别国公主,显然天朔帝是要断了他当皇帝的念头的。
算了算去,只有一人是琼琳公主的良配,燕王燕奉书!
☆、第098章 国师尹嫦陌
“大小姐,有你陪我出嫁,我此生再也无憾了!”安湘颖走到阮梦欢的桌前,斟了一杯水酒,笑语嫣然的递了过去。
在玉杯的映衬下,水酒呈现着青碧色。阮梦欢望着那已经递到了唇跟前的水酒,明知不能拒绝,也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她轻笑着,接过玉杯,一饮而尽。
安湘颖满意的走开了,甚至不曾再多说一句闲话。
“琼琳,朕知道燕国有挑婿的风俗!今日在坐的都是我大夏皇朝的未来,不若你自己来挑吧!”天朔帝大声笑着,无一不彰显着大国风范。
“本宫虽是燕国人,却也知道入乡随俗!且琼琳的婚事乃是国家大事,自然不能用固有的风俗,是以,琼琳斗胆,求陛下赐一名佳婿!”琼琳说罢,双颊又红了,她似是羞怯难耐的低下了头。
在人们只能看到琼琳勾起来的唇角时,只听到天朔帝笑道:“既然如此,母后不如您来指一个?”
天朔帝又一次把烫手的山芋扔到了太后手里,太后并没有就此接下,思考了片刻,道:“依哀家看,不如……”
“国师驾到!”
太后的意思没来得及说完,只听一个声音传话,原来国师到了。不过,能够在太后皇帝跟前如此无礼的也只有那国师一个了。
国师在大夏皇朝新一代人的心目中,是与太后皇帝一样尊贵的人物,是以他的到来有足够的资格打断太后的话。
在众人庄严肃穆的神情之中,一顶白色的轿子由四个人抬着,缓缓的走近了宴会大厅。同样的,能有资格坐着轿子走到这里的,也只有那个人。
白布轿子停在了高台之下,很快就有人添了席位,国师的位子离太后皇帝最近,就连太子皇子都是要靠后的。在他入座后,席间的所有人都在向他跪拜行礼。
这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阮梦欢跟随众人在跪拜,心中有些好奇这位国师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往日里听过传闻,如今见着了真人,很多情绪在所难免。
“贫僧有礼!”尹嫦陌像在场的每个人一般,跪坐着,容颜平和,一双眼里是睿智,也是岁月留下的温润。他俗家弟子,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素布衣裳,举止可亲。
阮梦欢看到尹嫦陌时,好奇的是这人的不老容颜,按道理他比皇帝甚至太后都要长几岁,可偏偏他的身形与容貌,看着要比皇帝的几个儿子还要年轻些。这样一个人,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怪怪的。
天朔帝见到尹嫦陌,十分的兴奋,“国师,你可算回来了!今日正好有件大事,需要你的意见!”
尹嫦陌对于天朔帝的这种激动声色习以为常,容色不变,淡淡道:“陛下所说,贫僧已有了解!如今也有了答案!”
对于太后来说,尹嫦陌时恩人,救了她与儿子性命的恩人。此刻见了,更觉得入亲人重逢,她问:“不晓得国师看中了谁?不妨说出来!让琼琳这丫头,看看是不是满意。”
“谨遵娘娘懿旨!”尹嫦陌抬眼对着琼琳看了一会儿,又掐了掐指头,笑道:“琼琳公主乃是有福之人!不管嫁与哪位皇子都是再好不过的!”
尹嫦陌打了个太极,就是不说给嫁给哪个!还得太后更加着急,她问:“国师,请你从中选一个吧!是大皇子,还是太子?”
太后说完,人们已经意识到,太后明显是把燕王排除在外了。也就是说,太后要成全燕奉书与襄卿郡主。倘若只是成全皇子与郡主,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他们是书生与烟花女子。
“国师大人,臣女以为燕王殿下倒是琼琳公主的良配呢!”唐清清插了一句,把太后没有说的不齐全了。“琼琳公主千里迢迢来大夏皇朝和亲,想必自然十分的想念亲人,而燕王占了一个‘燕’,从今往后,琼琳公主也就是燕王妃了!如此一来,公主的乡愁,不就可以大大的减轻了?”
在讨好卖乖方面,唐清清深得陆梓妍的真传,虽说陆梓妍今日没能赶来,但是唐清清以为自己今日的表现,足以让陆梓妍心甘情愿的唤自己一声姐姐。
“唐小姐的建议,也不错!”尹嫦陌轻笑出声,仿佛唐清清并不是在提意见,而是讲了一个笑话。
太后与天朔帝却不这么觉得,她深知虽说大夏皇朝已经立了太子,但是皇位之争,历来是谁能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看。皇帝忧心儿子们骨肉相残,正想着借今日琼琳一事把事情摊开来解决。偏偏遇上了突然回来的国师尹嫦陌,偏偏尹嫦陌所说与他们最初的打算差了很远。
“国师有所不知,奉书已经有了心上人,即便被迫娶了,也只会让琼琳难堪,不如在大皇子与太子只见择取吧!”太后的语气是坚定的,坚毅的,不容拒绝的。
在场的都是那人精,太后随随便便的问话,已然包含了更甚一层的意思。天朔帝这是要彻底挡住某位皇子的皇位之路呢!
“大皇子项倾阑!”国师捏了指,算了半天,终于幽幽吐出了答案。
太后与天朔帝显然是非常满意的,他们兴高采烈的下旨,命人隆重的准备大皇子与琼琳公主的婚事。
及至此刻,阮梦欢松了口气。太后的所作所为,是在帮她,还是在帮燕奉书?不论究竟是为了谁,终究受益的会是自己,这么一想,倒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有句话叫否极泰来,也有句话叫乐极生悲。当阮梦欢正沉浸于喜悦之情时,她接下来要面对的,难免有些伤身。
所有人都在恭祝大皇子与琼琳公主新婚大喜,也有人在说着好听的祝词,好像今日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一般。在满堂的恭维之下,大皇子项倾阑的笑容里,依旧夹杂着几分无奈。
项倾阑娶了一个女人,却代表着他的梦碎了,他从出生就该有的未来,就此断送了!一时间,他恨身旁的女人,更多的,却是对高台之上那两个人的恨意更多一些。
“太后,陛下,贫僧还有一事需禀明!”尹嫦陌的手指在膝盖前快碎的变换着,他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