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印怒眼一瞪,「不准妳胡说八道。」
邵彩昕咬着下唇,嘲讽的瞪了回去,目光再度看向他后方。
「哟哟哟,这是犯罪喔,你这只公熊摧残国家幼苗呀!这么小的女孩,你这么『雄伟』,亏你没天良能做得下去,哎哟,我一想到就觉得残忍呢!小妹妹,痛不痛呀?」
「不要在她面前说这种事!」
「我偏要说。你的『本钱』多大,小姐我可是鉴定过呢!」斜倚在沙发上的邵彩昕唱作俱佳。
齐天印听得脸色又硬又臭,正要说话,身后蓦然响起啜泣声,他忙一转头,青霓的小脸上已挂满了晶莹的眼泪。
看见她掉泪,齐天印的心纠结成一团。
「小霓,妳怎么哭了?」
她看着手上的租赁契约。印哥又要不告而别了!
「呜……大骗子,你要搬出去吗?为什么?你早上才答应我不会消失的,你食言……呜……」青霓说到后来,声泪俱下。
他的消失,比起那个漂亮的女人在他身边更让她感觉无可挽回。
这时,身为店东的沉亭语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桌边,口气温和却坚定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想你们吵到其它客人了。」
「她一开始哭,大概会哭一阵子,你们在这里好好谈吧,不用顾虑时间。」段烈在关上房门前交代一番才离开。
齐天印向她点头道谢,怀里抱着哭个不停的青霓,所在之地是「欧品坊」的二楼,段烈的家。
五分钟前,他半吓半骂,先赶走了爱捣蛋的邵彩昕,但还是拿哭个不停的青霓没办法,又不好带她走出店里,让她在大马路上哭泣,这时段烈冷着脸走过来,带着他和青霓穿过厨房,从仓库旁的楼梯上楼,让他们独处。
青霓原本乖乖的待在他怀里哭,但是突然间她开始挣扎。
「放开我……呜……骗子……」想到刚才的情景,加上那份契约书,她除了难过,一把怒火更是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她不想看到他抱着别人,也不喜欢他敷衍她,更不要他骗她,难以言明的情绪让她心里乱成一团。
她更气自己温顺、听话了十一年,却换来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不要再当个乖乖等待他回家,等待终有一天他会属于她的小孩了!
「青霓,妳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半哄半劝着闹脾气的她,齐天印觉得有些挫败。
他或许真的逃不开她,没想到早上才下的决心,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打破了,老天爷存心的捉弄让他无可奈何。
他这话像是指责她无理取闹,她一对红肿的眼直视他的。
「印哥,如果你讨厌小霓,可以直接告诉小霓啊!为什么要骗我呢?呜……」一提到讨厌,青霓心里酸,眼也酸得厉害,泪更是流个不停。
讨厌?他讨厌青霓?
不,他从来不讨厌她。
「青霓,我不讨厌妳,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妳呀!」齐天印手足无措的辩驳着。
她一听,小脸上的表情更悲苦。
「骗子,如果你不讨厌小霓,为什么像躲臭虫一样的躲我,才一回国,连相处的时间都不给,就偷偷摸摸的打算搬出去?」
如果连相处的时间都没有,那她怎么有机会让他喜欢上她呢?
每次当她因为想印哥而哭得难受时,天衡哥和天诺哥总会安慰她,告诉她,等他一回来,一起生活后,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她一直这么相信着,做个听话的乖小孩,但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那份自信了,他连和她住在同一个屋子里都不愿意。
见她这么伤心,齐天印心都乱了,赶紧拿来面纸替她拭泪,但青霓不肯让他擦,又挥又挡的,逼得他只得开口。
「小霓,我是不得已的,妳要信任我,我这么做是为了妳好。」住在家里难保不会出意外,他还是搬出来住好些。
齐天衡是恶魔,说不定会对他下药什么的……
「你先说谎,怎么还要求我信任你?为了我好?」青霓的泪突地停了,嘲讽的一笑,「印哥,你知道什么是对我最好的吗?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她的苦笑让齐天印心里更疼。
但这是不对的。这个想法忽地掠过他的脑海。
「青霓,妳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是被那两个臭男人洗脑,才会这么执着于我。当时妳还小,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而且我们分别了这么久,那种心情可能只是妳一相情愿的认定啊。」跪在沙发前扶着她抽搐的肩头,齐天印艰涩的说着。
青霓虽然在气头上,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不过,她无法苟同。
「印哥,你不是我,怎么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呢?而且,如果真的不是喜欢,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将我内心特等席上的齐天印给拉下来呢?」见他无言,她顿了顿,又开口,「我就是喜欢你嘛,一直喜欢你,从未改变过,当我再次看到你,那种喜欢的感觉好象又活了起来,你能不能懂得小霓的感觉?除非你讨厌我,要不然我是无法不喜欢你的。」
青霓不吐不快,冲动地一古脑地说着,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齐天印的心上,他更觉为难。
分离了这么久,喜欢有可能不变质的一直存在吗?即使真正存在,又该怎么继续喜欢下去呢?而喜欢到了最后就会变成爱吗?
若不会变成爱,她专一的眼中只有他,那么生命中其它重要的东西,她的学业,她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如果有一天,当她发现那不是爱,却已失去了一切,那么,她是否无法快乐的生活下去呢?
他早已过了为恋爱而恋爱的年纪,他是二十九岁的成年人,不能不为盲目的她思考周详。
「小霓,妳还太小了,所以妳只是美化了小时候我们相处的记忆,以为那就是喜欢。」齐天印再次解释道。
他没有发现,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有多压抑。
终于等到他的响应,却发现他还是否认她的感觉。其实,他只要狠心说一句话,她就会走开的。
「印哥,只要你一句讨厌我,那小霓就不缠着你了……印哥,你讨厌小霓吗?」她委屈的问道。
与他四目相对,她想,如果他能读到她的心,一定能明白的。
「不,我喜欢妳呀。」言语快于想法,诚实的话语一脱口而出,齐天印就想咬舌自尽。
他那句喜欢,让青霓的眼亮了起来。
「哥哥们说得对,印哥,你真的也喜欢小霓!」她开心地道。
他无法否认,但也无法承认。
喜欢也有差异,那是属性不同的喜欢。
当年她是一个小女孩,他不是丧心病狂,怎么会爱上一个小孩?
「青霓,妳像是我的妹妹,我认为我对妳的喜欢,是一个哥哥对妹妹有的喜欢。」
她闻言好失望,但转了个思考方向后,垮下的小脸又亮起。
「无论你的喜欢是哪一种,接下来,只要我们继续相处下去,也许有一天,印哥就会『真的』喜欢上我,那就皆大欢喜了!」青霓刻意加强调「真的」这两字,天真的笑着说。
她一想到如果他们能互相喜欢,心里就甜上加蜜。
他旋即摇头。
「不行,我回家住的风险太大了,有太多可能的意外发生。」齐天印冷静地一想,发觉自己恐怕会被设计。
那就不要住在家里嘛……对啊,不要住在齐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青霓的眼眨呀眨,将那份租赁契约举至他面前,甜甜的启口,「好,那我搬去和你住,我们一起搬出干爹干妈家。」
她脑海里兴奋的描绘着一个新家,想到那个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小天地,像一对新婚夫妻的甜蜜生活,她就感觉开心得要飞上天了。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对对的相依偎,一个是属于她的,一个是属于他的……
他白天去上班时,她就在家里打扫,有空就缝熊宝宝,等着他回家,傍晚时,他们到超市去买菜,再一起回家烧饭吃,饭后,他可以先去洗澡,然后她……
美好的幻想让青霓的心里充满冲劲。
总而言之,就是一定要先住在一起,接着一切就会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至于刚才那个女人,绝对比不上她有多喜欢印哥。
她喜欢他,要一直喜欢下去!
齐天印没有马上拒绝,只是苦思着如何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方法。
面对毫不退缩,如初生之犊,莫名其妙有自信,但又可爱无比的青霓,齐大印扶着额头,再次觉得自己又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是,他是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变态的!
第四章
正和紧闭的铁门对峙的青霓,脑中唯一的想法是后悔。
昨天晚上在段烈家谈完后,齐天印便表示不再回家,而由于他的新居空荡荡一片,经他再三保证她可以过来找他后,她便乖乖的回齐家。
没有月亮的夜晚,霓虹灯光中,她看着屋里的亮光,确信那将是她未来的家。
想到可以从此和他长相左右,她魂不守舍,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等天一亮,她生平第一次没有赖床,直冲他所在之处,想和他商量新家该如何布置时,意外地发现大门深锁,无论她怎么按门铃,都没有半点响应。
若非她昨天亲眼看见他拿下钥匙开门,她会以为这根本是误会一场,或者是她想印哥想得发疯了。
按门铃按得手都酸了,青霓顺着门滑坐下来,想着齐天印是否在门的那一端。
如果在,他为什么不应门?
是不想看见她吗?真的顾虑她末成年?还是她太激进了?他为什么说谎呢?
如果不在,那他去了哪里?
是住到昨天那个漂亮女人的家去了吗?或是他又将自己放逐到哪个不知名地方了?
她搞不懂他。他们之间的连结状似强烈,但却像龙须糖丝一样缥缈,只要他不留音信的离开,在这有着六十亿人口的地球上,她便无法找到他了。
想着想着,青霓却笑了。
她小小的脑袋瓜子虽然不甚发达,但简单的逻辑还是有的。
既然印哥租了这个地方,那他就算不在这里,总有一天也会回来,就算他真的为了躲她而退租,那房东也会有出现的时候,她好歹能从对方身上问到一点线索。
就像她执着的待在齐家一样,因为印哥终有一天会回家,回到那个他嘴上咒骂,但在心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家。
她的世界不大,也没有太多欲望,她的心思、精神都用来等待齐天印。
等待是有生命的,它会在她心中成长,壮大。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他,而后他像蒸发般消失,为了得到他的情感,她开始等待,等到他回来,怎知又再度失去他,她返回等待的状态,准备下一回合的开始,不知道他往后会是怎样的响应。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但是都已经等了这么久,那她就带着微笑,快快乐乐地再等下去吧!
等到有一天开花结果,等到有一天有个结局,等到有一天他和她之间不再无解,就算等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都好,至少到时她就可以从头来过。
只能等待是很消极的,但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等待便是最积极的举动。
青霓的心坚定而专注,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她并不随着有所改变,有着确定的想法。
她想着想着,已不复方才的失望,捧起宝贝的蕾丝熊,一双圆圆的大眼直直凝视着它,小小鼻头互相磨蹭。
「玛丽安妮女士,以后妳就每天陪我来这里等,好不好?」小熊黑亮的眼珠子好似有着千言万语,让她得到力量,她开心的笑开了来,继续道:「太好了,我们一起等,两个人等,会比一个人等来得快乐,妳说是不是?」
一天又一天,六月过去了,七月来了又走,换八月登场,学生千盼万盼的暑假转眼就过了一半。
从那天起,门外一直可以看到青霓的身影。
起初,她常直按着门铃不放,到后来只是意思意思按个两声,便将拖箱内的材料包取出,在走廊的另一边坐下,专心缝她的熊宝宝,偶尔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待夜色来临,她依依不舍的按下代替再见的两声门铃声后,才拉着箱子离去。
在青霓缝到第三只泰迪熊的某一天,屋里穿著工作服的齐天印叹了声,放下手上用来打磨耳环的玛瑙刀,脱去手套,看着天色又暗去,走出工作室,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灌着,一解暑热,之后便走到门边。
果不其然,透过门上的圆孔,他又看见惹人怜爱的青霓。
当初他会租下这间房子,除了地点适合开店,主因是前任房客是两个音乐系的学生,留下一间隔音设备超棒的琴房,方便他在此制造各种银器、银饰。
连专业的吊钻和辗压机的声音都能掩去,再加上他刻意安静,照理来说,青霓不会知道屋里有人才对。
可是,她就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等了一个多月,出现之频繁,使得附近几家服饰店的老板和一些常客都变成她的朋友。
青霓不是一般不知安静为何物的青少年,她乖乖地坐在门的对面发呆、吃饭、喝水、缝小熊,和人聊天,连她那对好友要找人也到这儿来,她在这里似乎筑了个无形的巢。
为了避开她,他现在昼伏夜出,而拜这个城市是个不夜城之赐,店里的布置已接近完成,加上他和邵彩昕全力赶工增加商品,意味着开张的时间不远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早晚得开门做生意,到时候他该怎么回避青霓呢?
一切只怪当初他低估了青霓的毅力。
事实证明,青霓看起来娇滴滴的,但拗起性子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在不确定他人在不在的情况下,她每天来此报到,让他的心烦不但没有消失,而且有增无减。
可是在心烦以外,一些奇怪的感觉也冒了出来。
心疼当然是其中之一,七,八月的高温根本是一种天灾,向来被人疼爱的青霓坐在那儿频频拭汗,由于热得吃不下饭,她常吃优格代替正餐,让人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但为了她好,他还是咬着牙忍耐。
不高兴则是其中之二,看见男男女女的路人走过必停下步伐,她被人盯着看,或是搭讪,他心里就一阵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