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小点声儿,在楼道里就听见‘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啦!”
我爹从里屋往外探头,见我回来了,眉开眼笑地关掉小音箱便走了出来,瞧我手上拎了几个袋子,调侃我说,“给我和你妈买的巴黎时装?”
巴黎时装没有,连山寨绿军装都没有。我心里那叫一个愧疚,过年了都没给爸妈买点东西,其实我自己也没买新衣服。
“儿臣不孝,父王母后不要怪罪——”虽然没有礼物,但礼金还是有的。我把一整年存下来的工资和奖金给了从厨房里出来的老妈,相比礼物,我这实在的妈妈更喜欢拿到人民币。
“以后也别乱买东西,给钱就行。”她这话说得就跟只认钱没亲情似的,不过我知道,我妈把我给她的所有钱都给我存起来了,就连我爸都不知道存到了哪个银行里。
说起这事,我爸就委屈,“整天防我跟防贼似的,生怕我拿着你们娘俩的钱去投资!”当年他因为投资失败,将巨额的彩票奖金打了水漂,确实给我妈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阴影,所以从那时起,我爸手里就别想拿钱,除非是帮我妈下楼打酱油。
我把自己的东西放回房间,然后换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去厨房洗了个手,要帮我妈炸东西,可她一脸的嫌弃将我赶出厨房。“你别给我添乱了!”
“妈,你也太傲娇了,心疼我,怕我被热油烫到,你就直说呗,咱们是母女,有啥不好意思的,还非得装作嫌我碍事!”
“谁装的啊,我就是嫌你碍事!”
如果这时候有乌鸦飞进我家,一定只在我脑袋上面转悠。
“嫌我更好,我什么都不干,一边吃去!”捏了一块炸藕合,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坐去客厅看电视。
我正举着遥控器挨个搜索好节目,我爸递了份报纸给我,“看看人家小伙子多有出息,长得还好看!”
我以为我爸说的是某颗新新升起的新星,没想到报纸上印着的竟然是左暮的头像!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我特佩服才貌双全的人,是从我爸这里遗传的。
“这要是我儿子,那该多好啊!”
瞧他那一脸憧憬,我酸溜溜地说,“要是您儿子,那就不可能才貌双全了!”
“哎,你这什么意思?”
我呲牙一笑,低头阅读起来。
原来上回左暮说有工作就是去挖这个古墓了,报纸上说挖掘还在进行,也就是他过年都办法回家。真可怜。
同情心一泛滥,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亲,你上报纸了,报纸的印刷本来就不是太好,你要是再不注意保养,那就更丑了!天干风冷的,给自己买瓶大宝啊!”
一分钟不到,左暮的回复到了,人家语句简洁道:“我用LA MER。”
我的大宝瞬间自动爆炸。果然每个漂亮的人背后都有一张被狠狠剥削的银行卡!真舍得!
***
除夕晚上,春晚到了尾声的时候,屋外的鞭炮声已经谁都拦不住,就连手机铃都被淹没其中了。准备睡觉前,我把手机拿来看了看,竟然有七八通未接电话,而且都是在十二点到十二点五分打来的,还都是一个人。叶惟夏。
我爸我妈已经关灯睡觉了,我也不好给他打回去,只好发了条信息过去拜年。可谁知道他竟然又给我打过来了,总不能挂断不接吧,于是我缩进被窝接通了电话。
“刚才做什么坏事呢,都腾不出手接电话。”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
我压低了声音回答他,“没听见,外面放鞭炮的太多了。”
“那你换个手机铃,具有穿透力的,一般声音压不住的。”
“最炫民族风?”
叶惟夏笑了,“不错。”
“我才不想被人误会我的手机是山寨的!它那造型本来就够模棱两可了。”
“哦。”他微顿一下,语气变得温柔起来,“这几天挺好的吧?”
“回家过年当然……”我这“好”字还没说出来,叶惟夏竟然就匆忙把电话挂断了!怎么回事儿,耍我玩呢?
当我初六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后,我才从许昊那里得知,叶惟夏的妈妈除夕晚上心脏病犯了,进医院了。
这种情况当年上高中的时候也发生过,我记得是初春时节,天气变幻莫测的,一会冷一会热,很多老人都是这种天气里离开的。
那天叶惟夏知道自己的妈妈在路上昏倒被送去医院后,课都没上完就跑去了医院,我那时候已经跟协助我报仇的男朋友认识了,但并没有确定任何关系,所以还只是叶惟夏的女朋友,所以我没上晚自习,买了点水果去医院找他。
那个病房里来探望的人不少,很多穿军装的叔叔,却没有一个模样跟叶惟夏相似的。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我问叶惟夏,你爸爸呢?
他只是眉头深锁,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忙。”
那一天我见识了叱咤风云的叶惟夏也有担心害怕的脆弱面,一个总是像王者一样存在的男生脆弱起来竟然那么令人怜悯。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心软,产生了放弃报复的念头。
我们两个人在病房外坐了很久,期间他妈妈醒过两次,他进去陪她,我就一个人坐在外面。我听到她妈妈的声音虚弱地跟他说,“一会儿保姆来了,你就回家吧,我没事了。”
也许是因为母亲病了,叶惟夏变得很听话,什么都顺着她,等到他们家的保姆拎着保温桶赶来,他便从病房里走出来,拉着我离开了。
路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就好像我真的是他真心喜欢的女朋友一样。可当我见到他微笑着接听容芯打来的问候电话时,一阵夜风吹醒了我。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不过是因为夜风太凉,想要取暖而已。
我软掉的心又一寸一寸坚硬了回来,如钢铁一般。
一个礼拜后,叶惟夏的妈妈出院了,我也同外校的那个男朋友确定了关系。第二天,我劈腿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
有电话打来,是付筱。她说想趁着假期没结束,约叶惟夏出来吃个饭,上回婚礼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他,要我传个话。我答应了,给叶惟夏又打了个电话,他欣然接受,然后我又问了问他妈妈的情况,他说已经没事了。
***
冬天是容易发胖的季节,而过年就是胖到极致的那个点。我和付筱一个礼拜都长了好几斤肉,看脸都能看出来,可唯独有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清瘦了,实在有违社会主义人道主义!
“叶惟夏是过年去了,还是忆苦思甜去了?”在叶惟夏出去接电话的时候,付筱终于忍不住义愤填膺地问我了。
“他家里出了点事。”
没有了爱情滋润的付筱又回到了“何以解忧唯有三八”的状态,“他爸爸出事呢?”
“盼点儿好成不成?”
她鄙视我,“你还不是他家媳妇呢,就先想着他家了啊!有异性没人性!”
“不是!”我带着一点心虚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也算朋友了吧,他这人对朋友不错,你要是以后有事找他帮忙,他这个高干子弟也能出把力不是?他爹要是有事了,你上哪找高干子弟的朋友?”
“这也是!”
我们俩正叽叽喳喳,包厢门开了,叶惟夏回来了,还带了一位熟人。
“我朋友许昊,刚才打电话知道我就在附近,所以想过来蹭个饭。”
仔细一瞧许昊,人长得挺精神的,虽然不如叶惟夏五官精致,可比起朱尘那个渣男可是帅气了不止一两倍。职业病犯了,我望着许昊的两只眼闪闪发光起来。
许昊被我看得发毛,站都不会站了,“怎么了?怕我吃得多吗?那这顿我来付。”
“不是。”我突然露出了“我们老同学谁跟谁”的亲切笑容道,“只要吃着开心,这顿我掏钱都行!”
“不用了,已经交过了。”叶惟夏在我旁边坐下,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付筱很不好意思,正想开口呢,叶惟夏又抢先了。“许昊刚才给我说,他们电视台正在一批群众演员,报酬还不错,也挺有意思的,你们有兴趣过去玩玩吗?”
我猜他是读懂了我刚才的目光,于是马上配合道,“有兴趣!”话罢,朝付筱望了过去。
此时的她可比我亢奋,俩眼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能见到什么明星?”
许昊随便一举例,她马上就点头如捣蒜了。
我回头跟叶惟夏相视一笑,他像做了多伟大的事情一样,小声在我耳边自豪地问,“有什么奖励?”
正巧服务员来上菜了,一锅鸡汤摆在我面前,我从里面夹了个鸡腿塞他嘴里,发音极其标准地卖弄英文道,“GOOD BOY!”
第十六“贱”
一顿饭吃完了,我才想起那个重要问题。我记得许昊说过有女朋友的啊!想问个清楚,然而付筱已经上了他的车,由他专车护送回去了。
“叶惟夏!”我拉住没车开只能陪我走去车站的家伙,表情十分严肃地问,“许昊不是有女朋友吗?”
“哪有?”
“上回他带你去我家的时候,说家里有女朋友,你住过去的话不方便。”
“你记性还真好使。”他哼笑一声,“哪不过是为了让我住你家随口说的。”
那这么说他清白方面是没有问题了,可条件不错也不是清高的人,为什么单身啊?难道是身体方面有问题?我正想问话,早已经捕捉到我眼中狐疑的叶惟夏便开口了。
“他没病!”
我松口气,笑了,“正好我们也没药。”
车站到了,等车的人很少,我想站到最前面去,便于观察公交车的到站情况,可叶惟夏像做贼似的非把我往后面拉,我拉不过他,只好跟着躲到了广告牌后面。
“你朋友的事情处理完了,是不是该处理我了?”
“你还用我处理?直接送屠宰场不就得了。”
他皱眉抗议我的一腔不正经,语气特认真地说,“我们两个在一起吧!”
此时有阵刺骨的寒风从叶惟夏背对的方向吹来,因为有他挡在我的面前,我有幸没被刮到。这爱情的最简单的阐释,不就是有个人愿意为你遮风挡雨吗?
“嗯,在一起吧。”我干脆地答应了。
没想到这一回我就这么简单地点头了,叶惟夏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我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看他脸上那些惊讶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消褪。谁知这家伙竟然坏心地将惊讶传染给了我!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住我脑袋咬住了我的唇。
我曾经最鄙视的行为之一就是在公交车站接吻,我想如果有一天我那不开眼的男朋友在车站吻我,我一定一巴掌打过去,抽他个眼冒金星,叫他给我丢人!可是现在,我的手很忙,没工夫抽人,它们正牢牢地抓在叶惟夏的衣服上。
我跟叶惟夏终于又在一起了,青春期的不愉快这一回真的像日历一样翻了过去。我们重新开始了。
***
“就这么和好了?”
付筱的这句疑问,我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想了好久。我不是后悔,就是觉得有些平淡,一点都不隆隆烈烈,就跟闹离婚的老夫老妻最后无声无息地化干戈为玉帛似的。
“上年纪了,平淡一点好。”
鄙视地白我一眼,付筱换了话题说,“昨天许昊送我回家,我问他是什么戏要找群众演员,他说是部古装戏,我们要演被官兵欺凌的小老百姓。你说我们要怎么抢戏呢?”
“反抗!用食指和中指插官兵的鼻孔!”
付筱嫌我脏,撇嘴说,“出了公司门别说我认识你。”
那在公司里面,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她认识我,特别是我们的上司赵影蕙。
“钱小塔,过来一下。”她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我好一会儿,现在终于开口点名了。
我在付筱担忧的目光中起身去了办公室,果然进门就听赵影蕙说了令人不愉快的事。
“你的合约马上就到期了,三个月的约定也到了,找到男朋友了吗?”
听她那不友善的口吻,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赵经理,我要是说没找到,你是不是立马开除我,报我在超市里面恶整你的那一仇?”
早知道元凶是我,赵影蕙面无惊色,“你都告诉付筱了?”
“你觉得我会把那种卑鄙龌龊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好朋友,让她跟我一起恶心吗?”这样跟自己的上司说话,可以说是自找倒霉。但脾气上来,我也难以自控,而且有了男朋友,难免自我膨胀,我心想就算被开了,也还有叶惟夏能养我一阵子。
松了口气,赵影蕙没跟我的冲动计较,回归主题问,“找到了?”
“嗯。”我也不不依不饶,应付地点了点头。“一会儿下班,他会来接我。”
“那我整理一下你的工作资料,准备送总公司考核。”
从赵影蕙的办公室出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弱爆了,跟她一比有些幼稚。她除了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时表现得不淡定,其他事情上还算是蛮稳重的一个人,而我,个人感情问题以及其他都略显轻浮。心里压抑,我宽慰自己,她的心理年龄一定比我老!
打败仗的情绪在下班见到叶惟夏后终于完全消失,他站在公司门口拎了一大兜食物,像家庭主妇来接老公下班似的。我正要上前笑话他,赵影蕙先我一步开腔,“就是这位?”
我点头。她客气地上前跟叶惟夏打了招呼离开了。
叶惟夏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我小声凑到他耳边说,“花痴,见帅哥就往上围!”
“你在拐弯抹角地夸奖我帅吗?”
他那股得意劲,非逼着我泼他凉水。“花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别太激动了。”
“好,我是丑男,你是女神!”
“女神不敢当,也就算个白富美吧。”
“负资产的负吗?”
***
昨天吃完饭,跟叶惟夏在电脑上看了个鬼片,今天一早他就假装娇气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做完怎么做恶梦的,跟他东拉西扯着我到了公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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