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悔因为吞了止血疗伤的灵丹妙药倒没有阿君那般伤重。他虽然看起来满身的血痕,但伤口其实都浅得很,并无大碍。
为了能尽快治疗阿君的伤势,吴悔不得不快速动起脑筋。谁知到了外面才看见长江沿岸一派灯火通明,慕容家几乎倾巢出动来劫他们两人。事情败露的速度比想象得要快得多,或者说早已有人看穿了其中的把戏?
不管如何,眼前这样的场面真是似曾相识。阿君与吴悔都是苦笑了一声。
吴悔自嘲地说道:“说不定又得跳一次江了。”
想那时跳得那般壮烈,其后的过程又是那般曲折。吴悔心有余悸,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谁知阿君却握着他的手,认真地说道:“若真要跳。这一次,姑母陪你。”
吴悔一听,心头顿时一热,也顾不得眼前的重重危机,满心满眼全是阿君的笑靥。
这一次再不会像上次那般痛苦了。她愿意陪我死,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吴悔忍不住将阿君拥进怀中道:“姑母,有你这一句话我死而无憾。可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就这么死了。”
阿君仔细听这话倒有另一层意思,便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时候想的事也很不正经?”
吴悔大笑道:“果然还是姑母了解我。我连正经两个字怎么写也早就忘了,而且特别喜欢吊儿郎当。你说我这么无药可救你还不快把我收了,免得我去为祸人间。”
阿君真是被这话气得不得不宣告自己的教育方式彻底失败。她连忙推开他,严肃道:“你现在就对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利用肖龙会杀人。否则……”
吴悔十分干脆,马上指天为誓道:“我吴悔从此以后绝不再轻易伤人性命,一心一意听从我姑母的话。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让我坐着我绝不敢站着,她想打我骂我伤我虐我毁我我绝不反抗,做天底下最乖最听话的小情人。若违誓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阿君皱眉道:“你发个誓也这么不正经。小心老天爷先劈了你!”
“冤枉啊,姑母。我说的多真心,多严肃啊,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字字都是有根有据。老天爷肯定会被这样的誓言感动,说不定还会落下同情之泪呢。”
吴悔的口无遮拦,语言轻佻终是让阿君不悦。从前即便他有天大的胆子也说不出这些话来,果然在那十年里学坏了不少,如今想改怕也难了。她只好转移话题道:“如今还是挟持我出去吧,或许还有条出路。”
吴悔微笑着伸手轻抚过阿君的脸颊,见她如今逐渐成熟的面容,竟让那心中的痴迷更添了一分。若没有了眼前的这份美好,世上还有什么可供他留恋?吴悔痴了一会儿,继而略带忧伤地说:“我怎么舍得……到最后,你又骗我,我还不是要去寻你。”
阿君心一惊,急忙退了一步,道:“那你真想跳江不成?”
吴悔自信地说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要是成功了,姑母,你嫁给我好不好?”
阿君见他死性不改,狠狠瞪了他一眼,终于让他识相地不再说话。
在这个时候,尔风已经站在江边等待着吴悔这个亡命之徒的到来。自吴悔投降的那一刻起,尔风几乎将方圆十里内可以隐藏埋伏的地方全搜了一遍,断绝一切可能的后路才肯罢休。他料定吴悔会出逃,所以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现在只待他自投罗网,便可趁此机会绝了这后患。
他动了杀心。
淡薄人世,隐居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对谁掀起过如此大的恨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竟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小辈,却让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真可谓是后生可畏。
尔风矗立在江边,任怒吼的江风吹刮着自己逐渐衰老的身体。细细将这多少年来的往事回想一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感情上的失败。所以才会轮到那些个无耻之徒有机可乘。
他顿时攥紧了拳头,隐隐露出可怖的怒意。吴悔这次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超过25字,继续送分。
敷药
远在长江对岸的军营中,有一红衣异国女子正踌躇不安地来回踱步。娇俏的面容满是汹涌而来的怒气,直让她成了一团燃烧的火,谁见了便能将谁焚化。
身边的婢女进进出出为她通报着消息,直扰得她更加心烦。她用力一拍桌子,用胡鲁语大声斥责了一番。下人们全都应声退了出去。
此人正是被胡鲁王救回的安莲公主。因她与中原已经结亲,实在不好再回胡鲁,只有被遣送返。谁知回程途中,安莲听闻长江边上传来吴悔的消息,马上抛开一切,形若狂人般地带着手下一同赶来。但她到了这里才发现,吴悔已经落入敌手。好胜的她自然铁了心要把心上人夺过来。
可恶的是,周围的人全不听她指挥,连最新的情报也不肯透露。安莲的公主脾气怎能忍受如此待遇?于是,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自己去救吴悔!
江对岸此时已是布下天罗地网,一片肃杀。想要妄图从如此纵横交错的十面埋伏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让怒吼的长江水也失去往昔的雄浑。
阿君已经略微勘察一下地形,发现古墓四周光用来御敌的阵法就布了不下数十种,更不要提其中埋藏着的各种机关陷阱。慕容家一向精通此道,自上次抵御肖龙会以来根本没有放松警惕。
这样大的阵仗怕是万人来攻都有恃无恐,何况如今只有两个人要逃难,还怎么逃得出去?
想当日,与慕容家商定计策,全力助他们度过难关,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阿君自忖没有指望他们能如何对得起自己,想不到却留了这么大一个后招。究竟是慕容家太毒,还是尔风太狠?
阿君看了一眼现在仍气定神闲的吴悔便也猜到他是胸有成竹。应该担心害怕的人反而显得如此平静,阿君也不知该喜该忧。
外面的天罗地网自然不能去硬闯,何况他们两人全都受了伤。为了避免被太早发现,他们选择了退回地下通道。这庞大的地下迷宫至少比外面安全得多,也不易被发现。
因为人手差不多被调派去了外面,地道内反而清净许多。吴悔首先找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密室准备替阿君做最初的治疗。
用火折子点亮室内的光线,墙壁上五彩斑斓的壁画顿时浮现出来,各种上古时代的图案直让整个密室诡异了不少。他们两个的影子忽明忽暗地交错,慢慢让冰冷的室内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旖旎。
阿君为了演这出苦肉计在身上带了不少治疗外伤的药物,连包扎用的绷带也早早藏于袖间,总算解了燃眉之急。只是她的伤在背上,难免要让吴悔帮忙涂药。但依据他往日的斑斑劣迹,阿君很是不放心。
吴悔见了她这神色就不满地说道:“姑母,你还介意我?”
他这样的口气仿佛是在说在他面前赤诚相见是件天经地义的事。阿君蹙眉道:“为什么不?你都说自己有异常人,我怎么也要三思而行。”
阿君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直让吴悔更加气恼起来。他干脆下了最后通牒,煞有介事地说道:“那好,你不肯的话,我就用强的,不怕你不屈服!”
阿君见他一副恶狼架势,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与他争辩便转过脸去开始解下身上的衣服。与其和他做口舌之争,不如顺了他的意,倒叫他自己没意思。阿君自问还能治得住他,于是行动上仍如从前那般坦然。直到上身的衣服被慢慢脱下,露出一片带着狰狞伤口的后背,阿君才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快些涂吧。”
吴悔没想到阿君竟会如此干脆,仿佛还让人有点生气,所以愣了片刻才回过神,仔细查看伤势。这后背他看过很多次,每次看似乎都比上一次多出一条伤疤。他一直都知道,阿君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痕。它们并不丑,在他看来还有些许的美感,就像春天的雨将桃花打落在地上印出的痕迹。只是美得犹如刀割,他觉得心又被剜了一刀,却又痛得那么舒服。
“姑母,你别再伤自己了……”他自己还没想清楚,就自言自语般的脱口而出了。
阿君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要是让我省心些,我何必出此下策。”
吴悔听了有些受伤,沉默不语,自顾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阿君早已疼得有些麻木了,倒也不觉得如何,只不过心有些纳闷吴悔居然再没闹别扭。
这尴尬的时刻,她只能强迫自己去注意墙上那些炫目的壁画。那些个红色颜料涂成的小人仿佛在狩猎,一个个似活了一般在眼前不停地跳跃。身子没有衣服的包裹有些微微的凉意,吴悔的手常不经意地划过她的皮肤,就像撩动平静无波的湖面那样。这静谧的时刻,她的心里突然渗透出一种苦涩的甜蜜,起先只是一点一滴,继而澎湃热烈。直到用绷带裹紧了伤口,阿君整理好衣服,终于将这莫名的情愫压了下去。
回过头,阿君接过药瓶,想为吴悔敷药。可惜吴悔却推开她的手淡淡地说:“我没事,不用管我。”
阿君见他样子古怪,似乎大有忿忿之意,便道:“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这个节骨眼上你想跟我冷战不成?”
“不敢。我皮厚肉粗,这点小伤不涂也罢。姑母不必费心。”
吴悔背对着她,不知道此时是何表情。阿君却觉得他的嘴巴应该撅得比鼻子还高了。
冷战在他们来说已经稀疏平常。通常到了这种时候就要有一个人低头认输。阿君自诩是年长者自然凡事不可以跟小辈斤斤计较。刚要像往常那样哄哄他,她却突然记起对方已经是成年人的事实。
“岸儿……”她叫了一声,语气中有些嗔怪。
吴悔忽而转过头来说:“其实伤口很疼。我没姑母那么大的忍性,忍不了这疼,要吃止痛药!”
阿君见他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亮得吓人,还有些雾蒙蒙水汪汪的,仿佛两弯冒着氤氲水气的温泉,大有博取同情之意,便怪道:“你现在是在无理取闹。”
吴悔也不气馁,微微靠近了些,低声说道:“给我一个吻我就不叫疼,也不无理取闹了。”
阿君早知道他没什么好心思,马上反驳道:“你好像刚发过誓说要听我的话。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不反抗。怎么现在就现原形?”
“那我现在不是在哀求你给我条生路嘛。我都给你打成这样了,要点补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不对?就算我们以后会往这方面发展下去,我也总要有个心理准备的呀。”
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却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阿君皱着眉,静静地瞪着他,只想把他瞪到无地自容。可吴悔这次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准备顽强抗争到底。
阿君一时没明白他敢这么跟他叫板的原因,仔细一想才有了些许的了然,便随口道:“你上瘾了?”
这句话有些暧昧不清,而且仿佛还蕴藏着无法言明的美妙情愫,马上便让吴悔笑逐颜开道:“是啊,我就是上瘾了。都怪你失忆的时候把我给宠坏了,让我想干嘛就能干嘛。现在你让我戒怎么戒得掉?”
说完如此肉麻的情话,他还不忘了装一下可怜,耍赖一般地伏在阿君怀中叫着疼,嘴里还带着呜呜的悲鸣,像饿了肚子的小狗向主人撒娇一样。
阿君白了自己一眼道:“你还有没有骨气,是不是个男人?”
吴悔回答得更让人气绝:“你说是就是,你说有就有。反正我就是这德行了,你把我养成这样的,你要负责。”
阿君被这句话给噎住了,半天都没回神。吴悔正奇怪她为何走神,阿君却喃喃道:“我是要负责……”
这句话由于说得太严肃以至于吴悔都不明所以。阿君却十分干脆,捧起他的脸,在他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仿佛是飞过水面的白鹭撩起的一阵挠心的波纹。
虽然有过比这样的吻火辣上十倍不止的吻,但吴悔却觉得这吻简直能让他死去活来,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
趁着这个时候,阿君已经开始为吴悔身上的伤口涂抹药粉。他罩在身上的囚衣已经被打得破烂不堪,几乎是衣不蔽体。想想他刚才喊疼也不是没有道理。
阿君见了便说:“脱了吧,伤口要是化脓就糟了。”
吴悔却吊儿郎当地说:“你刚刚亲了我,还叫我脱衣服。是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姑母。”
阿君不以为然,道:“就算把持不住,你又能把我怎样?”
确实不能把她怎样。她强大,她高高在上,她想怎样就怎样。吴悔气闷,刚刚心情还好得万里晴空,一下子就阴转多云了。
乖乖把身上的囚衣脱下,阿君就见他打着赤膊的上身到处都是斑斑鞭痕,果然是被打得够惨。她愧疚地说道:“是姑母下手太重了。”
吴悔却笑道:“打在我身,痛在你心。一个吻换这一身伤,值了。”
阿君正待要问他真的觉得值得吗,却听密室机关的门忽地开启,直冲进来一个人影,瞪着他二人此时形状直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诸事烦人,清梦不再,烦啊,烦啊……
古墓
这闯进来的人都让两人吃了一惊。阿君下意识地跳了起来,脸色有些难堪。偏偏现在是这样衣衫不整的暧昧情况,却又被人撞破,实在尴尬得可以。
震惊只持续了片刻,随即她便冷静地对那人道:“柯大哥,你来得实在慢了些。”
来的人正是慕容家的当家柯史。他一身悠闲的书生装扮,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最初的惊愕中他还显露出一丝的不满,不过很快就恢复宠辱不惊的面孔。似乎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对情状暧昧的男女,而是两只迷路的小狗。
“珊瑚,你也不看看你们找的地方,我虽然是个当家人,也不是全都熟悉这里的密道啊。”柯史寒暄完后就转而看了吴悔一眼道,“小子,多久没见你了。你的个头一点也没变,怎么长得都没我们家柯斐快啊?”
自上次在西敦王府地牢里与柯史有数月的交情,吴悔对这个大大咧咧的人的印象全都在他教的各种阵法上,心里倒不是很反感,于是就回道:“柯大哥别来无恙。”
柯史却大笑道:“你个小毛头,最会乱辈分。你姑母叫我柯大哥,你也跟着叫?”
吴悔语出惊人道:“柯大哥难道想我叫你柯大叔不成?”
柯史前后一掂量,顿时觉得大叔这个称呼的杀伤力太强,也就不再计较了。
阿君看他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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